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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368

凌音躬身領旨,毓秀見他欲言又止, 就笑著說一句, “悅聲有話要說?”

凌音跪地道,“臣無能, 讓刺客有可乘之機, 從今日起, 臣必加緊金麟殿戒備, 絕不會再讓皇上陷入險境。”

毓秀上前扶起凌音, “今日之事並不全是悅聲的錯, 對手有備而來, 機關圖只是藉口,他們真正的目的, 是威脅我不要妄動南宮家的影軍。”

凌音一皺眉頭, “皇上之前吩咐我秘密調查影軍,如今既已定下南宮家的罪名, 修羅堂便可配合御林軍,將其一舉殲滅, 再無後患。”

毓秀微微笑道, “朕暫且不想動影軍。”

凌音一急之下, 拉住毓秀的手腕,“皇上若現在不處治, 無異於床頭懸刀,你萬不可因姜黨的威脅生出退讓之心。從今日起,臣願貼身保護皇上身邊, 以保皇上萬全。”

毓秀反握住凌音的手,笑著安撫他道,“朕並非是因為姜家的威脅生出退讓之心,影軍暫時動不得,南宮家也動不得。”

凌音面有猶豫,“臣不懂皇上的意思。”

毓秀笑道,“悅聲依照朕吩咐的去做就是了,來日你自然會明白。”

凌音雖應聲,卻忍不住小聲嘟囔,“皇上縱虎歸山,後患無窮。”

毓秀笑道,“朕不是不想斬草除根,只是若不先剷除姜家,朕就無法真正地從南宮家奪回軍權。”

凌音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皇上是說南宮家不會輕易屈服,來日必有一場血雨腥風?”

毓秀望著窗的方向,眼中一片晦暗,“姜壖不會輕易放掉軍權,他會牢牢抓住南宮家這一枚棋子。悅聲不必擔憂我的安危,這三月間,只要我們不逼迫太甚,姜壖也不會輕舉妄動。”

凌音輕輕嘆一口氣,“為何是這三月?”

毓秀雙手握住凌音的手,與他對面而立,“悅聲做好分內事,就是對朕最大的忠誠。你想知道的事,在不久的將來,一定會知道。朕如果現在透露給你,只會為你平添煩惱。你若明白朕的心,就點點頭。”

凌音聽毓秀如此說,哪裡還敢再問,“帝陵寶藏事關重大,臣一定不負皇上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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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秀笑著點點頭,“朕召你來,本是要你為朕奏琴,未免人生疑,你彈奏兩首曲子再走。”

凌音躬身應是,坐到桌前彈琴。

毓秀坐在桌前聽了半晌,頭越發痛,不得已只能回到龍床,斜靠在枕頭上,深思靜默。

毓秀聽琴之時,姜鬱在勤政殿收到侍從秘密呈送一隻信封,他親手撕開封口,取出信紙。

信紙的一角畫著一支桃花,上面是毓秀娟秀的字跡,委婉傾訴離情,滿紙纏繞情思。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萬萬不會相信毓秀會寫出如此動情的字句,他也曾一度以為,毓秀所有的甜言蜜語都只會說給他一個人。

他竟為了這樣一封信,撕破臉皮,暴露身份……

姜鬱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揮手將御書桌上的奏章盡數揮落在地。曾有一瞬,他甚至懷疑,毓秀是故意寫了這樣一封信,為的就是要羞辱他、戲弄他。

若她對陶菁動了真情,為何又要昇華硯為妃,要他以為她腹中的龍嗣是華硯的?

若孩子是陶菁的,他多年的佈置,恐怕要毀於一旦。

腦子裡閃過一個又一個荒唐的念頭,姜鬱生平第一次陷入如此深重的恐懼之中,他頹坐在龍椅上,望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動也不動。

傅容等聽到正殿中的響動,半晌才敢進門檢視。

筆洗碎在地上,水流了一灘。落在地上的奏摺,似乎已經被沾染了水墨。

傅容忙吩咐宮人將奏摺盡數拾起,收拾晾乾,擦淨地上的水墨痕跡,將桌子收拾復原。

姜鬱面色陰鬱地坐在座上,任人在他面前忙碌。

傅容猶豫半晌,對姜鬱拜道,“殿下,這水洗是凌殿下送於皇上的壽禮,原是皇上最喜歡的;這一方硯,是華殿下……”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姜鬱揮手打斷,“我自會向皇上請罪,你留下來收拾乾淨就是了。”

一句說完,他就站起身往門外走。

傅容跟上去問要不要服侍,姜鬱擺手屏退眾人,“我一個人走一走,你們不必跟隨。”

姜鬱下階之後,才發覺自己沒穿外袍,冷風一吹,他就打了一個冷顫。

漫無目的地走了半晌,意識到以前,他竟來到東宮門外。灑掃的宮人跪地行禮,有眼色的早已跑進殿中取了外袍,為姜鬱披上。

姜鬱望著披在身上的素色皮毛,自嘲一笑,進了東宮大門,一直走到院子裡的那顆桃花樹下。

桃花樹的樹葉早就掉光了,本是一片敗跡,姜鬱走到近前,卻看到有幾條枯枝上竟冒了幾個淡粉的花苞。

守宮的宮人見姜鬱凝眉仰望,不敢打擾,一個個垂手站在一旁。

姜鬱用手碾碎了一個花苞,對宮人問道,“寒冬季節,桃花也會開花?”

