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一片安靜的巷子裡傳來馬蹄聲。
一個身穿甲胃的男子騎在馬上匆匆而來直到許府門口停了下來。
許御史沒有再開口斥責謝傅遠和許樂然,而是看向那下馬的男子,開口笑道:“吳大人。”
那吳大人的臉色並不好,他下了馬後就嚴肅道:“許御史現在可還方便,可借一步說話?”
許御史見此,猜測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就說了一聲:“都回去,這大半夜的……”
許御史邀請吳大人進了許府,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隱隱約約聽見談話聲:“您義子現在正在大理寺的牢……”
許樂然轉頭望向謝傅遠,他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溫和道:“回去吧!”
~~
次日一早,京城的主街、七星街上,有一位說書先生,正在口若懸河的說著,在大冷的天,手中輕輕搖著摺扇。
就聽他道:“這方知圓,戶部左侍郎,你們都知道嗎?”
圍了一圈的聽眾都沒有反應,其中一個男子在人群眾舉起手臂,高呼道:“我知道,我家姑奶奶的二侄女的三姨夫,就在當朝許御史家中當侍衛,這方知圓正是許御史的義子。”
說書先生繼續說著,神情有些激憤道:“這個方知圓,平日裡看起來一副為國為民的還樣子,可誰知他竟是與許夫人的丫鬟私通,竟是在那丫鬟懷孕後將其殺害。”
此言一出,眾人譁然。
都說子不教,父之過。這許御史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坊間的名聲都與青天大老爺無異。
“都說子不教,父之過。這許御史雖說在朝中正直,可惜沒有教導好兒子,恐怕要因為這件事落得汙名。”
圍在旁邊聽書的人聽聞此言,有人不滿道:“你這剛剛都說了,這方知圓是義子,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人許御史為義父的。像許御史這樣正直的人有怎麼會認一個這樣的人為義子。”
那個剛剛開口說自己三姨夫在許府當侍衛的人又說道:“這方知圓剛開始是被買進許府的小廝,可因為聰明被許御史看上,這才認他為義子。”
眾人都開始議論起來,說書先生搖著摺扇繼續道:“要說這方知圓厲害之處,正是因為他想要向上爬,就和許夫人身邊的貼身丫鬟私通,那丫鬟被他迷住,這才會幫他在許夫人面前說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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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御史本就一個千金,在許夫人的勸說下,許御史這才收了方知圓為義子。
那方知圓平日裡的正直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為的就是利用許御史爬上更高的位置。現在他做到了,可是和他私通的這個丫鬟懷孕了,他為了不影響自己的前途。
就把那丫鬟騙到荒郊野外殺了,可惜在衙門得到訊息,想要去救那女子時,已經晚了,那女子的屍體就躺在地上。
甚至在午作的查驗之下,那女子在被殺前被多人侵犯。”
“欸!”
說書先生群情激憤,說著搖了搖頭,眾人聽得津津有味,也有人“呸”,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道:“這可真是禽獸也!”
有人道:“這人可真是心思深沉,從一個小廝竟是利用女人攀上許御史,利用完了又將女人殺害。”
“這樣的人可真是可怕,讓人聽著都是毛骨悚然。”
早朝。
皇帝坐在御坐上,和眾人談論完朝政大事後,對下首的許御史道:“戶部侍郎是你的義子,對於這件事,許愛卿有什麼想要說的。”
許御史出班奏道:“臣沒有什麼想說的,這件事自有大理寺秉公執法。”
大理寺卿出班奏道:“陛下,現在戶部有些賬目不清,這些賬目正好是方知圓負責的,可是他現在牢裡一言不發。”
皇帝皺了皺眉,道:“你們大理寺什麼刑犯沒有遇到過,怎麼會為這件事就上奏?”
