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臨秋車上睡著了。
靜悄悄地, 像飛鳥收斂翅羽蜷好那,倚著車窗淺淺睡著。
偶爾汽車駛過石子或減震帶,座椅連帶著瞬震顫, 男人會略偏頭調整姿勢,但仍呼吸依舊細微綿長, 像是賴床。
姜忘開後半段時看了他好幾次, 內心感覺像發現了個小禮物。
他很喜歡看他不時的狀態。
有時鬆散疲倦, 有時警戒敏感,但都比模板式的滿分老師來得有趣。
是季臨秋睡著時子太放鬆了。
他原就五官清秀,皮膚白如暖玉,閉眼淺眠時會多幾分不設防,看起來很好欺負。
姜忘能感覺到自己破壞欲作祟, 悄聲譴責自己兩秒鐘。
到晚想什麼呢。
他偏回目光,繼續注視偶爾轉彎的高速公路末端,思緒漸漸走遠。
如果將來真的和季臨秋起了,要不要告訴親爹親媽呢?
雖然嚴格來說, 杜文娟和彭家輝如今實際是彭星望的父母, 但他已不知不覺和他們關係密切如家人了。
總歸是要說聲的, 哪怕對方有些驚訝反感, 但瞞著不是他行事風格。
那星星呢?
姜忘自後視鏡瞥眼搖頭晃腦聽周杰倫磁帶的小屁孩,覺得荒謬又好。
我談戀愛了,要不要告訴小時候的我聲?
彭星望離他們最近,以後估計最容易感覺到些什麼。
最好還是等他再長大些,十七八歲那會兒慢慢解釋。
——以及順帶等他十七八歲時想法子圓上‘大侄子過分像我自己’這個怪問題。
季臨秋睡醒時已濛濛黑, 有些茫然地輕哼了聲,眼睛霧濛濛地往側看。
“大概還有八分鍾到酒店,”姜忘拿可樂罐冰了下他臉頰, 得蠻壞:“醒了沒?”
季臨秋輕嘶聲,右手接了可樂冰他脖頸。
姜忘佯裝被影響到:“哎哎,開車呢!”
週六他們起了個大早,七點半抵達裕漢遊樂場買票口,八點整第批入園。
這個時間段卡得很好,通票手玩什麼都免費,趁著人少還能把喜歡的專案玩上好幾遍。
很多專案硬要求小孩米四才能入場,好彭星望這半年裡能吃能睡長得快,將將長到1米38。
撒個嬌賣個萌,檢票員就睜眼閉眼放他進去了,叮囑說家長要看好,注安全。
比起小城市的簡陋設施,主題樂園走心太多。淺薄荷色屋頂似沾著奶油,薑餅屋般的禮品店連牆壁都像刷過層糖霜。
九點以後幾波大人小孩陸續放進來,遊樂場忽然有了春日集市般的氛圍,喧鬧歡騰又輕快。
姜忘留神著小孩不被人潮擠散,買冷飲的空隙讓季臨秋幫忙代為照看下,快步走向賣氣球的老頭。
“麻煩解個給我。”他隨挑了款,掏錢包時隱約覺得不公平,又特挑了另個。
再回來時,先叫彭星望伸出胳膊,把棉繩仔細拴他的外套袖子上,還打了兩死結。
金紅氣球悠然騰空,浮標似得實況標記小孩兒位置。
姜忘很滿地拍拍小孩兒的海盜帽,又走向季臨秋。
後者剛好接電話,側著身沒看到姜忘跟彭星望幹嘛。
電話裡教導主任囉囉嗦嗦地講著寒假安排和注事項,像是聽見熱鬧的廣播聲,狐疑道:“去哪兒了?”
“陪朋友逛街,沒什麼。”
姜忘任由他胡亂回答著,把另根棉繩拴接電話的手腕上。
棉繩輕巧地繞了圈,還系出個蝴蝶結出來。
後者正應付著領導,抬頭才發覺自己被銀藍色氣球拴住。
恰好這時電話結束通話,氣球迎著微風晃來晃去。
季臨秋抬眸瞧他,姜忘伸手拽了下氣球,跟著仰頭看:“想換個顏色啊?老伯伯剛走。”
又了聲,湊過去輕聲解釋。
“我喜歡藍色,所以給系藍色。”
“膽子大了啊。”季老師臉頰泛紅,還想嘴硬:“是欠收拾。”
姜忘佯裝聽懂了,轉頭大喊:“彭星望給我回來!跑哪兒去了小心被拐去挖煤!”
“回來了回來了!!”
