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帝王之友 > 223.218.0218.@

223.218.0218.@

在殷胥接到信報,叛軍攻打太原的第二天,收到了崔季明的信件。

王祿風塵僕僕的往回趕,一路顛簸流離。

夜中接到信報,他驚而坐起,連夜命人入宮,剛開始有了那麼點不安,讓崔某人的一張地圖打消了大半。

而殷胥剛和幾位重臣、兵部尚書商議過,他們還沒討論出結果來,崔季明千里迢迢送來了自己的意見。

她似乎十分著急,在寄來的六鎮地圖上,塗抹掉了橫野軍,來回各種箭頭指著她推測的北叛軍行軍路線。殷胥真是慶幸,這場變故與他命王祿送信,恰好卡在了這個時間點,才能讓他如此早收到她的幫助。

崔季明預計的很準,她認為恆冀、滄定兩叛軍,必定會去攻打太原和幽州,而朝廷必須下死令,嚴守這兩城。若恆冀、滄定這些北叛軍足夠有謀略,他們會卯足兵力只攻打一座城。

若是如此,則形勢更加嚴峻,如果單攻的是幽州,建議太原出兵攻向恆州,打入對方肋下;如果單攻的是太原,則建議從雁門關派兵支援太原、沁州駐兵不動守住防線,說法雖殘忍,但太原算是糧草不夠哀鴻遍野也絕不可戰敗或逃離。

然而現在的狀況,是崔季明最不看好的。

叛軍大批兵力攻佔太原,打算圍城,或許要陷入崔季明所說的境地。

她又分析了各種情況下的手段,估計崔季明也是認為對方全力打太原時最棘手的,因此大篇幅寫了對策。若對方真的攻打下太原,可能會佔據太原一段時間而不是立刻打洛陽,如此情況需朝廷出兵攻太原。

但今年朝廷在長江岸和南地有過幾次衝突,又派兵進蜀地正攻打黔中,正是兵力不夠的時候,若是如此,崔季明要殷胥立刻回信,她會與北叛軍開戰,算勢力懸殊不足以為戰,也必須如此來耗空對方實力。

而若是太原城能夠守住,北叛軍不得不回撤,此時兵力不足以再打幽州,他們會內部攻向崔季明。到時候崔季明要求朝廷出兵,她開岸口迎朝廷兵力順黃河進入叛軍內部,同時雁門關調兵透過太原到叛軍之間的官道,直擊恆州。

只是或許到時候還會有許多變故。

崔季明不敢保證自己能和北叛軍抗衡多久,而朝廷勢力如果加入,會不會鄭、裴聯手,她也很難說定。

而殷胥反反覆覆看來,不論哪條路子,崔季明都把自己當成了刀尖,沒有一個選項是能讓她輕鬆的。

而崔季明顯然也不認為一年多足以讓大鄴恢復生機,這次叛軍的行動必須要重視,洛陽仍然離叛軍不遠,他作為皇帝又居於洛陽之中——

崔季明絕不能容忍因為叛軍而讓皇帝外逃這種有損大鄴顏面的事情發生。

仙居殿的木臺上,擺著一道矮幾,殷胥坐在矮幾旁,七八大臣站在下頭足有半個宮殿大小的地圖上。有尤朝、莫天平、崔南邦、門下侍中溫通亭這樣的重臣,也有宋晏、崔元望、俱泰、馬藺道這樣的新臣站在一旁觀摩學習。

聖人扶持新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幾人倒是一個個做事滴水不漏,連在外頭名聲不佳的馬藺道都有恭謹學習,朝堂上也不能多說什麼。

只是從考得進士入朝,到成為可以獨當一面的重臣,再怎麼天才,也要學習這個龐大國家機器的運轉方式,這個過程非五年八年不可。聖人恨不得把這四個人別在腰上到處帶著讓他們學,卻也只讓崔元望一人有入政事堂的權力,恩寵與理智都在,朝臣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恨自己早生了幾年。

此刻殷胥坐在木臺之上,看著諸位重臣持杖在地圖上指點,說出了崔季明的意見。

只是他說成是自己考慮的,想要問問諸位的意見。

其中對於打仗資歷最深的是莫天平,他年輕的時候在朔方帶兵二十多年。

殷胥並沒有說崔季明的事情,只是說若太原沒有失守,那便從衛州、滑州進入叛軍腹地,佔據如今魏軍的位置,北上打叛軍。

莫天平道:“臣聽聞過魏軍可是叛軍中的硬骨頭,如今入秋,魏軍從大鄴購糧頗多,又不斷的搜刮船隻,同等士兵數量下的戰力,也是五藩之中最強。朝廷要打,也不是容易打的。”

