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縉收回思緒。
卜卦人，不自知。
透露天機者，每一步都是在消耗自己的運氣與性命。
而如今，菀菀能夠站在自己面前，心平氣和的和自己說上幾句話，雲縉都覺得這是自己的幸事。
“目標是我？”
“這是什麼意思？”
溫菀眉頭緊蹙，心頭有些不妙。
“你的命格很獨特。”
“確切的說，東域現在能夠繁榮發展，全部都是取決於你。”
“比如多年前，問丹宗還是一個小宗門，現在的問丹宗無論是身價還是地位，都算得上是雲空大陸前五了。”
換作從前，問丹宗壓根擠不進。
正是溫菀的氣運以及她做出的努力，問丹宗才會有如今的發展。
雲縉垂眸：“沒記錯的話，你身邊是不是有一隻玉斑虎？”
“或許你該知道那只白虎並不是尋常的妖獸。”
溫菀默然。
那可是妖族的小殿下。
雖然他現在還不會說話。
“所以對於這些，你難道沒有一點點疑惑嗎？”
沒有什麼好疑惑的，溫菀當時只以為樓越是只小白貓。
溫菀忍不住在心底道。
她收回思緒，抬頭看向雲縉：“我能將你的這些話理解為，我是命運之子嗎？”
雲縉挑眉：“可以這麼說。”
“無論是你的天賦，還是你的運氣，都足夠證明這一點。”
天賦，運氣。
又是這兩個詞。
“如果說，這不是天賦和運氣呢。”
“你們所看到的是天賦，是無與倫比的運氣。”
“可是這些成果，靠的不僅僅是天賦和運氣，我所做出來的成績，都是我不斷練習的結果。”
上一世的溫菀總覺得自己是笨鳥。
她太笨，所以師尊師兄們都不喜歡她。
她太笨，所以每次練劍都會受到批評。
她是笨鳥，想要贏得讚歎和掌聲，實現自己的目標的話，就只能先飛。
從前的她，並不聰明。
“而且，問丹宗能夠發展到現在，絕非我一個人的努力。”
“你看不到我們宗門的弟子日日是如何努力的學習，我們曾經被瞧不起，被各宗門笑話說我們問丹宗是個廢物丹派，煉丹明明是最好賺錢的一行，可是我們宗門年年都財政不佳。”
“無論是我，還是我的宗門，在一開始就沒有受到過其他人的青眼與優待。”
溫菀深知自己走到今日，絕對不是因為她的命格。
上一世，她是不被關注的。
所有的成果，都是她日日勤苦練習得來的結果。
她一個人做任務，一個人晉升，一個人慢慢摸索。
溫菀的修煉之路不是順風順水的。
她吃過很多苦，遇見過許多磨難，但是她總是會一笑置之。
而這一世她能夠飛快進步，也得益於上一世的經驗。
她不是靠天賦，她是靠著自己上輩子的經驗作弊，然後慢慢地出現在大家的視野中，成為眾人口中的天才。
或許她是有一些好運的。
她的好運，全部被用在了遇見最好的人。
最好的沉曜，最好的問丹宗，最好的夥伴。
不是她成就了問丹宗，是問丹宗成就了她。
溫菀能有今日，是因為問丹宗上上下下都在支援她。
問丹宗能有今日，是因為所有人都在為振興宗門而努力。
眾人都在羨慕問丹宗有溫菀這麼一個好徒弟，溫菀卻在慶幸自己遇見了一個好的師門。
我心安處是吾鄉。
問丹宗就是她的家。
-----
雲縉看著溫菀認真的神色，眼底流露出淺淺的震撼。
他望著溫菀漂亮又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在凡塵中，大多人都想被稱為氣運之子。
但是眼前的少女卻在拒絕。
她在拒絕自己被貼上任何標籤。
她是自信的，也是驕傲的。
雲縉望著溫菀堅定的目光，心中驀然多出幾分欣慰。
她能長成現在這樣，雲縉很高興。
“是我錯了。”
雲縉抬手倒了一杯茶，他遞給溫菀，一雙澹褐色的眼眸佈滿歉疚。
只是，若是溫菀細細觀察，定然能看到他眼中暗藏的幾分驕傲。
“等等。”
