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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在前頭吃完了晚宴,老太太倒讓她幾個去後宅裡的流通河裡放河燈去了。

幼章沒有別的心思,她那盞河燈是五彩的花相,粘在一起,近看遠看都鮮豔的很,姐妹們蹲在河邊只拿著燈,對月拜了一拜,就讓丫鬟撐水放遠了。

幼章放了燈,見它順流而下,問道,“不知道這河流是通往哪處的,我倒是寫了一兩句願頭,不知道等會去後面拾的人能不能拾得回來?”

秦照盈聽見只笑了一句,“拾不拾得回來都不打緊了,總歸你的願想已許了出去。”

幼章點頭覺得也是。

秦照盈又說,“燈是放完了,我那針縷卻沒系出去。”她問琯之,“表哥們這會可都出府了?”

琯之回她話,“我從老公房過來,就看到二哥門前的書童提著燈走過,想來是一早就出去了。”

秦照盈覺得應是這樣,提議,“不如我們也出去玩玩罷,都說京城向來是琪樹明霞五鳳樓,夷門自古帝王州,也有著汴京富麗天下無的美譽,這會子那橋上不知站滿了多少人,一定熱鬧極了。”

琯之正要搖頭,秦照盈就看見走來的戴二夫人,“姨母。”

原是老祖宗也趁著熱鬧,看她幾個姑娘放河燈,跟著走來望望了,秦照盈便上前說了出門去橋頭遊玩的事。

老祖宗見著兒女滿堂,一派和榮,心裡高興,便應了她,說,“這也好,就放著你們去玩罷,瞧瞧護城河河上百年的景象,一年年的見,尋個吉祥罷。只是也要小心,你們姐妹幾個既要玩就要讓隨從丫頭看好了,不要走著太遠,幾個一起,免得人多,一會衝散了不好尋了去。”

幼章等人便一一應下,跟著引路的婆子一併去了。

馬車停在寶樓邊,幼章本打算進樓先吃杯茶,琯之等人好容易有著極大的興致,只拉著她,“這白糕沒甚好吃的,既然都出來了,我們就去人多的那集市轉轉,都有擺小攤,放天燈的,比這好玩。”

幼章只望了一眼,就覺得人多,不願下的腳,秦照盈便徑直拉著她的手,“這有什麼礙事,因為是今天,才格外的自在,往常哪有這種福氣可以出門的,你都來了京城兩個月,難道不想去那繁華的鬧市看看,也看些與你家裡集市的不同處,好回去比對比對啊。”

她正說完,聽到有人喊,“琯之。”

幼章望去,隔著一行人,原來是悅兮,映嫻幾個。

悅兮遠遠的見了琯之一行人,便喊了起來,等走著近了,才說笑,“琯之,你今兒可算出了門。”

這是笑話她的話,琯之不應,與那頭的映嫻說話,“你們怎的也在這裡?”

映嫻接話,“正是出來玩,就遇到了你們,我們要往橋頭去,不如一起罷。”

本是秦照盈與映嫻幾個認識,她與映嫻說話也是熟稔,“甚好,相逢不如偶遇。”

悅兮則暢快地笑了起來,“那就走罷,我攢了不少銀錢,就等著花呢。都快些,別讓我五哥在那頭等著著急了。”

一行人便往那處走了,琯之問,“葛熹在那裡,可還有些什麼其他人?”

映嫻便說,“不大清楚,我與小砂約著那邊見,她若是能等就見著,旁的人也就不仔細了。”

悅兮一旁說,“小砂自然不是一人出門的,鐵定有著幾個哥哥陪,”她轉頭又問琯之,有心再心笑她,“怎的琳二哥哥今天都不帶你玩了?”

“你……”

秦照盈也是看出她二人嫌隙,說,“也是想陪來著,許是被我腰上的二十來根金縷針嚇跑了,一會兒功夫就沒了人。”

悅兮一聽,哈哈一笑,“那可真逗。”

她們前面走著,幼章插不上話,既不對那頭等著的袁小砂與她幾個哥哥感興趣,也不對逛完橋找葛琳等人尋歡玩去有興致,她聽著一串串吆喝,賣小吃的甚多,橋下流過的河燈也美,四周的閣樓也是金碧輝煌,卻總是心裡膈應。

疏影倒看出來了,“怪道香涎不願陪你出來玩,她就是隨著你的性子,怕極了這些喧鬧。”

“你胡說些什麼呢?”