殷胥:“魏軍寄來文書,願歸順朝廷。此事便好辦的多了。”

“什麼?!”幾乎所有人抬頭望向了殷胥。

叛軍中佔據最重要位置的魏軍,居然想要被朝廷招安——

殷胥自然不會說魏軍首領是崔季明,只道:“對方也有不少要求,但文書已經秘密遞入朝中,他們列出了其他四鎮的狀況,顯然也是頗有誠意。”

莫天平皺眉:“聽聞魏軍與裴軍聯手,會不會是有意想要將朝廷勢力引入內部再絞殺?”

殷胥沒法說那是崔季明,怎麼可能會幹這種事,只得道:“因此我們也要步步小心,算是魏軍沒有和其他藩鎮聯合,也難免說是黃河兩側叛軍會夾擊我們。所以——”

殷胥道:“若是要去打入叛軍內部,朕便御駕親征。”

場上眾人大驚。

雖然中宗年輕時也曾御駕親征過如今已滅亡的高句麗,肅宗也曾御駕親征過一兩次突厥,這些都是大鄴皇帝的慣例——但要從黃河進入叛軍腹地,兩側都被叛軍包圍,實在太過冒險。

殷胥道:“朕不會貿貿然行動,先看太原的形勢,各地該調兵調兵,大概在半年後出兵。真要問御駕親征的原因,是決意清繳乾淨山東河朔一代的叛軍!”

莫天平和崔南邦這樣的近臣是與殷胥探討過對叛軍的政策的,當時他們的商議是認為在兩年半後出兵,如今才過了一年多,算是殷胥再等半年也只有一年半。

殷胥這才起身。

崔季明這時在河朔附近,很難看清天下局勢,而他如今身在洛陽,幾乎算是大鄴的中央,他心中卻對於整個形勢有了計劃。

殷胥道:“這一年多以來,劉原陽的兵力已經很足,他幾番衝擊鄭軍,試探對方實力也為了自家演練,可以到了打仗的時候。幽州如今不好聯絡,已經成了孤島,但幽州若是收到軍信向南攻打叛軍,也是能刺入他內部的。我不能再等了,叛軍這樣冒頭想打洛陽,我們不能只砍一刀讓他縮回去,而是敲碎他的殼,將他殺死才能絕後患。”

他轉頭道:“錢俱泰,過來。如今叛軍內部與大鄴通商的狀況如何?”

俱泰連忙跑了幾步,旁人或跪坐在地圖上看,他站著也別人跪著那麼高,道:“北邊的恆冀、滄定確實從幽州不少購入礦產,鄭裴兩姓縱然擁地眾多,卻由於這一年多的戰亂幾乎沒有產糧,百姓餓死的不計其數,兩姓不得不從汴州買糧。而運河這一段全都是鄭家的地盤,鄭家便翻幾倍的高價賣給裴家。鄭裴兩家因此關係不善,這也正是裴家和魏軍合作的原因。”

俱泰:“如今另一條商路主要是從黃河進入,魏軍與裴軍合作,似乎也是為了能讓商船進入腹地。魏軍扼住了水路咽喉,但他卻很講理很會做生意,基本大量的礦產、糧食都是從他在博州新建的碼頭上岸,而後他在分銷給其他藩鎮,價格不算過分,自己也各種屯糧,因此也大撈一筆。”

俱泰對於殷胥這魏軍如今想要歸順朝廷的說法嗤之以鼻,早在半年前殷胥要戶部主持通往黃河的商路,要他將各類礦產、兵器、糧食以低價賣給魏軍的時候,他有猜測過朝廷在叛軍內部養的有自己人。

魏軍幾乎都是免費從朝廷撿的那些資源,然後再賣給別家致富,殷胥自掏腰包養了他們一段時間,為的是今天。

因此俱泰道:“但從去年和今年通商情況的對比來看,叛軍內部的確是比較虛弱,特別是北叛軍,似乎已經被掏空,耗費所有的能力來養兵,是為了打下太原。鄭、裴兩家還好些,但是由於鄭軍有些……不思進取,他們發現大鄴有大量商賈願意賣所有需要的東西給他們,開始不怎麼管內政,依賴黃河和運河而活。如宋州,因為是唯一緊鄰運河的城池,大量商賈進入,已經繁華的快要超過鄆州了。”

