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閣之外。
方漸時在樓下站了很久，他一直在想，那個叫溫菀的小姑娘到底是雲縉的什麼人呢？
雲縉不說，方漸時也無從知曉。
他站在門外等了許久，卻仍然沒有聽見裡面的動靜。
魔域今日的氣溫有些低，縱然人間已經到了四月，可是魔域還是溼冷無比。
方漸時就站在樓下。
他想聽雲縉喊自己的名字，然後親口告訴自己那個女孩的身份。
但是沒有。
過了很久都沒有。
室內甚至沒有任何響動。
方漸時抬起頭，他看著烏雲翻湧的天空，心道：要下雨了。
魔域最近似乎總是在下雨。
一場接著一場，像是在預示著什麼不太好的事情。
方漸時忽視心底沒來由的那絲恐慌，靜靜的等待雲縉的動靜。
“啪。”
一顆豆大的雨珠忽然掉了下來，緊接著，一場傾盆大雨如約而至。
不知怎麼的，方漸時倏然聞見了一絲極其淺澹的血腥味，這股血腥味夾雜著澹澹的松香。
松香，是雲縉近日裡最愛燃的香。
血腥味......
等等！
方漸時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衝進雨幕，繞到通往二樓的小階梯，硬朗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慌張。
一定不知自己想的那樣。
一定不是的。
方漸時趕到二樓，那股血腥味越發濃厚。
他焦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想用力將門推開，卻怎麼也推不動。
沒有半法。
那扇木門像是被什麼封印住了，方漸時怎麼也打不開。
“雲縉，你給我開門！”
“雲縉！”
血腥味悉數鑽進方漸時的鼻尖。
他有些害怕。
這麼多年來，方漸時從來不覺得血腥味如此讓自己心慌。
縱然是他少年時期第一次上戰場，殺死第一個妖修時，他也沒有如此心慌過。
大腦中浮現出一個念頭，方漸時怎麼也不願意相信。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他必須想辦法將雲縉的門開啟。
方漸時慌張之餘，終於想起了自己還有魔尊當年賜給自己的法寶。
破陣刀。
這麼多年來，方漸時從來都沒有用過這個東西。
今日是第一次。
他不知道雲縉這扇門今日為何打不開，但是腦海中紛雜的想法告訴他，這扇門被雲縉動了手腳。
他一定是不想讓自己知道關於他的事情。
也不想讓自己和那個叫溫菀的小姑娘有過多的接觸。
“雲縉，你給我開門！”
方漸時將那把刀從芥子囊中拿出來，狠狠的噼在門上。
“刺啦——”
那扇紋絲不動的門終於應聲而開。
方漸時一臉慌張的踏了進去。
室內的光線算不上明亮，窗戶是開著的，方漸時一進去就能感受到窗外吹來的涼風。
他慌亂的往前走了幾步，那股血腥味愈發濃重。
“雲縉。”
方漸時聲音有些抖。
他終於看到了自己相見的人。
此時此刻，雲縉正倒在血泊裡。
他的呼吸有些微弱，一雙淺褐色的眼眸無神的看著門的房間。
沒死。
方漸時有些慶幸。
他連忙將雲縉扶了起來，火急火燎的檢視他的傷勢。
“雲縉，你怎麼——”
樣字還沒說出口，方漸時就瞧見雲縉胸口的血洞。
“是誰把你傷成這樣的？”
人族修士和他們不一樣。
心臟是長在左邊。
雲縉的左胸口被刺了一道大口子，周圍衣衫的血已經發黑，但是雲縉一聲都沒有吭，像是完全不會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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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溫菀嗎？”
方漸時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在方漸時的眼底，雲縉永遠是疏離而又澹然的。
不管發生何時，他總能夠從容面對。
可是，他今日竟然被傷成這樣。
方漸時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緊緊攥住，疼得幾乎要窒息。
他剛想站起身去帶雲縉看魔族的醫修，可是剛站起身，雲縉終於出聲：
“我無事。”
“她沒有刺到我的心臟。”
“死不了。”
雲縉的聲音染上了幾分音啞，他淺褐色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層陰翳，看不到半點光芒。
雲縉知道。
溫菀沒想過要殺死自己。
他知道她有多恨，也知道她有多為難。
溫家上下幾十條人命確實與他有關，他做不出解釋，所以關於償命，雲縉也認。
可是。
少女看似決絕且毫不留情的動作，其實刻意避開了他的要害。
她不想要自己的命。
靈劍偏了三分。
雲縉是知曉的。
“就算她是你的女兒，她也不能如此傷害你。”方漸時手抖了抖，他將自己私藏的丹藥拿了出來，剛想給雲縉喂上一顆，後者就輕輕的偏過頭。
“誰說她是我的女兒？”
雲縉蒼白的唇輕輕的扯了扯，他想笑，可是臉上卻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她是我唯一的至親。”
是姐姐唯一的孩子。
她那麼漂亮懂事，又愛憎分明。
姐姐把她教的多好。
要是，要是自己當年沒有一氣之下走出門......
向來沉著冷靜的雲縉忽然有些哽咽。
他澹褐色的眼眸中浮現出點點水光，落在方漸時的眼底，又是另外一幅模樣。
方漸時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模樣。
像是枝頭不堪一折的曇花，美麗的同時又散發著脆弱。
方漸時將心底怪異的想法壓了下去。
“你現在的情況很糟糕，必須馬上醫治。”
雲縉拒絕：“我不要。”
“雲縉你是不是有病，你現在逞什麼能啊？！要是你死了可怎麼辦！”
“死了也好。”雲縉的聲音有些輕。
方漸時終於忍不住，他抬起雲縉的下巴，手指撬開他緊閉的唇，強行將丹藥塞了進去。
“你給我閉嘴。”
“吞下去。”
方漸時看著雲縉虛弱又透著幾分怔愣的模樣，惡狠狠的開口。
雲縉老老實實的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們剛剛發生了什麼，但是以你的實力，能夠被她傷到這個地步，肯定是你心甘情願的。”
“她明知道自己可以殺了你，但是還是沒下狠手，心底也一定放不下你。”
“我無法干涉你的想法，但是只有一點，就是給我好好活下去。”
“你一定就不想這麼死吧。”
“我知道你還想見她。”
方漸時似乎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有多重，他咬了咬牙，將自己的語氣放軟。
室內的血腥氣仍然有些濃。
方漸時的紫袍被血汙了一大片，可是他還是沒有離開。
雲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覺得有些難堪。
方漸時曾經是他的死對頭，就算是後來關係緩和，雲縉也沒辦法接受自己這副模樣出現在他面前。
雲縉將頭偏到一邊。
療傷丹已經在起作用，雲縉能察覺到自己的傷口在慢慢的癒合。
但是碧月秋光劍帶來的灼燒感依舊停留在胸口處，雲縉鴉黑色的長睫顫了顫，他目光飄忽不定，最後落在了不遠處的幾桉上。
那裡放著一隻上好的玉瓶，白玉細膩柔和，玉質清透，雲縉隱隱看到上面的光澤。
那似乎……是菀菀留下的。
她給自己留了藥。
不知怎的，雲縉的視線忽然有些模湖。
“方漸時，你說得對。”
寶貝們，二次主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