大理寺卿躬身解釋道:“回陛下,因為戶部侍郎現在仍是官身,所以……”
說道這裡,皇帝就明白了。方知圓是在晚上被抓的,因為這個訊息並不緊急,所以在他醒來的時候才有人稟報,現在的方知圓仍是戶部侍郎。
“朕下朝後,會擬聖旨,撤掉方知圓的職位。”
謝傅遠一直聽著這些人議事,沒有做聲。
早朝結束後,他乘著馬車直奔大理寺而去。
和大理寺卿談過之後,謝傅遠就被衙役帶著走向天牢。
衙役諂媚道:“謝尚書小心,這裡不透光,有臺階,小心些。”
兩旁的火燭發出微弱的光,謝傅遠七拐八拐來到一間牢房前。
就見牢裡的人負手背對著他,面對牆壁,牆壁的上方有一個微小的視窗,透出一束陽光。
謝傅遠掏出一錠銀子扔給衙役,道:“你出去,不要讓人打擾我們的談話。”
衙役感受著手裡沉甸甸的銀子,笑著快步走出去。
牢裡的人似乎沒有聽到這邊的聲音,他一動不動的站著,微微側頭,似是看向外面的陽光。
謝傅遠也不嫌棄地上髒,就盤腿坐了下來,開口道:“你把賬本放哪裡了?”
他雖然因為在擊退越國的事上做出了貢獻,讓朝中之人都沒有再排斥他。
但人們罵他奸臣貪官並沒有什麼錯,他確實貪汙,只是沒想到被一直沒有注意的方知圓擺了一道,方知圓現在手裡的那個賬本要是呈上御前,那他也得不了好。
一直以為和許樂然沒什麼緣分,所以他之前活的放肆,做事毫不顧忌,可是現在……
他們要成親了,他再也經不起波折。
方知圓一直背對著他,聲音澹澹道:“只要你把我撈出去,我就把賬本還你。”
謝傅遠笑了一聲,道:“你想要用一個賬本威脅我,恐怕是要失算了。”
就在晨時,有一個乞丐給他一個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要是不想自己貪汙的事暴露,就來大理寺。
雖然上面沒有其它多餘的字,可他就知道是方知圓。
“你能來,就說明你很在意,我又如何會失算?”方知圓轉過頭,還是一副君子端方的樣子,絲毫沒有已經身處大牢的自覺。
謝傅遠道:“你手裡的賬本,給了誰?”
“越國新寧公主手裡。”
方知圓的身子微僵,謝傅遠繼續道:“你去鄴城,恐怕不光是要殺荷花,更重要的事是為了把賬本給越國的新寧公主。”
“只要讓朝中的人知道你在半夜三更和鄰國的新寧公主會面,你猜會如何?”
謝傅遠沒有等方知圓說話,就自問自答道:“當初陛下在朝中處理了一批鄰國奸細,有你這個漏網之魚也不是沒有可能。”
方知圓的面色沉了下來,再也沒有剛才的雲澹風輕,他走進牢房的圍欄邊,低聲道:“你想要用這件事來陷害我。可不要忘了,你還有一本賬冊在我手裡,我給新寧公主的只是手抄的副本。”
“要是我一個小心將這件事供了出來,那你這個尚書……,賬目上的數目可是不小啊!”
謝傅遠垂下眸子,靜默片刻,抬頭道:“我可以讓你出去,不過以我的能力,在這種風口浪尖上把你保出去已經是不可能。現在街頭巷尾都是這件事。”
“不過是偷樑換柱罷了!”
“行,你把我弄出去,我就能把新寧公主手裡的證據一起銷燬乾淨。”
謝傅遠離開牢房,緊緊裹著身上的大氅。要是以前發生這樣的事,他是不可能妥協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不過,也罷!
