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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城

“快!”陳排舉著讀秒器,“再快!!”

“加油!容修!加油!容修!”

訓練場上傳來新兵們的吶喊聲。

——“那邊怎麼回事兒啊?”

越野車一輛接一輛地開到地方, 領導幹部們下車後, 望向遠處正在進行訓練考核的戰士們。

戰士敬禮:“報告, 三排正在進行模擬考核!”

首長們交換眼神,往那邊走, “看看去。”

初冬太陽不烈,風中有寒氣。

陽光下,男人一身野戰服,靈活地跳過五步樁,又縱身躍入深坑中,他手臂支撐地面,又從坑內飛身上來。

飛矮板、上高板凳、越高低臺、上雲梯……

他健步如飛,如同一隻矯健的獵豹,從獨木橋上奔跑而過。

容修匍匐在鐵絲網下,速度之快, 引起無數戰友激動吶喊。

“加油!!加油!!容哥!!”

陳排舉著秒錶,臉色漲紅,大喊:“快!再快!還能快!”

熱血上頭的男人此時不會再去想“自己還能行嗎”, 他的腦子裡只能有一個念頭——

快跑, 別停,容修, 快跑。

四百米障礙,所有新兵又愛又恨,多少年輕戰士對它心生恐懼, 150秒之內完成才及格。

眼前的男人太快了!這是要破新兵記錄的節奏啊!

七喜喊得聲音變了調,三班小夥子們都快哭了:“老八!加油!容修!快跑!”

整個三排的戰士們齊聲:“破記錄!破記錄!快!加油!”

跳低樁網,翻過高板牆,容修飛起來,又匍匐在地……

長腿長身的男人汗流浹背,那麼大個兒,卻相當靈活,他快速鑽過了橋墩!

過雲梯,他像雄鷹,高高一躍,彷彿翱翔在藍天裡;

高低臺,他像一隻黑豹,展開軀體,如同奔跑在草原上。

容修“消失”的第六天。

他正視了自己“不再年輕”的事實,明白生命無一不在拼搏,他從來不怕輸,但絕不能輸給自己。

最後一百五十米。

小戰士們簡直太興奮了:“最後一百米!!”

“衝刺!!容修快跑!!”

“三排!!加油!!”

飛躍障礙物,男人臉上佈滿汗水,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露出了笑容。

陽光下那張臉耀眼得驚人!

看起來非常累,但是他很快樂。

團長連長們站在不遠處,眯著眼睛,看向五米障礙牆下的男人。

不論是匍匐前進,還是翻越動作,都相當的標準。

此時,他未到高牆下,人已衝刺,飛身起跳,攀巖姿勢帥氣,堪比教科書級!

容修動作極快,作戰服下肌肉繃緊,他甚至沒有使用安全繩索,一瞬間竄上了高牆,高空中峰頂,腳找到牆上落點,直接從牆頭飛了下來!

“這個兵我要了。”說話的是一位嚴肅臉的首長。

“什麼什麼就你就要了啊?”旁邊的笑面首長一聽就不樂意了,“我說,特戰旅已經選夠人了吧?”

“尖兵永遠不會夠。”

“那也不能都被你們搶去啊,你們今年不是要技巧型的嗎,三棲作戰,海陸空,還玩高科技,整天搞那些拐彎抹角的,這個不合適吧?”

笑面首長說著,死死盯著遠處身高腿長的身影:“像這種猛將苗子,必須是我們步兵!必須是步兵!”

兩人互不相讓地爭論了一會。

這時候,之前在軍營門口接容修的中年首長背著手,心道一聲“你們還沒看見他打靶打拳呢”,現在,他只要想到前天的訓練場面,他的心就像剜肉一樣疼。

為什麼要把這麼一個好戰士送到自己這裡來晃點自己一下呢?中年首長無精打采地嘆了一口氣:“得啦,你們別爭啦,人家明天就走啦。”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三班的宿舍燈就開啟了。

