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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第 246 章

崔季明去見裴六的時候,裴六並不在外頭站著,而是坐在了車內,外頭考蘭穿的花枝招展騎在馬上。張富十穿著薄甲,並行在馬車右翼,面上神色晦暗,對崔季明簡單行了個禮。

崔季明瞧了他一眼,彎腰鑽進馬車離去。

裴六倒是也聽能屈能伸的,如今本事不行寄人籬下,一直縮的像小婦人。

崔季明倒覺得她能力完全發揮出來,心裡有有點可惜,她若是真在官場上,倒希望裴六能幫她幾分,兩人也算搭個合作關係。可眼前是一場場仗要打,她既幫不上忙,也不能出入軍營,見了她倒讓崔季明覺得,如果她自己成了女兒身,估計這輩子插手不進打仗的事情離去。

她還沒來得及說要給他們找個院子安頓,裴六先開了口:“季將軍,我想著留在這裡也無用了,不若離開。如今既然是魏軍和朝廷算是聯手,我便能順著黃河坐船去汴州或者洛陽。”

崔季明愣了一下,忽然想到張富十的面色:“是發生了什麼?你一個女子,如今無家族依靠,身邊連個親近的奴僕都沒有,外頭這樣的戰亂,實在是不讓人放心。”

裴玉緋笑著搖了搖頭:“您倒是可真貼心。倒也不是因為什麼人,只是我在這兒一沒出路,二也礙事。再說我得到訊息了,是朝廷往南打裴家,我總不能跟著朝廷大軍走,怎麼著橫豎見不著裴森的死了。你不若攛掇聖人一把,把裴森送到洛陽問斬,我也能見他砍腦袋下兩口飯。再說,阿熙想來給您做事兒,我夾著算是什麼。”

崔季明:“阿熙?”

裴玉緋笑:“齊州主將,您只叫他董將軍。我與他相識也有幾年,喚的小名。姓董,名熙之。”

顯然是裴玉緋知道自己還挺禍水的。

崔季明挑眉:“那你打算從鄆州這邊坐船回洛陽?如今商船已經可以從洛陽直通鄆州,回去或許有米糧船,我可以去打聲招呼,讓人給你間位置。”

裴玉緋倒也不客氣:“幫您奪下三州,別忘了給我包點金子送上路啊。”

她顯然很有主見,孑然一身也毫不驚慌,可能也是潑辣隨意慣了,她估摸著信奉那句“天無絕人之路”。崔季明問道:“你想去哪兒?”

裴玉緋:“聽說洛陽的國子監也招女子生徒,我想去考個。”

崔季明驚:“你是打算去讀書?”

裴玉緋斜了她一眼:“有地兒住,有錢發,國子監內還安全,我為什麼不去。洛陽城小,買套房子不知道要多少金子,我想著要是國子監考不上,我去當女冠了,道觀住著也挺舒服。”

崔季明:……是她把裴六想的太好學了。

裴玉緋:“你要是安排好了,直接讓這輛馬車送我到岸口。我不下來了,一共帶點兒東西都在馬車上了。”

崔季明:“那你不去跟董熙之告個別?”

裴玉緋笑:“有什麼好告別的。臨走了還要說兩句情話麼?在這兒好了還不算完,臨走了還想讓別人牽掛著,盼著對方最好一輩子忘不了成了婚都記著自個兒?賤人才幹這事兒。”

崔季明笑她這話:“那你不跟我告個別?”

裴玉緋託腮嬌笑:“要不我親你一口?”

崔季明往後退了半寸:“算了算了,您走好,我叫下頭人給你包了金子當路費去。”

裴玉緋笑,崔季明正要從車上退下去,她跪坐著躬身行了個叉手禮,低聲道:“落魄時一碗粥也值得記。季將軍給我條路子,從未看輕過我,還給了迥郎一處歇地,裴某是真心謝過。您前路亨通,不需我這點輕言。只盼著您受些小災過了,善始善終。”

崔季明愣了一下,微微頷首。這世道,“受些小災、善始善終”已經算得上頂誠摯的祝福了。

她下了馬車,看了張富十一眼,張富十似乎也聽見了裡頭裴六說要走,面色更難看。

崔季明不摻和這些事兒,往鄭府圍牆根上走了幾步,對考蘭招手。

考蘭從馬上跳下來,這會兒穿了一身綠,跟一顆隨風顫抖的大油菜一樣屁顛屁顛跑過來:“我跟你講,剛剛見著那獨孤,他還一臉神秘,把我拉到一邊兒去了!”

