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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0107.#

鄭翼半晌接不上話,點頭道:“我確實是不知她願不願意。五娘子年紀也小,殿下前頭又有太子的婚事壓著,太子不成婚,您也談不成。這幾年變數大著呢。”

修以為他說的“變數”是能讓舒窈回心轉意,他竟也點頭:“正是。”

說著修從袖中掏出一柄摺扇來,細雕象牙骨,撒花緞面,墜有淺綠色纓絡與玉珠,問鄭翼:“你說這個她會喜歡麼?我若是給了她,她會不會覺得我唐突。她總是不太好說話的。你最懂各家娘子的事情,快給我參謀參謀。”

鄭翼冷冷一笑:“我也不清楚。”轉身便朝樓下走去。

修望著他背影,總算是品出一兩分不對勁來了。

過了大半個時辰,下頭擊鼓傳花玩樂的局也散了些,各家貴女正挽著手漫步在寬闊的畫舫之上,少年們顯然更喜歡地上那些騎馬射箭的遊戲,有些興致缺缺的喝著甜酒聊天。舒窈本和鄭如巧在一起聊天,但鄭家小娘子聽著路過幾個少女聊起崔季明的喜好和八卦時,心和耳朵跟著跑了,果斷的拋下守口如瓶的崔舒窈,投奔了“崔三郎長安粉絲後援會”的小團體。

舒窈一個人託腮靠著欄杆,聽著那頭有個少女胡吹逼“有一次去射場時,看見了光著膀子的崔三,汗珠在陽光下劃過他堅實的臂膀”。她默默心中吐了一口老血,扶額考慮著她姐還有沒有能救回來的可能。

忽地聽到背後忽然一聲大叫,崔舒窈嚇得一哆嗦,手裡團扇都從欄杆邊掉進了水裡,她氣惱的回過頭去,看到修像是一隻猴子般從樓上的欄杆上攀下來。

他紅著臉,卻又彷彿不知道該如何在這場景下開口,惡作劇似的從上頭跳下來,道:“瞧你被嚇的!”

少年郎心中總是懷著滿腔的豐富感情,連出口也找不到,永遠頑固笨拙、不合時宜,將自己與對方越推越遠。舒窈瞪著眼氣的臉紅時,修再遲鈍也終意識到自己的不合適,然而往往他找到的補救方式,便是更不合適。

他看著崔舒窈拿著的團扇順著水往船後方飄去,雖心虛,卻仍拿出自己準備給她的象牙摺扇,道:“那個不要了,這個給你好不好。”

舒窈看著他袖中早早備下的女子摺扇,簡直要氣笑了:“我要不起!殿下好好收著吧,我去撿我的扇子去。”

她提著裙子便走,修看她扶著欄杆去追那往後漂去的扇子,欄杆到了上船的位置便戛然而止,輕巧的摺扇在上船口盤旋,她伸手去撈,一截披帛掉入水中浸了個溼透,她素手探入水中卻抓不住那漸漸飄遠的團扇。

舒窈蹲在那裡,快氣的不行了,牙齒緊緊咬著嘴唇,正想回頭要罵,卻看著身邊一個人影從船上跳了下去。

她被濺了一身水花,修水性極佳,夏衣本不算拖累,他在船邊蹬了一腳,如魚一般在水面上竄出一段波痕,抓住了那摺扇,對著崔舒窈高高抬起。

他髮髻溼透歪斜的搭著,外袍鼓滿了水浮著,臉上全是水珠,卻笑出一口牙,似乎在安慰她:“別急,你別生氣啊,我給你撿到了。”

舒窈讓他嚇著了,扶著欄杆蹲在原地,修濺起的水順著她額前劉海往下滴,她有些呆呆的瞠目結舌。

修彷彿跳下水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先小心的游過來,將那滴著水的團扇遞給了舒窈,才撐著船邊爬上來,如落湯雞般渾身往下滴水,他將碎髮往後頭抹過去,摸了摸袖子,才發現自己竟然帶著那柄象牙扇子下了水,連那柄扇子的纓絡也溼透了。

他懊惱的拿出來,道:“我不知道你喜歡團扇的,這個也溼了。唉。”

舒窈緩緩站起來,拿著那被撈起來的團扇,半晌才道:“你跳什麼湖!讓別人看見睿王殿下掉水裡了,豈不要亂套!”