往常不睡到最後一刻不起床的小夥子們,已經準備完畢,準備送自家老八一程。

三班的模擬考核成績非常好。這一星期,在容修的講解幫助下,小戰士們知道了很多訓練竅門。

容修幾乎一夜沒睡。

此時,脫掉了一身軍裝,和當年離開軍營的心情差不多,三套衣服整齊的疊好了,他甚至沒有機會穿一穿那套常服。

所有人都說,容修穿常服最帥了。

所以說,不喜歡綠色。

大家都沒有多說話,兄弟們站在宿舍裡,容修換好衣服,一邊收拾桌上的行李,一邊嘴不停地一直說。

從他上星期來報道,攏共七天,大家也沒聽老八說過這麼多的話。

他說:“三墩耐力不行,我以後不能陪你晨跑了,你要一直堅持,耐力問題一個月就能過關。”

他說:“大寶的引體向上,俯臥撐每晚都要重點練習,臨睡前大家幫他舒緩下手臂肌肉,不然早晨醒來會很疼。”

他說:“七喜,這是我給你寫的健身計劃,你的速度不行,是因為肌肉力量和爆發力不夠……”

他一直在說,把兄弟七個都點名了。

三墩眼淚汪汪地站在容修身後,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容哥,你還回來嗎?”

容修回頭笑,垂下眸子,輕輕搖頭:“不能回來了。”

“嗚嗚嗚……”

“哭什麼,”容修板著臉,眼光卻柔和,“不過,等你們退伍了,我們可以在外邊見面。”

說到這,容修停頓下來,他轉過身,看向班長七喜,“班長,我得走了。”

七喜眼睛通紅,突然一個立正,敬禮,嗓子很啞地大聲:“首長!一路順風!”

這是七喜第一次叫他首長。

容修不由愣了愣,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知道的,就算退役了,軍銜還在,於是他大方回禮,禮畢:“三班,請繼續加油。”

說完,容修環顧四周,目光落在每一張臉上,他們都是城市兵,十七八歲的年紀,現在小臉兒都不怎麼精緻了,秋冬季還有點皴裂。

然而就是他們——這些只相處了一個星期的小兄弟們,讓他在一腳踏入頹廢邊緣時,找回了少年時期的熱血和驕傲,都是很好很好的小夥子。

彷彿還想說什麼,但容修沒有再開口。

只是眼底泛紅,輕聲道了句:“保重,再會。”

容修別開視線,身著那套來時的西服,筆挺英俊,大步朝宿舍大門走去。

三墩就在容修的下鋪,他是真把他當哥哥了,嗷嗷地哭出來:“容哥嗚嗚嗚……”

“站住!”容修在門口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回床上,還能睡半小時,別送,外面有人接。”

追上來的小孩們聞聲停步,七喜擋在他們前面,立正站好:“是!”

聽見回應,容修抬步,身姿挺拔,融入走廊的漆黑中。

昨晚就向團領導報告過了,上交了東西也取出了私人物品。

來時一身西裝革履一個巨大的登山包,走時還是全須全尾這一身,看上去沒有什麼大變化,他甚至沒有曬黑。

然而封凜卻發現,容修身上整個氣場都不同以往,似乎氣勢更盛。

容修出宿舍樓時,看見三排長在外面等他,親自送他出了軍營。

在門口接他的是封凜,開車到時天還沒亮,在大門外沒等多久,天矇矇亮時,見容修的身影出現了。

封凜今早要直接送他登機,去山區片場。

特殊場地已經建好,演員和戰士們都要到位,按照計劃“國家徵兵宣傳大片”明早開機。

這次是短途飛行,容修和封凜行色匆匆,搭乘的是小飛機,到達機場時,丁爽已經在等了。

沒有遇到粉絲和記者圍堵,但還是有路人一眼就認出了容修,在他摘掉口罩透過安檢的時候。

拿到小金麥之後,容修的名氣就直線上升,路人緣也蠻好,照片直接就發到了微博上。

國家公益宣傳片不會搞那些花裡古哨的,沒有宣推炒作那些東西,不過,葉哲棟導演用他的官方賬號,發表過演員的最新動態——

葉導非常嚴肅地表示,主角容修正在軍營與戰士們一起接受正式訓練,經過允許,還發了一張容修和班排一起負重越野跑的照片。

後援會一下就激動了,軍旅片一樣的曝光照片,好像劇照啊,兵哥哥們太帥了吧?

女粉絲們的回覆也很有特色,清一色的“兵哥哥好帥”、“啊啊啊我好愛”、“好厲害想嫁”,倒是給這次徵兵宣傳片帶來了很好的效果。

——要說偶像,兵哥哥們,科學家們,運動員們,都可以是偶像啊!

