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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235

容御和同僚們的會餐結束之後, 紅旗開往南邊大院,這時已經七點多了。

文東開車。武西開著輝騰跟在後頭。

車裡的小電視播放了新聞聯播。

老容首長仰靠在車後座, 一路上閉目養神。容修則在父親身邊, 端坐如鍾,認真看著眼前的小電視。

容修心中頗有計較,他猜父親找他回家大約是有話對他說。不過, 一路上父子倆相對沉默,一句話也沒有。

紅旗駛過繁華的東西大街, 經過靜謐的南北衚衕, 穿過熱鬧的市民公園, 繞過婉約的園林小道……

新聞聯播早結束了。

車七拐八彎,八點多,還沒開到家。

“文東,你是不是喝酒了?”容修幽幽問, 他望向車窗外的夜景。

開車的文東心下一驚, 目視前方:“報告!沒有。”

“哦?”容修眼角飄駕駛位一眼。

容御閉著眼, 看上去昏昏欲睡,開口道:“酒後還能開車嗎, 他不想要肩膀上的一毛二了?文東清醒得很。”

“連家都不認識了,還叫清醒?”容修皺了皺眉,“從總參樓到南院兒, 二十分鍾的路,開了一個多小時?”

文東木著臉開車:“……”

老容仰著面,揉著鼻樑, “是啊,如果他不清醒,怎麼會繞了一個多小時都不經過咱們家?”

容修:“?”

“醒的差不多了,準備回家,”容御坐直了身,轉向容修,小聲問,“臉怎麼樣?”

“哦,挺好。”容修說。想了想,又補充,“很周正,很英俊。”

容御一呆,橫眉立眼,“胡鬧!誰問你這個了,”他正面朝向容修,“能看出來嗎?”

“什麼?”

“還紅嗎?”容御問著,手捧在嘴邊,哈了一口氣,自個兒聞了聞,又問容修,“眼睛呢,怎麼樣?你媽能看出來嗎?”

容修微怔了片刻,這才回過味來,隨後,他朝開車的文東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眼。

能把老闆的心思揣摩到一個極致,為難時能給意見,還能排憂解難,更不用把話點透說穿,免去了老闆的尷尬,這樣的人想不被重用都難。

“紅。”容修坦誠道,“上臉了,不過,還是老帥哥。”

“晚上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涮到老子頭上了?”容御收回身子,瞥了容修一眼說:“真當我喝多了?”

容修聳了一下肩,望著窗外穿梭的車流,笑道:“怎麼可能,咱們認識二十八年了,您什麼酒量,我還能不知道麼?”

容御瞪著他:“……”

話是這麼說,聽著怎麼這麼彆扭呢。

他側著臉,端詳著身邊的兒子好一會,從孩子牙牙學語,老容就這麼看著,看著他從一扒拉就摔倒的小不點,終於長成了英俊結實有擔當的男人。

華燈初上的仲夏夜,車窗外燈火通明。

容修能感覺到那道注視的目光,他端坐在後座上望著夜景,像平時坐在家露臺上看風景一樣,表情淡淡的,不問對方有什麼話要說,看上去從容自若。

“人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容御不知想起了什麼,他癟了癟嘴,“想當年,在咱們家,是半大小子,打折老子。”

容修一聽這話就想笑,他的確是容首長“棍棒教育”下的優秀產物不假,卻也給他的好身手、好體格打下了夯實的基礎。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父子倆光是散打,作為對手就打了十年。

直到有一天,容御發現,家裡的健身室好像變小了,他很難再把兒子撂倒,稍微不加小心,還把自己的一隻手指給打骨折了……直到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老了,兒子長大了。

“前陣子,我看了朋友的一個劇本。”容修說,“家庭片,大概是說孩子在童年時期,家長對他的打罵,起不到一點教育作用。”

說到這裡,容修忍不住笑了,他側過身來,正視他兩鬢斑白的父親,“現在,想想小時候,我覺得,當年的那些揍,我真的是白挨了。”

“沒白挨,怎麼會白挨?”容御揚了揚下巴,“那時候,我揍你,主要是為了加深父子感情,教不教育無所謂。”

容修:“……”

“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在車開到南院兒附近時,容御忽然開口說,“你快三十歲了。”

“週歲剛過二十八歲半。”容修望著窗外,“繞了這麼一大圈,說了這麼多有的沒的,您不妨直說。”

因為小電視關掉的緣故,車內安靜得可以聽見容修嗓音中的微啞,以及他言語間不動聲色的警惕。

“今天讓你見的徐伯伯,你還記得吧。”容御問,“本來想讓你早點過來,一起吃頓晚飯,你也陪長輩們聊聊。”

容修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他:“怎麼?”

