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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女子

和趙晶同居後,光棍漢汪家禮那個橫七豎八的屋子變得整潔了,像個家的樣子了。趙晶偶爾過來住一宿,捎帶幫他收拾屋子,邊收拾邊嘮叨:“瞧你這家,東西都放得沒個準地方。老爺們沒有個女人就是不行。”

“這破房子,還能收拾出個什麼好樣來?”汪家禮嘴上這麼反駁,心裡挺美的。看著趙晶敏健輕盈的身影在屋子裡走動,東抓一把西抹一把,屋子裡很快就變了樣。

和趙晶同居後,汪家禮漸漸疏遠了原來相好的女人。他對趙晶很感激。趙晶有收入,生活上可以自立,沒有對他在金錢和物質上提出什麼要求,對他可謂一片真心。她給他做飯,洗衣服,陪他睡覺。他痔瘡犯了,她給他上藥。有一次他患了大葉肺炎,住院治療,她陪護他,為他花了好幾百元錢。她雖然是個情人,性夥伴,卻為他獻出了比作為一個妻子還要多的東西。兩個人相好以來,從沒紅過臉。

汪家禮早在沒離婚時就找過別的女人,無非是為了換換口味,尋求刺激。現在他需要女人,不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每在他幹完了充滿血腥味的殺人搶劫案子之後,需要從驚心動魄的緊張場面迅速擺脫出來,回到另一個充滿人情味的溫馨世界,以恢復安寧與平和的心境。趙晶的脈脈溫情為他構築了一個可以遠避驚

濤駭浪的寧靜港灣。

汪家禮很想在趙晶身上顯示一下男人的慷慨與瀟灑;每在作案得手後,他也有這個能力。但是,冷靜的理智又總是制止了一時的興奮和衝動。他和孫德林等人抱團走上“黑道”後,互相間雖然沒有明講,但已在默契中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團伙裡的秘密只限於同夥內部交談,絕不能對包括老婆在內的家裡任何人講。否則,一旦夫妻感情破裂,老婆一鬧離婚,什麼都能給你端出來。那樣,一切全完,都得掉腦袋。汪家禮承認,孫德林在這方面是最謹慎的,他甚至擔心睡覺說夢話時也可能洩露天機。

基於這點,汪家禮對趙晶表現的是謹慎而冷漠的態度。他從不帶趙晶逛街、下飯館;兩個人去吃過一次自助餐,也是匆匆結束,迅速離開。他只領趙晶去大哥那個魚塘看過一次。他是個公安局長在睡夢裡都抓捕的要犯,安危系之,不能不多加小心。

一個獨身女人,不能總往光棍漢的屋裡跑,更多的時候,還是汪家禮到趙晶那邊去,這也是趙晶最高興的。一男一女兩個成年人帶個孩子團團圍坐吃飯,飯後收看電視,說笑、閒聊……這才像個家庭的樣子。汪家禮只有一個獨生子,沒有女孩,他很喜歡趙晶的女兒,常用些小恩小惠博取她的歡心,使她把他看成家庭中的一員。現在,這個熱切希望得到父愛的女孩子已經不管他叫“叔”,而是叫“爸”了。

汪家禮那雙沾滿鮮血的手,不知毀滅了多少個原本是溫馨的家庭;可是他自己,卻渴望著有一個充滿親情之愛的家庭。

“小敏”與“童童”

當天夜裡,汪家仁又跨上摩托車出去了。

汪家仁去了那家娛樂宮,想找小敏重敘舊情。可是,經理對他說,小敏已經另覓高枝,不在這裡做了。

汪家仁離開娛樂宮,悵然若失。

他忘不了和小敏相處的一段日子,別看小敏長得不十分漂亮,卻很撩人,討他喜歡,頭一天他就出手不凡。給了她1000元。以後再去,要給她三百二百的小費,她卻說什麼也不要了,嬌聲嬌氣地說:“老公,我想跟你處‘鐵子’,以後不要你的錢了。”汪家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找過那麼多小姐,還不曾有一個人對他這麼說過。我都50多歲了,她說的是真心話嗎?小敏又說:“老公,這種生活我過膩了,不想當小姐了,以後專門侍候你。”經不住小敏的甜言蜜語,汪家仁腦袋裡迷迷瞪瞪的,動了心。他想:現在有錢人包養情婦的不少,自己為什麼不也試一把?以前東一趟西一趟地找小姐,錢沒少花,過後模糊一片,沒有印象,甚至連她們的名字都沒問出來。現在既然小敏主動提出來了,不如答應她,也嚐嚐處“鐵子”、養情婦的滋味,叫老三別再小看了自己。哼,你能處相好的“玩感情”,我也有忘年交的“紅顏知己”。於是,汪家仁點了點頭,答應了。他伸手從懷裡掏出2000元錢,說:“小敏,難得你對我一片真心。這點錢你先拿著,算是我對咱倆今天‘定情’表示的一點心意吧!”小敏扭扭捏捏地推拒著,說:“我不要,我不是已經說過不再要你的錢了嗎!”小敏越是拒絕,汪家仁越是來勁兒,硬是把錢塞進她的手裡。從那以後,汪家仁沒少往小敏身上花錢,一高興,甩手就是4位數。

現在,小敏突然失蹤了,叫汪家仁好生困惑。離開娛樂宮,她怎麼連個信兒也不告訴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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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汪家仁一面到處找小姐,一面注意尋訪小敏的行蹤。一天,他來到一家酒店,終於看見了喝得紅頭脹臉的小敏,挽著一個客人向一間包房走去。汪家仁豈肯放過機會,邊喊邊追了過去。小敏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和那個客人走進包房。汪家仁走過去敲門,“砰!”從包房裡出來一個五大三粗的醉漢,照著汪家仁的胸脯就是一拳,怒吼:“你要幹什麼?”汪家仁說:“我要找小敏,就是剛才進去的那個小姐。”醉漢叱道:“什麼小敏大敏的,這裡沒有。走開!”汪家仁不敢停留,趕緊走了。後來酒店裡別的小姐告訴他,他追著喊的那個小姐不叫“小敏”,叫“童童”,現在正傍著一位個體老板,兩個人的關係“鐵”著呢。

汪家仁如夢方醒,意識到小敏把他“忽悠”了。假名假姓假地址,騙吃騙喝騙感情。這就是那些見錢眼開的小姐們的德行。上當受騙,他又當了一回傻冒兒,心裡不斷嘀咕:唉,可惜自己拎著腦袋搶來的那些錢了!

