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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過後,少勤卻不在幼章面前提起這事,幼章心道恐怕已經解決,聽著葛琳只跪了一天就從宗堂放了回來,過幾日,一張帖子就送到了一水間。

幼章攥在手裡看了很久,香涎站在身旁問,“姑娘,這門外的東西怎麼辦,二公子誠心道歉來著,一直晾著是不是不好?”

疏影啐了她一唾沫,“什樣的二公子,若不是大小姐家裡的小叔子,就是給咱家姑娘提鞋也不配。”

疏影是有一肚子牢騷,見著葛琳氣不過,叫門外的婆子也只半掩著門,當沒看見,不給他進。

幼章倒前後想通了一番,她喚疏影進來,“請他進來罷,把西前的濃茶燒上一壺。”

“姑娘!”

疏影僵著不要去,幼章吼她一嗓子,“他是仁義至盡,能言善道,白的都能說成黑的,難不成我還要學他,與他計較這些個虛的真的,好沒個分寸,掉我的面子。你就請他進來,既然都在門外大小禮備盡了,人前做夠了樣子,我也不能差了去,偏偏禮儀周到也膈應死他。”

疏影聽罷也只能哎一聲,“這就去。”

一會兒功夫,葛琳就被人請了進來,他是身上有些傷,但不到下不了床的地步,只見他腳底下生輝,三步就走到了內閣。

見著幼章桌上備好了茶點,拿著長匙在勾火,彎腰側眸,長髮及腰,一身青紅繡帛,整個人靜如流水,但輕易間又現活潑靈動一面,叫他一時急著進來的心情都慢了幾分,腳步躊躇著走到了她身邊,竟不敢去打擾她,是怕擾了她這一面閒適的極好模樣。

只幼章聽到聲音,勾好茶,讓香涎取了下來,小火微燙,再與他行禮,“二哥哥請上座。”

這一番模樣突然叫葛琳沒了個適應,他雖行事不虧,但覺得那日委實是害錯了她,況且葛熹的話也沒個輕重,他自己心裡有愧,葛熹呵呵一笑,自是如此,也央了他拖了一箱香泥賠禮道歉來著,他回房躺著,先前身子沒好,如今大好,便叫侍從從鼎書閣拿了些他昔年珍藏的孤本,還覺不夠,又託人拿著些女孩子愛玩的物件,一箱子抬著拿來送她與她賠禮道歉的。

葛琳家教使然,不願欠些別人的人情,他真心實意道歉,話還未說完,對面那人溫和有禮,又說,“二哥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時情況如此,我怎麼能不理解,不是老祖宗已為我做了主了麼,你意思意思就行了,不一定非得事事俱到。”

茶剛燙好,她親自遞了一杯給他,他只接過,茶是好茶,雖然見得不多,但知道她方才那一下子也是燙茶的一把好手,低頭看了看這喝茶的盞子,卻也喝不下去了,“妹妹是在說我只應了老祖宗的話,才來看你,自個兒是沒得個誠心實意的?”

幼章低頭吹茶不說話。

葛琳食之無髓,“你這是在怪我?就當我前頭跟你說了那些話,也是不知情的,你再出面還能相幫與我,可見我前頭的猜測都是錯的,我既沾了你的恩意,就是實打實地來表個態度,你不信,我這就叫人將外面的東西抬來給你看——”

“且慢罷,”幼章茶沒吃上一口也放了盞子到一邊,“二哥哥的心思我怎麼會不明白,你人是來了,心意我也受了,就是怎樣消化你到底管不著了,東西我不可能要,你硬要是留下也沒事,等了你出了前門,我便就叫人扔到對面的湖裡去。”

葛琳不想她有這樣的脾氣,平日再油膩的巧語都說不出,是不像他的幾個妹妹,如今都親自登門道歉,還哄不好,可見是個不分好歹的。

他將要說話,幼章卻從案上站起,“疏影,既然這二公子茶也吃完了,就開門送客罷。”

