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閣。
溫菀最後還是跟著雲縉來到了他的占星閣。
魔族的氣氛壓抑沉默。
溫菀跟在雲縉後面，她看著這處古典精緻卻帶著幾分幽暗的閣樓，眸光不由得沉了沉。
“關於溫家當年的事情，我沒有辦法和你在外面說那麼多。”
雲縉將二樓的門推來，慢步踏了進去。
“所以這就是您把尤川迷暈，然後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原因？”
溫菀挑眉，她沉默了幾秒，繼續道：“您應該知道尤川的真實身份吧。”
雲縉步伐一頓。
他的嵴背明顯僵直了一瞬，似乎沒有意識到溫菀會說出這句話。
“你為何知道他的身份？”
溫菀目光落在室內的陳設上。
雲縉屋內的採光算不上太好。
這裡是陰暗的，是壓抑的，甚至這裡沒有半點可言。
有的只是蔓延的魔氣。
溫菀望著周圍縈繞的一絲黑氣，抬起玉指，毫不猶豫的將其撣開。
說起來，溫菀並不擔心魔氣。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從踏進魔域開始，那些魔氣完全無法入侵溫菀的身體。
她的周圍像是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任何一絲腌臢都無法染指與她。
“很奇怪嗎？”
溫菀輕聲道。
“一個內心陰鬱黑暗的魔族偏偏要裝成無害清澈的模樣，一看就很有違和感吧。”
“表面是如沐春風的模樣，心裡卻滿滿都是將人害死的骯髒想法。”
“很噁心。”
溫菀垂下眼眸，平日裡天真可愛的模樣完全消失不見。
雲縉也發現了溫菀和之前所見到的差別。
她在人前的懵懂天真，似乎都是偽裝出來的。
雲縉察覺到少女語氣中無意流露出來的成熟，心中忽然有些抽疼。
他似乎能理解。
孤苦無依的小姑娘能順順利利的長大到現在，怎麼可能會什麼都不懂。
察言觀色，探測人心。
是生存最基本的技能。
雲縉沉吟幾秒，久久才說道：“你很聰明。”
“還好。”溫菀收回視線，她的目光落在轉過身來的雲縉身上，繼續開口：“所以您現在可以說了嗎？”
“關於溫家的事情，關於留在魔域的原因。”
雲縉垂眸不語。
“怎麼，現在是不能說了？”
溫菀看著雲縉沉默的模樣，心中莫名生出幾分鬱氣。
她手指收緊，泛著健康光澤的指甲掐進手心，留下幾道極深的痕跡。
一夜之間，溫家上上下下被屠了個乾淨。
那血流成河的模樣，是溫菀曾經合上眼就會出現在腦海中的夢魔。
上一世，葉卿白還因為這件事，曾經說溫菀戾氣纏身，難以長進。
也就是因為葉卿白的一句話，溫菀拼命逼著自己忘掉那些事情。
“不是。”
雲縉能夠理解溫菀的心情。
“如果我說溫家的事情和我有關係，但是又事出有因呢？”
“什麼原因？”溫菀聽到有關係三個字，心頭忍不住一顫。
雲縉沒有直接回答，他抬起手，將溫菀身後的門合上，才緩緩開口道：“和我當年來魔域的原因是一樣的。”
“在你步入問丹宗之前，我都沒有恢復我曾經的記憶。”
雲縉將衣襬一掀，坐了下來。
他抬眸看向溫菀，如玉的手抬起，示意溫菀坐到自己的身旁。
溫菀垂眸，身形沒有動。
她曾經設想過很多遍原因，但是沒有想到過這一點。
失憶，這看上去有些荒謬，可是溫菀聽著雲縉的語氣，就知道他不是在說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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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
“也許你會覺得很荒謬，但是我不得不告訴你，事實就是如此。”
“當年我和阿姐吵架之後憤然離開，我本想出來散散心就回去，但是沒有想到，魔尊竟然派人在那裡設下了埋伏。”
“許是因為我當年太過於年輕氣盛，學不會收斂，魔尊使用秘法將我的記憶徹底封印。”
“我十五歲前的記憶一片空白，但是占卜的本能卻沒有落下。”
“魔尊看重我的能力，又因為我記憶缺失的原因而極度信賴我，因此沒過多久，我就成為了魔族的祭司。”
“失去記憶的我成為了魔族的棋子，我......”
雲縉憶起從前的事情，眼底劃過一絲悲痛。
“我替魔尊占卜，替他出謀劃策。剛來的那幾年，魔族因為我的指揮和占卜，邊境的戰事屢屢勝利，魔族的疆域也隨之擴大了許多。”
溫菀握著碧月秋光劍的手不由得收緊。
“後來，魔尊越發信任我。七年前的深冬，魔尊讓我占卜了一件極其關鍵的事情。”
“我不知道那件事情會危害到溫家的性命，也沒想到阿姐也會在溫家，更沒想到魔族的目標就是你——”
雲縉的拳頭收緊，他薄唇緊抿，眼中滿是悲恨。
溫菀的命格很奇特，卻也貴不可言。
當年魔尊問他誰會影響到魔族未來的發展和命運，他桌桉上的結果顯示的是丹陵溫家。
但是那個時候，雲縉卻算錯了一步。
如果魔族站在溫菀的對立面，那麼魔族最終會覆滅。
如果魔族能夠得到溫菀，那麼魔族也會無比昌盛。
直到在後來一次檢查當中，雲縉才發現其中的疏漏。
再後來，雲縉陰差陽錯的恢復記憶。
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往。
想起了那個在等自己回家的阿姐。
想起了關於南雲鄉的一切。
故鄉是他回不去的地方，阿姐是他無法見到也無顏見到的人。
卜卦人永遠看不破自己的命格。
當年在南雲鄉，一個老占卜師為雲縉算了一次命。
“小縉，你的命格很怪啊。”
雲縉向來清高，但是也忍不住問了一句：“何以見得？”
“天資聰穎，少年成名，青年迷失，後孤苦無依。”
“你這命格太傷人了啊，傷父母，傷兄姐，甚至還會影響兄姐的後代。你要是走錯一步，周圍的人會因為你而喪命。”
“也許當時的你沒有本意，但是陰差陽錯之中，這些人都會因你的一個決策付出生命。”
“小縉，你作為占卜師，替人卜卦之時一定要慎重。”
“否則，將來的你醒悟之時，一定會後悔。”
老占卜師語重心長的和雲縉說著，可是雲縉卻沒有當回事。
“我才不信。”
他拿出一副牛角卦，朝下一扔。
次次都是陰。
老占卜師看著雲縉少年意氣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算了，算了，你就當老身瞎說吧。”
“你只要記得，這輩子不去卜那害人性命的卦就行，不然你的家人就會承受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