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遊樂園裡開車回去的時候, 姜老闆都顯得情緒鎮定，似乎完全沒被反殺一軍。
季臨秋心情很好，以至於罕見地在路上哼歌。
姜忘心平氣和聽了一會兒, 看了眼車後座八爪魚睡法小孩，慢慢道：“季老師原來還這方面的天賦。”
“還算不錯。”季臨秋笑眯眯道：“坐跳樓機也沒什麼感覺。”
男人嗯了聲, 繼續條不紊地開車。
季臨秋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
這傢伙蔫兒壞, 平時絕對不是這種風格。
嘴上被佔便宜都會立刻想著找回來, 更何況是今天這樣。
可是姜忘現在……像沒事人一樣。
以他對姜忘瞭解，要麼是心裡藏著什麼事，要麼是早就想好反擊的點了。
季臨秋一時間沒頭緒，明著觀察他細微表情。
“怎麼？”姜忘瞥他一眼，逗小孩兒玩一樣又道：“餓了抽屜裡糖零食。”
“你事瞞著。”季臨秋敏銳道：“直說, 什麼事。”
他們兩一向直來直去，也因此關係比其他人要更好，從不憋著藏著。
姜忘笑眯眯地開著車，故意不說。
半分鐘不到, 季臨秋敗下陣來, 從抽屜裡剝了根葡萄味棒棒糖給他。
姜老闆一口叼住, 聲音有些含糊。
“你記不記得, 再段日子就要年了。”
“嗯，然後呢？”季臨秋反應來這炮仗要跟他一起過年，思考速度驟然變快。
“年之前，期末考試之後，還要開個家長會吧？”
季臨秋種非常不好的預感：“你不會……”
“當然要去。”姜忘吃著糖心情很好：“怎麼著也拿過優秀家長的小獎狀。”
今年家長會開得很晚。
尋常都是期中開, 但因為期中那會兒隔壁學校先是有個小孩失蹤，然後找到時已經淹死了，各校都忙不迭地加強安全管理和相關教育, 搞完剛好上頭過來批評檢查，哪兒還顧得上這事。
期末開家長會也沒啥，剛好總結下成績順便跟家長們叮囑下注意安全，總有馬大哈家長一打起麻將來啥都顧不上，以前沒少出事。
但季臨秋沒想到，姜忘這回真要正兒八經來開會。
事情就有點微妙麻煩。
季臨秋一入教師狀態就猶如偶像營業，笑容一毫不差，碰到再糟心事也能行雲流水地處理好，說是長袖善舞也不為過。
在這個階段裡，他厭世一面，桀驁一面，都被收好到內心小盒子裡，隔絕得很完美。
跟姜忘不熟之前，他只要一出小出租屋就是這個狀態，回家了才喘口氣。
但現在如果曖昧物件以家長身份明晃晃地坐在教室裡，很破功危險。
季老師臨時有點短路：“你別來了。”
“為什麼不能來？”姜忘一臉委屈巴巴看他：“照顧星星這麼久，好不容易期末了，想關心關心孩子，不是應該的嗎。”
“裝，你再裝？”季臨秋伸手捏他臉：“你絕對是故意的。”
自打季臨秋住進他家以後，學校有什麼動向，彭星望成績上升還是下降，哪回姜忘不是第一個知道。
小孩以前在班裡是吊車尾，現在都跑到前十去了，學習自覺又聽話，根本沒什麼好操心。
“輕點，輕點。”姜忘正色道：“確實想去班裡瞻望下季老師師範風采，個人覺得完全合情合理。”
季臨秋感覺自己職業生涯受到挑戰。
“你不要搞事情。”
“絕對不搞。”
“不許亂提問。”
“一句話都不說。”
“也不能小動作一堆，別的老師講話你在那疊東西玩。”
姜忘瞥他一眼：“你很瞭解我啊，是不是喜歡我好久了？”
季臨秋又要伸手捏他臉。
“別——再捏就不對稱了！”
事情比他們預想的稍微複雜一點點。
姜忘預想很簡單，時間一到穿得人模狗樣再抹個油頭就去學校，聽老師們誇誇幼年版自己多聰明伶俐學習如何突飛猛，然後看看溫文爾雅季老師，時間一到原地散會三人去吃頓好。
然而，他忘了還一堆家長也在場。
嚴格來說，這些家長不僅是書店常客，也是快遞站常客，以及潛在相親物件或相親物件親戚。
人模狗樣的姜老闆還沒走校門裡，就被旁邊的家長認出來。
“喲！姜哥也來了，來來抽根菸，新買芙蓉王！”
“這不是姜老闆嘛！你也來開家長會啊！”
隨後他就像個磁鐵一樣，一路往裡走一路吸引大群熟人，雪球般越滾越大。
來客套想合作生意的，聽說他錢所以特意來借錢。
“咱兩孩子是同學，能不還你嘛，對不對？”
還單身女家長含羞帶怯地打招呼，問他開完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姜哥……”
姜老闆笑容維持地略有些勉強：“會回公司有事，不了不了。”
他臨時感受了一把當班主任時被幾十個人瞬間圍住恐怖狀況。