容御沒正面回答,目光越過容修的臉,望向他那邊的窗外,“徐家女兒,韓老的小孫女,趙大煙杆子他侄女,還有……今天坐在那桌的三家都算……是你外公和盛老給物色的人家,也是組織上首肯的人選,大多是我同僚。”

他頓了一下,有點不利索地說:“我覺得你還小。可是規定上,你超過了晚婚年紀,他們也覺得你老大不小了,可以馬上服從組織安排了。結果,我看了下照片,女孩都挺好。不過,我瞅著眼生,有的姑娘可能小時候你見過,你連話都沒跟人家閨女說過,就要打申請、成家生子了?是不是挺好笑的。”

容御這麼說話的時候,往常猶如洪鐘般的聲音,聽著像是裂了一道口子,嗓音沙沙的,帶了點醉意,但看他的那雙明亮又犀利的眼睛,又像是絲毫沒醉。

容修注視他一會兒,說:“其實……”

剛說兩個字,就聽容御又嘟囔了一句:“你知道,我心裡也不好受。”

“……”

薄唇翕張又頓住,最終輕輕抿成一條直線,容修知道父親說的是什麼。

容御和甄素素的婚姻不就是組織安排的嗎?

好在兩人過得還挺好,不過,還是傷害了無辜的人。

婦人們聚會喝茶,無外乎聊的就是這些。十年前說他是同性戀,那會他在玩搖滾;後來說他身心不健康,那會他在軍營。直到甄素素在一次名媛太太的聚會上發了火,就再也沒人敢亂說話了,再後來,容御官居一品,家屬本就是受到國家保護和監督的,直系親屬連出國也要申請報告,如此就更沒人敢說閒話說到首長頭上,好像容家從沒有容修這個孩子一樣。

兩人話說到這時,文東刻意減慢了車速,開進大院後,車內久久沒再有動靜。

容家的獨棟小樓,開進院裡,車停了穩。

從一樓到三樓都亮著燈,容御探頭望了一眼,“我打過電話了,說今晚你回來,你媽肯定在忙活著呢,給咱們準備宵夜。”

容修垂著眸子沒應聲。

車內靜了片刻之後,容御把身邊手箱開啟,拿出一個文件袋出來,他伸高手臂,手碰了碰頭頂車燈,想了想,卻沒按亮,他在忽明忽暗中說:“有時間看看吧。”

容修依然望著車窗外,沒接文件袋:“不我不想。”

“不著急,你什麼時候想,什麼時候看。”容御說。

“我不會想的。”

“端正你的態度。”

“我態度很明確。”

容修回過頭,透過後車窗,瞅見武西把輝騰開進了院門,他便開啟車門,長腿邁出,回身道:“您和媽好好休息,我還有工作任務,就不進去了。”

容御低喝:“站住。”

容修邁下車,車門敞開著,他轉過身望向車內。

容御瞪了他一會,拉開車門下去,繞到容修眼前。

見容御上前,容修站得筆直,目視前方。

容御:“《軍隊貫徹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若干問題的規定》”

容修目光微閃,望著前方,緊抿嘴唇。

“背。”

“是!”

文東開車門下來,大氣不敢喘,和站在輝騰車邊假裝空氣的武西對視了一眼。

兩人交換著眼神。

眼下老容和小容槓上了,武西一臉懵逼,朝小樓的方向直使眼色。

文東剛才一直擔任司機,對於父子二人的談話再清楚不過,這次的話題,絕不是他們外人敢過問的啊。

好聽的嗓音迴盪在院子裡,帶著男人的強硬和倔強。

“……營職、專業技術10級以下軍官和職級相當的文職幹部、士官申請結婚的,由上級單位審批……

“……應當慎重選擇戀愛物件,確定戀愛關係後,應當及時、主動向黨組織報告,由團級以上單位對其戀愛物件進行政治審查……”

容修佇立在月光裡,目視前方虛空深夜,一條一條地背下來。

《規定》多少章多少條,厚厚一本要背多久,連文東和武西的臉色都有點變了。

甄素素開啟房門出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場景。

寶貝兒子在夜色裡,正在站軍姿。老容則是背朝著他,背著手,聽他背條例。

丈夫和兒子,男人之間的正式談話,甄素素站在臺階上,再心疼也不能去阻攔。

“……在處理婚姻關系上,應當模範遵守《婚姻法》,尊重社會公德,不得發生婚外性-關係……不得……未婚同居……”

兩分鍾後,容御轉過身來,“嗯,自由發言。”

“報告,我已經因傷退役了。”容修說。

容御愣了下:“退役了?”

