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染跟在莽撞的言仍後邊跑，冰冷的空氣，雜亂拍打在裸露皮膚上。刺痛，清醒，無能為力。
"阿仍不要再跑了，我實在沒有力氣了。"
梓染聲嘶力竭低聲怒吼，言仍充耳不聞，眼眶微紅，跑得飛快。
宮彌少年脖頸上不知何時搭上一條米白色的羊毛圍巾，妥帖垂搭下來。
左腿交疊在右腿上，依靠在黑色院兒門口，看著兩個奔跑的少年。
冷空氣拍打少年玉白肌膚，有些發紅，鼻尖刺痛感襲來。
不自覺從胸膛裡湧上一股氣流，衝破喉嚨，到嘴邊。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稜角分明殷紅的紅唇被風雪染。
"沒用的傢伙，說他兩句還惱了。"
一聲不易察覺的嘆息被揉碎在空氣中，隨水分子飄散。
李碩少年跟在秋生後邊，聽他像個大哥哥一般噓噓叨叨說著宮彌從小到大的事兒。
竟然感到神奇，他們從小就認識。
"原來，那時候農村和城市沒有什麼區別，你們竟然還是鄰居？後來劃分出軍區大院和一般居住區，你們就搬家了？"
李碩少年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不可置信，好奇的不得了，接連兩個疑問拋過來。
秋生咧開嘴，膚色映襯的玉白牙齒閃亮好看。揉揉李碩的頭。
"這孩子，這有什麼不可置信的。都是人的命啊，不信命不行。你很難想象我以前的膚色和你們一樣白的，你也很難想象出要是宮彌和我互換位置的話，他現在也是這般邋遢，可能也結婚生子了。"
風伺機從每個可能的地方鑽進屋裡，使得房間的溫度更加低下。
李碩大眼睛蒙上一層水霧，迷茫的放空大腦，怎麼也想象不出宮彌這個高貴桀驁的孩子，滿身肌肉健壯黝黑的模樣，尤其是手足無措的抱著個哭泣的孩子。
"我想象不出。"
一聲輕嘆，流離在兩個人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你瞅瞅你那逼樣~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天天來勾引我老爺們兒。"
隔壁院兒的中年女人尖聲叫罵的聲音跟著冷空氣一起傳過來，帶著酸腐，不雅。
李碩無法理解，這種罵人的話真實充斥進自己的耳朵裡。
"這倆老娘們兒，天天對罵。"
秋生又露出白牙，幸災樂禍的搖搖頭，從兜裡摸出一顆煙地上，吐出菸圈。
心裡微痛，不知道怎的對秋生能說出這樣的話感到難過。若是宮彌言仍他們說了也就罷了，因為他們經常這樣聒噪罵人。可是話從秋生嘴裡自然說出來，李碩接受不了。
秋生應該很優秀才對，不應該笑得那樣開，嘴裡還叼根菸。他是有什麼資格變成那個愛而無果的人呢。
"我也想變成宮彌家隔壁的鄰居，只有一壁之隔。"
李碩突然這句話冒出。
秋生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隨即勾起唇角，狠狠吸兩口煙，扔在地上，手工黑麵布鞋狠狠踩在菸蒂上，碾碎。
"我去給你們做飯。"
秋生沒有溫度的撇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李碩怔忪半天，始終覺得自己處在一個很卑微的劣勢中，沒有任何擊敗他人的優勢。
"我這逼樣怎麼了，好歹也是爹媽給的。你那逼樣倒好，還多虧得街坊四鄰給你湊的。呸！"
又一陣叫罵傳來，針鋒相對，毫不相讓。
李碩透過窗戶，能看到宮彌少年站在大門口，背影蕭瑟。血紅小襖，對白雪，好看的很。
孑然一人，風雪孤立。
"美人兒~"
李碩實在忍不下心來，並肩來到少年身邊，順著他的眼光看一片白雪。
宮彌少年轉頭看他一眼。
"這些女人真麻煩，能動手的事兒，儘量別吵吵。你說一吵吵多影響街坊四鄰的靜修。"
語氣裡分明有種厭惡，不可抑制。
"喂，我說那個驢拉磨繞圈的孩子，別跑了，吃飯了。"
少年慵懶的朝原處揚揚手，嘴角依舊勾的好看。
梓染實在跟不上言仍，微彎腰扶在雙膝上，大口喘息冰冷空氣，臉上汗水淌下來。
"快去，梓染有哮喘，你要是不願看到咱這裡陳屍一個人的話，抓緊把他弄過來。"
少年慵懶的小聲說話，玉手隨即捂上打哈欠的小嘴。從外邊看，完全看不到少年在說話。
李碩緊蹙峨眉，事關人命，馬上就要跑過去。少年一開口，又讓他遲緩幾分鐘。
"我今兒中午不吃了，少爺要睡覺。"
少年轉身離去，挺拔，後脖頸暖玉色皮膚好看的很。
李碩少年看的入神，隨即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跑向那片白茫茫。
中午吃飯，少年果然跑去睡覺，誰也不敢招惹。
秋生知道這孩子一定是不吃飯的，便在鍋裡給他留出一份兒來。
言仍少年低頭吃飯，一聲不語。
