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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9.第 319 章

崔季明對於南周發生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南周境內起義軍已經達到了二十多支,其混戰的狀態唯有當年剛剛脫離控制的叛軍之地可以相比。然而那時候叛軍之地擁兵還不多,而如今的南周是一個戰力相當強大的國家被肢解,瘦死的駱駝被拆骨,腿骨依然比碗粗。

崔季明打下江州並不是難事,江州唯一的水軍抵抗並不像黃璟那般執著,畢竟是南周皇帝已經失去了對長江的控制,他們這座孤島、這顆棄子堅持也沒什麼意義了。眼前是劉原陽磅礴的水軍,季子介的騎兵圍攻鄱陽湖岸邊的州城,殷胥又正式出面,以大鄴急缺水師這樣的名頭提出招攬,江州的仗不過打了兩三天罷了。

然而以前每次打仗,幾乎都用持續武力強攻下來,各個州城內外都被損壞的差不多,侵佔之後受到的反抗自然也會小很多。

而崔季明居然在江州一代受到了反抗,來源居然是一座寺廟。

江州靠近廬山,附近有一座東晉古剎東林寺。在殷胥登基前,大鄴最盛行、地位也最高的是淨土宗,而東林寺正是淨土宗的祖庭,也是長江沿岸規模最大的佛門道場。一邊是大鄴的崇道滅佛,薛菱主持的推倒佛寺改建書院計劃,百姓的心思在讀書做官面前,佛門都要靠邊站;一邊則是行歸於周本來借勢佛門而起,當年永王之亂的時候,不少私兵都是先放在佛門下頭掩人耳目,那時候空宗可也沒少給輿論添亂。幸而在山東河朔一代,匪首豪強沒了錢先去找富得流油的佛門,把當地的各大寺廟毀了個一乾二淨,但在南周立國之後,江南境內還是給了佛寺不少優待。

崔季明還記得自己當年和黃璟、言玉與殷胥相聚在江南的小小寺廟內,為了佛門的強勢而憂慮,如今撞見了這麼個幾乎在江州立了個小國似的東林寺。

大鄴有了各種各樣朝廷建立的設施,從戲臺瓦舍到慈幼藥局,這些當然也不只是因為上層心善,更多的是為了緩解戰爭後的流民對社會造成的不良影響,救助貧農貧戶來維護統治。而南周沒有精力也沒有閒錢這樣做,只能加倍的扶持有悲田有病局有市場和戲臺的寺廟。世家也開始用佛門來幫助他們隱藏民戶、私兵。像東林寺這樣的大寺廟,僧侶有上萬人,附近供養他們且沒有登記在冊的十幾萬隱戶,再加上上萬人中大半的僧兵和私招的民兵,財產集中,宗教洗腦,這裡顯然以佛門為根基,建立了廬山附近一個政教合一的小國。

這才只是他們遇到的第一個。

往南推進,特別是到了建康附近,這樣的寺廟不知道有多少個。

他們打仗是一碼事兒,但打寺廟是另一碼事兒了。附近那些隱戶對於自己被從戶籍上抹去這件事,根本沒有一個明確的意識,他們信賴著佛寺也不得不依存著佛寺生活。也不怪他們,畢竟早很多地方上,是沒有王法的。但他們不明白外頭的世界在一點點改變,在大鄴越來越多的百姓去告官,越來越多的狀師隨著事無巨細的律法而誕生,這些民戶他們根本不明白自己已經成了奴才,被徵收多少賦稅,被殺被毆打都沒有寫成明文規定、如何解決,更何況去爭取。

崔季明確實是想打的,當她帶兵馬到了東林寺附近,先遭遇到的不是私兵而是手持農具的民兵。她可以殺兵,畢竟對方以打仗為職業戰場上死了也是怪擇業、怪技不如人;然而眼前的人連弓箭都不會用更別提什麼被甲執銳,他們不過是一波可憐的農戶罷了。

崔季明看他們可憐,他們卻不理解崔季明,以自殺一樣的態度以血肉之軀衝向了他們的戰馬。

這樣她有點出奇憤怒了,東林寺作為南方佛寺的中心之一,居然會讓僧兵躲在廟中,讓民兵出來跟他們抵擋?!究竟是世家為了利益改變了佛寺的性質,還是佛寺為了維持自己的‘純粹’而使出這種手段來。

若是一直教百姓忍耐苦楚的空宗也罷了,南周朝廷沒少利用空宗洗腦窮苦百姓,可淨土宗一向是貴族皇權所支援,是入門要求極高的宗派,居然也為了利用百姓贍養而想出了什麼洗腦的教宗麼?

