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帝王之友 > 154.第 154 章

154.第 154 章

鄭翼又道:“或許三郎不在長安,不太知曉。我與五娘也算見過幾次面,稱得上熟識,這次既然幾家要在建康小聚,想著或許能見上五娘一面。”

崔季明倒不能說討厭鄭翼,畢竟鄭家和崔家聯姻是老規矩了。但她是不喜歡有人這麼光明正大的覬覦她妹。而且鄭家如今是堅定要走行歸於周的路子,而崔季明想的卻並非如此。鄭翼這種在本家不太受寵的小子,如今憑著一身本事在鄭家這一代郎君中,也成了說得上話的角色,而他為了能在家族中佔據地位,必定也會擁護家中的選擇。

崔舒窈要是與鄭翼成婚了,她幾乎被綁死在了行歸於周這條船上,崔季明是不願的。

她道:“二妹如今也忙,怕是鄭家也不喜歡她這樣整天拋頭露面的娘子。畢竟年紀還小,她總是與我口口聲聲說著不願成婚,阿耶不管事,我這個做兄長的,也想順著她的意思。畢竟崔家養著個有才情的姑娘,算她此生不嫁,也不丟人。”

鄭翼怎能看不出來崔季明不願,他心下覺得自己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若是舒窈不肯見他,在崔季明這裡也討不著半句好。那他當真是要死皮賴臉的到崔家門口打地鋪麼?

他知曉分寸,笑著不再提此事,道:“聽聞今年言玉想要位三宰之一,三郎沒能提前得到訊息?”

崔季明搖頭嘆道:“他還與我說想要參選別的無關輕重的官位,要崔家給幾籌,那幾籌等寄到了建康來,怕是要因官位不符而作廢。顯然他是想試探崔家的口風。李家那邊,恐怕他也是這樣的說辭。雖說不想讓他上位,但既然包括早年謝家後人在內的世家想抬他,也是顯然早被捏在他手裡,他們不成氣候,但是手中籌數眾多,咱們怕是攔不住。”

鄭翼道:“鄭家的意思是,不若此次便讓他上位。錢廉在位時,倒是很護著下頭那些世家,他又是幾次會選的老人,聲望頗廣,李沅都不得不給他面子。如今言玉上位,卻不一樣了,他畢竟以殷識鈺的名號上位,名不正言不順,更像是被一群世家選出來了個誰都不沾的託。咱們此次來,要與沅公商議大事,不若與沅公聯手,瓜分了那一派。”

崔季明一看他,便知怕是鄭湛這一代選中的人,是鄭翼。鄭翼有幾位叔伯兄長,都十分有才能,甚至是大鄴聞名的劍客、書畫家或詩人,鄭翼則連讀書都不算頂尖,卻年紀輕輕有混這些的手腕。

崔季明道:“那豈不是三宰這要成兩派了,我還以為當真能相互制衡幾年。”

鄭翼笑道:“咱們這一派,看似和沅公那派好似勢力平衡,實際並非如此。一旦此事要撕破臉皮,上臺的若是位豁出去命的聖人,必定會先對朝堂上離他最近的人下手,反倒是沅公可以在地方上發展起來。咱們不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因此翕公也在想辦法,咱們不能被李黨當作盾牌。”

像是當初殷胥在西北設下的局,像是如今在大鄴通行的三省六部,這個世界充滿了種種膠著的制衡與衝突,行歸於周內部也不例外。

鄭翼看她不喝茶,便將冷茶倒掉,又拎了旁邊瓷爐上的滾水,在茶壺內燎了一圈。大鄴喝茶,很多地方還有前朝那般放蔥姜的習慣,他一燎水,屋內一股香氣。

崔季明沒去端,鄭翼笑道:“三郎是不是也有半年多未曾回過長安了,可還記得初夏時候,聖人發了常病?也不知是調理不當,還是傷及根本,入了冬身子愈發差,又有頭風病發作,甚至難完整主持完一場大朝會。”

崔季明驚道:“怎麼會,我離開長安時,不都說聖人已經痊癒?他如今正是壯年。”