疏影笑,“姑娘,瞧這人來人往的,一對一對挑擔的,多有趣啊,你卻生怕他們碰見你,買給你的香丸也不嘗一口,悅兮小姐與幾個姑娘們不是歡喜的很嘛,你只扔給我,多會兒功夫,我是撐死了。”

只一路走去,也沒碰見袁小砂等人,前頭一對牽兒抱女的的夫妻走來,這幾歲大的小姑娘頭頂著大紅花,惹人憐愛極了,幼章一時望去,就被耽擱了兩三步,疏影急了,“姑娘,你在看些什麼?一會子我們就離著她們遠了。”

幼章嫌她聒噪,“不礙事,你瞧,不就在那邊嘛,我們走上兩步就追上了。”

正要走,一陣敲鑼打鼓的,有隨從隔著人群,硬生生抬了一個八人的大轎子,轎子裡的姑娘香鬢繚繞,擦了不少粉,但也盡態極妍,幼章看周圍人眼色,猜恐怕是哪間名樓裡的大倌,不是多正當的人。

這轎子被抬去,幼章回頭看,一會兒功夫,人群就把她與琯之幾個衝散了。

疏影便罵道,“怎樣管事的隨從,主子都不見了也不找人來尋,白吃飯的,回去叫大奶奶狠狠罰他們一頓。”

幼章止住她,“算了,這是一陣人流峰頭,我們先下橋,在橋那頭等她們,一會見著我不見了,是會來尋的。”

只她勉強走下了橋,擠得疏影也沒了剛來的興致,“這會子我幹等著,也沒覺得多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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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盡然,十萬人家火燭光,門門開處見紅妝,歌鐘喧夜更漏暗,羅綺滿街塵土香。這處的河域景象果真如詩裡說的,是美極了的,單看去,我倒更歡喜。”

她這裡等了小半個時辰,沒見著人來尋,忽聽見船舫劃過,琴絃撥動,周遭的客坊竟都避了開來,而後漫天的彩縷拋進水裡,在星河璀璨的水面宛如投入斑斕的筆墨,一連串縷線,比水中多樣的河燈還要輝煌迷人,幼章驚了去,不知何人如此氣派,這樣大手筆。

聽到身旁人吶喊,“那是裕親王的的船舶,這樣揮絲,繞得護城河彩金比比皆是,是要博美人一笑啊。”

“不知這博得是哪家美人啊?”

“還能有誰,自然是青天坊的綠婁姑娘咯。”

此時的青天坊,一字間客滿人聚,河西成落巷的袁氏七脈姻結皇室宗親,正當今皇后的母家,一時袁氏子嗣縱橫官野,這座上的第一位便是袁七子如意君。

聽聞裕親王的揮霍,袁如意扔了酒盤笑了起來,“梅西君,你說巧不巧,這綠婁說好了今晚為我唱小曲,他就在那邊大加吆喝,是真不知道這佳人早已心有所屬,還是故意刁難我呢?”

在堂前繞指的綠婁卻笑,高山流水知雅意,“七爺莫慌,我今晚說好陪諸位公子便是陪定了,旁的事怎樣都不會影響。”

袁如意哈哈一笑,“還是綠婁懂事。”

梅西懶得摻和這些風流事,“裕親王的意思,你不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

袁如意擦擦臉上的乾粉,拿溼帕抹了去,“也是。”

心生一意,他喚了門外侯著的人進來,與他耳語一番,那人聽罷便退下了。

不多時,門外便又有人進來,行動如風,推門無聲,梅西坐正,“這可算來了,他陪他侄子哪有那樣多的話講。”

來人稟報,袁如意知意,對綠婁等人道,“好佳子,去屋裡等著我,我一會兒便去尋你。”

綠婁停了手裡的琴絃,知道進來來報的人是何身份,只她盼了一晚上,等著那人來,才勉強到這裡唱一曲,只他還未進,就讓她出了去,心裡頗有難過,正要說笑再留一時,卻見得座上袁如意眸如冷冰,“還不退下!”

綠婁無法,只能退下,“是。”

她將要走出門,聞得陣陣檀香遠處而來,她自幼身處此地,對香料敏感,知道是他在前頭了,縱然是京城第一大家,遇人無數,在他面前,還是不由地羞了頭。

只一會兒功夫,那人就擦肩而過,檀香久留,她默默回頭,見他已進了門去。

門裡袁如意接梅西的話,“侄子那樣多,總有不省事的,這一個見了說著話,那一個不還在樓外侯著不讓進嘛。”

葛思珉前腳進,聞得屋裡的味道,掩鼻咳了一聲,屋內的三千見狀將四面窗戶通通打了開。

今夜有風,絲絲入心,吹得座上的袁如意衣袍飄飄,只打到他臉上,“嘿,今夜竟有妖風。”

幼章這頭等不到琯之等人,心裡想著,不如先去岸頭,這處人多也不好辨認,那處總好些。

她剛走出河頭,見著人群一呼擁之,只聽見人喊,“撒銀子啦!”

高樓迎水,三千銀金滾滾而下,一時間看得圍觀的人高和,不知是誰,實在不堪忍受,急紅了眼,撲通一聲跳進水裡去搶,一會兒功夫,岸上圍觀的人跳進去大半,場面壯觀,叫幼章蔚為驚歎。

幼章躲開人群,只她不認識路,心裡想著要是遇到一兩個熟人,跟著這會子回去就完事了。

她正這樣想,就讓她撞見了一個大熟人,此地與那人相隔二里,周遭人群湧動,她卻一眼就瞧見了他,潔淨玉冠,不威而立,白袍加身,不正是葛大哥哥,葛瓊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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