"美人兒怎麼困了，剛才不是還餓麼。"李碩低聲問梓染。
梓染一臉無奈的看著李碩這幾乎唇語的問題，不由得皺眉。
不過還是不忍心看他那無辜單純的大眼睛，不動聲色指指言仍。
李碩明了，是怕言仍在美人兒面前放不開。
這美人兒果然比較好，總是隱瞞自己，不過這樣也挺好。
李碩這樣一想，開心一笑，隨即捧起自己的飯慢慢咀嚼起來，越嚼越甜。
梓染不由得捏筷子的手指骨節微微發白，抿緊嘴唇一口吃不下。剛才明明餓得厲害。
不知這種單純是一個糖衣炮彈還是一味良藥，總之有些彆扭，像一個無底陷阱，你永遠不知道後邊有什麼。
"下午你們都別去地裡了，實在太冷，本來冬天就是農閒季節，你看你們學校真是的。"
秋生皺著眉頭，一想到這些衣著時尚的孩子邊哆嗦邊幹農活，心裡就不舒服。
李碩如搗蒜一般點頭，十分贊同。
言仍聽到這裡終於露出玉白小牙，眉眼含笑，用力點點頭。
梓染哀怨的看言仍一眼，這死孩子從小到大都是這死德行，一會哭一會兒笑的。
怎麼越看越覺得跟某人很像，天使面孔魔鬼心可以隨時轉換，主要看心情。
李碩主動幫秋生收拾完碗筷，就去找宮彌。
"美人兒，你還在睡覺麼。"
探進小腦袋來，笑顏嘻嘻的看著側躺在床上背對於他的少年。
宮彌少年輕輕動一下身體，從鼻息只見湧出一個"嗯"來。
"美人兒你是不是餓了額。快看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李碩看到少年已經醒來便光明正大的走到宮彌床前，蹲下身子，和少年平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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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雞腿兒。"
李碩將抱著雞腿兒的油紙包開啟，一個大雞腿兒出現在少年面前。
宮彌半坐起來，疑惑的拿起雞腿往嘴裡塞，實在是餓得不行了。
不過秋生那摳門勁兒，才不會給他買什麼醬雞腿。就算想買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小山村哪有賣這種東西的，因為沒有人會捨得買。
"哪來的，別給我說你把人家雞給殺了，然後弄來給少爺我吃，那樣的話我是堅決不吃一口的。"說罷少年又狼吞虎嚥補上兩口。
真香，有滋有味的。
李碩溫潤的看著宮彌，趕忙遞過去一杯溫度正好的白開水。
"慢點吃，別噎到了。"
少年點點點頭，吃的狼吞虎嚥，忽的又停下。
"梓染他們有雞腿兒吃麼。"
少年皺著眉頭，咀嚼的動作明顯放慢。
李碩知道少年爭強好勝的心又開始了，雖然還是不太熟悉，但是少年的脾氣李碩也摸清十之八九。
"他們哪有，這可是剛才我讓我家司機馬不停蹄的市裡送來的。都給你留著呢，這個季節也好放東西，剛才我找了個泡沫箱子，把那些雞腿放在四塊冰塊中間，然後放在室外掉在房梁下。跟冰箱一樣好用。"
李碩一本正經的像宮彌描述。
少年心不在焉專注雞腿，聽著聽著一怔忪。
"什麼，你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完了，你是不瞭解那些兔崽子。"
宮彌少年從床上跳起來，抓著李碩的手腕要去藏雞腿的地方檢視。
果然只剩一個打翻扔在地上的泡沫箱子，還有幾塊被砸的細碎的冰塊。
"宮彌，謝謝你的美食兒~。"
盜竊得手的子脫還有一夥兒少年在很遠的地方，揚揚手裡的雞腿，得意的放在嘴裡撕咬。
宮彌少年臉色一黯，手指蜷縮，握成拳頭，手指骨節發白。
"子脫你丫的給老子等著，一天不踹你丫是不是皮癢癢了，大爺的，媽的！！"
少年口水橫飛，一臉不爽，恨不得把這些和他搶食物不長眼的孩子掐死。
李碩驚奇的看著少年，簡直就是神了。
"不用看本少爺，也不要太崇拜。這些孩子都是少爺我屎一把尿一把揍長大的，丫翅膀長大開始乍翅兒了，看有一天少年得踹死他們幾個。"
少年還是有點憤憤不平，大眼睛裡全是厭惡。
"沒事兒額，我再讓司機給你送好了。這裡條件是艱苦了點，大家都不舍得吃肉。"李碩息事寧人，安慰語氣。
少年大眼睛忽的完成一條橋，一口白牙明晃晃。
李碩順著他的眼光，看到秋生家關在籠子裡得大公雞。每天早上它都會打鳴，著實挺煩人的。
怎的，秋生為了美人兒把狗都棄養，難道一隻雞都不讓人家養麼。
"你不是要┈。"
李碩哆哆嗦嗦指著那只看著昂首挺胸犀利無比的大公雞，這啄一下子多疼。
宮彌少年的邪小鋪天蓋地襲來，白皙手指指著這只倒黴的公雞，也沒招誰惹誰額。
"對，正法了它~"。
少年笑得一口白牙，其中惡作劇的意味更加強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