攻堅階段

第一飼料廠工資款被劫後,據瀋陽警方當時統計,從1995年9月10日至次年3月8日,“3·8”串案犯罪團伙連續作案4起,殺死7人,殺傷3人,搶劫財物價值達21萬元。

由於這一犯罪團伙在1994年6月28日搶劫運鈔車的那件案子中使用的是獵槍,而且在搶劫過程中未發一彈,所以,刑警支隊技術人員在併案串連中,沒有把那件案子“串”進來。

在偵破“6·28”運鈔車搶劫案中,全市公安民警(特別是案發地皇姑區分局)做了大量工作,共清查獵槍1786支,收繳獵槍35支;對1958年—1968年出生的男性汽車駕駛員逐一登記6.5萬多人。但由於當時沒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此案偵查工作未能獲得突破性進展。

“3·8”串案案情特大,對這一公案的偵破工作從一開始就顯示了前所未有的恢宏氣勢。

除了透過媒體公佈案情外,瀋陽市公安局在“3·8”案件案發後的第四天發表了《致全市人民一封信》。信中要求全市人民群眾立即行動起來,配合公安機關開展以偵破“3·8”案件為中心打擊涉槍犯罪的專項鬥爭,迅速投入到這場鬥爭中來,以形成對這夥犯罪分子的圍殲之勢。信中介紹了案情,提出了工作條件,開設了舉報電話。在信的最後部分說:“對於這起系列案件,全市公安機關正在全力以赴開展工作。這夥惡魔不除,不僅嚴重危及社會的安寧,也直接威脅每個公民和家庭的安全。希望廣大市民以國家主人翁的態度,主動協助公安機關開展工作,積極提供案件線索,在圍殲這夥犯罪分子的鬥爭中做出貢獻。”

案情向社會公佈後,群眾的揭發舉報紛至沓來,接連不斷。這既體現了群眾的覺悟,也表明了群眾對這一小撮匪徒的痛恨,必欲除之而後快。

在3月25日有全市公安系統副科(隊)、所長以上幹部參加的大會上,局長常緒武在講話中指出,要以“3·8”串案犯罪團伙為主線,以地域(包括常住、寄住、暫住人口)為原則,以三不漏(地不漏房,房不漏戶,戶不漏人)為標準,從6個方面進行重點排查:一是從調查“80”型以上紅色兩輪摩托車入手,注意審查摩托車來源,發案期間是否借過他人,注意發現符合案件其它有關條件的嫌疑物件;二是從排查涉槍線索入手,特別是對近幾年審查處理過的私藏、倒賣、武器人員,逐個進行重點審查,注意發現符合案件其它有關條件的嫌疑物件;三是從排查具有嫻熟駕駛技術的人員入手,特別是對計程車司機的訪問要抓實,從中發現情況和線索,注意發現符合案件其它有關條件的嫌疑物件;四是從排查印有“安港牌飼料”標記的麻袋、綠色尼龍繩、藍色工作服大褂、黑色棒球帽和被搶裝款的旅行包等涉案物品入手,注意發現符合案件其它有關條件的嫌疑物件;五是從排查前科劣跡人員入手,特別是要把近兩年來“兩勞”釋放人員、長期流竄鋌而走險的危險分子作為重點排查,注意發現符合案件其它有關條件的嫌疑物件,並注重團伙特徵;六是對案發後去向不明,特別是結夥去向不明的作為重點排查,對扎吸毒、賭博、經濟拮据,案發後突然暴富的人員,也應作為重點排查物件,注意發現符合案件其它有關條件的嫌疑物件……

市公安局將常緒武的講話摘要印了1萬5千多份,發給全域性系統民警,基本上人手一份。

4月21日,市公安局配合中央關於第二季度在全國範圍內開展“嚴打”行動的決定、省公安廳關於從4月到5月在全省開展“春季出擊行動”的決定,從4月20日起轉入偵破“3·8”串案的第三階段,召開了第三次有全市副科(隊)、所長以上幹部參加的大會。第三階段是攻堅階段,出成果、要效益的階段。這個階段的指導思想是:透過採取“滾動式”摸、抓、觸,透過對已掌握的案件線索和情況分析查證,來推動“3·8”案件偵破工作向縱深發展,使其有所突破,其它案件的偵破工作也要取得可喜的效果。常緒武在大會上講了話。會後,他的講話摘要再次印發全系統公安民警人手一份,並附了一幅刑警支隊繪製的《“3·8”案件摸底條件綜合運用示意圖》。

根據市公安局的作戰部署,各區、縣(市)分局及局屬單位迅速行動。皇姑區分局對第四醫院地區四個派出所管內進行重點調查;和平區分局對南二小食品批發市場、南五煙市、市文化宮地區等6個派出所管內進行重點排查;刑警支隊支隊長於凌舜等人帶著“3·8”串案現場示意圖到和平、鐵西、皇姑、瀋河、大東、東陵、於洪等分局巡迴講“案課”,指導分析,研究案情。

為了偵破“3·8”串案,沈城的公安民警夜以繼日,盡職盡責,做了大量艱苦

細緻的工作。參戰人員遠赴大西北,調查在那裡的瀋陽籍勞改人員570人;對省內監獄釋放人員摸底1877人;對辦理邊防證件赴廣西、雲南邊境的人員摸底190人;摸查“3·8”案發後去向不明人員115人;全市摸查紅色兩輪摩托車22026輛,摸查出租、出借房屋52498戶……據說,圍繞偵破“3·8”串案所作的調查摸底工作形成的材料,可以裝滿一輛“130”型貨車。上面列舉的每一組簡單的數字,無不凝聚著參戰民警難以用文字表述的心血和汗水。

大兵團作戰

一個舉報電話,一封舉報信件,一個口頭反映……這些普普通通的線索,都需要參戰民警去做大量艱苦細緻的工作查清和落實。“3·8”飼料廠工資款被劫案發生後,工商銀行北三分理處有一名保安人員反映:案件發生前,他看見在銀行門前停著一輛紅色“城市獵人”,裡面坐著一個戴墨鏡的男子……有疑點和線索就必須查清,決不能放過去!鐵西區公安分局對這一線索很重視,刑警大隊大隊長陳強帶領同志們費盡周折,查到當時瀋陽市內僅有的3輛紅色“城市獵人”,都否了。會不會是外地的車呢?陳強等人又跑遍省內各地,耗時一個多月,找到50多輛紅色“城市獵人”,一輛一輛地查,一輛一輛地否。這樣的事例,舉不勝舉。

