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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劈砍聲東蹦西跳,或倒掛在屋簷下,在風中搖晃不止。宋河和黃花劈了一下午木柴。掰回的枯樹多粗過灶口,須一條條劈開。

幾天了?

十一……天。

類似的對話有時在晚上,有時在白天。是距男人上次離開的日子。兒子判刑後,他們開始掐算日期,那是默記。現在,他們又多一項計算。算盤珠子撥拉的是恐懼。說出聲,有彼此壯膽的意思。

劈得差不多了,黃花打算做飯。聲音由遠而近。黃花突然蹲下去,像被踢了。宋河大步往門口走,腳卻勾住了,差點摔倒。

停在門口的不是麵包車,而是兩輛摩托。兩人均戴著頭盔,一個黑灰,一個深藍。頭盔雖未摘掉,但露著多半個臉。兩張陌生面孔,看上去挺年輕。黑頭盔問這是不是宋河家,宋河點頭,稍稍鬆口氣。兩人熱情地喊宋大哥,宋河摸不著頭腦,支吾著讓兩人進屋。

黑頭盔環顧一圈,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問,這個人在你家吧?看到傻子那對暴凸的眼,宋河突然抽緊。他們是來接傻子的,黑頭盔是傻子的親弟弟,藍頭盔是傻子的表弟。傻子走失一年多了,昨天他們得到訊息。宋河呆愕著,嘴巴大張,全身的血抽乾了,立著的只是骨架和皮囊,好一會兒,才稍稍醒過神兒。

你是傻子的親弟弟?你是傻子的表弟?你叫什麼?你呢?傻子叫什麼?你們看清了,你們要找的人就是他嗎?問清了,聽清了,宋河卻更傻了。傻子怎麼會有這麼多家人?如果他們是,那麼男人和女人又是誰?

黑頭盔說錯不了,他們又沒病,幹嗎認一個不相干的人?黑頭盔說宋河這麼負責他們很感動,特意備兩千塊錢作為酬謝。黑頭盔說你把傻子藏哪兒了,趕緊叫回來,我們還要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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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說了,竟然沒磕巴。

黑頭盔怔住,你不是胡說吧?我們是第三撥?

宋河說,有半句假話,你割我舌頭。

黑頭盔急了,我割你舌頭有屁用?我才是傻子親弟弟,你被騙了!你怎麼不問清楚?豬腦子啊!

宋河嘟囔,他們都說是傻子的家人,我哪分得清?

黑頭盔坐的位置是男人曾坐過的,那把椅子擠在火炕和縫紉機之間,是僅有的一把。黑頭盔騰地站起來,宋河以為他要撲過來。黑頭盔只在狹小的空間疾走,爾後抬腳猛踹椅子,似乎是椅子騙走了傻子。踹夠,又指著宋河的鼻子,喝問宋河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宋河說他們還會回來,你們可以住下,等著和他們對質。宋河說我完全糊塗了,求你們幫我搞清楚。宋河沒一點戲弄的意思,神情和語氣都可憐巴巴的。黑頭盔更怒了,猛踹宋河兩腳,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懷疑我?你不是豬腦子,你他媽整個讓豬啃了。藍頭盔拽黑頭盔,黑頭盔放了和男人一樣的狠話,限時間把傻子找回來,不然會如何如何。

那是戰戰兢兢的一夜。兩人放電影一樣回想那些人上門的過程,試圖識辨出傻子真正的家人。正如黑頭盔罵的那樣,宋河的腦袋被豬啃了,理不出任何頭緒。而黃花,一會兒認為是這個,一會兒又覺得另一個更像,宋河亂糟糟的腦袋幾乎爆裂。晚上沒吃飯,清早依然沒胃口。宋河說要去鎮上,黃花張張嘴,被宋河用眼神制止。實在是,他不知如何回應。青天白日的,黃花卻不敢在家,萬一男人和女人上門呢?萬一還有別的傻子家人登門問罪呢?宋河可不想把黃花帶在身邊,他鎖了屋門,鎖了院門,這才離開。

吳多多蹲在門口刷牙,舔宋河一眼,目光縮回去。喝一口,吐一口,白沫子濺到宋河鞋面,宋河往後躲躲。那白沫子卻跟著他,宋河退出老遠。吳多多吐完,宋河緊趕過去,喊聲吳老板。

說!

