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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誰是瘋子?

在那之後,離池拼盡最後一口氣,將曇芝帶回了蘭若寺,依舊安置在明鏡臺之中,他將自己的內丹交付了一半與她,好歹讓她保住了一條命。可這對離池來說,千年修為喪盡,也不過朝夕一刻。

他安置好曇芝,自己也入了蘭若寺,再度開始千年的修行。明鏡臺是曇芝一直來都修煉的地方,所以比任何地方,都要適合將養。至於他,從前修於蘭若寺,之後便要仰仗期間氣息,得以存活。

他從前想著鯉躍龍門,如今唯獨存著的心思,便是早日修成人形,早日再見著他心中的姑娘。

可是,他沒有等到那一天,百年之後,忘塵便出現在了曇芝的面前。

曇芝險些灰飛煙滅,故而再度醒來的時候,她腦中千萬記憶消失,所有關於他的從前皆是泯滅,她唯獨記著的是她遇過一個僧人,被那僧人害的極慘。

誰也不知道,這場記憶的偏差,究竟是為何,可離池再度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然遇見了忘塵,一如當年她歡喜他一樣,如今,她一顰一笑是忘塵,她低眉頷首是忘塵,她望眼欲穿的也是忘塵。

他本已然幻化了人形,可為了多呆在她身邊一刻,他只作不知,靜默如池中錦鯉,渺小而卑微。

那日,忘塵沒有來,她赤足坐在池邊,衣訣被打溼,兀自撥弄水紋。

她撐著腦袋,笑盈盈的問他:"小錦鯉,你喚作什麼?怎的我瞧著你...這般熟悉?"

她咯咯的笑著,眉眼皆是等待的喜悅,他知道,忘塵就要來了,只是他不懂,為何那凡人和尚,要日日讓她如此等候?

可彼時,他什麼也沒有說,只靜靜然仿若不知人世一般,裝聾作啞。

可她卻還是兀自笑了笑,雙眼彎成月牙模樣,繼續道:"唉,等過個幾百年的,你修成人形了...大約就可以告訴我,你喚作什麼了。"

"小和尚說今日就要來了,你瞧著我可是精神頭十足?"她仿若無人,依舊低聲喃喃:"我記得凡人女子,大都會梳妝打扮,描眉點唇,等過些時日,我讓小和尚去建康帶些胭脂水粉與我,你說如何?"

話音一落,她又突然搖了搖頭,道:"唉,不過若是我塗了那些胭脂水粉,再入這池水之中,可不得滿池皆是胭脂水粉的味兒?"

這少女懷春的模樣,就像是倒刺一般,扎的他心頭鮮血淋漓...他曾經如此愛護的小姑娘,依舊明媚,依舊笑顏如花,可那卻再也不屬於他。

他說著,悵然的眸光落在榻上的女子身上,千瘡百孔的傷,再度血淋漓的被扒開。

"難道你不想找回她的記憶嗎?"三七聽到這裡,忍不住有些淚目,就見她抽了抽鼻子,問道:"曇芝畢竟...最初歡喜的是你。"

她其實不懂,為何離池不去爭取,論說先來後到,曇芝最初愛著的,是他而不是忘塵。

"你可知為何天樞星君當年將曇芝交給我?"離池眸底深邃,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漫過嗤笑。

他從前以為,一切皆是偶然,可回想過來,這世上又有什麼是如此湊巧的呢?所有不過都是命數罷了,只是他初初時候並不知道,等到醒悟之後,卻又來不及了。

"天樞是個極為愛蓮之人,五千年前,他自南荒之地好不容易得來一株五彩金蓮。"就在這時,夜白淡漠出聲,語氣依舊冷冽:"但據說,這株五彩金蓮就在花開之際,被下界剛飛昇上來的錦鯉小仙摘了去,至此金蓮仙根損毀,再難以盛開。"

九重天的天樞星君,是個極為記仇的上神,因著他素來愛蓮的緣故,也曾有不少人得罪過他,他種了滿滿一個花園的清蓮,每一株皆是不假他人之手,有人說,就天樞這個性子,凡人是梅妻鶴子,而他卻是蓮妻藕子。

曾經太上星君府上仙童貪玩,毀壞了他一株普通的蓮花,以至於他大發雷霆,整整一千年見著那仙童,都沒有好臉色對待。而如今,他好不容易得來一株彩色金蓮,周全護著六百多年,卻在臨要開花前被人毀去,心中憤恨可想而知。