修又不願說是怕她生氣,只兩隻手給自己扇了扇風,望著別處:“天太熱,我是下去乘涼玩水而已。”

崔舒窈算是真的明白了。如今愈演愈烈的奪嫡也未能讓他對別人多太多提防,他確實不懂得那些花裡胡哨的廢話,只是一腔的熱情想要表達。像是拿慣了刀槍的軍漢小心翼翼的拈著繡花針,又想做好,又不知該如何下手,急的滿頭大汗。

她又覺得想笑,又有些感慨。

舒窈記得崔季明曾提起,自幾個月前太子萬花山遇襲事件後,修也變得性情稍微深沉一點,但他這天真的本性,再怎麼去學會懷疑,也不可能鬥得過那些人精。

她低頭,手指捏了捏纓絡浸滿的水,貝齒半晌才放過她自己殷紅的唇,頓頓的吐出兩個字:

“笨蛋。”

修的視線裡,彷彿只剩下舒窈的唇。她輕輕啟唇,兩個字似乎是又氣又無奈的吐出,雖是在罵他,卻彷彿將他的骨骼都在她貝齒中嚼了嚼。他一下子無法抑制的漲紅了臉,這兩個字帶著她的賭氣,卻是她沒有在假笑的真實模樣。

修猛地將手中緊緊捏著的象牙摺扇遞了出去,一言不發,有些賭咒般,在一片沉默中,是不肯收回手去。

舒窈心裡頭鬥爭了半天,她心思本多,盯著那扇柄恨不得連天下局勢都考慮進來,但考慮再多,她仍然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接過了那把扇子。

她安慰自己一般道:“這是你的賠禮。”

修看她真的收下,差點蹦起來,卻強行矜持道:“嗯。是我對不住。”

舒窈轉身要走,卻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小聲道:“殿下不必如此,三日後我便回建康了。或許幾年內不會回來。”

修半晌沒反應過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要走?你不是剛來長安一年麼?!”

舒窈笑了笑:“家中有要事,不得不回去。”

修:“那、那豈不是見不到了?”

舒窈客套道:“或有緣也能再見。”

修急道:“過兩年我能分封了,我若是分封,便去南地——”

舒窈笑了:“殿下要成婚後才能分封哦。”

修這才反應過來。長安到建康這麼遠,若是舒窈真的走了,或許真的是此生便沒再有可能了。他總是懵懵懂懂的長大到這個年紀,才認識到一些事情。比如生殺大權,比如無能為力,比如落空的期許。

而女孩子總是要先成熟一些。

崔舒窈看他渾身溼透面上迷茫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忍,還是道:“殿下年歲還小,請保重。”

她說罷轉身便走,背對著修,她走的有些急,偷偷展開了那摺扇,扇面上繡有兩隻很可的幼貓的圖案,在幾朵夏花下蜷成一團睡著。

很合她心意,舒窈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手指撫過扇面。這長廊盡頭鄭如巧正在找她,遠遠的朝她招了招手,舒窈如同什麼也沒發生般將摺扇收入袖中,陪在鄭如巧身邊的鄭翼卻看清了那摺扇綠色的纓絡,以及舒窈唇邊的笑容。

他輕輕捏了捏指節,打趣道:“崔五娘,我家這個妹子,只因你是三郎妹妹而巴結你,你可別輕著了她的道。”