1996年11月2日、12月12日,市公安局先後兩次召開大會,就攻堅“3·8”串案進行動員和部署。12月初,市局從各分局和刑警隊抽調600多名民警,以於洪、皇姑、鐵西這3個位於沈城“西部”的涉案地區為重點,開展大兵團作戰,于洪區是“重中之重”。公安局長常緒武在大會上講了話,神情嚴肅而激動溢於言表,他說:“同志們!各級領導對‘3·8’案件的偵破工作十分關注,全市人民也在熱切期望我們儘快偵破此案,攻克‘3·8’案件已經成為當前壓倒一切的中心任務。因此,全域性幹警要以偵破‘3·8’案件為己任,把堅定的決心變成實際行動,振奮精神,再鼓幹勁,為儘快偵破‘3·8’案件做出貢獻!”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市公安局在年終歲尾採取這次大兵團作戰行動,抽調的都是刑偵隊伍中的精兵強將。在他們身上,背負著全市人民對破獲“3·8”串案的希望。這一行動由前線指揮部(設在于洪區造化派出所)負責指揮,上任不久的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長於凌舜坐鎮指揮,刑警支隊副支隊長陳巖、劉景倫以及各區分局一名副局長親自督戰。

12月1日,從交通治安分局上來一個線索,成為這次大兵團作戰的一個動因。計程車司機林威反映:3月8日那天早晨,他把孩子送到學校後,從東塔機場將第一位客人載到鐵西廣場。客人下車後,他把車開到鐵西旅社門前。這時,從新華街方向匆匆走來3個男子僱車。那個坐副駕駛位置上的人身材比較高,拎著一個長方形旅行包,很急切地說:“走,上薄板廠!”車到薄板廠後,那人又向後面的兩個人說:“下車,給錢!”付款後他們就走了。那個人膚色較黑,臉上有點不大乾淨,像個農民。林威後來看到公安機關公佈的“3·8”案情後,懷疑自己拉的那3個人就是搶劫飼料廠工資款的犯罪分子,便向交通治安分局作了反映。

林威反映的情況引起市公安局領導的重視。薄板廠位於瀋陽西部於洪地區。雖然林威反映的某些細節有待進一步核實,但這一情況與市局把那片地區作為“重中之重”進行摸查的戰略思想是吻合的,於是組織了這次年末大兵團作戰行動。

前線指揮部在于洪區劃出、大興鄉、蓮花鄉、平羅鄉、北陵鄉等重點地區,分片包幹,由各分局共9個作戰單位分別擔任摸查任務。指揮部對摸查工作提出了嚴格的要求。

時值寒冬,時間緊,任務重,加上受條件所限,參戰民警們的工作和生活都很艱苦。12月5日—6日,剛剛上任的市公安局黨組書記、副局長楊加林和市委、于洪區委區政府的領導同志一起,到第一線看望並慰問了參戰民警,解決摸查工作中的具體問題。楊加林說:“我們這麼多同志來到於洪,聲勢很大。我們要趁熱打鐵,搞好宣傳,發動群眾積極提供線索,支援我們的工作。”以後,楊加林等市公安局領導又多次來到第一線指導工作。省公安廳及刑警總隊的領導同志也來看望參戰民警聽取了工作匯報。

大兵團作戰行動迅速,工作認真細致,到年底前,共排查了1萬5千2百多戶,6萬3千3百多人,破案近千起,抓捕違法犯罪嫌疑人數百名,繳獲7支及一部分彈藥。

在重點地區進行摸查的同時,全市面上的摸查在同時進行。透過工作,符合工作條件的摸查了近8萬人(其中重點嫌疑人2萬3千9百多人)。

如此梳篦般、拉網式反覆多次的大規模摸查工作,難道就沒有刮碰到那個犯罪團伙的成員嗎?

後來知道,汪家仁曾在排查中一度被警方納入視線,但由於沒有證據,把他排除了。

堵在家門口的劫匪

偵破工作未能取得突破也還有其他方面的原因。3條麻袋,一顆麥粒……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現場遺留物,刑偵技術人員在它們身上不知花費了多少精力,把文章都做到家了。對它們所做的鑑定結論,成為指導“3·8”串案偵查方向的重要依據。

然而,一個十分關鍵性的問題是,刑偵技術人員是把麻袋之類視為犯罪團伙成員或有條件接觸者的東西來看待的,但是這個前提站得住腳嗎?

事實上,那3條麻袋是汪家仁從北行舊物市場上買的,並不是他家裡的;綠色尼龍繩,在市場上也觸目即是;後來,計程車司機林威的舉報,在客觀上更對偵查工作形成了誤導和干擾,錯誤地分析和判斷把大兵團作戰的主要矛頭指向了。實際上,離汪家禮所蟄伏的興凱地區差得遠呢,更不用說汪家仁和孫德林了。

一般的犯罪分子尚且狡猾,何況“3·8”串案那個老謀深算的犯罪團伙呢!除了手槍,他們極少在犯罪中使用自己家裡的東西。設“謎”容易解“謎”難。有史以來,警與匪的周旋、搏鬥從來就不僅僅是膂力與器械方面的事情。

對“3·8”串案的偵破,動用了那麼多的警力,耗費了那麼大的經費和物力,經歷了那麼長的時間,卻一直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工作陷於膠著停頓狀態,從公安局長到每一個普通民警都十分焦慮。

公安部、省公安廳以及市委市政府的領導同志,對“3·8”串案的偵破工作十分關注,也理解其工作難度。他們對廣大參戰民警做出的努力給與充分的肯定,並諄諄鼓勵:這個案子一定能破,你們必須充滿信心!

聽了這些話,於凌舜心裡很不是滋味。這位在刑偵戰線上屢屢建功的老公安,此刻他肩上感受到的壓力比任何人都要大。“3·8”串案是他在刑警支隊擔任支隊長時就抓的,提升為市公安局副局長後仍然與這個兇殘而狡猾的犯罪團伙進行較量。偵破此案,責無旁貸。面對“3·8”串案變成了久攻不下的“鬍子案件”,他心裡怎能不急呢!他很希望上級領導狠狠地批評一通,那樣,他心裡反倒好受一些。

有一個情況引起市公安局決策層的注意:自從第一飼料廠工資款被劫後,在後來一年半的時間裡,那個犯罪團伙沒有再出現,他們手中的槍沒有再打響。

他們流竄出去了?偃旗息鼓了?抑或是被公安機關聲勢浩大的宣傳與摸查行動嚇破了膽,不敢動作了?

狼,總是要吃人的,“3·8”串案犯罪團伙也決不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1997年10月16日、11月9日,在前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3·8”犯罪團伙又出動了。他們連殺2人,搶劫現金和財物14萬6千多元。

“3·8”串案的槍聲又打響了!

