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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宋河和黃花空前地忙起來。先是買了新手機卡,以便給楊警官打電話。換了十斤蔚縣黃米麵,以備招待傻子的家人們。炸糕程式多,這樣就能拖延時間。吃飯總得有菜,於是又割了幾斤肉吊在窖裡。備了菸酒茶糖,黃花想得更周到,說女人愛嗑點兒什麼,又買了二斤麻籽。有些東西,村裡沒有,宋河一趟趟往鎮上跑。那天撞見吳老三,吳老三瞅瞅宋河手裡的東西,問來什麼稀客了。宋河支吾一聲,閃過去。宋河和黃花從未這麼隆重地迎接客人,兒子帶女友回來那次也沒有。萬事俱備,宋河忽然又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他們進屋就翻臉呢?翻臉把盤盤碗碗踹到地上呢?那樣就很難拖住他們。於是又買了一把尖長的改錐。他們翻臉,就扎他們的車胎。反正要等到楊警官。宋河還怕忽略什麼,讓黃花幫他想。往往他剛迷糊,她就捅醒他。隔一夜沒準就忘了。而她幹著什麼活計,他忽然驚叫一聲,那是他又想到什麼了。從未有過的緊張,從未有過的害怕。

男人限定的二十天期限到了,他們並未上門。可能是什麼事拖住腿,他說要來,還要帶他和傻子的癱瘓娘,不像嚇唬人。日子在宋河和黃花的掐算中一天天過去,不但男人和女人沒上門,黑頭盔和藍頭盔也遁隱了似的。他們在別處找見了傻子,還是饒恕了宋河?每天早晨醒來,黃花第一句話就是,今兒會來不?宋河說有可能。日頭滑上來又落下去,門口安安靜靜的。黃花說,今兒不來了吧?宋河說再等等,沒準在路上呢。又一個二十天過去,沒人找他們。看樣子,他們可能要告別提心吊膽的日子了。竊喜的同時不免有些失落,他們的身份他們真正的面目怕是再也搞不清楚了。本來要弄明白一些東西的,他們沒了影子,更多的問題鑽進宋河腦裡,蛇一樣盤踞著,瘋狂地咬著腦門子。

宋河又流淚了,一窪一窪地淌。對面釘鞋的老漢沒出攤兒,沒人問宋河為什麼落淚。宋河惡狠狠地想,讓你流,還能把營盤鎮沖走!臨近中午,仍沒有停的意思,宋河慌了,怕楊警官下班。立不住,那就爬。他閉了眼,像腦裡那些蛇彎彎曲曲,順著臺階摸上去。

宋河叫聲楊警官,淚又嘩嘩地淌。楊警官把宋河讓到椅子上,扯塊兒紙巾遞給他,叫他別著急。紙巾很快溼透了,楊警官又扯了一塊兒,你別哭,有什麼都告訴我。宋河說我沒哭。楊警官說哭成這樣還說沒哭。宋河說這是流淚。楊警官說我沒時間跟你玩嘴皮子,你再繞我不管了。宋河說別呀別呀,想抓楊警官,撲了空。宋河照臉上狠狠擰兩把,直到該死的眼淚縮回去。

楊警官問那些人再沒上門?宋河說影子都沒有。楊警官的臉便沉了,我以為有什麼線索,他們沒上門,你來幹嗎?你是不是吃飽了沒事?宋河說,要是他們從此不再登門呢?楊警官死死盯住宋河,像宋河是突然鑽出來的怪物。宋河嚇住了,不由抓了抓椅子的邊。楊警官的聲音杵過來,你不是哭糊塗了吧?你還盼他們登門?宋河說我沒盼,只是有些奇怪,他們說要來,咋就不見了?楊警官說,你沒必要搞清楚,他們不去打擾你,這事就結束了。宋河問,是不是什麼人給他們通風報信了?

那是盤踞在群蛇中的一條,宋河順手拎出來。他突然呆住。楊警官的臉青一塊紫一塊地變幻著,似乎被宋河甩出的蛇咬了。楊警官的目光切刀一樣抵住宋河,什麼意思?你什麼意思?宋河意識到說了錯話,忙著宣告,我沒說你呢。楊警官問,你懷疑誰?宋河不知道懷疑誰,只有吳老三問過,他沒透口風,此外就是楊警官。宋河怎麼可能懷疑楊警官?死一百遍也不會。宋河再三說只是想不明白,沒有別的意思。楊警官到底是吃官飯的,沒再計較,強調,這事就此結束。宋河還想提傻子,已經沒有機會。