粉絲們是從封凜的微博上知道容修動態的,沒辦法,自家哥哥根本不發微博啊。

自打獲得小歌王獎項之後,容修的最後一個訊息還是那個“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支援”。

山區是訓練要地,風很大,容修下機之後又搭車,下午才到山腳下招待所。

片場在半山腰。

半路過了幾個崗哨,容修剛下車,就被冷風嗆了嗓子。

丁爽二話不說,直接把行李箱放在地上,開啟,往裡一看,才發現開錯箱子了,連忙又去開另一個,他從箱內拿出一件羽絨服。

顯然是新衣服,商標還耷拉在衣角。

容修詫異挑眉,沒想到丁爽會想到拿羽絨服,畢竟京城的氣溫還沒到穿這個的時候。

容修沒多問,垂著眸子,看著之前開啟的那個行李箱——

箱內佈置非常合理整齊,都是他貼身的衣物,是他平時喜歡穿的,舒適,柔軟,不起褶皺。

真空壓縮收納袋一個個擺在箱內,井然有序,節約空間,內-衣褲,背心,t恤,襪子,還有備用的隱形眼鏡和眼鏡液,甚至還有一盒套子……

套子。

想起從前和那人聊過,不洗澡的時候,很少自己動手解決,尤其是住在外面時,因為嫌手不乾淨。

勁臣就問他,那以前巡邏邊境住在帳篷裡怎麼辦呢?

容修悶聲不回答,任他怎麼問也不說——好吧,當然是硬憋著了。

勁臣就不再問,笑著告訴他,其實可以用套子,而且會很舒服,你要不要試一試?

然後,容修板著臉反問他:我需要自己動手?

勁臣就上前吻他,對他說:我工作時,不在你身邊,我怕你會難受,也怕你去找別人。

容修問他:我為什麼要去找別人?

勁臣喃喃:比如你有一天不喜歡我了……

容修就咬他脖子:我為什麼不喜歡你了?嗯?你是不是做什麼錯事了?

之後勁臣就不再說話,任他磋磨,任他懲罰。

這會兒才想起,顧勁臣從沒和自己談過未來,從沒有和自己聊過“將來兩人的路該怎麼走”,從沒有說過以後要不要公開。

其實,由始至終,那人都沒想過同性戀會長久吧,他只是渴望和自己有一段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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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畫面,根本不用他刻意去回憶,它們總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一瞬間跳出來,留存在大腦裡,揮之不去,耀武揚威,然後擺出一副“你咎由自取,你自作自受”的架勢,像是在說它們有多無辜。

怔愣只有一瞬間,容修披上羽絨服,抬步經過那兩箱行李,往招待所大門走去。

丁爽僵在原地,忽然舒了口氣。

兩箱行李是顧哥收拾的,還讓他拿上了暖和的羽絨服,他還沒有坦白這個事,容修也沒有多問。

丁爽和封凜對視了一眼,緊忙著蹲下,把行李箱拉上,小聲說:“主要是容哥的行李實在太難整理了啊,家裡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的行李箱裡應該放什麼衣服,生怕拿錯了容哥會不方便。”

封凜想了想剛才容修的表情:“應該沒事了,沒有不高興。”

說著就大步進了招待所。

容修來到招待所的導演住處,首先和葉哲棟打了招呼。

葉導滿意地打量眼前的小夥子。

事實上,連隊已經把容修這一週的訓練結果提交出來,片組領導們無不對容修另眼相看,一直抱有懷疑或擔憂態度的人也是讚不絕口。

想來也是,容修十九歲當兵,考軍校,八年軍旅生涯,他回到軍營裡,不就像回到家一樣嗎?