10月16日的那起案子發生在鐵西區南八中路25—2號樓居民張鐵帥的家中。

這天上午9時10分,刑警支隊副支隊長張寶華接到鐵西區公安分局案情報告,立即帶領刑偵技術人員驅車前往。

市公安局局長楊加林、副局長吳宗聲、於凌舜,刑警支隊政委李凡,副支隊長陳巖、劉景倫等隨後趕到現場。

一起平民命案引來這麼多的警界首要親臨現場,是不多見的。“3·8”串案幾乎牽動著公安機關的每一根神經。

死裡逃生的被害人張鐵帥的妻子,向勘查人員介紹了案發經過。今天早晨8時左右,她和丈夫像每天那樣,要到家具城做生意(他們在那裡有固定的攤位)。剛一開門,就被兩個蒙面歹徒用槍逼住了。當時她是走在丈夫後面,見此情景轉身就往回跑,跑到北面陽臺向窗外呼救,被一名歹徒用鈍器擊中頭部,昏倒在地上。醒來後,看見丈夫倒臥在血泊中,生命垂危,兩個裝著8000元現金、2張支票的箱包(價值4000元)不翼而飛。

人們將張鐵帥送到醫院,搶救無效死亡。

刑偵技術人員觀察這座樓房,坐南朝北,樓高7層,1至3層是一家酒店,4層以上是居民住宅。張鐵帥的家位於2單元5層1號。這裡基本上是人口比較稠密的居民區。犯罪分子竟敢在這裡開槍殺人搶劫,膽子不小。

人民的公敵

技術人員勘查現場,在張家門廳的地面上發現一汪血泊,血泊中有一枚手槍彈射擊彈頭。就是這個小小的彈丸,奪去了那位年僅36歲的業主的生命。

技術人員檢驗從現場提取的那枚彈頭,在彈體上有4條右旋來復線痕跡,認定是“五四式”手槍使用的7.62毫米手槍彈射擊彈頭———老相識了。

沒過一個月,11月9日,撼人心魄的槍聲又在南市打響了!

這天上午9時,位於和平區十一緯路48號的第一閥門廠經銷部業主項光銀,在皇姑車行和賣車人劉、孫二人講妥,以21萬元的價格購買他們那輛“奧迪”牌轎車。下午,兩個賣車人來到經銷部,與項光銀結算購車款。項光銀於下午2時半從招商銀行取款返回門市部,將13.4萬元現金交給妻子王雪露,後又外出籌款。

在這期間,有個頭戴摩托車頭盔的男子先後兩次走進門市部打聽閥門的售價,然後離去。當王雪露正和兩個賣車人查點現金時,突然闖進兩個戴著頭盔的歹徒,掏出手槍將3人逼住,其中一個開槍擊中王雪露左胸,將13.4萬元現金搶走,跑出門外共乘一輛紅色兩輪摩托車向西逃去。同張鐵帥一樣,王雪露在醫院雖然做了急救手術,終因傷勢過重而死亡。

刑偵技術人員勘查現場發現,閥門經銷門市部是在坐北朝南的一座2層樓的樓下,南臨十一緯路,東為工商銀行,位於市中心的商業區內。屋裡有多人在場,屋外車水馬龍,犯罪分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闖入商業區開槍殺人搶劫鉅款,實在是匪膽包天。

技術人員從現場提取到一枚“五四式”手槍彈射擊彈殼,彈殼底部印有“11·

65”字樣;在辦公桌上提取到一枚7.62毫米手槍彈射擊彈頭。檢驗確認,此案也是“3·8”串案犯罪團伙幹的。

法醫屍檢中看到,王雪露左胸部有貫通性槍彈創,貫通右心房,右側胸腔大量積血。可以認定,被害人是右胸部貫通槍彈造成心肺破裂,導致急性失血性休克而死亡。

項光銀、王雪露這對夫婦是浙江溫州人,在沈經商,生意不錯。他們要買一輛“奧迪”轎車投入經營活動,萬沒想到禍從天降,喜事變成了悲劇。愛妻被兇狠的劫匪開槍打死,鉅款被搶走,人、財兩空,叫項光銀怎能不大放悲聲!

“3·8”串案匪徒的槍聲在沈城此伏彼起,作案頻頻,說明這夥犯罪分子並沒有收斂他們貪婪而兇殘的氣焰,也沒有為公安機關的大規模摸查行動所震懾。他們在犯罪道路上變本加厲,不斷升級,大有要把沈城攪個天翻地覆之勢。

這一小撮匪徒是社會的敗類,人民的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沒有案子盼案子”,“10·16”、“11·9”兩案案發後,市公安局抓住戰機,調兵遣將,開展偵破。11月11日,發出了《關於偵破“3·8”串案的工作意見》。鑑於“10·16”、“11·9”兩案現場都有目擊者,《意見》中為兩名犯罪分子“畫”了較之過去更鮮明的“像”:“兩名作案分子一高一矮,其中高個身高約1.78米左右,年齡約30歲至35歲左右,上身穿棕色半大皮衣;矮個身高約1.71米左右,年齡在35歲至45歲左右,上身穿黑色三緊式皮夾克。高個歹徒戴棗紅色全包式摩托車頭盔,頭盔內戴紅色寬邊茶色眼鏡。小個歹徒戴深灰色全包式摩托車頭盔。兩名歹徒乘一輛兩輪80型以上紅色摩托車……”

《意見》中說:“‘3·8’串案已經歷時2年多,作案時間之長,手段之殘忍,氣焰之囂張是我市建國以來所罕見的,已經在社會上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和危害。這起案子不破,我們公安機關就無法向黨、政府和人民交待,就會使犯罪分子的作案心理更加強化,犯罪的氣焰更加囂張,社會治安形勢就難以有效的控制,公安機關的戰鬥力就無法體現,形象就要受到嚴重的損害。

因此,各級領導特別是一把手要高度重視,精心組織,靠前指揮,集中力量,集中時間,積極調動和帶領廣大幹警全力投入到對‘3·8’串案的調查摸底和偵破工作中來,確保這項工作的完成。”

只有在“3·8”串案偵破後的今天,廣大讀者才有可能從報紙上讀到公安機關的內部檔案。這一番話,說得多麼深沉而痛切啊!人民衛士在為人民的安危而擔憂,對犯罪分子的猖狂切齒痛恨,為案件久偵不破而深深自責,感人真情躍然紙上。

專案偵查

“11·19”案發第二天,於凌舜召集議案會議,共商破案大計。參加會議的,有刑警支隊的支隊長、技術處負責幹部,各分局主管刑警工作的副局長等等。這些人都是長年征戰在刑偵第一線的老公安,於凌舜的智囊人物。省公安廳副廳長李峰,刑警總隊副總隊長姜沈生等也出席了會議。

李峰副廳長同意成立專案組,搞責任制,由市公安局直接指揮。11月11日,市公安局決定成立以黨組書記、局長楊加林為總指揮、其他黨組成員為副總指揮的專案指揮部,指揮部設在刑警支隊,由刑警支隊、和平、鐵西、於洪、皇姑等分局抽調17名偵察人員組成聯合專案組,長期專職開展對“3·8”串案的偵破工作。