楊警官說結束了,可宋河沒有結束。不但沒結束,似乎才開始。宋河的日子很簡單,除了吃喝幹活兒,惦記牢裡的兒子,再無其他。後來遇見傻子,也只想著儘快把傻子打發掉。可一樁又一樁的事往他腦裡塞著一個又一個問題,躲都躲不掉。誰是傻子真正的家人,他們為什麼爭搶一個傻子?那個叫大旺的把傻子弄到了什麼地方?男人和女人、黑頭盔和藍頭盔咋約好了似的沒了影?這些問題不安分,在他腦裡亂搞,生出一窩一窩的小問題。

於是,宋河又站到楊警官面前。宋河知道自己是誰,傻子怎麼樣,他管不了。他不能什麼都問楊警官,楊警官是整個營盤鎮的,不是他一個人的。他只想搞清楚一個,就一個。這個問題折騰得他睡不著覺。

上門找你了?

沒有。

楊警官生氣了,沒有你一趟趟跑什麼?

宋河就說了。

楊警官一刀刀切著宋河,揚揚手銬,認識吧?認識就好。別再拿這些爛事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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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在街上竄了兩遭,看見吳多多的車。猛拍腦袋,咋忘了吳多多呢?楊警官八成是說不上來,所以才衝他發火。楊警官不知道,未必吳多多不知道。每次找吳多多,宋河說不是要錢,但心裡是有想法的。老天保證,這次他絕沒任何討錢的意思,只想問問吳多多。

吳多多還算客氣,說宋河是當間諜的料,他前腳進門,宋河後腳就到。宋河宣告不是要錢,吳多多說面相忠厚,內心奸詐,說的就是你這種人。還說他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認識宋河。宋河幾乎發誓,說不是為了錢,是為了傻子。似乎傻子這個詞比錢更讓吳多多惱火,硬硬的聲音撞得宋河一趔一趔的,你別提這個,跟我沒關係!宋河一急,把楊警官的話扯出來,說已經結束了。吳多多說,結束你還說個屌!宋河說有個問題我想不明白,你見過世面,給我說說。吳多多沒制止,宋河便問出來,一個傻子,有什麼用?為什麼那麼多人搶?吳多多瞄宋河一下,再瞄一下,你真想知道?宋河說真想知道。吳多多說你把自己打成傻子就知道了。宋河虛了臉,吳老板說笑呢。吳多多眼睛吊起來,你以為我是誰?我他媽什麼都知道還在這破鎮窩著?宋河要再問的,吳多多搡了幾下,把宋河搡到門外。

宋河覺得吳多多知道,只是不願意說。吳多多一再強調和他沒關係,肯定知道些什麼。吳多多是見過世面的,那五萬塊錢不要了……這麼一想,宋河有些疼,如果他說不要,可能真的一分錢也拿不回了。又一想,跑那麼多趟,不也沒拿回錢麼?兒子不仍然是兩千一百九十天麼?吳多多給他說說就行。宋河的算盤珠子撥拉得不怎麼樣,大賬還是能算來的。如果憋出大病,不要說五萬,十萬也划不來。五萬塊錢買個明白,有些瘋,說值也值。

隔了一天,宋河就候見吳多多。沒等吳多多張口,宋河搶先說那五萬塊錢不要了。

吳多多斜住他,你什麼意思?我黑了你的錢?

宋河擺出滿臉笑,別誤解,你是恩人呢。我是說別向你託的人要了,別再提了,只是……宋河又暗自算一下那筆賬。

別吭哧,說!

那個問題,你給我說說。

吳多多突然戳向宋河眼窩,虧得宋河躲得快,沒戳住,你……你他媽變著法子和我玩。迅速掉轉頭,抓起沙發上的皮包,掏出一沓錢,摔宋河身上。捆錢的紙條斷開,錢撒了。我賠你一萬,記清楚了,這是我個人賠你的,你再上一次門,我他媽敲斷你的腿。

宋河囁嚅著,吳老板……我……

吳多多大叫,拿上錢,馬上離開!

宋河還想解釋,吳多多抓起散落的錢,往宋河兜裡猛塞。宋河死死捂著,吳多多扯了宋河的衣領,塞進去。錢從胸口滑到肚皮,那麼好的東西,竟有些扎。宋河還想推拒,吳多多把他拖拽出去,砰地合上門。

宋河坐在門口,兩手捂著肚子。風刮過來,又刮過去,不曉得往哪個方向刮的。很久,他才站起來。依然捂著肚子,還扎得疼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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