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卡金獅來看望狄雅時,她的面頰因為病症而潮紅,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她朝他伸出手。
那是一隻多麼纖細,多麼虛弱的手。
當曼卡接住它時,就宛如發燙的雪捏成的枝條。
“我好害怕……”那個高傲的女人顫抖著說。
她現在一點兒也沒有火雀的影子了,而只是一個無助的女人,因此他心中忽然對她充滿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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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您再也不會來看我了。”她流著淚說。
“我聽說你病得很重。”
“我愛您。”她輕聲說,輕得讓曼卡覺得是錯覺。
“孩子,你剛剛說什麼?”他伏下身問道。
“我還是孩子嗎?在您眼裡,我還是個孩子嗎?”
“別哭,別哭。”曼卡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她靜靜抽泣了一會兒,將國王的手拉到唇邊親吻。
“我愛您。”她說。
她的睫毛被淚水打溼。
她故作鎮定。
“我以為自己還有機會獲得您的愛!是的,陛下,我從前不敢說,但我的確愛您。如果您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該有多好啊!”
“你有很多機會。”曼卡撫摸她的頭髮,姿態有力。
他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兩個女人的丈夫。哪怕他天性並不溫柔,也懂得如何安撫他人。
“你會好的,狄雅。”他安慰道,“等你……”
聽他這樣說,狄雅流下了更多眼淚。她不得不閉上眼睛。
而他繼續說:“等你病好了,我會讓你知道我愛著你的,狄雅。”
莫石走進房間的時候,看到狄雅靠著枕頭半坐著,眼睛睜得很大,嘴角掛著不時浮起又不時消失的笑容。
“莫石先生……我真不敢相信我真的說了那些話。更可怕的是我並不覺得自己在說謊,是我欺騙了自己嗎?”
於是他知道她成功了。
感冒引起的發燒,以及肺炎。
在青鳥的初級治愈術式輔助下,炎症很快得到抑制。而狄雅畢竟年輕,從前也並不體弱,她很快便漸漸好起來。
而當她終於可以在攙扶下到花園去散步時,第二天國王向她求了婚。
在雪行者的國度中施行的是與古老中國相似的“一妻多妾制”,側室被稱為“臂妻”,而在宮廷裡,國王可以有一正一副兩個妻子,其餘的合法情人被稱為“協理夫人”。曼卡金獅至今為止只有兩個妻子,因此狄雅火雀是國王的第一個側室。
雪行者的男女情愛和婚姻,這些事情對莫石來說相對遙遠和難以確知。
但可以清楚弄明白的是,如今火雀家族已經真正成為了國王背後的支柱,這同樣意味著,只要火雀家族不倒下,它的孩子們也會安然無恙而對於一個封閉的國度來說,這應當不會太難。
至於他們是否幸福,是否快樂嗎?
莫石沒有權力也沒有能力評價,更不可能預知未來。
至此,莫石覺得自己應該靜下心來做些與貴族鬥爭無關的事了。
他提出要到南地去。
“南地,你是指怎樣的‘南’?”國王抬起眼睛望著他,把王后從莫石的騎士旁挪開,“是說落星山脈以南,還是指吻之谷的極南?”
自從國王新婚,他的閒餘時間更少了。
因此這次下棋的娛樂對於莫石來說至關重要。
而他基於自己對國王的一定認知,決定直言相告。
“我並不想在您面前隱瞞什麼,我會如實說出自己的想法。”莫石清了清喉嚨。
曼卡金獅為他的坦率而微微挑起眉。
“看來還真有重要到不得不嚴肅對待的事情,必須去南方?是關於你的故鄉嗎?”
提到“故鄉”,反而讓莫石愣了愣。
不過這也確實是他有所考慮的去處之一。
“事實上,”莫石說,“我想去南方,是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關於您的至北之國的未來。”
真是大到不可思議的大話。
但莫石語氣誠懇:“陛下,您是這個國家的主人,您對此有過怎樣的考量?”
曼卡金獅的神情很快陰沉下來。
“怎樣的考量?莫石先生,你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國王也不管什麼王后和騎士了,將手指從棋子上挪開。
“據我所知,”莫石慎重地選擇措辭,“至北之國自從一千年前被天罰籠罩後,一直與外界沒有接觸。”
因此也不存在所謂的國家存亡之說。
由此,自然也就不會產生“必須發展自身”的客觀需求。
“那是因為我們沒有贖完我們的罪。雪行者的罪流淌在血液裡,代代相傳,直到罪孽被完全淨化的那天,神才會重新來到此地。”國王麻木地說。
根據《聖典》最後三章的記載,雪行者因為無端的殺戮而受到眾族指控。
空輪之主是眾人的主,仁慈的主,公正的裁定者。
他多次予以懲戒,最終,就如同對黃金時代和白銀時代之人的愛被耗盡,最終決定要鑄造青銅時代一般他將所有的雪行者驅逐到了極寒的至北之地,並降下天罰。
可這實在是一件蠻不講理的事。
至少,莫石完全不理解。
如果他是這個世界的居民,他一定會申訴神明的無理和殘酷。
但,鑑於他只是一個“引導者”,他要做的是盡力推進文明。
“是的,我們為了過去的罪而受苦。可我認為我們不能只是坐著等待。”莫石說,“難道罪是自己便會消去的東西嗎?”
“您比我更明白這些,莫石先生聖徒安的愛徒,曾經的苦修者,”國王看著他,“雪行者是用受苦來贖罪的。我們世代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竭力而生,苦難與罪惡相抵。我們靜靜等待判決,我們為上神吟詠頌歌,我們鞭打自己,為了贖罪。”
是的,這正是雪行者對待“天罰”的看法。
雪行者的種族不擅長魔法,礙於身體本身魔法迴路的稀疏、斷續,世界本身的自然魔法元素稀薄,以及文明程度導致的法術系統不完善等等原因他們並不能像莫石一樣,將“天罰”看做一種強大的“術式”;在他們眼裡,天罰只能是神的所為。
“苦難或許只是贖罪的一部分。”莫石小心翼翼地說。
他不敢犯錯。
在唯一神論的社會中犯下忤逆宗教的錯,後果是十分可怕的。
“似乎,您有不同的見解。”國王緊盯著他,“我也曾經在尖晶石學院學習,我清楚,有不少學士曾經提出過很多其他的觀點但曾經也有不少人為他們的言語付出代價,上了火刑架。”
莫石絕不愚蠢,他迅速探明了國王的一部分立場。
顯然,國王至少不排斥去瞭解那些所謂的“新興思想”。
於是莫石頓了頓,接著說下去:“一百年前的神學家,徒伊教士,他曾經提出過這樣一種觀點《聖典》中空輪之主曾說,‘經由我的手,分開天與地,我要地上的萬物繁茂,我要信仰我的人蒙光’,既然如此,我們有理由相信,上神將我們流放到這裡,不是單單只為了讓我們受苦,而要讓我們為這至北之地做苦役,令他創造的土地昌榮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