案件不破,專案組不撤。專案組成立後的第二天,便在刑警支隊專案副大隊長郭春曉組織下到皇姑車行進行調查。

另一條線,是發動全市公安派出所,用10天時間,集中全力開展摸底排查和專項清查工作。鑑於這場與“3·8”串案犯罪團伙鬥爭的長期性和複雜性,市公安局及時調整戰術,改變了過去那種拉大網、梳篦式的大兵團作戰方法,抽調精幹警力以專案形式開展偵查,這是很有必要的。

正當公安機關改變戰術,鍥而不捨地開展偵破工作的時候,在“3·8”串案犯罪團伙的內部也發生了變化。與過去3至4人共同參與作案不同,“10·16”、“11·9”這兩起案子都是由汪家禮和汪家仁兩個人幹的,孫德林、孫德松沒有參加。張鐵帥家的“點”原來是孫德林“踩”的,但是在實施行動中他卻沒有參加。這是為什麼呢?

當這夥匪徒落網後,預審員在訊問中向汪家禮提出過這方面的問題,下面是一段訊問筆錄:預審員:你和孫德林有沒有矛盾?汪家禮:有矛盾。有時我也想過,他們哥倆出去幹啥?在去年“5·1”孫德林出事(指在廣西買槍被抓)前,我們就分開一段了。因為他認為我不服從他,互相吵了幾次。

他問:“我哪件事對不起你?”我說:“你自己尋思。”都沒挑開。說他匿錢的事,他不會承認,反而產生誤解,他想:不就是你們哥倆有槍,我們哥倆沒有槍嗎?既然話說不到一塊兒,就分開一段。我也知道他們哥倆會加小心,不然出了事大家全完……

不難看出,除了在分贓和“路線”等原有的矛盾之外,又增加了“有槍”與“無槍”的矛盾。由於有了槍,汪家禮在團伙中的地位提高了,說話硬氣了。相形之下,孫德林的“老大”地位受到了挑戰,每況愈下。這樣,孫德林與汪家哥倆的關係就變得越來越疏遠了。如果汪家哥倆認為幹一起案子他們兩個已經夠用,就不再找孫德林,更不用說找孫德松了。汪家仁和汪家禮是親哥倆,而且都有槍,何必再增加一個伸手分錢的外人呢!

臨危脫險

那個在家具城經商的老闆,最先是孫德林盯上的。他對汪家哥倆說,那個老闆買賣挺大,家裡一定很有錢,值得幹一把。可是後來,孫德林另有想法,不幹了。你不幹我們幹,汪家禮這樣想,把這個“點”撿了起來。

10月16日那天一早,汪家禮和汪家仁是共乘一輛摩托車去的,他們把摩托車放在九馬路和齊賢街的十字路口附近。他們悄悄走上那座樓房的第四層,來到那個業主家的門口。他們傾聽屋裡的動靜,那兩口子走動和說話的聲音清晰可聞。按往日暗中觀察的時間,他們也該出來了。可是不知為什麼,今天他們好像有點磨磨蹭蹭的,遲遲沒有出來。

忽然,門裡有響動,汪家禮和汪家仁立即繃緊了每一根神經,閃在門的兩邊。當那個男主人剛一推開防撬門,汪家仁就第一個衝了過去,舉起手槍把他逼住:“別動!別喊!喊,我就開槍……”汪家禮隨後跟了進來。按照分工,進屋後汪家禮對付男的,汪家仁對付女的。那個女主人是在丈夫後面,猛然看見兩個歹徒握著手槍闖進來,嚇得她尖叫一聲,抹身就往北面陽臺上跑,開啟窗戶,朝外面大喊:“來人哪!有壞人哪……”

這種情況事前沒有料到,汪家禮一扣扳機,“砰”!向男主人開了一槍……

汪家仁一見急了,飛步跑上陽臺,用槍柄向女主人頭上猛地一擊,將她打倒在地。他微微彎腰向她看了一眼,發現她的睫毛在閃動著。死了還是沒死?不管她了,搶錢要緊。他回到門廳,見那個業主已經倒在地上,像是死了,趕忙將兩個箱包放在一個兜子裡。

汪家禮不知樓下情況怎麼樣,拎著槍跑上陽臺往下一看,樓下有不少人在圍觀,還有一個人正在用手機打電話。是不是在報警?情況危急!“二哥,快走!”他喊了一聲,順手向那個女主人脖子上拽了一把。那個女主人穿著一件高領衫,汪家禮也顧不得拽沒拽下來項鍊,和汪家仁跑出屋子。

汪家禮用手槍對著人們喊:“誰要是不怕死就上來!”圍觀的人不少,卻沒有一個敢上前的,“呼”地跑散了。兩個匪徒跑到摩托車前,跳上車開跑了……

這次入室作案僅搶得贓款數千元,這與他們事前想的數目差得太大,未免有些失望。兄弟倆均分了贓款,很快就揮霍一空。錢沒了,他們決定再幹一次。

皇姑車行,一直是使汪家禮產生興趣的地方,常去那裡溜達。他過去在車站東貨場開車,和趙晶等人合夥倒過車,也都與車行有關係。兩年前,兩支手槍買來後不久,他和汪家仁來到車行搶劫,開槍打死兩個賣車的,卻沒搶到現金,一直耿耿於懷,引為憾事,於是,想再到車行去看看。

汪家仁對汪家禮的建議表示贊同。

雖然他是哥哥,汪家禮是弟弟,可是當他們哥倆在一起策劃搶劫勾當時,他總是表現出兄長的“謙讓”來,多聽汪家禮的。現在,他� �經把汪家禮當成了“頭”。他分得的錢比汪家禮花得快,巴不得再出去幹個“大的”,所以兩人一拍即合。

11月9日那天是星期日。上午,他們頭戴全包式頭盔,揣著口罩,暗攜手槍,共乘汪家仁那輛“富雅達”90型紅色摩托車,來到皇姑車行。

跟蹤“奧迪”

上午很快就過去了,下午他們回到車行,繼續在汽車與人群中徜徉,轉動4只賊眼尋覓著。忽然,汪家禮兩眼一亮,用手捅了一下汪家仁:“快,到那邊看看去!”

