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魏剛的責怪，小慕沒有生氣，用手帕捂著自己受傷的額頭，低聲問道：“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才合適？”
“我不知道，反正不能就這麼便宜他們了，我們這頓打難道就白挨了？”魏剛氣鼓鼓地說道。
“平白無故地被人砸了攤子，換成誰都是一肚子的火氣。可你想過沒有，楠哥是什麼人？他跟我們不一樣，他是社會上的超哥，是這夜市裡的地痞。今天來我們攤子上鬧事，並不是跟我們有什麼仇怨，無非是想在我們身上找幾個錢花。”小慕給魏剛仔細分析道。
“我還就不相信了，難道警察也管不了他們？”魏剛還是不服氣。
“能管啊，我沒說警察管不了他們，只要我們把事情的原委跟警察講清楚，相信拘留他們幾天還是跑不掉的。可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咱們還要不要在夜市繼續擺攤？過兩天他們再來惹事，又該怎麼辦？”小慕問道。
“那就把警察再叫來唄。”魏剛覺得無所謂。
小慕笑了：“那咱們還做不做生意了？每天就跟他們在這兒耗著？剛子，你忘了咱們來夜市幹什麼了？”
小慕回頭看了一眼人來人往的夜市：“再說，他們不一定就非要砸咱們的攤子，只需要每天讓人在咱們攤子邊晃悠。你信不信，準保沒人敢光顧咱們的攤位。咱們怎麼辦？也報警？警察來了我們怎麼說？總不能說他們在這邊晃悠影響我們做生意吧？他們這些爛人，存心想搞我們，辦法多得是。所以，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況天空。記住，咱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爭強鬥狠的。”
白靈在一旁聽了一會兒，這時插話道：“剛子，我覺得李小慕說得對。咱們是來賺錢的，最好不要跟那些爛人糾纏。”
魏剛嘆了口氣：“道理我懂，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小慕從肩上挎著的書包裡掏出一把錢，在魏剛面前晃了晃：“看在這東西的份上，消消氣吧。”
魏剛看了眼花花綠綠的鈔票：“好吧，看在錢的份上，我就不跟他們計較了。”白靈聽了，不由“噗嗤”笑出聲來。
“白靈，剛才謝謝你了。”小慕轉身對白靈道謝。
“多大的事兒呀，謝過來謝過去的，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老土。”白靈“咯咯”笑著跑回自家攤位。
回到家已經差不多十點，大臥室的門關著，看來爸媽已經睡了。小慕輕手輕腳地關上門，正準備偷偷溜回自己的屋。大臥室的門突然開了，許淑華拿著一本書走了出來。她皺著眉頭看著小慕：“怎麼一天比一天回來得晚？今天又幹什麼去了？別跟我說又去打籃球了。”
雖然小慕在魏剛宿舍裡已經仔細清理了臉上的傷痕，但還是一眼就被許淑華發現了：“你臉上怎麼了？過來我看看。天啊？這麼長條口子，你是怎麼搞的？”李書賢已經睡著了，許淑華怕驚醒他，壓低聲音問小慕。
“媽，沒什麼啦，就是劃了道小口子。晚上我去幫魏剛搬傢俱了，他爸給他打了一套餐桌餐椅。今天就是為了幫他搬這些東西，才回來晚了。喏，臉上這道口子也是在搬桌子時，不小心磕到桌子角上了。”小慕邊說便往自己屋裡走。
“站住，傷口不好好處理，容易感染。”許淑華叫住小慕，在櫃子裡拿出一瓶碘伏，細心地給小慕抹上。
小慕心中突然湧上一股暖意，他接過碘伏，輕聲對許淑華說：“媽，我自己來吧。時間不早了，你快去睡覺。”
接下來的日子，陳楠倒是守信，沒再讓人騷擾小慕他們。偶爾他經過小慕他們攤位時，還會停下來給小慕他們散一支煙，再閒聊上幾句才離開。
杯子賣得很快，再賣個幾天估計就賣完了，小慕一心想著再去哪裡找點緊俏貨來賣。
這天在和白靈閒聊時，他隨口問起白靈她們的進貨渠道。這才知道，除了北門市場以外，火車站後面還有一個叫五塊石的大市場。跟北門市場不同，五塊石市場面對的是省內其它城市和地區來進貨的商販，因為銷量大，價格比北門市場更便宜。白靈她們賣的貨，都是從五塊石市場進的。
小慕說自己想去五塊石市場看看，白靈拍手叫好，說自己明天就要和姐姐去市場進貨，讓小慕跟她們一塊兒去。
小慕搖搖頭：“我明天去不。”
“為啥呀？你明天有事？哦，我知道了，明天要去跟女朋友約會。”白靈打趣道。
“淨瞎說，我哪有什麼女朋友，我明天還要上班。”小慕對她翻了個白眼。
“你還要上班？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是待業青年呢。快跟我說說，你在哪裡工作？怎麼想起來夜市擺攤兒的？”白靈好奇地問道。
