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昊公子說的極有道理。
五類人，分而治之。”
李斯深深的吸了一氣，平復著心情，清冷道，“然，諸子百家，眾口難調。
朝野非議不止，政令不暢，難道，就任由其野草般的瘋長？”
“當然不！
小子看來，焚書，只會把全天下推到了朝廷的對立面。
我提議：
天下歸心，堵不如疏。
抑制百家，獨尊儒術。”
轟卡卡。
轟隆隆。
連嬴政都被夏昊驚雷之語炸的身形一晃。
連博士宮的三人，不可置信，呆若木雞。
……
“抑制百家，獨尊儒術？”
滾滾驚雷平息之後，李斯一臉不可思議，顫聲確認道，“你可知，儒家與法家，勢若水火，冰炭不同器？”
“對，抑制百家，獨尊儒術。
然，儒學必須改良。
不僅要博採眾家之長，更要以儒家的名義宣導皇權神授，服務於皇權。
正如李相恩師荀子所持，天地君親師，神話皇權專制。”
“如果，博士宮能將儒家改良，為皇權保駕護航......
引導天下讀書人，舉國宣傳大秦正統......
以後，儒家便是天下第一流派。”
博士宮三人這才相信，夏昊不是信口開河，依然如中電殛，抑制不住的渾身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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涕淚滿盈，狀若癲狂！
至於改良儒家，服務皇權，這算甚事？！
儒家的崛起，原本就是服務於各個諸侯君主，並無實質衝突。
天下正統，天下第一流派啊！
“還是剛才那個問題，儒法相悖，冰炭如何同器？”李斯清冷道。
“冰炭為何不能同器？
陽儒陰法，外松內緊；
表面仁政，實則法治；
儒道管心，律法管行；
兼容幷蓄，外柔內剛。”
轟隆隆，一道閃電在眾人腦海閃亮。
晨鐘暮鼓，振聾發聵。
是啊，誰說冰炭不能同器？誰說水火不容？
否則，水是如何燒開的？
……
“李相可聽說‘禮法並舉、王霸統一’，又可曾聽聞‘天地君親師’之論？”
夏昊雙眼精光爆射，直逼李斯。
轟隆隆。
晨鐘暮鼓，當頭棒喝。
李斯陡然變色，如中電殛。
眾人皆驚！
“荀子，儒法並舉大儒，李相不該忘記吧？為何所學僅用了一半？”
夏昊疾言厲色，聲調陡然拔高，“難道李相欺師滅祖？
刻舟求劍，故步自封，誤國誤民！”
“我沒有……”李斯癱坐椅子上，一臉慘白。
眾人皆震驚的看向乳虎少年，如山如嶽，淵渟嶽峙。
筆直的站立如一把標槍，更如一把一往無前、斬天滅地的利劍。
“荀子，李相的師尊認為，‘治之經，禮與刑，君子以修百姓寧’，禮以定倫，法能定分，二者可以相互為用。
法，表現為透過賞罰來維護等級秩序。
禮，高於法，禮為法之大本。
只講法治，不講禮治，百姓只是畏懼刑罰，一有機會仍會作亂。
‘法治’，稱為‘暴察之威’；
‘禮治’，稱作‘道德之威’。
法治至其極也不過為‘霸’，而不能成‘王’。
如果以禮義為本，則法治法的一律化打破了貴族和平民的界限，使一切人平等。
禮法並舉，王者之事畢矣。
也只有此種功業，陛下，才能真正超越三皇五帝！”
……
“李相，夏昊說的可對？”嬴政森然道。
“陛下，臣學藝不精，不敢儒法並舉，僅沿襲了商鞅法治……”李斯噤若寒蟬，跪地稽首。
“陛下，此怪不得李相！在天下一統之前，若非徹底貫徹法治的霸道，定不會有今日的天下歸一！
夏昊繼續道，“只是，治天下期間，切不可墨守成規，不可偏廢。
儒法並舉，剛柔並濟，陰陽平衡，冰炭同器，方為治世大道。”
“嗯！”嬴政澹然道。
李斯也長長的出了口氣，甚至多了一絲感激。
“陽儒陰法”，是從西漢漢武帝時期實行的大一統思想制度，這是一種外松內緊的統治策略，表面仁政，實際法治。
“陽儒陰法”，是專制主義中央集權制度一種成熟的治國策略，它代表了一種兼容幷蓄的政治心態，既避免了儒家的柔弱，也避免了法家的嚴酷。
“陽儒陰法”，神化了專制王權，因而受到中國古代封建統治者與歷代儒客推崇，成為兩千多年來中國傳統文化的正統和主流思想。
……
“只是，如何獨尊？如何抑制？
儒道管心，律法管行，很有可能製造出一批口裡不一，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啊？！”
馮去疾輕飄飄的一語，讓對面的博士們目眥欲裂，怒目相向。
“僅一個輕飄飄的提法，肯定遠遠不夠。
現行的秦法，以獎勵耕戰為主，天下一統之後，階層固化，宛若一潭死水。
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帝國初定，百廢待興。
三十六個郡縣，加上百越新擴張之地，大片的土地荒蕪，三成的郡縣幾乎處於真空管理狀態，人才稀缺啊！
郡縣官員由帝國任命，卻無統一的尺度和標準，這本來就是最大的不公。
二次變法，從官員的任命開始，建立科學的選拔制度。”