殷胥點頭,在這方面,朝廷的計劃實行得很順利。

若是能再有幾個月,或者半年,殷胥整頓好周邊幾軍,從南邊劉原陽到北邊幽州同時開展,自己再能御駕親征從魏州滑州打進叛軍,他認為自己是可以結束這場在關東地區的災難的。

只是天下戰事,越是自信滿滿越是容易輸,殷胥只能繃緊弦,告訴自己絕不可懈怠。

他們討論了不一會兒,又有連線軍信送來,身在洛陽,倒是訊息更快了些。

耐冬拿來遞給殷胥,他掃了一眼,嘆氣道:“幾十萬大軍已經將太原堵得水洩不通了,雁門關支援也只能在外部衝擊叛軍的隊伍,讓內部守城稍微松一口氣而已。如今守太原重兵的是康迦衛?”

尤朝點頭:“只是康迦衛在涼州大營帶兵許多年,雖勇猛卻不知道能不能守城。不過太原畢竟也是北都,本地有許多優秀將領,當年突厥攻打多少次都沒有打下。聖人打算太原守多久,咱們何時出援兵?”

殷胥垂眼:“守到叛軍主動退兵。我需要一路兵力去蔚州掐斷叛軍和契丹的聯絡,還需要在洛陽前整合大軍,賀邏鶻這兩年又開始不老實,邊境不可隨意調兵。我們幫不了太原什麼忙。”

只是兆好像跟著賀邏鶻去了太原,如今守城的人中,也有他一個了吧。

這樣艱苦的境地下,或許兆也會死在太原。

尤朝其實能理解,只是太原肯定會寄信出來向朝廷求助,難道這樣殘忍的置之不理?太原會理解聖人的選擇麼?

皇帝不好幹,是在協調如此有限的資源時,總會有一部分人算滿意,一部分人將皇帝罵的狗血淋頭。這活誰幹誰知道苦。

南邊幾大重城還在長江沿線置辦水軍,朝廷為了瞭解南方的水軍實力,幾次出兵攻打試探。

成都靠近吐蕃,吐蕃又開始不老實也罷了,南蠻也不好壓,都要出兵維護。

隴右道附近,伺犴的南突厥開始逐漸勢弱,賀邏鶻為東|突厥改制,這兩年發展的蒸蒸日上也開始不甘心起來。

長安的荒災剛剛過去最艱難的坎,朝廷出大量銀錢用於疏通渭水,不斷運量進入關中地區。

在殷胥看來,治國既不是烹小鮮,也不是猶栽樹,而是在照料一個病情反覆的病人。

它身上必定有延綿上千年的幾大陳年舊疾,只要其中一個爆發一下都要改朝換代,幸而這些痼疾潛伏很久,他身為聖人不斷壓制還能讓它不會發病。

幾大痼疾以外,還有每天變著花樣的小病小災,有的毫無痕跡等到發現時已經釀成大病,有的來勢洶洶本身無害卻能引得舊疾發作。他要隨時看病情下藥,用藥太猛會傷及根本,用藥太輕則併發症連連。

然後再來些無法避免的衰老病,只要是活著沒法避免,他要不停的鍛鍊,讓它老的別太快。

單治病也不行,久了要虛,還要休養生息來備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新病。

等著病起來了再治也不夠,他還要積極預防,提前做好準備來對付種種狀況。

對待復發的同一種病症,總用一味藥也不行,藥效越用越差,他還要不斷的研發出新藥來,更要承擔新藥的風險。

而後在不停的忙著這一切的同時,還要努力想著能不能治身上的這幾大痼疾,不肯放棄,苦思冥想的對付千年遺留下來的問題;還要不停的自檢自查,為了發現隨時可能爆發的隱疾,不讓它成為未來的沉痾痼疾。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他不想被動,但大部分時候都要被動,轉的如同陀螺一般,每天一睜眼都要迎接今天出現的小病和昨日留下的病根。沒有人能說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天下稱讚的盛世也不過是一個短暫的、幸運的、還沒有病症暴露出來的時期罷了。

或許各個時代的皇帝,由於境況的不同,各個時代的帝王對於治國有種種不同的看法,但殷胥前世今生都生於憂患,連想要死於安樂的幸運都沒有,自然有這樣的看法。

他下詔書,命雁門關支援太原,不斷攻打騷擾叛軍大軍,幽州即刻向南攻打莫州,劉原陽整合水軍,主軍儘快攻下叛軍最南端的徐州,另一支隊伍則前往宋州,佔據河道暫禁大鄴向鄭軍的通商。

崔季明知道這一切,應該會明白如何做。

而如今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太原。

如此緊張的情況下,太原能守住麼?