崔季明比他高出一截,低頭看他,笑:“他說什麼。”

考蘭湊到她耳邊輕聲道:“獨孤臧說我肯定不知道季將軍正室是誰,要我進鄆州城夾著尾巴做人,實在不行趕緊跑路了吧。早跑早能活。”

他笑嘻嘻,末了輕描淡寫的添上一句真想問的話:“他沒說著要把我趕出去吧?我真是來找你了也不能怎麼著吧。”

崔季明沒忍住,揉了揉他頭髮,道:“不會。都說你是我兒子了。”

考蘭:“……真要是能不走,我委屈自己一回。“

崔季明笑:“你放了心去吧,有我在,他敢?我跟你講他都要聽我的,要是我一不高興,他立馬要過來賠罪。”

考蘭翻了個白眼:“吹去吧你,多少年前看你讓他嚇得一驚一乍還不夠啊。年三十……你要與他一道吃飯?不跟我們一起?”

崔季明笑:“還你們,跟獨孤臧一道過三十?他以前不是怪嫌棄你的,如今可憐你了,還想帶著你一塊兒過年了?我倒是自然要跟阿九一塊吃的,按慣例三十晚上是家宴,明兒早上才是宴群臣。我要是不去,難道他一個人吃?一個人守夜?鄆州傍晚也少不了驅儺,街上已經有賣面具的了,你別忘了去玩。”

考蘭點頭。

崔季明想了想,囑咐道:“你先等會兒,我進去要點金子,讓黃門送出來,你給裴六,說是我給的。然後一會兒你去買儺面,給我帶倆回來。”

如今鄆州停泊的船隻相當之多,畢竟是如今朝廷和魏軍聯手,黃河一道都通了,朝廷也發了從洛陽、汴州等地,到山東境內的交引,雖然還在戰爭腹地,但在大鄴這個機會之上的地方,仍然有一群大小商賈湧到這腹地來。

崔季明的那條溝通黃河濟水的小窄河道,生生讓趕來在濟州停泊的商船,自己包工挖開了,她也沒管,這幫人倒覺得先挖開了先賺錢,大鄴速度最快的工程也是這河渠了。

裴玉緋輕易找到了船,她卻沒想到張富十居然還來送了。

她站在碼頭上。如今來的商賈多,張羅著籤契約的人牙子也多,裴玉緋買了個十歲上下,笑的連包都拿不動的小女孩兒,正要去登船,張富十卻攔住了她。

張富十滿臉死倔。裴玉緋從齊州來鄆州是他去迎的,齊州主將董熙之估摸把他刺激得夠嗆,橫下一條心,向裴玉緋挑明此事。

裴玉緋語氣淡淡的拒絕了他。

結果到了這兒,他還是非要問出一個結果來。

張富十:“你是因為我才要走的?是覺得我煩擾你了?“

裴玉緋皺眉:“不至於,這不是我該待的地兒,都快憋死了。”

張富十死死捏著韁繩,身邊黑馬的腦袋不斷親暱的往裴玉緋臉邊湊,裴玉緋伸手摸了摸黑馬的鬃毛,他想著裴玉緋似乎正眼都沒有多往他身上瞧過,對馬比對他親暱多了,心裡頭愈發難受:“你是不是覺得我出身不好又沒本事,若是我也能高官厚祿去了洛陽呢?你願不願意——”

裴玉緋打斷他的話:“你別想了。我也沒打算嫁人。你也夠想不開的,雖年歲大了些,但軍隊之中你這樣的男子並不在少數,眼見著你可能要飛黃騰達,非找我這樣的禍害自己幹什麼?”