"不錯,我就是個那個錦鯉小仙。"離池道:"上神的怒意,果然不是我等小人物能夠承受。"

他其實早已不記得那段前塵,只是在曇芝與忘塵在一起後,他才在一次偶然的機會,再度見著天樞星君。

原來,他前塵已然飛昇,但誤打誤撞毀了那株金蓮,導致天樞勃然大怒,將他貶下凡塵,一切重頭來過。

天樞給他種了孽,讓他為自己的過錯贖罪,可他不知,一步步落入情網,最終愛而不得,求而不得。

"所以,曇芝失去關於你的記憶...皆是天樞星君所為?"莫長安看了眼夜白,見夜白依舊一副什麼都知道的莫測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得不說,無論什麼時候,夜白的裝模作樣總是讓她有種想要笑噴的衝動,畢竟他的確只是對此略有耳聞,可之後乃至之前的事情,沒有離池的表述,他根本絲毫不知。

但即便如此,夜白還是一副什麼都懂的姿態,或許從前莫長安不覺如何,可這會兒大抵熟悉他的為人了,她莫名便覺得...有些蘧然?

那一頭,離池頷首,語氣很淺:"他要懲戒我的,都做到了,我啊...也得到了該有的報應。"

"這天樞星君,真真氣量極小!"三七聞言,有些憤憤不平:"為了一株清蓮,就如此折磨你們,等來日我到了九重天,可不得拔了他所有的蓮花!"

天樞這個人,其實三七並沒有如何接觸,只偶然聽聞,皆是關於他的糟心事兒,可那時三七並不以為然,畢竟有些事情她沒有參與其中,自是無話可說。但如今,離池和曇芝...乃至忘塵之間的愛恨糾葛,讓她頭一次覺得,高高在上的上神,七情六慾滅去,總歸有時候殘忍至極。

離池悵然若失,繼續說道:"阿芝忘了我,與忘塵相伴十年,可她不知,這十年裡,其實還有我..."

曇芝以為,忘塵是唯獨陪伴她十年的人,可她忘了,她身邊真正陪在他左右的...是他離池。

見她一日日歡喜,又與從前一般模樣,他便再沒有如何,只默默陪在她身邊,陪她看日出,陪她望月圓,甚至時不時的,陪她等她的心上人歸來。

他漸漸習慣了那種痛心疾首,就好像見著她歡喜無憂,他便再無所求。

可命運轉動軸輪的時候,他忽然便後悔了。

那一年,忘塵下山,說是幾日便回來,可曇芝等了又等,他還是沒有回來。離開前,她趴在池邊,就像與故交訣別那般,同他說了聲保重。

他心中放心不下,便隨著她入了凡塵,到了建康的尉遲府。

忘塵傷她的一字一句,皆是入了他的耳,若是要問他那時有多恨...大概就是難得動了殺念。

他想啊,他如此珍重的姑娘,哪怕捨去性命也要守護的姑娘,竟是如此被另一個人傷著,當真是荒唐可笑至極。

可為了曇芝,他到底沒有動手,只是靜默的跟在她身後,看著她醉生夢死,心傷至極。

那日,她有些不省人事卻還是一股腦的往嘴裡灌酒,他終究忍不住,傾身上前,握住了她捏著酒盞的手。

"阿芝,莫要再喝了。"他望著她,眸底皆是疼惜,他頭一次質疑,是不是當初,趁著她情根未曾深種之前,他就該義無反顧的拉著她離開,告訴她,她曾經最是歡喜的只是他!

"錦鯉?你是錦鯉...對罷?"她朦朦朧朧睜開眸子,也不知真的醉的糊塗,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是...是我。"他有些哽咽,覺得心口抽疼的厲害,彷彿有誰扼住他的喉頭,就要將他掐死。

他心愛的姑娘,忘了他的名字,可卻還是在第一眼便知道,他是那只錦鯉,陪著她千百年的錦鯉啊!

可分明該是歡喜的時刻,他忽然覺得心中極沉、極重,卑微的落入塵埃之中,掙扎不出結果。

"錦鯉,我是不是很傻?"她忽然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眼角便有熱淚落下,淒涼而可憐,讓他一度窒息。

"阿芝,你不傻...只是,他配不上你。"他想要像從前一般,將她擁入懷中,撫摸著她的頭,輕聲安慰。

可他知道,如今的他,不可以,也不敢如此唐突,他是如此害怕,怕她對他厭惡,對他起一絲反感之心。

"不!不是!"她閉上眼睛,笑的聲嘶力竭:"是我...是我配不上他,我是妖啊!"

