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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天是正月初九,宋河和傻子到林帶掰了幾根枯樹。每次宋河扛一根,傻子扛兩根,過壕塹,宋河先得把樹挪過去,傻子扛著樹就能蹦過去。幹粗活兒,傻子倒是比他強。吃過晚飯,傻子和黃花看電視,宋河修被風吹壞的燈籠。剛掛上去,兩道亮亮的光柱射過來,宋河半舉著胳膊,試圖將晃眼的光柱撥開。

光突然斷了。宋河看到停在門口的轎車,接著是吳老三的吆喝。宋河走過去,不由一呆。吳……老闆?吳老三身邊的吳多多穿著單薄,邊吸溜邊抱怨,真**難走……喏,我把傻子的家人領來了。吳多多一指,宋河看見車尾還站著一個人。吳多多仍罵罵咧咧,這大過年的,凍他媽死了。你什麼地方不能貼?貼我一院?

宋河咧咧嘴,本要說些什麼。太多的話同時躥上來,有給吳多多的,有給傻子家人的,還有給吳老三的,攪在一起,各不相讓,結果一個字也沒拽出來。他啞住了。直到吳老三說開門啊,宋河方醒悟似的開啟院門。宋河喊黃花,有些宣告的意思。他們邁進院子的同時,黃花和傻子也從屋裡跑出來。

哥呀,我是大旺。那個叫大旺的奔到傻子面前,猛地抱住傻子。傻子興奮地嗚嚕著,揮著胳膊。既然叫哥,應是傻子兄弟了。宋河正要勸他進屋說話,大旺忽然鬆開傻子,掏出一個信封,往宋河懷裡塞。大哥,好心人,好心的大哥,謝謝你了。大旺有些語無倫次。宋河邊後退邊叫,你這是幹什麼?大旺說,一點兒謝意,你一定要收下。宋河不要,那成什麼了?好像收留傻子就是為這幾個錢。大旺卻一定要宋河拿上。兩人一個猛塞,一個推拒。一邊的吳多多不耐煩了,宋河,讓你拿你就拿上,你不拿他過意不去。大旺說,是呀,這是我全家的心意。宋河遲疑間,大旺把信封塞進他褲兜。抱著膀子的吳多多說,你倆讓到半夜,我凍成冰棒了。宋河呀一聲,讓他們進屋。吳多多說不進去了,還有人等著打麻將呢。要不是他死乞白賴求我,這事又和你有些勾掛,我才懶得跑這一趟呢。宋河,這算我幫你一忙,你認不?宋河幅度很大地點頭。大旺也要返到鎮上,讓吳多多再捎他和傻子一程,吳多多說沒問題,我把這個好人做到底。宋河勸大旺住一夜,大旺說母親哭壞了,想早點趕回去。

宋河那麼想把傻子打發走,傻子突然離開,竟然有些不捨,抓著傻子的胳膊,直到傻子上車。傻子上了車,又探出頭,喊聲娘。吳多多和大旺都有些愣,問宋河,喊誰娘呢?宋河沒看到黃花,苦苦一笑,說他亂喊呢,走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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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啟動,光柱把黑暗扒開巨大的豁口,宋河覺得自己在下沉。車轉過彎,宋河回到黑暗中,燈籠的光朦朧著院子,根本照不到外面。黃花跌跌撞撞地跑出來,走了?咋就走了?宋河問,你幹嗎去了?黃花揚揚手,給他尋帽子呀。然後埋怨宋河,他沒戴帽子,你怎麼不讓他們等等?宋河沒好氣,見了親孃,什麼沒有?還稀罕你的破帽子?黃花不買賬,怎麼是破帽子?你看看哪兒破?宋河沒應她,粗魯地將木柵門合住。

電視開著,放的是武俠連續劇。宋河黃花都愛看,還有傻子。然黃花受了委屈,氣鼓鼓地不瞟電視,也不和宋河說話,悶頭坐著。宋河尋出小刀,想把撿來的銅線皮劃開,抽出銅線。如果傻子在,可以幫他抻著。宋河瞄瞄黃花,獨自幹起來,結果劃了手。黃花假裝沒看見。宋河說,你不看,就關了吧。黃花沒好氣,你不會關?宋河說,電視是你開的……目光撞到一起,宋河沒再說什麼,狠狠戳了開關。

沒了聲音,屋裡突然空了,兩人似乎隔著很遠的距離,這使宋河發慌。宋河想說點兒什麼,瞧瞧黃花的神色,不知說什麼好。手滑到腿側,觸到兜裡的東西,似乎那東西很扎手,他掏得小心翼翼。信封是牛皮紙的,他下意識地捏捏,晃了晃。觸見黃花的眼神,湧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他把信封擱到電視機上,迅速縮回手。

鑽進被窩,黃花緊緊捲住,甩給宋河一個後背。黑暗潮水般漫過頭頂,稀釋了宋河的躁亂。躺了一會兒,宋河伸出腳,挑開黃花的被子,伸進去。黃花移開腳,宋河厚顏無恥地追過去。她沒再抽走,她的腳冰涼冰涼。宋河的腿擠過去,隨後,整個人覆蓋住她。

他們有些時日沒這麼放肆了。傻子在外屋,雖然是個傻子,但隔牆有耳,他們很小心的。

兩人和好了。宋河說你別生氣,我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火一股一股往上躥。黃花說,我還瞧不出來?你有些捨不得傻子。宋河說,你也甭假裝,你什麼心思,我還不懂?叫你個娘,瞧你那個舒坦勁兒。黃花擰他,他把我叫老了,我舒坦什麼?你胡說吧。養條狗時間久了還有感情,何況一個人。他們總歸是清醒的,這不正是他們等待的結果嗎?幹嗎還說傻子?要說也應該說說兒子啊!