張富十一愣:“怎麼算是禍害。”

裴玉緋笑:“我名聲還不夠臭?往後什麼事兒可都幹得出來。你既管不住我,我也不願意被人管,何必呢,強在一處也非要做怨偶不可。你找個聽話懂事的小媳婦,我找我的小年輕,天各一方是了。”

張富十這時候還能說出什麼話來,裴玉緋白皙的手指捋了捋黑色的馬鬃,笑道:“我走了,本來也沒說幾句話,再見當陌生人也差不理。有些心思本來沒那麼深,都是一個人的時候瞎琢磨深的,不想過去了。”

她說罷拿開手,那手指跟纏在他頭髮上又鬆開似的,拍了拍身邊給她拿包的小丫鬟,轉身朝船上登去。

張富十忍不住喚道:“玉緋!”

裴玉緋跟沒聽見似的,腳步連頓也沒頓,徑直往船上走去。

登上了甲板,這艘商船不算太大,裝的主要是茶葉,也有其他幾個隨著要去洛陽的船客,張富十站在岸口,看著船工收起搭板,船緩慢的離開岸邊。

裴玉緋站在甲板上,倚靠著欄杆。那小丫鬟把東西放進屋裡,話還是方言味頗重,道:“我覺得那郎君也挺不錯的呀。娘子為什麼不跟他走了,那不用自個兒跑這麼遠了。”

裴玉緋撐著欄杆:“我沒說他不好啊。是我配不上。”

她笑了笑,又轉過臉來道:“再說,誰規定的女子非要嫁人,跟著誰過活才算是安穩。我還不想要安穩了。”

這頭送走了裴玉緋,崔季明讓人買了不少酒送到魏軍內。魏軍畢竟是跟其他藩鎮雜兵不一樣,平日裡還挺規矩的,崔季明之前安排五十人一文書等等,不少軍中將士識幾個字,懂周邊地理,他們倒是能跟倨傲的朝廷軍隊玩在一起。

再加上朝廷中有不少年輕將領特意湊到魏軍來,想要打聽季子介的事情,年三十這個空檔,軍中也要鬧儺戲,要玩樂,都是年輕漢子,更是都湊到了一起。

鄆州經歷這幾年的動盪,百姓數量並不算太多,但他們如今竟也算是短暫的在天子腳下,這次年關過的比以前哪一年都熱鬧。附近的農田很多時候從兩年前永王之亂時被棄置,如今雖在朝廷的主持下分了地,冬天卻農作不了。幸而鄆州河岸外不少上船在買賣米糧、織物、茶品甚至是書。

朝廷今年要開春闈,再加上賀拔羅之前把那漿紙的法子賣給一家書商後,傳了開來,如今紙價驟跌。再加上春闈名額擴大,各地國子監招生相當之多,為了能入國子監,連帶著各地鄉學、州學都在萎靡了多少年之後重振興起,也有些書商為了如此大的需求,絞盡腦汁弄出了雕板的印刷。

只是畢竟是新東西,雕版能印的也只有些最經典的四書,其他方面的都少得可憐,也不能算完全普及開來。不多對於鄆州這種已經和大鄴割裂幾年的城池來說,已經算得上頂新奇了。

殷胥為了表示恩典,也給鄆州原住的居民發了些新錢。藩鎮建立之後,如鄭家很多地方開始私自鑄幣,山東河朔一代也有些銅礦,出現的銅錢足有四五種,價值也並不等同,混亂不堪,殷胥便是出律令以舊銅幣換新的建元錢,以市面上價值多兩成換取,然後再集體銷燬這些銅幣統一重鑄。

黃河沿岸十幾州的百姓都來換錢,這多兩成可多的不少了。

崔季明不太懂這些關係,她知道殷胥是不希望百姓再私藏舊錢,怕建元錢未來在這些地方不能流通,只是覺得他成本太高要虧慘了。

後來聽說這其中有俱泰的主意。只要從滑州過黃河的船隻、在戰區內進行的買賣,稅率都比以前要高,所以鄆州附近商船的物價也要比洛陽等地高一些,這些多出去的兩成錢還是能七七八八的流回朝廷。