原來,在一輛黑色“奧迪”轎車旁邊,有幾個人正在車前車後圍著看,還用手比比劃劃地講著價,看熱鬧的人聚了不少。汪家禮側起耳朵,注意聽他們所談的價錢……

果然,汪家禮聽了一會兒,就明白了八九。買賣雙方已經談好了價格———21萬元,下一步就是車、款兩清了。

工夫不大,那3個人都上了“奧迪”,向車行外面開去。汪家禮和汪家仁快步走到摩托車邊,坐了上去,緊緊跟在“奧迪”後面向南駛去。

“奧迪”一氣開到和平區十一緯路第一閥門廠經銷門市部,在門前停下了。汪家哥倆也跟蹤來到,將摩托車停在馬路那面的人行道上。他們看見,那幾個人下車後都走進了門市部。

汪家禮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是個商業區。雖然遠不如中街、太原街那般繁華,但也屬於市中心區域,馬路北面就是交警支隊大樓。他想:如果買主在這裡交付車款,我們動手行嗎?

正思忖間,從門市部走出幾個人,往“奧迪”後備箱裡裝了點東西,然後往西開走了。是不是另有交款的地方?不能讓它脫鉤!汪家禮對汪家仁說:“二哥,快,跟上它!”汪家仁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趕緊跨上摩托車,加大油門追趕而去。過約20來分鐘,汪家仁回來了。他摘下那個沉重的全包式頭盔,用手絹擦著汗,沮喪地說:“媽的,那車開得太快了,沒跟上……”

“快把頭盔戴上!”汪家禮瞪了汪家仁一眼,嘆了口氣,無奈地說:“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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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汪家仁,汪家禮總是感到力不從心,但是沒有辦法,對他只能將就著用。用他的最大優點就是絕對安全,他絕不會出賣自己的。每一想到這個,氣也就消了。他暗暗揣度,“奧迪”為什麼開走了呢?難道交易沒做成?不像……對了,估計又是試車,在試車的同時把門市部賣的東西順便給買主送去。這家商店老闆可夠精明的!他對汪家仁說:“在這等著吧,我想那車還能回來。”

果然不錯,時間不長,“奧迪”開回來了,又停在門市部前,車上的人進了屋。不一會兒,走出一個男的,拎著皮包,急匆匆地向馬路東面的招商銀行走去。汪家禮認出,他就是那個買車人。他是不是去銀行取錢呢?汪家禮為了弄準這一點,跟著那個人去了。果然,他看見那個買車人走進銀行,提取了不少現金,裝進皮包走出來了。

買車人回到門市部,汪家禮對汪家仁耳語說:“錢取回來了,不少。你進去看看環境。”

這間門市房分作前後兩部分。前面是營業廳,東西兩側靠牆放著貨架,貨架上有各種各樣的閥門部件,東側地面上還堆著一些部件。汪家仁走到那些部件前面,裝作內行似的摸摸這個,碰碰那個,邊看邊向裡面掃上兩眼。

裡面是辦公室,用鋁合金做的門窗將營業廳隔開。幾個男的和一個女的正圍坐在辦公桌邊交談著什麼。汪家仁怕時間呆長了引起人們注意,放下閥門走出來了。

那個女人就是王雪露———業主項光仁的妻子,第一閥門廠銷售公司的業務主辦。此刻,她正和兩位賣車人談論買車的事,沒有理會汪家仁。

南市劫案

汪家仁走近汪家禮,講了看到的一切,然後問:“什麼時候動手?”

“再等等。”汪家禮雖然也處於作案前的興奮與緊張之中,但他在竭力控制著自己。這裡的環境不一般,他想幹得穩妥點。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買車人出來了,拎著皮包走了。

汪家禮暗想:他又去取錢?不能再等了,久等生變。他對汪家仁說:“你再去看看。”

汪家仁又進去了,很快就返回來:“錢亮出來了,不少,一大堆,都在桌上放著……”

好機會。汪家禮咬了咬牙:“幹!”

汪家仁將摩托車發動著,使之處於“待命”狀態。兩個人走過馬路,戴上口罩,到門市部門口時掏出手槍,一前一後衝了進去。

“不許動!”衝在前面的汪家仁舉起手槍厲聲低喝,“不許喊!誰喊我就打死誰!”

王雪露和兩個賣車人一下子驚呆了。

“快,把錢裝起來!”汪家仁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一大堆鈔票,掉轉槍口,朝著一個賣車人晃了晃。

王雪露急中生智,用手一劃拉,將那些鈔票弄下桌子,撒了一地。

“砰”!汪家禮的槍響了,無情的子彈射入王雪露的心臟,她身子一栽倒下了……

你不把錢給我,我就要你的命!這就是汪家禮的邏輯,十足的強盜邏輯。

因為是在屋裡開槍,槍聲傳到市聲喧囂的外面顯得不是很大,大街上依然車水馬龍,行人如織。此時此刻,那間屋子裡有惡人在殺人搶劫———這是走在馬路上的行人們壓根兒不會想到的事情。

“快把錢給我撿起來,裝上!”汪家仁繼續用手槍對準那個賣車人,話聲嚴厲。老三開槍打死了那個女人,使他威風大振。由於他想到了過去多次臨場發生失誤,他此刻努力控制著自己,沒有彎曲手指勾動扳機。

震耳欲聾的槍聲,眼瞅著女店主被打死在面前,把那個賣車人嚇得面如土色。他連聲地答應著,蹲下身子往兜子裡裝鈔票。裝完了,汪家仁一把奪過去,和汪家禮退出店房,跨上摩托車飛駛而去……

當汪家仁、汪家禮哥倆在沈城窮兇極惡地連連作案的時候,孫德林、孫德松那兄弟兩個在幹什麼呢?他們也沒閒著。

孫德林這個“3·8”串案犯罪團伙的始作俑者,40歲時沒能“收山”,45歲時也沒有“收山”,繼續帶著他的三弟孫德松在犯罪的道路上走下去。沒有手槍,也沒有獵槍,他們重新拿起刀子、繩子等“冷兵器”,繼續幹著罪惡的勾當。

花樣翻新,這一次他們幹的是過去從沒幹過的新樣式———綁架。

在這個犯罪團伙中,與汪家哥倆和大哥孫德林不同,惟有孫德松似乎是個“兼職”角色。他在參與犯罪團伙幹了幾起案子後,搖身一變又成了一個商人,去內蒙倒牛,在五愛市場賣服裝。在他與妻子分居期間,姘了一個女人,兩人合夥經營一個攤床。然而,他的運氣太差,賭博輸錢,倒牛賠本,個人為家族作出犧牲又導致坐吃山空,加上肆意揮霍,使他經濟變得拮据了。既然已經跟大哥上了“黑道”,正當經商賺的錢難以填滿深深的欲壑,於是他便又想到了那個“副業”,覺得還得和大哥一起幹個案子才行。

孫德松在經商中認識了一戶經營服裝的“大款”,男的在南方駐在,女的在五愛市場經銷。他知道他們很有錢,在市內好幾個地方買了房子。那個女業主在家庭中的地位很重要,如果把她綁架了,向她丈夫狠狠地敲上一大筆,豈不美哉?