崔季明沒法打這種仗,她幾乎沒讓人出手便退兵了。

殷胥想了想,後面肯定還會遇到不少這種狀況,他們必須想出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來。攻下城池最重要的是重新劃分土地,然後安定百姓,記錄戶籍,然而江州幾乎成了一個宗教城市,州城的刺史都直說,這江州附近的地並不是他們的而是寺廟的。

大鄴境內對於寺廟擁有的僧侶數量和土地都有嚴格的限制,既然打下來了,這裡自然也要按照這個規矩來。攻打佛寺會有民兵出來維護,可是佔據廬山外頭這麼一大片土地,不可能處處都有人看著吧。

趁著他們過年過節期間,大批的兵力連夜圈地佔地,紮起圍欄,立起帳篷塔樓,權把農田當作了營地。沒過兩天,民戶們怒氣衝衝的帶著武器來準備砍這幫在他們農田旁邊紮營的‘流氓’士兵了。“不要踏苗”“還我土地”,外頭這樣喊起來,崔季明都有一種自己惡霸一方的感覺。

然而俱泰帶著戶部官員們露面了,在軍營外頭支了幾張小桌,不幹別的,是發米放糧。給的量當真不算少,可以說是一戶的幾個月的口糧。這筆口糧的意思是大鄴皇帝的體恤糧,因為戰爭之後一部分民戶可能會重新獲得土地,因此這比口糧是用來過冬的。所以來人需要登記名姓、家中幾口人,地有多少,住在何處。

俱泰對於遊說,早磨練的無人能及,先是說背後這支部隊擁兵多少多少萬,半年多以內打下了多少座大城,打贏了多少南周將軍,想要夷平江州是輕輕鬆鬆的事情。然而大鄴天子卻不願,一是體恤百姓,不忍見血,二是天下土地都需要有人種有人耕作,在這兒打起仗來死傷無數,地不也空了。

諸位登記名姓後,便是和現在被攻打下來的其它城鎮一樣,賦稅減免,按照戶頭重新分地。

而且大鄴從去年開始,貫徹一種政策,是各戶頭要交的賦稅與戶頭下擁有的土地相當,比如大地主交的賦稅略高於同樣面積分散到百戶之後的賦稅總和。各個民戶下擁有的土地上限是有限的,因為本來大鄴官員高薪,又不願讓官員稱為地方豪強,所以普通民戶與官員的上限是一樣的,只有朝中中央地區的高官和皇親國戚,戶口下能登記的土地更多。

土地的交買稅率也與買賣雙方戶頭下擁有土地面積相關,原本擁有的土地越多,想要買入負擔的易地稅也更高。

一旦發現沒有戶主登記的土地,朝廷將予以收取,而後分放給該地主手下無地可種的佃戶,亦或是直接招貼拍賣使用權。

畢竟是早些年的世家不在,朝廷對付一些商賈大戶還是輕輕鬆鬆的,像舒窈手底下的鋪市和土地面積遠遠超過崔式名頭下的上限,她一部分是將土地分給了手下的幾位掌櫃,卻牢牢把控住了商路人脈等等,另一部分則是從朝廷和成都府手中購買的使用權。

使用權上限是十五年,也是每隔十五年有一次議價審查,按照當時朝廷制定的土地市價進行微調,土地原有的使用者擁有下一使用期的優先獲得權。

因此也有大量的土地進入了迴圈,商賈豪強或當地官員想要避人耳目,偷買土地,然後超過份額的土地接著被發現、被政府徵收,流入普通民戶手中,而後再有一小部分流入市場。漸漸穩定下來後,政府不但能收幾波在賦稅,民戶、佃戶和地主的數量比例也能漸漸穩定下來,幾次被收繳土地的損失,也會有更多的商賈選擇從朝廷手中買使用權,朝廷也能真正把控住大片的商用、莊園土地。