季臨秋拿氣球敲他腦袋:“說呢。”
兩人塊兒亂樂,像起倒退回八歲。
銀藍氣球招搖漂亮,路過的小朋友常滿臉羨慕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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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臨秋走了會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姜忘蓋了個章,還是懸浮式特顯眼的那種。
他小孩兒似的拉拉棉繩,看著氣球起起伏伏,心情飄至高處,直向晴空。
不過帶上工具人小朋友的這個決定非常科學。
週末來逛遊樂園的不是情侶學生就是帶娃家庭,兩個青年塊逛很顯眼。
路上有女生看見他們時眼睛發亮,瞧見旁邊有個小孩時像是突然明白什麼,仍舊很興奮地跟旁邊朋友嘀嘀咕咕什麼。
姜忘見怪不怪,玩嗨了肩膀直接搭著季臨秋,跟平時張揚隨。
彭星望頭次領了卡片機,熱衷於給所有卡通玩偶拍照,以及給兩個哥哥拍照。
路過大風車聖誕樹時拍張,鬼屋門前拍張。
剛開始連鏡頭都調不好,後來還模仿著其他拍照的大人,跟被浮標綴著的小魚兒蹲著拍仰角。
季臨秋哭不得,把小孩拉過來,三個人起摩輪下月亮湖邊請路人代拍全家福。
“三,——茄子!”
小孩得眼睛彎彎,八顆牙齒全露出來了。
兩個青年得很英氣,個還伸胳膊靠著另個的肩,貼貼得明目張膽。
姜忘接過相機說了聲謝謝,把照片調出來,輕嘖聲。
“我怎麼那麼好看呢。”
“明明季老師更好看!!”彭星望踮著腳道:“我眼睛拍得好小喔!”
午飯套餐有三種,要麼是香菇滑雞或梅菜扣肉盒飯,要麼是漢堡可樂雞翅套餐。
姜忘把肉都撥給小孩,瞧見季臨秋吃得挺少,隨道:“還不如食堂伙食,兩葷素還帶個湯。”
季臨秋怔,有些鮮:“怎麼知道教師食堂的花?”
不是以前特帶給我好幾……
姜忘忽然想起這是自己幼年的事,止住話頭道:“聽別的老師提過。”
幾圈兜完,終於回到直沒體驗的過山車這裡,彭星望躍躍欲試:“聽他們叫得好刺激的子!”
姜忘應了聲,拎著包道:“我下面看包,們玩兒。”
季臨秋先是領著彭星望往前走,又往後退了兩步,眸子裡揚起。
“忘哥,不會不敢吧。”
他像是終於捉住了他的尾巴尖,還故捏了下。
“怎麼會,們玩兒去。”
“噢。”季臨秋應了,但沒有走,側頭指了下入口處櫃子:“上車那有存包處,很安全。”
語氣自然,完全沒有質疑的思。
姜忘憋了幾秒,想不出藉口就此洩氣,跟他們塊過去排隊。
真上車時,小孩發覺相機老師手腕上繞了幾圈,以及大哥怎麼臉色不太好。
他坐中間,先是悄悄拽了下大哥。
“哥哥,不是當過兵嗎。”
車還沒開始動,姜忘就已想閉眼睛了,壓低聲音道:“我去的又不是空軍。”
奇了怪了,小時候都不怕,怎麼成年以後反而不適應。
彭星望覺得有道理,又往右傾跟季老師說悄悄話:“怕不怕呀。”
“還行。”
蜂鳴聲響,齒輪咔噠轉動,過山車不斷抬升到空高處,懸崖般的轉折處刻停頓。
姜忘閉緊眼睛強行遮蔽所有感覺,卻清晰聽見季臨秋的聲:“三,茄子。”
高度驟降的下秒鐘,快門聲跟著響起。
。不。是。吧。
姜忘冒死睜開眼睛捂著嘴往旁邊看,小孩已鬼哭狼嚎頓狂叫,季臨秋跟沒事人手腕持平給他兩拍照。
季臨秋——到底是什麼魔鬼!!
過山車急降急轉,生怕不夠刺激還傾轉著又來個大迴旋。
“啊啊啊啊啊——”
彭星望指甲快掐進姜忘手背裡,姜忘自己都顧不過來還得憋住叫聲,轉頭看見季臨秋以身體接近平行地面的狀態給他們仨拍照。
還輕描淡寫地給提醒。
“個。”
姜忘這輩子刀山火海沒少下過,坐過山車時大哥風度直接被打回原形,緊張得像個高中生,就差伸手捂季臨秋鏡頭。
等過山車悠悠挺穩,左邊的大人小孩塊長吁氣,算是共逃過劫。
彭星望上車前還活蹦亂跳,這會兒像是靈魂還被甩半空中,癱了幾秒才緩過神來。
後頭的人是明顯見識到了:“操,右邊那個居然還能拍照,太牛逼了吧。”
“我都快吐了……他是怎麼做到的??”
季臨秋把相機收回絨布袋裡,先扶小孩下車站穩,再伸手給姜忘。
“來,”他眼尾都漾著,聲音清冷如初:“牽個手。”
此刻他站逆光裡,被琥珀色黃昏暈染出絨毛般的柔軟輪廓。
姜忘怔了秒,伸手用力牽住他,個借力回到站臺上。
擦身而過時,似是耳語般輕聲開口:“真想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