說說環境吧,片場在山區,是部隊集訓基地,擔任群演的戰士們住在半山腰的帳篷裡,而主演容修和片組工作人員則是住在部隊招待所裡。

這時已經入冬,沒有蚊蟲是好事,但山裡氣溫低,戰士們也夠辛苦的。

葉導說,拍攝中要拍下水舉木樁、泥潭打滾的鏡頭,容修要帶領戰士們一起完成一個接一個的任務——

比如一萬米山地越野,攝像機一路跟拍一萬米,後期或許只能使用三五秒的片段,但葉導表示,必須要完成全部,而不是隨便做做樣子拍出來,那樣會顯得很虛假。

葉哲棟導演的這個觀念,非常像港島的杜導演,就喜歡讓演員們達到一個筋疲力盡、歇斯底里的狀態,累到極致下的鏡頭,連戰損也要儘可能實打實地真摔打。

晚上在招待所餐廳吃了飯,容修一行人回到安排的房間,封凜和丁爽在他的隔壁。

奔波一天,容修也乏了,洗完了澡,擦頭髮時,丁爽把他的兩箱行李搬進來。

還不到九點鐘,容修就習慣性地上了床,他翻閱了一會《貓吉祥》配音劇本,還出聲的讀了兩場戲。

順道一提,兩部賀歲片的主題曲和配樂已經基本完成,編曲正在潤色,之後就可以送去恆影,給音樂部門的老師們做後期了。

過了九點之後,容修就打了個哈欠,劇本往旁邊一扔,拿起桌頭櫃上的電話看。

容修“消失”的第八天,他第一次點開了微信,顯示有很多未讀訊息。

置頂的那人有八條訊息。

容修把下邊的留言都讀過,該回覆的都回覆了之後,猶豫了很久,點開了對話窗,清一色的——

[勁臣]:晚安

每一天夜裡,勁臣都會發“晚安”。起初是在凌晨,後來提前了些,再後來是晚上九點鐘,大約是知道部隊裡熄燈早。

就在這時,手機嗡了聲,對話窗彈出一條最新消息——

[勁臣]:晚安

容修有些失神,久久看那兩字。

一瞬間呼吸不暢,睏意全無,心中驚悸,一句晚安,這夜叫他如何心安入眠。

過了良久,他的指尖落在輸入法上。

四個字,足足打了一分鐘。

[容修]:別再發了。

顧勁臣一直沒有再回覆。

兩人不是少年了。

奔三的兩個男人,明明交往了很久,對容修來說,他們交往了半年,可對顧勁臣來說,他們交往了十年之久。

然而,只有在電影院那天,他才真正有了“那種”感覺。

第一次被容修牽了手,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心臟像是要從嗓眼跳出來。

那時候,電影院裡很黑,大銀幕裡,在上演自己的電影,身邊的男人注視著前方,長睫在微微地顫抖,手心裡在流汗。勁臣盯著他的側臉,感覺到攥著自己手的那只大手在輕輕地顫……

那時候的容修就像十八歲戀愛中的少年。

喜歡著他的時候,那些微小的細節,總是無限擴大,撐破了整個視界,讓顧勁臣睜著眼睛也做著夢,眼前全是他,根本沒有辦法入眠。

緊握的手機還亮著螢幕,上面是一條容修很久以前發過的微博,一個五毛錢硬幣的照片。

【dk-容修v:[五毛硬幣.jpg] 顧勁臣v】

【顧勁臣v:[五毛硬幣.jpg]//-容…】

兩個人曾經做過這樣的互動。下邊的粉絲回覆,至今還沒有停下來。

兩個五毛,一塊。

我們在一塊。

事實上,容修對他說“分手”的那一天,勁臣絲毫沒有覺得意外,甚至心裡有一個念頭閃過:這天終於來了。

而且,在此之前,當容修的定位出現在九年前的賓館,勁臣心底在惶恐不安的同時,竟然覺得……松了一口氣。

他終於知道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這陣子,顧勁臣總是會想起,在他很小很小時候,一個冬天,父親帶他去參加同僚的生日晚宴。

席間,他離桌跑去院子裡玩,遇見了一個特別帥氣的小朋友,穿著小西服,和自己差不多大,可是他的手上全是擦傷,塗著紫藥水,臉上貼著創可貼,看上去摔得不輕。

兩人玩在一起,還爭執了聖誕老人的事情。

那個男孩子坐在花壇邊,仰頭瞅著自家房頂,正愁家裡沒有煙囪——他還在巴巴地等著聖誕老人來家裡送禮物。

而勁臣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那種事都是假的,於是就告訴他:世界上根本就沒有聖誕老人,我從沒有見過,也沒有收到過聖誕禮物。

那孩子一聽就呆住了,然後就生氣了,眼睛通紅,對他低吼:不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小孩,沒有資格得到聖誕禮物!