宮人回話時不敢抬頭,“往年偶爾也有反季開花的時候,今年入冬以後的花苞卻比從前要多,下士曾聽聞有一種桃樹叫四季桃,是桃樹中的精品,在冬日也開花的。”

姜鬱冷笑道,“冬日開花的四季桃嗎?他果然是取了一個好名字。”

幾個宮人抬頭偷看了一眼姜鬱的表情,見他面色陰鬱,眼中似有狠絕之色,一個個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姜鬱轉身對宮人問道,“可曾向皇上稟報?”

宮人小聲回一句,“桃樹只結了這幾個花苞,還未開花,下士等不敢貿然稟報,讓皇上空等。”

姜鬱笑道,“你們不必稟報了,我自去同皇上說。”

一句說完,他便折了一支有花苞的桃花枝,往宮門去。

侍從躬身應是,目送姜鬱出了東宮。

姜鬱到金麟殿時,凌音還在殿中彈琴,待宮人稟報,殿中的琴聲就戛然而止。

毓秀的頭痛似乎緩解了不少,整個人也比之前精神許多,似乎並沒有因為方才被刺客冒犯的事受到驚嚇,反倒一派淡然。

她本斜靠在床上聽琴,見姜鬱拿著桃花進門,就起身迎了一迎,“伯良從哪裡弄來的枯枝?”

姜鬱也不急著脫外袍,特意在毓秀面前轉了半圈,“皇上是否覺得臣身上這件軟皮裘眼熟?”

這外袍明顯不是姜鬱的尺寸,顏色她也十分熟悉,再一細看,毓秀便恍然大悟,“這原是我在東宮時穿過的皮裘,穿在伯良身上倒像是半襖,你從哪裡找來的?”

姜鬱這才脫了皮裘,命人送回東宮,一邊對毓秀道,“臣出勤政殿時心慌神亂,忘了傳外袍,走到半路才覺得身上冷,恰巧路過東宮,就走進去借了一件衣服。”

毓秀接過姜鬱手裡的桃花枝,放到閒置已久的水晶瓶中,交給侍從命其添水,一邊故作不經意地問姜鬱,“伯良為何心慌神亂?”

姜鬱看了一眼凌音,對毓秀拜道,“臣犯了大錯,心急來金麟殿向皇上請罪,一時著慌,就忘了披外袍。”

毓秀故作懵懂,“伯良犯了什麼大錯?”

姜鬱執毓秀的手走到床前,按著毓秀的肩膀等她落座,隨即跪地叩首道,“臣毀了皇上心愛之物,罪該萬死。”

毓秀越發好奇,“你毀了我什麼心愛之物,要萬死謝罪?”

姜鬱抬頭看了毓秀一眼,吞吐猶豫,“臣方才在勤政殿替皇上批閱奏章,不小心打破了皇上心愛的筆洗與墨硯,請皇上恕罪。”

毓秀回想勤政殿御書桌上的筆洗與墨硯時,不自覺地看了一眼凌音,皺眉對姜鬱問道,“伯良批閱奏章,怎會無故打碎筆洗與墨硯?”

姜鬱訕笑道,“朕方才翻找一封奏章,不小心砸翻了筆洗與墨硯。”

凌音慢悠悠踱步到龍床前,嘲笑道,“御書桌四平八穩,臣子送來的奏章再多能多到哪裡去,何至於鋪滿桌面,讓殿下尋找不到,以至於打碎筆洗墨硯?”

毓秀遲遲不叫他起身,姜鬱本就十分尷尬,索性就不理凌音的問話。

毓秀面有哀傷之色,一手拉過凌音的手,苦笑道,“若是朕記得不錯,筆洗是悅聲送與朕的壽禮,打碎實在可惜。伯良也不必自責,想來你不是有意損毀御用之物,必定是無心之失,快起身吧。”

姜鬱忍怒站起身,面上不失笑意,“臣願將兩件私藏獻給皇上,當做補償。”

毓秀笑著搖搖頭,“伯良的珍藏,朕怎麼能要,你既然不是故意損毀筆洗墨硯,這件事就算了。”

一句說完,她又拍拍凌音的手,“朕的頭痛好多了,多謝悅聲為我彈琴安神,時辰不早,你也早些回永福宮去吧。”

凌音躬身領旨,帶著琴去了。

姜鬱與毓秀並排坐在床邊,半晌才輕輕問她一句,“臣打碎了皇上心愛之物,皇上當真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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