“我和魏剛都是錦江電子廠的職工，就是覺得上班沒勁，又掙不了幾個錢，才來夜市擺攤的。你呢？”小慕把自己的情況跟白靈講了，隨口問了一下白靈的情況。
“我爸在外地工作，我媽是個家庭婦女，一家人全靠我爸的工資過日子。我和我姐初中畢業就一直都沒有找到工作，總不能一直呆在家裡吃閒飯，於是就跟著鄰居來夜市擺攤了，多少掙點生活費。”說著白靈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挺羨慕你們這些有工作的人。”
“羨慕我們？我們有什麼好羨慕的？時間既不自由，錢又掙得不多。你們日子過得多悠閒呀，晚上擺攤掙錢，白天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多自在啊。別羨慕我們了，我自己都想辭職專門來擺地攤。”小慕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可千萬別這麼想，夜市擺攤看起來錢掙得多一點，可萬一遇到刮風下雨的天氣，出不了攤，你怎麼辦？再說，也不是天天生意都這麼好，冬天冷的時候，夜市裡鬼都沒有一個，哪來的錢掙？還有，因為進的貨不好賣，夜市裡虧掉老本的人比比皆是。你這才擺了幾天的地攤，感覺什麼都很新鮮，久了你就知道了，夜市也不是你想象的那麼簡單。討生活，哪裡都不容易啊。上班雖然掙得少，可是穩定呀，每月都有錢拿。所以，好好珍惜自己的工作，業餘時間來擺地攤就行了，千萬別衝動辭職。”白靈看著人聲鼎沸的夜市，感嘆道。
“我不甘心就這麼在廠裡待一輩子，每天幹的都是一成不變的事。你看這裡多好，多有生活味道。”小慕指了指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接著說道：“這裡有一種工廠沒有的激情，人人都想著掙錢。你看，街口那家賣蚊帳的商店，短短幾年時間，人家已經號稱楊百萬了。聽聽這名字，楊百萬！想想就讓人羨慕。”
“唉，你還是來的時間太短。在這個市場裡，固然有楊百萬這種發了財的人，但更多人不過是討口飯吃。楊百萬除了自己聰明能幹外，更多的是機遇和運氣，這種機遇和運氣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抓得住的。如果能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我相信市場上的絕大多數人會毫不猶豫放棄在這裡擺地攤。擺地攤確實能掙到錢，可名聲始終不好聽，在有些人眼裡，我們就是投機倒把分子，不務正業的典型，掙再多的錢，人家也不拿正眼瞧你，骨子裡就歧視你是個沒有正式工作的社會人。”白靈她們在夜市裡摸爬滾打好幾年了，箇中滋味自然是一清二楚，她苦口婆心地勸著小慕。
小慕畢竟接觸的少，聽白靈這麼一說，多少有些吃驚，看來確實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攤位前的顧客多了起來，兩人不再閒聊，各自在攤位上忙活起來。晚間收場時，小慕他們收拾好自己的攤位，看到白靈姐妹倆還在裝車，便走過去幫著收拾。白靈看了他一眼，低頭說了聲謝謝。
小慕湊到她耳邊輕輕問道：“這個星期天你有空嗎？”
白靈一愣，眼睛深處一道明亮的光閃過：“我沒事，你想要我陪你去五塊石市場看看？”
小慕點點頭：“嗯，順便請你吃個飯，上次的事還沒謝謝你呢。”
白靈輕輕“嗯”了一聲，小慕又說：“那咱們約好星期天上午十點，在人民南路領袖像下見。”
白靈微不可察地點點頭，轉身接著收拾自己面前那一大攤五顏六色的紐扣。
回家的路上，小慕把車騎得飛快，口中吹著“希望的田野上”的曲調，響亮的口哨聲迴盪在寂靜的的大街上。魏剛在他身後偷偷地笑了，他早就發現了，小慕空閒的時候老喜歡往白靈她們攤位上跑，跟白靈一聊就是好半天。直覺告訴他，李小慕可能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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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魏剛比小慕先進廠兩年，可他是初中一畢業就參加了工作，論年齡他和小慕是同齡人。魏剛自己也沒談過戀愛，但他初中時暗戀過班上的班花，那種感覺他在小慕身上看到了。
在魏剛看來，白靈其實長得蠻好看的，瓜子臉，大眼睛，一笑臉上兩個酒窩，個子也不高不矮，配小慕的身高正合適。關鍵是這姑娘人品好，性格好。自從他們來夜市擺地攤，白靈對他們幫助不少。如果李小慕能和白靈談戀愛，那還真是一件可心的事，魏剛在心中默默地給自己兄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