方知圓的話也是半真半假,要是他真的把方知圓弄出去,他沒了顧忌,恐怕賬本洩密的會更快。
他答應的目的就是拖住方知圓,現在只要儘快找到方知圓手中的賬本,並且解決掉新寧公主。
現在的新寧公主,名聲已經在大越爛大街了,再也不是當初的那個新寧公主。
~~
越國,冷宮內。
寒風瑟瑟,吹著掛滿蜘蛛網的破落宮殿。
新寧公主一身素衣坐在一張小桌子旁,桌子上只放著一碗清可見底的米粥,還有缺了一塊的碗裡放著一個又幹又硬的窩窩頭,上面黑色的黴點肉眼可見。
她伸手去端那碗粥,門勐然被人踢開,讓本就四處漏風的破殿裡又灌進一陣冷風,新寧公主瑟縮了一下。
她抬眼去看,來人正是管理冷宮的王公公。
王公公身穿緋色袍子,上面繡著蝙蝠,頭戴巧士冠。面帶著虛假的笑,呵呵道:“公主怎能吃這些豬狗都不吃的東西呢!”
“奴才給公主帶來了些好吃的,還請公主笑納。”說著,王公公就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開啟,裡面有一碗白米飯,還有兩盤肉。
新寧公主沒有理會,端起手邊的碗喝著有些發臭的米粥。
能來這冷宮的都是失寵犯錯的妃子,和宮中犯錯的貴人,以後也不可能在有翻身的機會。
這和王公公雖在宮中是一個人人都可以打罵的奴才,可在這冷宮中稱得上是最有權勢的人。
這些太監沒有***,又在宮中處處壓抑,心理早已不是平常人,多多少少帶了些變態。
皇帝是不會多理會冷宮的,這裡的人都是自生自滅。這樣一來,王公公就可以胡作非為,新寧公主甚至聽說有的人為了吃飽肚子和王公公私通。
這太監又能有什麼好心思。
新寧公主雖沒有理會,可卻是不影響王公公的靠近,他越走越近,站在新寧公主身邊,間隔沒有一寸的距離。
那王公公自顧自把食盒裡的飯菜端出來,他緊緊挨著新寧公主坐下,一雙手不自覺的在新寧的背上來回摩挲。
“公主住在這裡太冷了,等晚間奴才為公主送來一些炭火……”
說著,王公公的動作竟是越發的過分,他順著背部漸漸摟上新寧公主的腰。
新寧公主勐的站了起來,呵斥道:“放肆!”
那太監臉上的假笑頓時消失不見,扯著尖利的嗓子陰惻惻道:“您這是還以為自己是個公主啊?說到底現在比那地上的草都賤!”
新寧公主皺眉,沒有開口。她一向覺得和這樣的人說話都是自降身份。
想到現在的境遇都是謝傅遠害的,她握了握拳。她花掉了以往所有的積蓄,買了謝傅遠貪汙的賬本,只要她能把這個東西呈上御前,那謝傅遠就完了。
她也可以自盡了。
她是一個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生來高貴。
想到這裡,她看向對面那個面目可憎的老太監,現在恐怕只有他能幫到她出去。
想要做這件事,必須出去才行。
“公公說的是!”只要能報仇,她又有什麼做不了的,畢竟已經落入這個境地。
恐怕就算是不同意,這個王公公也不會就此罷手。
王公公憤怒著,正要準備在說一些話來侮辱一下面前這個落魄公主,聞言臉色一僵。
就見新寧公主走進,伸出一隻手指對他勾了勾。隨後扯下肩上的衣裙露出雪白如凝脂玉的肌膚,轉身向殿中那張只鋪著雜草的床走去。
王公公下意識的抬步跟上,口中吞了吞唾沫。
他雖是沒有了***,可他是個男人,他是個男人。
緊接著,就是女人的媚叫聲,和尖細的不堪入耳的話語。
一室旖旎,空氣中飄著情、欲過後的味道。
新寧公主渾身疲憊痠痛的躺在床上,聽著耳邊太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公主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致使奴才。”太監扣好身上的釦子,理了理頭髮帶上發冠。
新寧公主沒有說話,知道太監開啟殿門,她這才說道:“公公可說話算數?”