綁架案件

孫德松早在1998年1月就有了這個想法,由於服侍病中的父親,這個罪惡的念頭一度被他的“孝心”沖淡了。但經不住在“黑道”上當“老大”的孫德林經常與他接觸,向他灌輸反動腐朽的人生觀,兩個人在一起謀劃犯罪又總是比談論經商贏利之道多得多,他便把自己的那個想法向大哥和盤托出了。孫德林由於賭博輸錢,這時候正處於“飢渴”交迫的境地,汪家哥倆對他的冷漠,沒有槍支的尷尬,以及決心“東山再起”的“雄心”,都使他當即和老三一拍即合,決心換換“口味”,幹一把綁架。

為使綁架成功,他們緊張地做著準備工作。孫德松領著孫德林來到五愛市場,暗中向他指認了那個在攤床前忙忙碌碌的女業主,然後就把跟蹤、“踩點”的事交給他去辦了。女業主的住房那麼多,哪處房子是她經常住的呢?他們特地在塔灣車行買了一輛“華日”100型摩托車,用於“跟蹤”。功夫不負苦心人,後來終於確認她常住的是五愛街那處房子,並認準了那個房間的位置。

一切準備就緒,他們決定在5月5日凌晨,當女業主出門上行的時候動手。作案用的交通工具,原來想用那輛摩托車,後來感到不妥,覺得還是使用汽車為妙。頭天晚上,孫德林到二弟那裡借了一輛“132”雙排座貨車。那車上還裝著半車泡麵呢,這樣更有利於隱蔽。哥倆一起把車開到鐵路中學附近,當晚在車上住了一夜。

次日凌晨3點半,孫德林駕駛“132”,孫德松騎著摩托車,來到五愛街那個女業主住戶附近。他們將汽車停在一幢大廈旁,摩托車停在居民小區的院子裡,然後直奔女業主住的那座樓房。昨天晚上,他們跟蹤女業主一直到家,在看見她的房間熄燈後才離開。此刻,他們等了一會兒,看見那個房間燈亮了,便躥上樓去。他們頭戴用黑色腈綸褲做的頭套,手握買來的單刃尖刀,在那家門口靜靜等候。他們知道,女業主平日對自己的生意十分盡心,每天很早就開門上行。

果然,等了約20分鐘後,那扇防撬門開了,女業主要出來了,孫氏兄弟乘機一擁而進,用刀將她逼住,帶進屋裡。

“老實點,別出聲。不然,我就一刀捅死你!”孫德林音量不大,粗聲粗氣地威脅。

“我……我老實……”女業主魂飛魄散,差點暈過去。

屋裡還有一個女人,不是保姆就是僱來的小工,她驟見闖進兩個蒙面持刀的歹徒,嚇得尖叫起來。孫德林不愧是個應變能力很強的人,他也跟著大聲喊起來,申斥那個女人說:“你咋唬什麼?×你媽的,不想過咱倆就離婚……”這樣一來,即使喊叫聲被鄰居聽見了,也誤以為是兩口子在吵架。在暴力威脅下,那個保姆不敢再喊了。

將兩個女人制服後,匪徒們取出準備好的膠帶,把她們的手反綁起來,保姆的兩隻腳也捆綁了,嘴裡還塞了東西,免得她再喊叫。女業主的態度挺老實,所以沒有堵嘴。在孫德林捆綁女業主的時候,從她的手腕上擼下一隻女式“雷達”牌手錶。

收拾妥當後,孫德林對女業主說:“你聽著,我們老闆想見見你,和你談一筆生意。你配合點!”

“好說,好說……”女業主此時孤立無援,為了免遭毒手,只好服服貼貼,“我配合……”

“你跟我們走,老老實實的,不然就要你的命!”孫德林把尖刀移到女業主眼前,向她晃了晃,刀鋒在電燈下寒光閃閃。

孫德林見女業主挺“配合”,表示滿意。他伸手從衣兜裡取出一架寬邊墨鏡,那是他為這次行動專門準備並作了“加工”的東西。從正面看,那架墨鏡與一般墨鏡沒有什麼不同,可是背面,孫德林往兩個鏡片上各粘一塊膠布。這樣,被害人一戴上這種墨鏡,就成了睜眼瞎,什麼也看不見了;可是在別人看來,卻很正常。

兩個匪徒把電話線拽斷了,威脅保姆不許報案。然後,給已經變成“瞎子”的女業主披上一件大衣,由孫德林摟著她的腰向門口走去。經過客廳時,孫德松看見了女業主的手提包,拿過來翻了翻。包裡裝著七八百元錢,還有一個手提電話,便把這個手提包拿走了。他要手提電話的目的,是為了和女業主的丈夫進行聯絡,向他要線。

匪徒們劫持女業主下樓,出門後摘掉頭套。孫德松為了不讓女業主認出來,腳步匆匆地走在前面,下樓後直奔“132”。

騙槍之計

這時,天已經大亮了。樓外有上行的人在走動,還有人在往“倒騎驢”上裝東西。女業主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到外面後聽見有響聲,猜出附近有人,她急中生智,蹲下不走了。孫德林低聲威脅、警告,她也不走。孫德林大怒,一使勁兒,把她扛起來放在肩上。她大聲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孫德林重施故伎,也大聲說:“我叫你鬧!咱們非上法院不可,不去不行……”但他那令人不能理解的扛人的動作,還有女業主的呼救聲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女業主也從兩眼的余光中看見了他的臉,拼命地掙扎……”孫德林心裡暗罵:媽的,不順!只好放棄了綁架,將女業主扔到地上。他痛恨女業主不好好“配合”,目露兇光,舉刀往她肚子上扎了兩下,轉身跑了。

孫德松正站在“132”車旁等候,忽聽從那邊傳來女業主的呼救聲,緊接著看見孫德林悻悻地奔跑過來,知道出了麻煩,急問:“大哥,怎麼辦?”

“快走!”孫德林說著,往馬路那邊望去,恰巧有一輛計程車開過來,他趕緊招了招手。

“咱這車怎麼辦呢?”孫德松有些猶豫。

車開出不大工夫,孫德林覺著危險已經過去,讓司機停下了,和孫德松下了車。他說:“我得回去,把‘132’開回來。”

是啊,綁架未成,反倒將借來的一輛“132”扔在那裡了,如果不取回來,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嗎?再說,那車是瞞著二弟借的,如果不還回去,怎麼向他交代?

孫德松問:“現在回去行嗎?沒有危險嗎?”

“沒事!”