鄭翼將茶盞放在鼻下,輕輕聞了聞笑道:“世事無常,誰能料到呢?太醫說是……聖人年輕時候縱情太過。安王出事時,端王還頗受懷疑,被聖人派出來做各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年關都不許回長安。而如今,薛妃甚至還只是保持著妃位,已經垂簾聽政一年有餘,端王,可不是當年的端王了。”

鄭翼說出這種話來,只叫崔季明心裡一寒。

她忍不住試探道:“我聽聞裴家與永王關係親密,沅公似乎也與永王會過面,鄭家好歹外頭像是端王的靠山,沒想過利用端王來爭麼?”

鄭翼笑:“永王知曉自己若不靠沅公,其母無地位無家室,他又算不上受寵,這輩子也爬不到皇位上去。他自小自卑,又總是心急太過,算得上好控制,但端王可不一樣了。他最大的靠山是薛妃,行事全是他自己的人,倒是有些地方官員和他有過接觸,但也接觸不深。他不輕信旁人,最難拿捏。想利用他,是鄭家自討苦吃。”

崔季明接過他手中茶盞,笑道:“那十一郎覺得,這皇位會屬於他?”

鄭翼笑:“誰知道呢。以前誰也沒想過皇后這一支會衰成如今這模樣。倒是……鄭某一直有個疑問,安王成婚前一夜,式公可曾進宮一趟?”

崔季明心頭猛然一緊,轉臉笑道:“我怎麼不知道?”

鄭翼笑:“三郎那時候沒回長安,可能不太知曉。不過幸而聖人沒有會見式公,否則這事兒傳出去怕是不好聽。咱們都知曉式公與聖人,年幼時關係極好,當年薛娘娘和您阿孃,都是玩在一處的好姊妹呢。雖咱們這些年,許多聖人的訊息,也仰賴式公,但畢竟式公跟三郎這麼大的時候,也沒少做過傻事,若這節骨眼上出現些什麼意外,讓人不由得多想。”

崔季明知曉的。崔式那一夜進宮是為了什麼。

澤出事,是李黨為了給兆鋪路。崔家作為□□,翕公本該攔,但畢竟翕公也不想走利用太子的那條路,長房崔夜用想插手行歸於周的事情又讓他忌憚,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澤死了廢了,還會剩個修,修的伴讀還是他親孫子崔季明,他的控制力不會被削減。

但崔式知道了此事,卻猶疑起來。

崔式其實本不是個適合混政治的人,浸**崔家的複雜權勢多少年,也改不了事實。他一張如鐵皮雕畫的笑面下,是顆多情重情的心。殷邛有過種種不對,他平庸又剛愎自用,但天底下誰人是無缺的呢。崔式心知失去家人的感受,他不想讓殷邛再送走他的長子。

畢竟當年他與薛菱的孩子死去時,他心裡的感受,崔式也能從後來的書信中瞭解一二。

怕是翕公知曉他的想法,要踹了椅子,怒罵崔式這三十多歲還可笑幼稚的心思。崔式也有無數政治無情利益至上的理由死死堵著他喉嚨,告訴他不該做這種蠢事,但人在夜裡,總會有無數白日裡根本沒敢想過的不清醒衝動,他在澤婚禮前那也都已經睡下來,卻仍然猛地又從床上彈起來,披衣策馬往宮內而去。

良心無用,只會絆人手腳。

他像崔季明這麼大的時候,聽到的教育是與崔季明不同的。沒有賀拔慶元那樣的人用行動告訴他,人該如何活。只有崔翕說:聰明人是懂得取捨的,蠢人才會掛念一點根本無阻掛齒的義。