“儒家牽頭，集萃百家精華，把家、國、天下思想融為一爐。
開辦學堂，普及教育，開啟一條新的，更加科學的晉升通道！
以學識高低作為新的標準，取代家族的壟斷，和軍功一起並行！
這，就是科舉制！
無論貴賤、無論貧富、無論嫡庶，科舉面前，人人平等……
為天下寒士提供一條改變命運的通道。”
轟卡卡。
轟卡卡。
黃鐘大呂，振聾發聵。
如一道道熾熱的閃電，將嬴政的識海照的雪亮。
“彩！”
“彩！”
聞所未聞，卻石破天驚，切中要害！
有了晉升通道，有了施展抱負的舞臺，誰還會無事生非，野議朝政？
……
“當下的讀書人，如同萬馬奔騰，毫無方向的四面亂撞……
只因，他們報國無門，無邊的激情無處釋放，滿腔的熱血無處燃燒。
如同，處於發情期的雄豬，渾身的精力無處發洩，不惹事才怪！”
“噗……”
“哈哈哈……”
“的確如此……”
……
“科舉選拔，如同大渠一般，讓四下氾濫的滾滾洪流，約束在正確的方向。
萬流歸宗，匯入為國家服務的汪洋大海之中。
他們不是喜歡議政嗎？
現在不僅讓他們議，還讓他們親身參政。
讓這群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酸儒，親身體會朝堂之困，朝堂之不易，朝堂之艱辛。
科舉，讓天下的讀書人，再度打通上下階級，讓整個大秦都徹底活絡起來！
這，給天下的讀書人，天下寒士提供……
一個公平的賽場……
一個奮鬥的希望……
一個晉升的通道……
一個施展抱負的平臺。”
“有了這個通道，給天下的讀書人無處釋放的智慧，滾燙的熱血，滿腔的抱負，找到一個為國為民的釋放出口。
你有本事就去科舉，就去做官？切切實實為民服務，改善民生。”
眾人已經忘記了喝彩。
夏昊一句句驚雷之語讓眾人茅塞頓開，如飲甘露，如痴如醉，熱血沸騰。
……
“至於具體操作，在各地建設學宮，然後在各級郡縣舉行初試，中試，最後每三年在咸陽，在陛下的注視下進行殿試！”
“除去每年定期考試，三年一次的殿試制度，還保留臨時下詔的考試，以備不時之需。”
“以後但凡有官位空缺，除卻軍功進爵之外，其它缺口全都由各級考試補充！”
“相馬不如賽馬。
每年，三十六郡橫向評比，末位淘汰，騰出的空缺，便可補位。”
“能者上，庸者下！”
“在位之人想保住自己的位置，只有一條路……
銳意進取之路，心繫黔首之路，激進狂飆……
一旦奔跑速度慢了，隨時等待補位之人早已虎視眈眈……”
“讓大秦的水流動起來，活起來！”
夏昊渾身迸射的自信與激情，舉手投足帶著莫名的韻律，自然而然的融入天地，身上宛若實質光影熠熠發光，更如神祇降世！
“彩……”
“妙……”
“高……”
“哈哈哈哈，這哪是抑制百家，這是政策導向，罷黜百家啊！
你想學其他的百家，可以啊？！但做不成官啊！”
“分明是陽謀啊！
有了驅動力，天下書同文，學同書，根本不用法令強制！”
“推行了多年的書同文，效果堪憂。這一招可靠，大秦的美篆便傳遍九州。
諸子百家的書籍重新熔鍊，科考的必須範圍啊，學同書自然而然。”
“是啊。學而優則仕。
想入仕可以啊？！
書同文，學同書。
天下歸心，指日可待啊！”
孔鮒等人一掃斯文，手舞足蹈，擊掌相慶，開心大笑。
……
“陛下……天空出現了祥瑞……”
“紫氣東來，巨龍翻騰……”
“漫天的鳥獸，百獸來朝啊……”
一太監跑進大殿興奮高呼。
若是平素，打斷議政，非直接腰斬不可。
“祥瑞？”
眾人驚悚駭然間，起身便往外跑。
連嬴政都起身中，卻又無奈的坐下，這出去，不穿幫了嗎？
心中的驚天海嘯卻久久無法平息。
天下歸心，堵不如疏。
抑制百家，獨尊儒術。
改良儒家，皇權神授。
陽儒陰法，冰炭同器。
表面仁政，實則法治。
儒道管心，秦法管行。
兼容幷蓄，外柔內剛。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科舉制度，萬流歸宗。
“這人才流動制度，如同叢林法則，一旦你追我趕，流動起來，這大秦便生機盎然，生機勃勃。
原本，天下讀書人罵我，非議我，將來是贊我，感恩於我……
讓天下的讀書人深入黔首百姓宣導國策，宣導皇威，獨尊儒術，根本無需強推啊！
只需要把儒家適合皇權的學術納入科舉範圍，讀書人自然而然的全都以儒術為主了。
儒家，佔了全天下大半，不僅化敵為友，而且成了服務我大秦的絕世利器啊！
天佑我大秦，昊兒乃聖人轉世啊！”
……
“祥瑞啊！大秦之福，百姓之福，陛下千古啊！”
“我提議，將御射博士夏昊，打造為千年一代的榜樣，標杆。”
“夏昊公子，心繫蒼生，懸壺濟世，儒武雙修，聖人之姿啊！”
眾人重新返回大殿，感慨萬千。
“咳咳……”
嬴政清清嗓子，虎豹雷音道，“秦法改良，納入議程。
對外，‘人才科舉，獨尊儒術！’
對內，‘陽儒陰法，外柔內剛！’
諸位以為然否？”
“臣，附議！”
“臣，附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