所人都找他事，而且需求一個接一個五花八門什麼都有。
難怪臨秋不當班主任……不當英語老師估計也沒好到哪裡去。
介於這位英俊家長太受歡迎，以及好事愛看熱鬧的好些家長也圍過來，隔壁班本班的全擠在一塊亂糟糟地擋著路，招來班主任老太太黑著臉清路。
“散開散開！回自己位置坐去！”
家長裡還真好些個被她教學生，一激靈跑回教室了。
家長坐齊以後，照例是班主任先總結概括，外加叨叨二年級多重要，如何要打好基礎為未來鋪路。
不都是些套話，從小學一年級到後頭高中三年級，就沒哪年不重要，小學年年給初中夯實基礎，初中年年預備給高中鋪路。
姜忘拿著通知單草草籤了個名，沒事翻小學課本看，幾分對童年的恍然懷念。
其他老師站在門邊排隊著講期末考試成績變化，在別的班講完再來。
程接近一半時候，姜忘才在窗外看到季臨秋。
季老師很忙，要跑好幾個班，最後才來他們這。
剛好有些家長出去接電話抽菸了，見他也去打招呼聊天，圍了個小圈遮得看不見臉。
姜忘本來還想跟季老師眉來眼去幾回合，發覺沒這個機會，悻悻趴回桌子，將就著小桌椅裡點憋屈。
許蓉老太太冷咳一聲，些突兀地打斷詹老師發言。
“些家長，來都來了，還是清醒著聽聽，要睡可以回家睡。”
姜忘後背一涼，坐得板直跟老太太笑了下。
老太太哼了一聲，都懶得看他。
另一邊，季老師跟幾個家長解釋著他們家孩子英語學習狀況。
也真是難為腦子，他同時教好幾個班的學生，一遇到家長就要現場抽查對每個學生瞭解程度，跟資料庫考核一樣必須得秒答出來，家長還會特意看他記不記得他們小孩的成績。
三五個家長陸續答疑完，後頭一個年輕貌美的單親媽媽湊了來。
“季老師，”她有些羞怯地看了眼教室裡面：“這個班的姜老闆，就是開書店那個，現在是單身嗎？”
季臨秋眉頭一跳，平緩道：“不好意思，只瞭解學生事。”
女家長略有點失望，當著他面往教室裡看好幾眼，像是想藉機跟那人點眼神互動。
季臨秋也看了去，瞧見那人百無聊賴地趴在小桌子上，看著憋屈又點可愛。
“之前買書時候，還跟他聊幾句天，感覺是很風趣人，見識談吐也好。”這家長還感慨上了：“哎，下次再試試要個電話號碼好了，您幾位老師工作也辛苦，辛苦哈。”
最後一句完全是白饒。
季臨秋笑不露齒地同她告別，轉身了教室。
王八羔子，淨到處撩人。
姜忘正發著呆，忽然瞧見玉樹臨風能歌善舞賢惠大方風情萬種季老師來了。
看著一身書卷氣，客氣疏離，和家裡那位判若兩人。
姜家長又坐直一些，意無意地瞄他一眼。
季老師今日不像以前一樣平易近人，反而顯得點高冷。
輪到他講話時，也只是虛虛和大家點個頭，一板一眼地講起今年英語學習度，以及期末考試成績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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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長們聽得全神貫注，些還在記筆記。
季老師眼神全程遠視，就是不往某人身上落一下。
姜忘點小失落，但聽得又很滿足。
“除此之外，也希望家長們注意小孩的英語聽力，以及語感方面的培養，可以多給他們聽一些英文兒歌磁帶，或者陪孩子們看看英文電影。”
“季老師！”家長忽然舉手：“聽許老師說您是地道牛津腔，能讀一段給們見識見識嗎！”
旁邊的家長小孩兒也跟著起鬨，還真就把聽英文朗誦當稀奇事。
季臨秋微微頷首，不緊不慢道：“那我給大家朗誦一段雪萊詩。”
他略一清聲，眸子終於看向人群中央他。
如同在雪後晴夜裡，月光朗照繁星。
\"yet lookme，take not thine eyes away，
which feed upon the love within mine own.\"
依舊看著，別把眼睛移開。
讓它們繼續宴享我眼中愛。
\"whichindeed but the reflected ray
of thine own beauty fromspirit thrown.\"
這愛其實也不是你自己美，在我靈魂深處反射光輝。
\"……and yet i wear out lifewatching thee.\"
而依舊在燃燒生命注視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