溫菀將雲縉的手推開，她看著雲縉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膚色，繼而開口：“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問。”
“當初溫家事發，你是否在現場？”
那個冷風簌簌的寒夜，溫家死傷慘重，鮮紅的血液幾乎成河，在每一個角落記下魔族的殘忍。
如果不在，溫菀還能在心底為雲縉開脫。
如果在……
溫菀紅唇緊抿。
所以，說不在吧。
要是說不在，我就能給舅舅你一個理由了。
室內一片安靜，清涼的風從窗外飄了進來，卷了幾分墨香朝著兩人襲來。
溫菀固執的盯著雲縉。
雲縉也沒想到溫菀會如此執著，他很想說一句不時，可是喉嚨像是被一塊棉花堵住，怎麼也說不出口。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彷佛過了很久，室內的空氣彷佛都要粘成一片。
“我在。”
“當年溫家一事，是我同魔尊去的。”
雲縉閉上眼，痛苦的說出口。
一絲被掩蓋得極好的魔氣傾斜而下，溫菀飛快的察覺到眼前男子的變化。
他在後悔，他在痛苦。
他入魔了。
要如何接受現在的事實呢？
溫菀曾經想，要是舅舅有朝一日出現，她一定要告訴他母親曾經多思念他。
當然，她也會告訴舅舅，自己也很期待他的出現。
如果他出現，自己就能原諒他那麼多年的悄無聲息。
可是。
可是。
她期待許多年的親人，她世上唯一留下的親人，是害死她至親，連累許多無辜之人的幫兇。
縱然當時的雲縉沒有記憶，溫菀也無法替溫家上下道出一句原諒。
室內依舊安靜，靜得都能聽見松香在爐子內燃燒的“噼啪”響聲。
溫菀喉間像是被一根魚刺卡住，她悲痛的說不出一句話。
溫菀咬著唇，過了許久才發出一道低低的嗚咽聲。
“菀菀，你別哭。”
雲縉心疼的往前踏了一步，可是他沒想到，下一步，少女便揚起手中的長劍，毫不猶豫的刺進雲縉的心臟。
巨大的痛楚從心臟處蔓延開來，雲縉隱隱還能感受到一股灼熱的燙感。
他苦笑了一聲，卻沒有任何反抗動作。
“不要叫我菀菀。”
“絕對絕對，不要。”
要怎樣才能讓自己心中翻騰的情緒平靜下來呢？
她無法相信這個事實，縱然她早已猜測到，可是在聽見雲縉說在的時候，溫菀無論如何都無法不去怨他。
她做不到。
溫菀低著頭，她聞見了濃烈的血腥味，也聽到了鮮血滴滴答答落下來的聲音。
她幾乎是哭著說出這句話，雲縉還能聽出她一自胸腔中發出來的悲鳴。
“舅舅，這是我第一次喊你，也是最後一次喊你。”
錯了就是錯了。
“魔族傷我溫家滿門，當初要不是母親救我，我也活不下去。”
“我沒有辦法忘記仇恨，也沒有辦法忘記阿爹阿孃，還有祖父死不瞑目的模樣。”
“溫家的僕人乃至於旁支又是何其無辜，他們沉睡時被殺盡，死時身上連塊好肉都沒有，這些，我也無法忘卻。”
少女的聲音近乎音啞，她死死的握著手中的長劍，鮮血順著劍身一路流至劍柄，滴滴答答的落到溫菀的手上。
血線蔓延，溫菀的袖口被血液浸溼，落在地上的血液飛濺，在溫菀的裙裾上開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我知曉這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今日這一劍，是我替我溫家所有無辜慘死的冤魂向你討要的。”
也是替母親討要的。
溫菀將劍抽出，血花飛濺，她抬起眼，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紅色。
“魔尊，尤川，所有參與過或者有關的人，我一個都不會原諒。”
“我溫家的人，不能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