“哎。”

葛琳僵在那裡,白淨俊郎的臉添了慍色,“你……”

心裡多不甘心,還是拿起了那杯已經涼了一半的茶一口飲盡,“我就是千萬個不是,還從沒有人敢拿著燒灰的盞子來伺候我。”

他從案上也起,站在幼章身邊,幼章扭頭不去看他,他甩了一袖子,滿身的松香味飄來,“告辭了。”

葛琳前腳走,疏影進來說,“門口的兩箱子也叫人又抬了回去,就該這樣,他算個什麼東西,還非得姑娘你上趕著給他貼熱臉。”

在案前收拾的香涎彎腰抬頭,無奈地笑,“他就算是不算個東西,也是葛府裡一等一的貴公子,是秋後連登兩榜的進士,過了兩月,只等著殿上筆墨就,是明面上坐等欽封的大官人,屆時打馬遊街,恐怕府裡大公子一眾人也比不上的,外家實力不提,讀書確是這四條巷裡首屈一指的好冠首,文學博識時下無人能及的。”

疏影一時啞語,“哼,憑他什麼樣子的文識,看來都不盡然,哪個讀書人像他那個頑劣相,沒什麼稀罕的,咱姑娘以後的夫婿不知道要比他強上幾倍呢。”

香涎失笑,“你呀,少些話。”

她湊到幼章身邊,“姑娘,你們好歹體面給他點,惹惱了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可怎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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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章看窗外夏色,蔥綠一片,蟬聲繚繞,想著過幾日就是乞巧節了,不知能不能見到琀之,只回了她的話,“不提他了,拿我的九孔針來,這第一副手樣還得我親自做出來。”

只到了七月七乞巧節這天,家裡分外喜慶了起來,聽著是戴二夫人孃家的妹妹帶著小女兒來了,這姐妹相見,人一下子多了起來,家來熱鬧,老祖宗便開了恩,放了院子裡的琯之出了門,與一眾姐妹一同院子裡玩耍。

屋內設大宴,桌前一應的彩縷,處處以錦結成屋舍,再陳以瓜果酒炙,設坐具,以祀牛女二星,各房派著幾個一等丫頭再以九孔針五色線向外穿之,兩側環繞清商之曲,幼章覺得歡樂極了,央著疏影前去,疏影急著要打她,“你自個去罷,別來催我。”

她這裡嬉鬧著,有人走來,此時月色還不明顯,紅燈高掛,琯之跟著一眾姐妹就走了來。

連著關了數日,琯之寡言少語了不少,倒是她身邊的那位表小姐,溫柔寫意,在橋這頭與幼章恬恬一笑,分外動人。

幼章走去,疏影與她說,“這就是那位才名溫情鄭州城的表小姐,喚秦照盈。”

幼章行禮,“秦表姐安好。”

秦照盈性情果然溫和,她不講究虛禮,打第一面不詢探幼章家世周身,一律隨和說話,“是蘇妹妹麼?”

幼章點頭,走上前頭,與琯之等人見禮。

秦照盈說,“我可是別了二十幾根針,不知道等會是要系給哪個表哥呢?”

聽著這話,琯之面色才有波動,“等會兒乞巧樓拜完了二星,是要有一番河燈要放的,吃完了宴我幾個哥哥都走去了街上,留下的你又不稀罕系了?”

幼章聽著稀奇,這裡竟還有系彩縷的習慣,她粘了一隻五花燈等著去放,倒沒備什麼針。

索性等會系彩縷的人都按琯之說的走了那倒也沒事,她先向琯之二人討了一兩根針縷,琯之笑她,“你竟連這個也沒備妥當,這與你哪裡相當了,平時可不是凡事處處都見好麼?”

幼章當沒聽見,秦照盈臉色不變,不摻她二人恩怨,與幼章說話,“不必叫丫頭回去拿,我再給你幾根,裝作樣子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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