那時候,勁臣只有五歲,當時他就被嚇哭了。

之後的二十五年,勁臣躋身小衙內前排,卻再沒跟著老顧同志一起出席他的同僚晚宴了。

還真是童年的陰影,至今記憶猶新。

這一晚,顧勁臣想起五歲那一年,一個帥氣的小男孩對他說過的話:

——不相信有聖誕老人的小孩,沒有資格得到聖誕禮物。

勁臣想。

所以,不相信天長地久的男人,也沒有資格得到愛情。

嗡——

握在手裡的手機震動了,勁臣沒有想到,容修這晚會回微信,勁臣的手抖個不停。

[容修]:別再發了。

打擾你真是對不起。

勁臣沒有回覆。

坐在龍庭三樓的書房雜誌床上,他一動沒動,沒有表情,也沒有哭,像個漂亮的軀殼,幾乎忘記了眨眼。

眼前開始模糊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身邊的kindle上,上面是劇組和參總在等他下決定的一本。

《生而為人真是對不起》

版權談判(待定)主演:顧勁臣(待定)

講述一個男同性戀從童年到死亡這一生的遭遇。

開機儀式過後,“國家徵兵宣傳片”正式開拍了,整個片組猶如一座縝密的巨型機器高速運轉了起來。

國家公益廣告不差投資,只看片場搭建、佈景道具、演員配置、爆破相關,就知道前期多大投入了。

剛走進拍攝場地,容修耳邊就幻聽般地響起一句話。

影帝先生告訴過他,要有耐心,拍戲,就是一個不斷重複的過程,直到導演滿意為止,而且大多時間都在等待,就算統籌會把你的戲份安排在一起,你還要等待你的搭檔入戲。

當時勁臣說:我已經習慣等待了。

好在這部宣傳片的拍攝不像電影那麼複雜,容修從開拍就沒有閒下來的時候,他沒有劇本,但他得到了導演的拍攝指令碼,以及廣告故事梗概。

畫面從旭日東昇開始,男主站在廣場看升旗儀式,然後他報名當兵了,領了生活用品,上了軍隊的卡車,一直到進到軍營裡。

下面是主要鏡頭,他和戰友們一起訓練,夏練三伏,冬練三九,從一個稚嫩的男孩子,成長為一個鐵血戰士。最後一幕 ,回到旭日東昇,男人一身筆挺軍裝站在廣場看升旗儀式……

和過去的飛機、大炮、坦克相比,葉哲棟會更多“用情”打動觀眾,後期也會剪輯一些震撼的畫面,但主要還是要接地氣。

從這天開始,容修開始和戰友們一起經歷了艱苦的拍攝,灑水車,造雪機,全都用上了。

戰士們風裡來雨裡去,在泥潭裡格鬥,真正地完成每一項訓練任務。

已經冬天了,傾盆大雨的泥濘之中,容修帶領著十二名戰士,俯臥撐半小時,在體力極限時完成了團隊託舉樹樁,只要有一個人出了錯,或表情不對,就要停下重來。

容修和戰士們有共同話題,同甘共苦讓他們很有共鳴,這一晚他甚至沒有回招待所,而是向葉導演申請,在半山腰和戰士們一起搭帳篷。

葉導演非常嚴肅地一票否決,理由只有一個:“不行,你會影響戰士們休息。”

容修皺眉:“為什麼?我頭九點肯定睡覺。”

葉導演:“你說為什麼?我們是要讓年輕人把戰士們當成偶像,現在戰士們把你當成偶像,昨晚他們在山上一起唱搖滾啊……什麼……《一無所有》!是不是你,前天訓練時給他們唱的?”

容修噎了下:“啊。”

“啊什麼啊?大前天,拍攝之前,你蒙眼睛拆槍組裝了吧?還教他們air拆裝組?還說什麼跟你彈空氣吉他一樣?拍攝的時候大家滿腦袋都是空氣拆槍,全體手在哆嗦,全都魂不守舍的!”

葉導越說越生氣,老臉通紅:

“容修啊,咱們不是現場收音,訓練時唱歌鼓舞士氣是好事,不是不讓你們唱,但你們要唱點有營養的,正能量的,積極向上的——”

葉導演停頓一下,一本正經地說:“來當兵,你想要的夢想,我都有,不是一無所有!”

