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叫小月的女子抬起頭,盯著我詭異一笑。
我瞬間有種被毒蛇纏上的感覺,驚得後退半步,沉時偃扶住了我的腰。
“我沒見過她。”我說,“我很肯定。”
我雖然臉盲,但這樣憎恨可怖的眼神,如果見過我一定會有印象。
“王妃?”小月的笑容更大了,“真是……可笑!”
“放肆!”淳于律臉色鐵青,“問什麼你就答什麼,若再敢出言不遜,本王有的是辦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算什麼王妃!她是詐死的念昔公主!她是野種!”
小月突然發難,侍衛將她的臉按在地上,雙手反剪到背後。
那一刻我害怕極了,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臉上湧,雙手冰涼,我的秘密突然被曝露在了大庭廣眾之下,而我毫無準備,措手不及。我下意識地就要躲在沉時偃背後,他先我一步攬住我的肩膀,不讓我往後躲。
在場的人都驚得面面相覷,所有目光齊刷刷看向我。苗疆王和王后是驚訝,四個親衛臉上是不可置信,還有淳於瓊精緻面容上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
“王妃,此女所說,是真是假?”
“不……”我搖搖頭,廣袖遮掩下的雙手忍不住發抖。
承認了會如何?我會被治罪嗎?還是會被送回北國?或許,還會牽連沉時偃、吳老將軍和惜月知秋他們……我不能說。念昔公主已死,我是吳老將軍收的孫女,慕柔郡主。
“這……”苗疆王和王后對視一眼,有些不信。
“王上,此時最該審問的,是這女子,她能拿到噬蠱、下蠱害人,有人幕後指使也未可知。至於王妃的身份,還輪不到一個不明來歷的人汙衊。”
沉時偃一番話下來,淳于律也不好意思再問,“咳,小月,你如何得到了噬蠱?”
小月被按在地上動彈不得,平靜了許多:“偷的。”
“大膽!”
“確實是偷的。民女以前在長老府裡當丫鬟,偷了許多財寶,裡面也有噬蠱。逃到北國,碰到了出嫁的念昔公主,我嫉妒她的身份,想利用她謀財,就下在了她身上。”
“雲川長老,你上前看看,可認得這女子?”
雲川長老皺眉,在離小月一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打量了幾眼,搖了搖頭:“臣對她沒有印象,府裡確實出過偷東西的下人,但不是她。臣手中只有一個噬蠱,幾年前就因為下人的失誤死了。就算她偷得到,也是無用的。”
淳于律厲聲道:“你口口聲聲說蠱是你下的,母蠱可在你身上?”
小月眼神一暗,不再開口。
雲川上前替她把脈,片刻後:“回王上,此女身上並無母蠱。”
“你作何解釋?母蠱究竟在哪?!”
“民女,不知……”
“滿口胡言!來人,帶下去!嚴刑拷打!”
小月並不反抗,被侍衛拖了下去。我留意到她的腿似乎是使不上力,軟軟地下垂著,腳和鞋也破了,在大殿的地磚上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
淳于律嘆了一聲:“有人舉報此女在王城周圍鬼鬼祟祟,本王才將她抓來拷問,沒想到還是一無所獲,唉。”
“王上百忙之中還替我們夫妻操勞,時偃感激不盡。”
“二位亢儷情深,本王也甚為感動,定會盡力找尋母蠱寄主。”
淳于律和王后走了以後。淳於瓊笑著走近我們,明豔大方,頗有嫡公主的氣勢。
“方才那位小月倒有幾分眼熟。”
沉時偃面色一肅:“你認得她?”
淳於瓊笑著搖搖頭,像一朵從風偃仰的嬌花:“談不上認識,但她似乎是我一位故人的隨從。”
沉時偃握緊了拳頭:“那人是誰?還請殿下告知。”
“這個嘛……”淳於瓊笑著湊近沉時偃,紅唇幾乎貼到了他臉頰,一觸即離,“我告訴你,你也不認識。”
沉時偃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殿下請自重。”
淳於瓊笑得坦蕩不羈:“何謂自重?我們苗疆的女子,對心愛的男子向來熱情似火。王爺正好對我的胃口。公主府還未有駙馬,只要王爺答應娶我,駙馬的事就是本宮的事,我自然會幫你問問我那位朋友,若真是他,王妃不就有救了?”