第二天,宋河又去林帶掰枯樹,過壕塹時,忽然想試試,能否扛著樹跳過去。結果很狼狽,跌進溝裡,好在不是很深。腰似乎扭了,怎麼也彎不下去。沒辦法再扛,丟下樹,趔巴著回去了。黃花好一頓數落。宋河咧咧嘴,爬到炕頭。躺了多半日,可能是熱炕起了作用,腰沒那麼疼了。黃花端上飯,是餃子。宋河吃驚道,怎麼這麼多?黃花笑笑,和好面,才想起傻子不在了。這樣話題自然拐到傻子身上。他們想起傻子的好。如果傻子在,宋河就不會閃腰。宋河去看兒子那幾天,黃花去小賣部買東西,是傻子護著她。黃花天生怕狗,村裡的狗故意欺她,見別人不聲不響,見她就不停地吠。因此一個人出去,黃花總要抓根棍子。

傍晚開電視,黃花看見機頂上的信封,說,放這兒幹嗎?宋河問,你說往哪兒放?黃花說放我看不到的地方。宋河瞄瞄她,頓了頓,還是抽出來,整一千。黃花埋怨他不該拿。宋河抱屈,是他弟弟硬塞,你都看見了。管他呢,就當傻子的伙食費。黃花說,虧得昨個兒沒留他弟弟住,他要是知道咱一直讓傻子睡灶坑兒……這錢……她停住。宋河說,留也留了,那怎麼辦?要不,送回去吧?黃花很乾脆,就是,還給人家吧,拿著,心不踏實。

其實,宋河盤算三兩日去找吳多多。不能就這麼和吳多多罷了,正好有了理由。

吳多多顯然要出門,邊穿褂子邊嚼東西。宋河突然上門倒了他胃口,他梗幾下脖子,差點噎住。連打幾個嗝,臉就有些青,怎麼又來了?

宋河沒在意吳多多臉色,他沒噎著,宋河大松一口氣,我不是來要錢。

吳多多冷笑,你不要錢,莫非送錢來的?

宋河說,是呀,是來送錢。便掏出那個牛皮紙信封。

吳多多愣住,幹什麼?

宋河說了緣由,吳多多偏了頭,目光傾斜,很不牢靠似的,咋?嫌少?

宋河忙說,不是不是。這算咋回事呢?還給人家吧。

吳多多問,你不是缺錢嗎?

宋河說,缺是缺,可不是自個兒的,燙手呢。

吳多多的眼睛直吊起來,你寒磣我?老宋,我再說一遍,你那幾個錢,我一分沒拿。

宋河急出一頭汗,哪敢寒磣吳多多呢。宋河解釋著,就勢捉了吳多多胳膊。吳多多甩開,想還是吧?你去還就是,別跟我說。

宋河說我不知道他在哪兒啊。吳多多說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我是你家總管呀?

宋河又急了,是另一種急,似乎汗冒得太多了,嘴巴旱得沒了水分,每個字都糙糙的,他沒留……電話?

吳多多表情怪異,我又不認識他,幹嗎留他電話?

宋河又問,沒說……什麼……地方?

吳多多罵著髒話,說傻子的兄弟在煤棧門口看見宋河張貼的啟事,向他打聽,再三央求吳多多跟他跑一趟。吳多多見他確實著急,再一個和宋河有關係,他才跑那一趟。他和你都沒說,幹嗎和我說?我又不是查戶口的。你為什麼不問?早幹什麼了?

宋河直拍腦袋,傻子雖走得急,問幾句話也不耽誤什麼。問題是,他根本沒想起來問。

吳多多神色緩下來,勸宋河,既然不知傻子的住址,也沒幾個錢,就算了吧。

宋河問那天晚上的事,吳多多說到鎮上傻子和他兄弟就下車了,至於連夜離開還是在旅店住下,他不清楚。

吳多多拍拍僵直的宋河,說沒事他就走了。宋河沒什麼反應,定著,目光卻跟著吳多多。吳多多轉身,開門,上車,一股白煙竄出來。宋河仍然沒動,然後腳被戳了一下。他轉過頭,看看抓著拖把的吳多多女人,忽然想起什麼,大步離開。

鎮上有五家旅店,不到一個小時就問了個遍。有三家自除夕到現在都沒住過客人,有一家前幾天住過一對夫妻,另一家昨天住過一個男人,清早退了房。就是說,傻子和他兄弟連夜離開了。他們沒留下任何資訊。

宋河把情況向黃花報告。黃花也有些傻,但又能怎樣呢?他們不是神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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