她醉意稀鬆,卻滿懷悲傷,連夢中,也帶著哭腔,讓他心頭沉沉,如大石壓下,喘不過氣來。

他伸手,藉著她沉睡之際,為她擦拭了眼角的灼淚,他臨摹著、描繪著她的眉眼,生怕下一刻,便再見不到她。

...

...

"只是,我沒有料到,即便被傷的如此厲害,阿芝醒來之後,還是第一時間去了尉遲府..."離池垂下眸子,語氣極為落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本以為,從此往後,她會忘了那個凡人和尚,與我回到蘭若寺,可沒有想到,她最後竟是為了那和尚,連命都不要!"

在她入皇宮之後,她央求他去打聽關於忘塵的母親的辛秘事情,他的確照著做了,也得知那女子的企圖,他將一切都告訴了曇芝,可他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有算到,曇芝藉口讓他回一趟明鏡臺,卻在第二日的雨夜,將自己的內丹給了忘塵。

人沒有心,活不過片刻,可妖沒有內丹,又如何能存活呢?

那個雨夜,她倒在忘塵的面前,而他卻遲遲趕到,眼睜睜的看著她肉體消散,只餘下一株蓮花本體。

那一刻,他徹徹底底瘋了,他這樣愛著這個姑娘,愛到甘願看著她滿心歡喜的投入旁人的懷中,可偏生他在彼時,失去了她...如此荒唐可笑啊!

"我殺了忘塵...是他害死了阿芝,我怎麼可能讓他藉著阿芝的內丹,成為一個真真切切的凡人?"說到這裡,他眸底染紅,有血絲恍然:"凡人呵,皆是薄情寡義,阿芝如此痴傻,可我不一樣!"

他笑了起來,卻比哭還難看:"可我...終究沒能救回阿芝!"

他本以為,奪回內丹,她便可以甦醒,可他到底來的太晚,以至於即便殺了忘塵,奪回內丹,她還是沒能夠醒來。

"所以,你扮作忘塵,入了尉遲府?"莫長安心中漸漸清明起來,所有的疑惑也在一時間,消散了去。

她終於知道,為何曇芝說夢中有人喚自己'阿嫵';的時候,離池會如此矢口否認,也終於知道,為何曇芝說,自己對他...沒有絲毫愛意。

畢竟,至始至終,離池都不是忘塵,他這樣怨恨那個害了自己心愛的姑娘的凡人和尚,怎麼會甘心讓她回憶起絲毫關於'阿午';的點滴呢?哪怕是一個名字罷了,對他來說,也是致命之意。

"何必扮作呢?"他眸光很沉很沉,再沒有對曇芝的那股子溫情,只道:"那個尉遲夫人,她是畫骨師,無論我如何幻化,她也看得出我並不是忘塵...所以,我只是入了尉遲府,與她做了個交易。"

他告訴餘槐鳳,他打聽到她會畫骨術,所以才來到這尉遲府,向她討教。而作為回報,他可以在事成之後,為她辦事。

那時,餘槐鳳正是缺了忘塵,見著他來,自是歡喜非常,她答應了這個交易,前提是他必須扮作忘塵,一步步接近燕黎。

燕國的太子...燕黎啊,原來,他就是餘槐鳳下一步要摧毀的人。

故而,這幾年中,他暗中接近燕黎的同時,也為餘槐鳳找到了一個骨相與燕黎極為般配的女子——單朝夕。

在那之後,他慫恿燕黎並且幫襯著他入了烏桓族,與單朝夕在叢林中遇見。

誰也不知道,烏桓族那時正是守衛森嚴,燕黎想要入內,其實極為困難,既是困難之舉,少了他的幫襯,又如何能順利入內呢?

在完全取得餘槐鳳的信任下,他學了畫骨術,做了幾年'清心寡慾';普渡眾生的和尚。可他知道,他要做的,永遠不止這樣...他要的是曇芝復生,要的是餘槐鳳為此償命!

早在曇芝將內丹交出的時候,她就再回不到清蓮本體,所以他想到的法子,便是畫骨、造皮,為她重新塑一個肉身。

所以,在燕黎前往烏桓族的時候,他終於出師,成為頂級的畫骨師...於是,餘槐鳳便再也沒有任何用處,只除了祭奠!