“報告,是!”

“退役了?好,好啊,”容御輕聲嘆,突然拔高音量,“當年,你給新兵營訓練時,你整天喊的那些口號,還有你的軍魂,也一起退役了?啊?容營長,你退役時,團裡為什麼破格把肩章和軍裝留給你,允許你帶出軍營,你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少校,你是在為誰戰鬥?”

容修立正,嗓音穿雲裂石:“忠誠於黨!熱愛人民!報效國家!獻身使命!崇尚榮譽!”

“退役了?所以,退役了,紀律不用守了?在舞臺上唱唱歌,把軍魂也唱沒了?軍規軍紀,跟你沒關係了?國家和人民的安危,都跟你沒關係了?回答我!”

“嚴守紀律!不怕犧牲!誓死保衛祖國!時刻提高警惕,準備打仗!提高警惕,準備打仗!準備打仗!準備打仗!準備打仗!”

“喊,可勁兒喊,口號喊出來,可是,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容修眨了下眼,眸光往下垂落,“報告!服從命令!”

“好啊,有覺悟就好,”容御盯了他一會,背著手,抬步往前走,“很好,解散。”

經過甄素素時,老容首長頓了頓足,小小聲跟媳婦兒嘟囔:“沒一個順眼的。”

甄素素:“?”

“我兒子配得上最好的,簡直不把我兒子當親外孫子……”

甄素素一臉懵逼:“他姥爺把他當心尖兒肉啊!他回來之後也沒去看看……”

“哼!是我不讓他去的,看看老爺子身邊那群人。”

容御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回頭吼了聲,“杵著幹什麼?進屋!今晚在家睡,晚上陪我練會兒。”

直到老容首長進了門,甄素素小跑過來,容修依然站在原地。

他目視著前方幽暗的花圃。

甄素素眼睛有點紅,她左右看看,文東武西連忙頷首,迴避進了門。

甄素素:“你要是實在不想,我去跟你姥爺說,讓他和盛老再斟酌斟酌……”

容修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不想什麼?”

“處物件啊,相親什麼的,如果你不想……”

“行啊。”輕飄飄的一聲。

“呃?”

“不過,我心裡有人選了。”

甄素素呆了半天,茫然地說,“那,那,好啊,那不是正好嗎?”

容修低頭垂眸不言語。

兒子主意正,絕對是那種會離家出走的型別,十七歲玩搖滾不就鬧了一次嗎?這一次,那個不著調老頭子,又和兒子槓上了……

甄素素觀察著他的臉,安撫地輕拍他的背,低聲說,“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媽媽會幫你們想辦法的。”

容修笑容暖了幾分:“您幫不上忙。”

“別聽你爸的。就算她不夠優秀,家庭不好,都不打緊,難得你有喜歡的——你這個性格,不能太強求,別找太好強、太咬尖兒的,”甄素素耐心地說,“兩個人在一起,不能兩個人都很優秀,必須要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打打鬧鬧過一生,這樣兩個人才能持久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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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修打斷她:“他很好,很優秀,家庭很好。”

“那,什麼時候,趁你爸不在家,領到家裡來,媽媽先看看她,媽媽會對她好的……”

容修緩緩側頭看向她。

他凝視了她很久,才開口:“不,你不會,你會虐待他的。”

說完,就抬步往小樓走去。

甄素素呆在原地,反應過來後,緊追過去,嘴裡還在咕噥:“臭小子,你說什麼呢,你把媽媽當成什麼樣的人了?我才不是電視裡演的那種惡婆婆,兒砸,媽媽生平最討厭那種女人了,我跟你保證,保證還不行嗎……”

容修突然在門口停步,“嗯?”

甄素素一頭撞在他背上,感覺撞在了一塊鋼板上,她揉了揉腦門,“幹什麼呀?”

那雙專注看人的眼睛帶著笑意,容修凝視著她,“您保證什麼?”

甄素素懵了下,忙道:“保證對她好,保證和你站在一邊,媽媽會支援你的。”

說到這,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背臺詞一樣,接著說,“會把她當成家裡的寶兒,捧在手心兒裡,媽媽肯定會疼咱們家媳婦兒的……”

“那倒不必,有前一句就行。”

容修說著,拉開房門。

他回頭,眸子裡漾開一絲笑意:

“後面那些,我一個人做就夠了,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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