殷胥不願意對土地放手是肯定的,因為他一直不太抑制土地兼併,卻也不可能再讓世家那種級別的大地主繼續誕生,不單賦稅要壓制,上限要壓制,也要讓朝廷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最大地主才能維持統治。

雖然這點讓不少商賈為之詬病,但他們顯然還不具有全面對抗朝廷的能力,只能不斷的想辦法找漏洞。而洛陽的刑部和律科師生也不是吃白飯的,殷胥大力扶持,也透過了制定了分門律法的政令,殷胥的要求是儘量縮短律法回饋修改的週期,但盡量避免律法中人為量刑的環節,幾乎是要求從百姓矛盾到商賈糾紛,幾乎所有的大大小小能出現的問題,都在各個層級的律法中,都能找到律條。

這些眼前的民戶既然是成了大鄴民戶,登記了名姓人口之後,自然能獲得土地。

俱泰還要說明態度,聖人自小被道門養大,卻也不是真的要對佛門趕盡殺絕,洛陽長安依然還有不少佛寺。只是這淨土宗曾經多次對朝廷出言不遜,在肅宗時期得罪了皇帝跑到這裡來,聖人不介意大家信佛,只是這東林寺有罪,不滅不行。

上面這句話是真假參半了。

總之一部分人聽聞可能還用自己原來的土地,而且來年還不用納賦稅,再見到身前有寺廟幾倍人數的軍隊,也不會認為自己真的能做對……一部分人開始心動了。

不管什麼別的,今日說個名字,能先帶著米糧回家了,掙扎之後拒絕的人少之又少。俱泰這樣得到了相當一部分當地民兵的住址和名姓,開始從崔季明手底下討兵力,直接奪地分地了。

擁有武力的民兵分到的是原住地,因為他們實在是太激進,只有原土地不變還不收賦稅,才能不會挑動他們那一點不和要蹦起來拿刀的敏感神經。而其他部分被民兵認為可憐無能的普通隱戶,則被統一遷到江州附近更廣袤的地方去。當地豪強世家超過大鄴法規上限的土地被回收,但總人數不變,他們獲得的土地自然更多了。

以這樣的手段,再加上鄱陽湖打算修建船廠、戶部開放遷居,原江州官員也跟著一同前往,俱泰和手底下的官員都是笑臉迎人,懷柔手段下,絕大部分的隱戶都已經登記在冊了。

俱泰還想著用什麼懷柔手段對待那不斷騷擾他們,也快成了孤島的寺廟。寺廟卻對外宣稱什麼一心追求佛法,不願與士兵發生衝突,求大鄴放他們這些僧侶一條生路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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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真是聽者流淚聞者傷心啊,他們這些大鄴士兵可真是萬惡不赦。

而在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裡,崔季明聽聞居然還有民戶被寺廟脅迫著私下上繳糧米,上萬僧兵不願意遣散,而且寺院主持甚至還再度收納民戶上貢的民女進廟,她直接笑嘻嘻調了幾萬人去寺廟過節了。

不幹別的,砸開門,帶著鍋爐帶著灶,帶著士兵帶著馬,往院裡一擠,支鍋涮肉吃,東倒西歪的睡覺,來來回回的跑馬為 33。東林寺確實是大的離譜,但這幾萬人一擠也是不像樣啊——說是惡匪進山也不為過,一開始主持還攔著不讓僧兵動手,但總有管不住的。

僧兵拿著僧棍一動手,崔季明手底下的兵自然也不會吃虧,幾萬人大鄴強兵,赤手空拳也能把他們打到哭啊。崔季明不想屠殺僧侶,在信佛的南周給殷胥背上這種名聲。於是幾萬士兵把這幫僧兵打到求饒,拖出去寺廟,只給東林寺留下一地鍋爐和馬糞。

他們押著這一大批僧兵,去了江州的衙門。緣由是這幫僧人沒有大鄴入佛門需要的通牒,更沒有登記在案,於是是詐騙的假和尚,必須歸還為民戶。

殷胥看她調兵也知道她是要去胡鬧,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哭笑不得的結果。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江州的官員在衙門加班到半夜,一個個扶著腦袋,問著下頭的這些鼻青臉腫的僧兵,姓甚名甚,家在何方予以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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