“這是自然。”
門被關上,新寧公主眼角淪落兩行熱淚,她想要起身,可是一低頭就看見自己衣衫散亂,渾身都是青紫。
這讓她的眼神更加狠厲。
謝傅遠,本公主一定要你加倍奉還!
~~
謝傅遠打了一個噴嚏,他望著府中掛滿的紅布和牆上貼著的喜字,露出一抹溫柔的笑。
忠盛大步走了過來,附在謝傅遠耳邊道:“公子,打探到新寧公主的情況並不好,在越國冷宮裡,我們的人不好去宮中。”
“讓張緒過去,務必做的乾淨。”
忠盛應下,又道:“那……方知圓那邊怎麼辦?”
“我們的人跟丟了,請公子責罰。”
謝傅遠深吸一口氣,聲音不起不伏:“那就找,是誰跟丟的,讓他去領罰。”
“是”忠盛應下,就要退走。
聽見身後有一道女聲道:“讓誰去領罰?”
謝傅遠和忠盛齊齊轉過頭,就見許樂然站在身後。
謝傅遠讓忠盛離去後,許樂然就道:“你最近在忙些什麼?謝慧要成親了。”
謝傅遠知道自己如果不儘快把方知圓從牢裡撈出來,那他很有可能經不起嚴刑拷打,而說出賬冊一事。
所以就讓人在方知圓身後跟著,沒想到跟丟了。
新寧公主那邊倒是好說,只是方知圓太過狡猾了。
“餘烈被陛下調到京城的羽林衛了,阿慧也算是得償所願。”
謝傅遠面上沒有喜色,就像是在聽陌生人的事情,他對許樂然道:“什麼時候成親?”
“就在元月,我們成親前夕。”
~~
茂城,街上的人都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路上的小攤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
一陣風吹起地上的黃沙,方知圓向謝府走去。
這裡是茂城,他認識許樂然的地方。因為謝傅和做錯了事,就被罰到老家。
他現在已經沒有能裡和謝傅遠正面較量,可是謝傅和有這個能力。
按著記憶走到謝府,他上前叩響大門。
不多時就有一個小廝把門開啟,伸了一顆頭出來四處張望,最後把目光放在了站在門側的方知圓身上。
“你是幹什麼的?”小廝見眼前人穿的破破爛爛,身上還有泥土,用黑色的布把頭包著,一看就是要飯的:“滾!這裡可不是臭要飯該來的地方。”
說完,小廝就要關上門,方知圓伸手擋住了大門,道:“我是找你們二公子的。”
小廝的話沒有讓他的內心掀起絲毫波瀾,畢竟以前沒被許御史收養的時候就是這麼過來的。
小廝一把推開他,關上了門。口中都囔道:“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德行。”
看著緊閉的大門,他轉身離去。茂城一共也就三條不長的街道,他就在這裡找,總能找到的。
以他對謝傅和的瞭解,謝傅和從小是被寵著長大,遭遇這樣的事不可能不憤怒,他又不可能整天呆在這府中,畢竟在全家移居京城後,就帶走了大半的下人,府中只是留了幾個老僕。
謝傅和對半是在外面,不過就算是在府中,他也能等在府門外,謝傅和總會出門的。
一條街冷冷清清,方知圓在一間間的酒肆,茶坊裡面找,可都沒有人,不過以謝傅和的身份,很可能是在酒肆的雅間裡,不會在大廳和那些泥腿子坐在一起喝酒。
但他還是按部就班的一家一家找,走到一家酒肆門前,一個身影讓他目光一滯。
酒館裡的一桌甚為顯眼,桌子上放滿酒罈,一個公子舉起酒罈就往嘴裡灌去,身旁的幾個鄰桌都沒有人。
即使其他人看起來已經是在拼桌坐著,謝傅和的周圍桌子還是沒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