“呵……”沉時偃冷嗤,我擔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識時務者為俊傑,王爺是聰明人。本宮願意等,只是不知你的王妃能等多久。”
沉時偃面色鐵青,我還是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這樣可怕的表情。
淳於瓊眼帶笑意,又扔下一記重磅炸彈:“本宮好心提醒你們,要想解噬蠱,必得母蠱持有者心甘情願放血入藥才行。那人為何偏偏對你的王妃下蠱?王爺,還不明白嗎?你執意和她在一起,只會害了她。”
沉時偃手臂上青筋凸起,手背也捏得發白,公主這番話字字誅心,可憑什麼,在一起就是害了我?笑話!
“公主殿下,和他在一起是我的選擇,並不是他強留我。只要我們相愛,不論還有多少時日可活,我都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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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於瓊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希望王妃毒發痛苦之時,還說得出這番話。本宮拭目以待。”
淳於瓊娉娉婷婷地走了,留給我們一個高貴冷豔的背影。
“夫君君……時偃……好老公……”
我不知怎麼安慰他,只好踮腳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
“軒兒……”他回抱住我,聲音裡有些哽咽。
我心中一痛:“不要在意公主的話,她故意這麼說,想從精神上擊潰你,逼我們就範。”
“萬一是真的……她認識小月的主子,這是唯一能救你的機會。”
“不如,我們去問小月?她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一定不是一般人。”
沉時偃思忖著:“好,只能如此了。”
【苗疆大牢】
看守小月的,正是白天押解她的兩名侍衛。
“王爺!”
“本王有話要問,開啟牢門。”
“是。您當心她傷人。”
整座牢獄裡陰冷潮溼,混著泥土和血的腥味。小月的雙手雙腳被鐵鏈鎖著,身上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
饒是她對我有威脅,此情此景也讓我生理性地不適。
牢門開啟,兩名侍衛自覺地退到了後面。
小月半眯著眼
,黏稠的血湖在了她的右眼皮上。
“是你們。”她的嗓子有些啞,是久未飲水所致。
我不忍看她身上的傷,把溢到嗓子眼的乾嘔壓了下去。
“小月,是誰指使你的?”
“無人指使。”
“你為何說王妃是念昔公主?”
“我見過她。”
“你在何處見過她?”
“白草堂。”
我和沉時偃對視一眼,我這才恍然大悟,就是在那時候,我中了蠱。難怪沉時偃說害我的不是白楨,幕後主使另有其人。所以,白朮——我孃親的師兄、我名義上的舅舅,他並不想害我。
“你為何進白草堂?母蠱在誰身上?”
“無可奉告。”小月閉上了眼睛。
我拉了拉沉時偃的袖子,她願意說出這些已經是意外收穫了。
我問出了心底裡的疑惑:“你為什麼,說我是野種?”
小月睜開眼,臉上露出那熟悉的詭異笑容:“你根本不是林涵的親生女兒,你身上流著白朮的血!”
“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半信半疑。
“少主親口所說。”
原來是白楨說的……我信了大半,震驚之餘,更多的是茫然。
記憶不合時宜地憶起了林逸表白那日,我試圖用表兄妹之間不可跨越的血緣關係讓他退卻,他的反應卻很曖昧,還說,總有一天要讓我心甘情願站在他身邊。
我不是涵王的親生女兒這件事,林逸也早就知道了?涵王知不知道呢?
突然被揭開身世,我卻只覺得滿心悲涼。真正的念昔公主,確實早就已經死了,這個可憐的女孩子,到死都不知道涵王為何無故對她冷漠。
不是涵王的女兒又如何,是白草堂堂主的女兒焉能如何?斯人已逝,糾結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小月,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念昔已死,我是慕柔郡主,也是南國四王妃,可歸根結底,我只是個命不久矣的女人罷了。身世和地位於一個將死之人來說不過浮雲,你覺得我還會在乎嗎?”
小月不回答,但笑容慢慢從她臉上消失了。我嘆了口氣,對沉時偃道:“可以讓他們不要再對小月用刑了嗎?”
“好。”沉時偃走到旁邊,給了侍衛一錠銀子,那兩人喜笑顏開,連連答應。
“我們走吧。”我率先往外走去,沉時偃追上我,攬住了我的肩膀。
我貪婪地呼吸了幾口外面的新鮮空氣,雖然沉時偃說這裡有瘴氣,但服了解毒丸之後,只覺得比別的地方空氣稀薄些罷了。
“不要太傷心。”沉時偃說。
“你哪裡看出來我傷心呢?”我撇撇嘴,不肯承認:“又不是我親爹。”
沉時偃與我十指相扣:“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
“你本來就是!夫君還不算親人麼?”
“娘子,我會給你一個家,你永遠不會失去我這個家人。”
“一言為定。拉鉤!”
“何謂‘拉鉤’?”
“就是這樣!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了誰就是汪汪!蓋章!”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