吳多多讓宋河說,卻不抬頭,宋河又喊一聲。

你倒是說話呀!

宋河看見吳多多耳側有一條傷,想他肯定和女人幹架了,就有些緊張。

你那錢還沒著落,別跑了。

我不是來要錢。

吳多多嗤一聲,你那根彎彎腸子拽直量也不夠兩米,想用軟法子泡我不是?

宋河說,我真不是要錢……是傻子的事。

吳多多突然抬起頭,似乎宋河放了煙幕彈。他警惕地審視宋河一會兒,惱惱地說,我不是說過嗎?和我沒關係,你怎麼什麼亂事都找我?

宋河苦巴著臉,你見過世面,你得幫幫我,我讓他們搞蒙了。見吳多多沒有打斷的意思,宋河照直說了。

吳多多反而笑了。他媽的,什麼世道,都他媽瘋了。你個傻東西,竟然給他錢,憑什麼給他錢?宋河問,那男人和女人是假的?吳多多說真假都不該給錢,憑什麼給錢?你怎麼就欠他們了?我給你跑事,你三天兩頭糾纏我,倒拿錢塞黑窟窿,你是天下最大的糊塗蛋。宋河搓著腳,哪能想到呢?哪能想到呢?吳多多又笑了,他媽的,真他媽的!

宋河等他笑夠,問依他看,哪個是真的。吳多多吊了眼,哪個?都他媽是假的。宋河忽然一喜,就是說,第一個領走傻子的是真的嘍?肯定是吧?吳多多似乎要點頭,目光在宋河臉上擺了擺,又一寸寸挪開,我沒法肯定,我又不認識他,我什麼都不知道,以後少拿這爛事煩我。宋河的腦瓜卻撬了縫似的,那個叫大旺的也可能是冒牌貨?吳多多突然站起來,你給我聽好,這和我沒任何關係。走!現在就給我走!

走到門口,宋河腿軟了。他坐在那兒,失神地看著地面。風掃得光禿禿的,地上什麼也沒有。傻子曾在那兒站過,暴凸的眼盯著他手裡的烙餅。不知他從哪裡來,不知現在他去了哪裡。人不在了,卻丟給宋河一堆麻煩。如果男人和女人是假的,黑頭盔和藍頭盔是假的,大旺為什麼不可能是假的呢?如果他們都是假的……宋河打個寒戰。他怕去那裡,現在,必須去。

還沒到派出所門口,眼睛就酸澀得不行了。他看中方向,手遮眉毛上,低頭往裡疾走。急促的鳴笛,宋河嚇一跳,警車從身邊掠過,他往後閃了閃。那破水譁地淌下來,沒完沒了。他先是蹲著,後來坐下,一把一把往下抹。釘鞋的老漢從馬路對面過來,問宋河有什麼冤枉事。宋河說沒有。老漢說沒有哭什麼哭,我盯你半天了。宋河說我沒哭,我是流淚呢。老漢蹲宋河面前,我叫不上你的名字,可沒少見你在鎮上晃,你不像傻子呀,流淚就是哭,哭才有眼淚,這是一回事。宋河說叔呀,我流淚,可我沒哭,你幫幫我,把我扶進去吧。

見了楊警官,宋河的眼淚依然小溪一樣流淌。宋河暗罵,你個無恥的東西,尿什麼尿。狠狠摑自己幾掌,竟然止住了。

楊警官還記得傻子,說不會還在你家住著吧。宋河悲嘆,要住著倒好了,我把他弄丟了。聽了幾分鐘,楊警官止住宋河,拿出一個本,讓宋河重講。絕望中的宋河如同抓了救命稻草,敗興的是眼睛又溼了。他擰自己兩把,好了點兒。

楊警官聽完記完,說再有什麼人上門,須向他報告。擺擺手,讓宋河回。宋河腦裡裹著一團又一團的疑問,進一趟這個大門不容易,不能就這麼回去。他問楊警官那三撥人是不是都是冒牌貨?有沒有真的?楊警官已經站起來,我現在不能回答你。宋河懇求楊警官先猜猜,猜猜也好嘛。楊警官甚是意外,猜?這是派出所,不是遊戲廳。宋河看出楊警官的不悅,但他實在太想知道,那一團團的疑問快把腦袋撐破了。再開口,楊警官已經離去。宋河面對牆壁,一張一合,一張一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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