身在太原城內的兆,也在考慮這件事情。

入軍營一年多,他提拔為校尉,後來成了康迦衛的親信之一。而康迦衛並不是個守城之將,他性格衝動多次想要開啟城門與叛軍對沖,都讓太原大將晉國公攔住了。晉國公也是和勳國公賀拔慶元一個年代的人物,只是他比較低調,一直守在北都太原不外出,不插手朝政,兼任太原刺史。

晉國公是太原王氏出身,王氏在長安的分支被聖人所殺,康迦衛以為他會怨恨聖人。然而他畢竟和主要參與行歸於周的長安王氏並非同一房出身,再加上太原是他的本家,攻來的是一群兵匪,守住本家、守住這座千年城池是義不容辭。

更何況晉國公也有過些愧疚,王氏在叛軍之中也有過不小勢力,只是被其他藩鎮吞併罷了,如今南方還有些王氏旁支正在與大鄴敵對。勳國公為國捐軀,晉國公的族親卻為患四方,這簡直是讓他國公的名號沾滿泥灰。

康迦衛看出晉國公守城的決心和經驗,決意暫將兵權交予晉國公,

而晉國公也在太原內部和賀邏鶻手下挑出幾位適合參與守城的將領,其中有兆。

兆以為晉國公未必認識他,然而他卻忘了晉國公每年正月宮宴也幾乎都會進宮,與他算是遠遠打過幾個照面。

晉國公在一次眾將領的會面後攔住他:“永王殿下,顯然你也知道叛軍的興起與你也有直接關係,如今河朔的混亂,也算有你的‘功勞’。別覺得你來當兵能當還債了,你吃的這點苦和山東的苦難能比得了麼?惡果已經一步步擴大,若是太原成被破,老夫會將這些事,算在你頭上,你會成為城破後被我殺得第一人。”

兆此時已經在軍營中磨練了一年多,他嘴唇皴裂面上不少曬傷,哪裡還像當年陰鬱卻驕傲的皇子殿下。他勾唇笑了笑:“那不成。若是太原城被破,我要成為與叛軍廝殺到最後的那一人。”

而如今站在城牆之上,兆卻覺得自己要一語成讖了。

且不說對方的兵有多少是騎兵、有多少是老兵,單單抓出二十萬人的這個量,也足矣讓兆體會一把什麼叫“抽鞭斷流”了。大鄴不論是對內對外都很少有這種人數的戰役,涼州大營兵力最強的時候也不過是八萬,大鄴講求精兵,當年六座大營加在一起也不過是四十萬左右的兵力。

而如今黑雲壓城城欲摧,軸轤千里,汾河的兩岸滿是駐營的帳篷,無數旌旗隨風一起舞動,頓時讓城牆上的士兵心生無力。

朝廷的信只送到了最主要的幾位將領手中,沒有讓中書舍人代寫,那是兆曾熟悉的殷胥的筆跡。他太坦率,第一句寫的是,朝廷決意對叛軍全境開戰,太原很難得到大批支援,要做好死守城池的打算。而太原如果丟掉城池,叛軍佔據此城得以休養生息,或許幾年時間大鄴都奪不回來這座城。

皇帝親筆這樣寫道,太原註定了孤立無援。

然而卻也被賦予了更重大的責任,北都太原,大鄴北方僅次於長安、洛陽的第三大城市,從春秋年間經歷一千一百多年的大城,絕不能成為叛軍的王宮。

晉國公王篤在軍帳中,將聖人的信攤開放在桌子中央,面對著手下幾位兵將,輕聲道:“高祖統一大鄴不過百年,如今卻成如此模樣。不論富貴功名、不言收復榮光,只盼著幾年之後,年輕的諸位可在安定的大鄴各地守護一方,偶爾會面小聚,可共飲一壺濁酒,都是大鄴將士,而不是敵人。”

“願諸位一個不少,多年後相見,笑談今日苦難。”

『加入書签,方便閱讀』
推薦閱讀:
少年錦時腹黑兒子冷情娘:搶手前妃毀滅都市遊戲之槍神無上玄皇我就是這般女子永夜之鋒.說好直播撩漢的我後悔了[快穿]帝業·凰女涅槃抓到你就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