他從一開始知道自己蠢,但這種愚蠢是天生的,是他這輩子骨子裡摳不掉的一塊膿。

他或許根本不是為了殷邛,而是為了自己能安眠,為了給他二人都曾背叛過、忘記過的這段少年友誼,畫作一個句點。

崔式當時還想,僅此一次,日後殷邛被人圍攻慘死城牆下,被人毒殺在龍椅上撲騰,他都不管了,管不了了。

然而冒著夜風前來的崔式,卻沒等到殷邛。

或許殷邛有要事要處理,或許他已經覺得崔式是無所謂要不要見的人了。

崔式沒等到,也松了一口氣。

他是想提醒殷邛的,他走出這一步了,殷邛沒來,是命。

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也沒有第二次背叛崔家。

而有些人卻將他邁出的這一步看在了眼裡。有暴怒的翕公,有鄭王兩家本對於崔式有忌憚的長輩。

崔季明很能理解阿耶,或許她骨子裡也是像阿耶。

崔季明飲盡盞內茶,笑道:“既然最後結果無差,再將舊事每個細節拿出來琢磨,非要摳出個幾分對錯,便沒意思了。”

鄭翼笑:“也是。”他添了一次水,道:“我年紀輕,也是頭一次參建康的會選,比不得如今三郎已在各家混了個臉熟,還是要三郎多擔待。”

崔季明縱然不想與他這樣虛與委蛇,但也必須這樣。她點頭稱是,只覺得心裡越來越累。

鄭翼道:“今年一事是要說政績考察改政,二便是要商議,如何鉗制端王。似乎聽聞沅公想讓永王分封至南地來,等待時機。或許三郎感覺不到,但端王已經有了隨時可上位的條件,咱們要隨時準備著在他交接的瞬間,給予致命一擊。”

崔季明早已修煉出一張如她阿耶似的笑臉,此刻縱然心裡是深淵萬丈寒冰徹骨,面上也看不出半分。只是她端著手中溫熱的茶杯,半晌才道:“你是端王的伴讀,好歹也是在他身邊呆了一兩年,說出這種話,心裡沒有什麼感覺麼?”

在鄭翼眼裡,崔季明是不該問出這種話的。他的桃花眼都微微睜開幾分,面上笑意漸漸隱退:“三郎,我正是因為瞭解他,才忌憚他。他或許才是未來行歸於周最大的敵人。人生來如羊群,姓氏是屬於自己的群落,羊群不接納外姓,我若是不與鄭家站在一處,會變成草原上孤零零一隻。這世道,獨自一人難活。”

崔季明其實也難去職責他,鄭翼這種行為也說不上背叛,畢竟殷胥也從未覺得他會背棄鄭家而跟隨他。

只是此時此刻,在與殷胥相隔幾個院落的屋內,她與殷胥的伴讀討論如何才能給殷胥致命一擊,她幾乎繃不住偽裝已久的面子。

鄭翼天生敏感,他看出了什麼門道:“從認識三郎起,也大抵知曉三郎是個怎樣的人物。也望三郎別做傻事,沒了姓氏的庇護,日子會流落成什麼樣,我以為三郎七八歲的時候已經瞭解到了。”

崔季明猛地抬頭,目光如箭刺向他。

鄭翼顯然被她目光驚得呼吸一滯,他這話說的不合適,卻也是真心的勸導。無論如何看來,崔季明很難和行歸於周作對,螳臂當車也罷了,若想號召一群熱血激情的螳螂霸佔路中,不過也是讓車輪上多幾塊汙漬。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崔季明垂下眼道:“我都來參會選了,顯然心中有數。”

鄭翼笑了笑:“也是。再說了端王一事也不急,按翕公的意思是,永王或地方上先動手,朝堂上再來釜底抽薪,才是最快的辦法。但沅公肯定怕在朝派最後看形勢不對而明哲保身,不肯動手一直拖著。行歸於周這麼鬥著拖著幾十年了,不知道這一代能不能到了拋棄前嫌的時候。”

他提起衣襬起身,準備告辭,崔季明送他至長廊外。

鄭翼站在門檻變,欲言又止,卻又下定決心道:“五娘子若是有意嫁人,怕是也要選世家子,還希望三郎能先考慮我。我對她確實傾慕已久,她若是想繼續在建康行商,或隨意怎樣,我都可以讓她盡心去做。我能以我知曉的最好方式去待她,也望三郎替我轉達一句——”

鄭翼笑了笑,道:“如今應當不算個胖子,也不知道我這樣如今能不能勉強卡進她的眼界離去。”