"我這一生,並非如墨初所說,不曾生殺。"他坦蕩說道:"我殺了忘塵,不過,他本就該死。我殺了僧人,那是他追殺我與阿芝在前。至於餘槐鳳,我殺她,那是私人恩怨,她害了阿芝,哪怕經年過去,也該為此償命!"

說到這裡,離池眸光徒然一緊:"只不過,我沒有料到,那女人早有預料,在我為阿芝畫骨的時候,她竟是將自己的一縷魂體悄然融入阿芝的骨相之中!"

這話一出,頓時令莫長安覺得毛骨悚然,她想到自己在曇芝夢境中見到的餘槐鳳,想到那般驚人的眸光,一時間慫了幾分,強壓下心頭的顫抖。

夜白對此,顯然有所察覺,就見他不著痕跡的往莫長安身邊踱步而去,似乎是為了安撫她,還下意識低眉看了眼她。

那一眼,很是讓人心安,但落在三七和殷墨初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滋味兒。

"你們兩,尊重一下阿池好嗎?"殷墨初嫌棄的看了眼莫長安夜白,只是本是沉重的氣氛,被他這一出聲,搞得略微...喜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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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莫長安尷尬的咳嗽一聲,忙不迭岔開話題:"你與燕黎合作,就是為了讓他幫你畫皮?"

"燕黎是個瘋子,比我還瘋狂的瘋子。"離池冷冷一笑,說道:"單朝夕死了以後,他忽然找上我,要我幫他畫骨..."

他其實不知道,燕黎從哪裡得知,畫骨畫皮,招魂復生。可確確實實,他找上了他,在單朝夕死後的一段時間裡,他忽然說,要他幫著他復活單朝夕,而作為代價,他可以殺人無數,為他尋得一張適宜的人皮。

整整一年裡,他其實早早就喚醒了曇芝,可奈何有餘槐鳳作祟,曇芝對他從最初的信賴,到最後的懷疑...每一次,都會落到如今的模樣。

她疑心變得很重,許是餘槐鳳潛意識給她施加的念頭,她無數次像現在一樣,想要尋道士幫襯。

所以,他一次又一次換了身份,為她換去皮囊,連帶著記憶也一併消磨。

這一年裡,她無數次自懵懂中醒來,她總以為,他是妖物,總能察覺,周身披著人皮的喪屍,所以他拼盡全力,最後來到偃師城,成了溫子良。

他殺餘槐鳳的時候,便已然假借病故為由,可謂天衣無縫,而忘塵這個身份,也是在不久前才擺脫了去,畢竟從前他與曇芝在一起,他都是披著忘塵的皮囊,而這一次,他再也不願成為忘塵,只想用自己的臉容...

聽到這裡,三七終究忍不住捂住嘴,眼眶微紅。

人都說,情深不壽,她在離池的身上,終於明白。曇芝找到他們的時候,那種懷疑與焦慮,她看的很是明白,且正是因為這個,她才打從心底覺得,離池並不是好人,甚至她一度覺得,離池是想要加害於曇芝。

可如今,在知道離池一次次經歷絕望,抹去曇芝的記憶後,又重新再來的時候,三七忽然覺得,離池才是這整件事中,最最可憐之人。

他唯獨做錯的,是當年不知事,誤打誤撞毀了天樞星君的清蓮,可為了這個過錯,他整整彌補了千年,他失去了最愛的姑娘,眼睜睜的看著她愛上別人,眼睜睜的看著她為旁人而死...他總說燕黎是瘋子,而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可為何我們聞不到曇芝身上的妖邪氣息?"莫長安凝眉,忽然想到,燕黎為了拼湊出一副完整的肉骨,四處搶奪女子心臟,而那些皆是邪祟之氣,但在曇芝身上,卻絲毫沒有...

"阿芝的肉身,並非如單朝夕一般。"單朝夕是攜著怨恨而死,要為她畫骨,自然得以鮮血和人肉祭奠。可他的阿芝不一樣,她本非凡體,只要借之千年藕身塑就,便足夠了。

"你的意思是...曇芝的肉身與忘塵一般,是蓮藕所造?"莫長安詫然,下意識看了眼榻上昏迷依舊的曇芝,深覺驚然。

千年藕身不易尋得,當年餘槐鳳找到之際,也是令人詫異,為何連離池也...如此輕而易舉?

夜白看了眼莫長安,淡淡說道:"燕黎的那個師父...想來你們都忘了。"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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