話還沒說完——

就聽遠處的帳篷那邊,傳來一陣破鑼嗓子的嚎叫聲,戰士們集體大合唱: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

“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我要給你我的追求!還有我的自由!

“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嚎什麼嚎?!”葉哲棟朝那邊喊了一嗓子:“再嚎就把你們連長請來!”

帳篷那邊猛然間一片安靜。

葉哲棟扭過頭,瞪了容修好一會,隔空點了點他的鼻尖,“你就是頭號刺兒頭兵!”咬牙說完,氣鼓鼓地走了。

容少校站的筆直:“是!領導慢走。”

工作人員們強忍著笑:“……”

“噗哈哈哈哈!”

晚上八點,龍庭別墅大客廳關了大燈,兄弟們吃完晚飯,和站在開放廚房、圍著圍裙的男人打個招呼,就去地下排練大廳了。

老大臨走時給大家留了重量級作業,大家每天都要練習到凌晨。

自從上次勁臣回來,一直沒有離開這裡。

因為家裡兄弟們不讓他走,他們用盡了渾身解數,尋找了無數藉口——

沈起幻說:“你出去拍戲,可以不跟容修說,但是,容修不喜歡不辭而別,如果你想跟容修打個招呼,就親口和他打招呼,沒有人會幫你傳話。”

白翼說:“對,我都能想象得到,老大會怎麼懟我們——他讓你們帶個話?他怎麼不自己來說?我用你們帶話?就你們長嘴了?怎麼那麼嘴欠?”

冰灰就一個勁兒喊“胃疼”,小寵就是眼淚汪汪不吱聲,大家一致表示:“反正老大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來,你留在家裡,他又看不到,他也沒說不讓你回來啊!”

何況房子是顧勁臣的,別說什麼送給容修了,房本兒上是顧勁臣的名字。

眾所周知,京城半億級別墅非常稀缺,八千萬的搶手貨,地段好一個億也能賣,當時勁臣建議過,但容修壓根就沒同意轉到自己名下。

其實房子是小事,事實上,兄弟們擔心的是他。

因為顧勁臣眼見著瘦了許多,身上不知道,臉瘦了,下巴尖了,之前好不容易胖了點,大家都認為勁臣的臉稍微有點肉好看。

也許他自己並沒有察覺到,他的臉色很差,白是白,十分憔悴,眼底的雪青色變黑了。

就算不是兄弟媳婦了,相處這麼久,也是大家交心的朋友,身為dk頂天立地的男人,根本沒有辦法放下他一個人不管。

哪怕等容修回來了,再讓勁臣悄悄離開呢,這些天兄弟們沒有演出,就讓勁臣留在了龍庭,放在眼前看著,也放心一點。

勁臣收拾了家裡,像往常一樣,上了三樓。

但是他沒有住進主臥。

他住在了書房裡,在雜誌床上鋪了一床被子。

這些天是勁臣的閒暇期,李裡在和作家談版權的事,簽了合約就可以改編、籌劃、備案了。

平時音樂方面要用琴的話,他就去琴室,練舞在露臺或二樓健身房,無論如何,他都沒有再進兩人的主臥。

晚上八點半,勁臣收拾了廚房,來到琴室裡,再一次在平板上記錄了備忘——

[容修拍宣傳片的第16天。]

[那天,容修說,不能再發“晚安”了,所以,我的任務結束了,不知道我算不算完成了任務?]

[我總是遺憾自己為什麼不能再鮮亮一點,讓他知道,並且看見: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我在送你和等你回來。]

和他交往之後,勁臣幾乎每天都要記錄一些東西,零零散散的,容修的狀態,容修的叮囑,容修的習慣,容修的……

情話。

平板是容修買的,出了新款之後,兩人又一起換了大紅花更好用的。勁臣以前是水果粉,因為備忘錄存在這個雲備份,所以怎麼也放不下了。

改變某個習慣,或觀點,往往是因為某個人,某件事。

“顧哥。”