崔季明愣了愣,他笑著行禮,便轉身離開了。

她繞了一大圈路,平復了心情,才回去見了殷胥。

崔家老廚的手藝幾乎天下難尋,崔季明提前跟管事打過招呼,兩人分餐,崔季明這邊基本是酸辣鹹甜什麼重口來什麼,殷胥的桌上卻全是清淡鮮味的菜品,又有很多南地特有的膾品。他坐在一旁慢條斯理的吃魚,卻一會兒將桌子推過來,兩張矮桌靠在一塊。

這動作自然的好像是天外之力推動的桌子,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

崔季明斜他一眼,咬著筷子笑了,殷胥道:“靠著你吃飯,我有食慾一點。”

他說罷筷子尖朝她桌上甜的如同裹糖的排骨伸來,崔季明道:“特別甜啊。”

殷胥斜她一眼放入口中,這才沒咽下去,齁的捂嘴猛烈咳嗽,簡直被甜味震驚了:“你這怎麼不直接吃糖呢!一口牙遲早要壞!”

崔季明笑眯眯的咬著筷子:“做這菜,糖要和排骨等量。你不吃別吃嘛,不是讓人給你做了一堆淡出鳥的菜,你吃自己的去。”

殷胥偏要來嘗遍她的菜,一會兒又被辣的滿臉通紅,一會兒又被酸的直皺眉頭。

崔季明不知道他為啥非要來搶她的飯菜吃,殷胥吃過了一遍,這才道:“我想著以後能跟你吃一樣的飯食,看來還是做不到。”

崔季明笑:“何必找罪受。”

他坐在旁邊,專心吃飯,他倒是後背挺得像上朝,嚼的不緊不慢。崔季明老是偏頭看他,殷胥忍不住道:“難不成你也想嚐嚐?”

崔季明託腮笑:“沒,只感覺你吃飯真是一點也不著急。筷子夾住的魚肉都看起來比我有豔福。”

殷胥強忍著沒翻個白眼,不理她的胡話。

崔季明感慨笑道:“你說那些人動不動要投胎成美人髮簪帕巾的,到底是多麼缺乏想象力啊。哪天我要是死了,讓我投胎成你的牙刷得了。早晚一次,□□。”

有前次在船內以手指探入口中的無恥行為在先,這個比喻一下子意味詭異起來,殷胥想象了一下,都覺得日後無法面對馬尾毛的刷牙子,忍無可忍,將筷子拍在桌案上:“食不言!更不該言這種廉恥之語!”

崔季明完全不怕他,聳了聳肩膀去戳弄自己的菜,道:“有本事你回頭也寢不語,咱倆到看看誰先叫喚。”

殷胥:“……”

她怎麼什麼都能扯到那事上去!

他真的慶幸自己沒跟崔季明住在一處,否則真的能被她煩死纏死!跟她鬥一天嘴也什麼都不用幹了!

用罷飯,殷胥有要事也不得不離開了。他懷揣著那塊玉,對於要從後門離開這件事也能釋懷了,吃飽喝足,站在靠著外苑的門邊。長眼的下人都知道給自己找點事兒去做,崔季明伸手掛在了殷胥脖子上。

殷胥:“你好歹也是個帶過兵的人了,如今跟沒骨頭似的,讓旁人見到,難道不覺得丟臉?”

崔季明笑道:“不丟臉不丟臉,畢竟某位端莊的王爺都能幹出過更沒骨頭的事兒了。”

殷胥瞪她一眼,依依不捨,想讓她說兩句正經話。

崔季明伸手探進他厚重的披風內,頭偏在他肩上,似乎猶豫很久後,輕聲道:“提防永王與李姓。身邊人都只信姓氏,你只能信自己。”

『加入書签,方便閱讀』
推薦閱讀:
少年錦時腹黑兒子冷情娘:搶手前妃毀滅都市遊戲之槍神無上玄皇我就是這般女子永夜之鋒.說好直播撩漢的我後悔了[快穿]帝業·凰女涅槃抓到你就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