孫德林也知道取車還存在風險,但他這個人匪膽包天,自信心強,加之,他分析停車的地方與女業主的家尚有一段距離,女業主也未必向警方報案,便決定回去。他又打了一輛計程車,回到那幢大廈邊,看見“132”還靜靜地停在那裡,街上一切如常,沒有警察,就把“132”開回來了。他又回去一次,將那輛摩托車也取回來了。

綁架失敗,孫德林心裡氣悶,又想到了槍。如果有一支像汪家哥倆那樣的手槍,要弄錢就容易、便利得多了,何必用這種又笨又麻煩的方法?

孫德林想著想著,忽然,他靈機一動,萌生了一個念頭。

他和汪家哥倆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想當初,這幾個人走上“黑道”打家劫舍,“活兒”一起幹,錢大家分,講的是哥們兒義氣,精誠團結,誰也不猜疑誰,誰也不戒備誰。可是後來,汪家哥倆一人買了一支手槍,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他們越來越神氣,越來越習慣於說上句,行使“否決權”,不再把他這個“老大”放在眼裡了。有幾次幹案子,他們即使把槍借給他用,完事之後也馬上收回去,多留一會兒也不行。槍,使他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失去了平衡與默契。現在,他們哥倆幹的案子一起接一起,卻把他和孫德松扔到一邊,連個信兒都不告訴……每一想到這些,孫德林就感到氣憤,妒嫉,又有些無奈。

如果兩方面從此分道揚鑣,各幹各的,倒也罷了。讓孫德林隱隱感到不安的,是汪家哥倆手中的那兩支槍。他們會不會出於滅口的目的,將我和三弟幹掉?

讓孫德林擔心的還有一點是,汪家哥倆自從有了槍,越幹越瘋。憑他們那個幹法,風險很大。特別是汪家仁,腦子不行,手腳也笨,早晚得在他身上出事。一旦落入警方之手,他和孫德松也好不了……

孫德林越想越怕,感到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把汪家哥倆的兩支槍弄到手。這次綁架那個女業主受挫,正好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

孫德林找到孫德松,把自己的擔憂對他說了,他也有同感。但是,他不知道怎樣才能把汪家哥倆的槍弄到手,因為那是他們的心尖子。過去,只有在一起幹案子時他們才肯把槍亮出來;現在,兩方面幾乎是分道揚鑣了,他們叫你連槍毛也碰不著。

孫德林看見孫德松迷茫的神態,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我自有辦法,咱們這麼辦……”

孫德松聽了,點了點頭:“我看這個辦法行!”當天晚上,孫德林、孫德松來到汪家禮的家。

爾虞我詐

對於孫氏兄弟的來訪,汪家禮感到有些意外。如果在過去,大家一起“幹活兒”,交往比較頻繁,習以為常了;現在已形成各幹個的,那兄弟倆突然登門令他感到不解,不能不有所戒備。他以前曾和汪家仁談過,孫德林這個人陰險狠毒,為防不測,不如先下手,把他們兄弟倆整死,以絕後患。後來兩個人又一商議,感到事情沒壞到那個地步,就打消了滅口的念頭。但這次汪家禮想,既然我們對他有過那個想法,他們是不是也在打我們的主意呢?不能不防啊!汪家禮為防不測,特地找了汪家仁,和他共同接待他們。如果來者不善,兩個對兩個,也不至於吃虧。汪家禮還特地把那兩支槍從屋頂上的鴿子房裡取下來,頂上子彈,放在伸手可及的隱蔽處,以備萬一。

4個人見了面,寒暄了一番後,孫德林皺起眉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瞞你們說,我和老三這次來是找你們幫個忙。我們幹了個‘活兒’,幹得不乾淨。我給了那個女人兩刀,但是她沒死。她認識老三。今晚她男人要從廣州坐飛機回來,如果他們兩口子一對話,我們就完了!”

汪家禮和汪家仁聽了,都很緊張,兩個人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目光。

汪家禮問:“這事,你想怎麼辦呢?”

“我想,今晚她男人從飛機場回來,最好在他進屋之前就把他解決了!”孫德

林說得很乾脆,“我們想借你們的槍用一用。”

汪家哥倆又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汪家禮暗暗打量孫德林和孫德松,琢磨他們的話是不是說謊。看了一陣,不像。以孫德林的性格來說,這樣低三下四地來求他們,是很少見的。如果不是真的有了緊急情況,他也不會在他們面前揭自己的短……

但是,且慢!越是這樣,汪家禮越是感到應該慎重對待。事情來得太突然了,特別是涉及到槍的事,萬萬大意不得。以前研究怎樣解決王文緒的問題時,孫德林最早曾提出過把他幹掉。後來大家權衡利弊,才沒那麼做。把槍交給孫德林的手,叫人不放心。要是他……汪家禮不敢想下去了。

“沒有別的辦法嗎?”汪家禮問。

“沒有。只有這麼辦。”孫德林說。

如果事情真像孫德林說的那樣,汪家禮明白目前處境的嚴重性。如果孫德林兄弟出了事,他們哥倆也得完。4年前那次他們入室搶劫家具城老闆,在雙方對峙中,老闆看見他的臉了,事後他心驚肉跳的,也要把那個老闆幹掉。當時,孫德林是全力幫助他的。今天他來求我,當然不好拒絕,何況這事關係到大家的安全。只是,這槍……

4個人都在沉默著,屋子裡靜得出奇。遠處傳來幾聲狗吠,夜深人靜聽得很真切。孫德林置身於這種少有的氛圍之中,突然有一股強大的恐懼向他襲來。看到汪家禮猛抽菸不說話,他就知道,今晚“借”槍的計謀不會成功了,而且很可能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懷疑和憎恨。這兩個傢伙總不吭聲,在打什麼主意呢?在我說出了今晚面臨的危險之後,他們是不是正在考慮現在就把我們幹掉,以免牽連到他們身上?

孫德林越想越怕,趕緊琢磨對策。他乘汪家哥倆沒注意,轉過臉對孫德松使了個眼色,說:“對了,老三,我把那個娘們的‘手提’忘帶來了。她男的下了飛機,肯定要和她聯絡,你快回去看看!”

孫德松不明白大哥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但又一想,他這樣做肯定另有目的,便答應一聲,騎上摩托車走了。

孫德林聽著摩托車的聲音越來越遠,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又看了看汪家禮,暗想:我弟弟走了,你們想殺人滅口也不可能了。即使你們把我整死,我弟弟也知道是你們幹的!

對於孫德林的心理活動,汪家禮當然不能覺察出來,他只是在琢磨,怎樣才能既“幫助”了孫德林,又不把槍借給他。惟一的招法,就是跟他一起去,幹掉那個從廣州回來的“大款”。當然,槍必須由自己拿著。

“大哥,你們的事就是我們的事。走,我和二哥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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