這些地區能夠儘快的流通建元錢,朝廷也能更好的收納商賈稅,反而是對朝廷有益的事情。

她從軍營中回行宮的時候,看著鄆州的大道上燃起火堆,傍晚快天黑的時候,帶著儺面敲鑼打鼓的男女老少都在隨著唱,在鄆州的街道上□□。大鄴不愧是清明節墳頭蹦迪的活潑,到了該守歲的時候,也不是各自關上房門,而是全城出來狂歡。

崔季明帶著青色的儺面騎在馬上,從行宮側門處進去,手裡拋著個紅儺面,吹著口哨好一副意氣風發的朝宮內走去。今兒連廊下走的宮女們都頭上都扎了紅繩珠花,她這般閒情漫步,引來一群人側目。

她一身暗紅色繡松紋的滾黑毛邊大披風,高領褂子配側翻領外袍,黑靴佩金刀,有意朝幾個宮人抬手致意時候,引得一群喜氣盈盈的宮女湊在一圈喚他:“不只是哪家郎君,儺戲鬧進行宮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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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季明看見這麼多漂亮小姐姐眼睛亮晶晶的瞧她,也來勁兒了,跑過去踏上廊下的欄杆,蹲在上頭笑道:“怎麼著?沒聽說過三十兒晚上年獸捉人?吃食兒可不夠,美人更好吃。”

年紀大的幾個倒是覺得他太輕浮,一些年紀小的並不在御前當值的,規矩不重生性活潑,倒是興奮起來,圍成一團笑:“瞧你這體格,能吃的下幾個?”

崔季明大笑:“姐姐們嬌盈盈一點兒,不佔胃。我還想著進宮去找些好吃事兒,如今倒是不用了。”

當殷胥從前頭議事堂回來,俱泰還跟著他,旁邊王祿為首的幾個黃門跟著。殷胥和俱泰兩人正在議論這次黃河沿岸的稅率到底在多少才合適時,正看著平日裡肅靜的院內嘻嘻鬧鬧一團。

今兒是年三十,宮人是鬧一鬧,殷胥這個喜靜的倒也不會多說什麼。可他一眼瞅見了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十幾個年輕宮人之中。

兩三個年輕宮女正抓著崔季明的胳膊,笑道:“抓住他了,抓住他了!快把他面具卸下來!”

崔季明居然被兩三個一推倒的宮女抓著,喊道:“哎喲,放開我呀,你們這樣我動不了啦!”

幾個膽大的宮女擁著個長相俏麗的年輕小女官,伸著素手朝崔季明臉上的面具抓去,崔季明故作惶恐的擰著身子,那女官一把奪下崔季明面具,她那張臉從面具後露出來,崔季明唇角勾笑眨了眨眼睛:“讓人看見真容,我是不是該逃回天上了。”

那小女官心頭顫了顫,拿著面具傻在原地。

後頭一陣驚呼,連幾個抓著崔季明手臂的宮女都湊過來瞧她。

崔季明心裡頭那叫一個爽啊,沒辦法,她是陶醉當大帥比這種感覺。

小女官忽然道:“你叫什麼!是哪裡人氏?如今在朝中當官麼?我怎麼沒聽過?”

崔季明笑著從她手中拿過面具,那女官也是膽子大,抓住面具另一端,直直瞧著他:“郎君不告訴我名字,不把面具還你了!”

殷胥真是想對天翻個白眼,俱泰又不知崔季明真實性別,讓她這膽大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殷胥忽然轉頭,把手邊硬皮兒摺子遞給他:“能扔到她腦袋上去麼?”

王祿忙點頭,他拿起那摺子朝崔季明的方向扔去。

他武藝在北機也算數得著,可崔季明也不是旁人,她連頭都沒偏,抬手一把穩穩接住了摺子,得意的在手裡拋了拋,引得眼前宮女一陣驚呼。

殷胥瞧著她居然連這都能找著機會浪,氣的不多說,往前要走:“俱泰,剛剛說哪兒了,說滑州前幾日通船數量的記錄呢?”

俱泰:“……剛讓您隨手扔出去了。”

崔季明隨手翻了翻,笑道:“倒是連摺子都能扔,這脾氣上來了真是撿著趁手的東西打啊。面具還我吧,我今兒約了要去吃別的小美人兒,沒有空檔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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