龍庭別墅三樓,花朵敲了敲書房的門。

聽見屋裡那人應聲,花朵推開門,見顧勁臣躺在雜誌床上,正舉著平板在打字。

“到直播的時間了。”花朵這兩日住在了丁爽的房間,她從白翼那裡知道了兩人的事情之後,根本不敢離開勁臣身邊。

不過大家都沒有上趕著追問兩人到底因為什麼。

生怕兩人會像跌倒的小孩一樣,如果周遭沒有大人關注,小孩就會若無其事爬起來繼續玩,一旦有人噓寒問暖,心疼地問他“疼不疼”,小孩肯定會哇哇大哭。

大家怕一旦問了,就變成真的了。

勁臣九點鐘有直播任務,早晨時官方微博就已經釋出了預告,此時直播間裡已經滿了。

花朵稍微給勁臣上了點兒妝,重點遮住了黑眼圈,

是的,勁臣上了妝。幾年來,直播日常時,勁臣從沒有上過妝,但花朵剛才錄影試了一下,臉色讓他看上去像磕了藥,開重度美顏才好一點。

登入進直播間,顧勁臣的身影一出現,彈幕上就一片瘋狂。

“大家好。”

勁臣和粉絲們打招呼,然後隨便聊了聊近期的動態,還有叮囑大家入冬之後注意保暖之類的。

“哥哥看上去好累哦。”

“是啊,臣臣眼睛腫了?”

“沒有吧,我覺得很好啊,還是那麼帥!”

“感覺沒有精神,哥哥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呀?”

勁臣看著閃過的彈幕,拿著手機來到斯坦威鋼琴前,將手機固定住,“我在讀劇本。”

粉絲們:“啊啊啊哥哥又要拍戲了?這次是什麼型別的啊?有原著嗎?”

勁臣坐在琴凳上,開啟琴蓋:“還沒決定,所以不能透露。”

“哥哥要彈鋼琴了嗎?啊啊啊唱歌嗎?”

“嗯,想睡了,唱首歌給你。”勁臣這麼說,他直視著鏡頭。

指尖跳躍在琴鍵上。

勁臣的鋼琴水平和容修相比並不高,但彈唱一首流行歌曲還是綽綽有餘。

和絃安靜舒緩,勁臣嗓音乾淨澄澈,安靜的琴室裡,聽上去無比孤單:

“我常常一個人對自己說晚安,多想能有一同面對黑夜的伴,或許你我之間隔著一片大海,而我這裡從沒出現過一艘去你那裡的船。”

遠在另一個城市,隱在山區森林裡的招待所。

客房裡忽明忽暗,手機支放在床

作者有話要說:  客房裡忽明忽暗,手機支放在床頭桌上,揚聲器傳來男人憂傷的歌聲。

容修仰靠在床頭,閉著眼,手腕搭在額上,他沒有看螢幕。

“在最想你的時候對你說晚安,出現的卻是令人心碎的橋段,我常常幻想你我牽手在海灘,可這畫面總被你的冷漠一次又一次地打亂……”

原曲是吉他伴奏的,勁臣鋼琴彈唱,輕輕淺淺的,副歌也沒有太大起伏。

勁臣的指尖敲在琴鍵上。

和絃是沈起幻今天下午幫他配的,是容修喜歡的風格,簡簡單單,平平淡淡,卻十分窩心。

間奏憂傷過去,而後一個休止符,他開口唱:

“或許是命中註定,有緣無份,才讓我機緣巧合地,遇見你,然後,又毫無準備地……失去你。”

——這世間,太不如意,有太多得不到的東西,比如你。

直到尾聲,琴音漸弱。

勁臣看向螢幕,輕聲說:“在最想你的時候,對你說晚安。”

然後,勁臣對著鏡頭,輕淺地笑了一下。

那是影帝先生的招牌表情,桃花眼兒妖冶,笑容雅緻,他是想笑得好看一點吧,可那笑容看上去並不快樂。

粉絲們一陣嗚嗚嗚嗚,直說她們心裡好難受啊。

勁臣卻沒再有多說什麼,只是對鏡頭揮了揮手,笑道:“晚安,再見。”

他的眼睛泛著紅。

螢幕一下就暗了。

山區的客房裡,不知過了多久,手機自動息了屏。

仰靠在床頭的男人沒動,他像是睡著了。

房內一片漆黑,遮光窗簾拉得嚴實,連月光也沒有。

遠離了喧囂的市區,山裡靜悄悄的。

這是夜最深的時刻,連時間也不知迷失在何處的時刻。

“晚安。”

——

《那就晚安》

專輯:那就晚安

歌手:尚士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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