鄭如巧瞪了她哥一眼,挽著崔舒窈的胳膊,往一邊去了。

舒窈本還想在這場遊船上,再讓修出醜幾次,可如今計劃全被打亂,她甚至到下船都有些心緒不寧,鄭翼似乎看出來了,一直隔著鄭如巧逗她開心,崔舒窈勉力的笑了笑,自下船後她也沒能再見到一眼修。

修歸了東宮後,便發了熱。他身子一向很好,整天爬樹下水,摔得渾身青青紫紫也從不喊疼,頭一次燒的連眼睛都要睜不開,林皇后也著急了,幾次跑到東宮來。

殷邛在幾個兒子中,非說要最寵的也是修,幾波御醫連夜往東宮跑。修做了好多夢,全都是他被塞了個根本不曾相識的貴女成婚,手拿長柄秤掀開蓋頭,卻是哭泣的舒窈,她抬起頭來憤憤的控訴:“你為何要逼我!你為什麼要去向聖人求旨,我恨死你了!”

一會兒又是他已經弱冠,分封去了南地,帶著兵馬開府,路上卻遇見舒窈著婦人髮式,與不相識的郎君共程一車,手裡牽著幼童,正笑著逗那孩子。

翻來覆去的夢境,彷彿找不到一個讓他能夠得到安慰的場景。

他可以背劍策馬馳騁天涯的少年夢,再一次蒙上了陰影。快樂的幻想,被失去的夥伴、複雜的權勢、各懷心思的兄弟與剛剛萌芽便要凋落的情感,擠得無處可逃。

但如同所有人都不得不長大,在遊船之後第三日,修還是醒了過來。

他醒來時,還是早晨,林皇后一直在照顧他,便趴在榻邊睡去,宮人們也拗不過堅持要在這裡的皇后,此刻更不敢去驚醒她。

修動了動手指,他渾身都沒大有力氣,林皇后好似與他有感應似的,忽然醒了過來。

修還是第一次見到林皇后未帶妝有些憔悴的模樣,不過林皇后立刻伸出手去,摸了摸他額頭,面上笑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修啞著嗓子道:“……阿孃。”

林皇后沒有說什麼“你可知孃親多擔心你”之類的話,彷彿修只要好了,一切都不必提。只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有旬考,故意生一場病躲過去。”

修也擠出了幾分笑意:“沒用,何先生嚴苛的很,我還是要補考的。”

林皇后將手覆在他額頭,捋過他汗溼的額髮。道:“要不要吃些東西。”

修卻說不餓,一直問今天的日期,得到了回答,他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

今天舒窈要離開長安了!

林皇后側頭問道:“怎麼了?”

修有些慌,卻仍道:“阿孃,我已經好了,再讓下人煮點藥好了。阿孃看起來好累了,快回去歇下吧,別我才好了,您又累倒了。”

皇后笑道:“阿修也知道關心我了呀,好,你醒了阿孃也放心了。我叫下人給你熬了些粥,叫他們好好照料著你,我先回去歇一歇,等夜裡再來看你。”

修點頭,林皇后撐著床沿起身,三步一回頭的在蘭姑姑的攙扶下離開了殿內。

修登時爬起來,叫下人給他準備衣裳,可還沒站起身來,他便雙腿一軟跪倒在了榻前,幾個宮人連忙將他扶**。修心中頓生幾分難過,他如今去也未必來得及,算去了舒窈也未必肯見他。都有什麼用,這一年,他甚至都沒能跟舒窈說上幾句話,算得上什麼交情!

只是他性子本是兀自猶豫的那種,他扔抬起了頭,叫下人備了紙筆,披衣趴在案臺邊,虛無力氣的手指差點抓不住筆,寫在一張薄宣上,著急忙慌的吹乾墨痕,彷彿連這一點時間也生怕錯過。

修頭一回覺得墨幹的時間都如此令人煩躁,他好不容易等到,將那紙邊緣對齊疊好,塞給身邊的黃門:“你出宮去一趟,送到崔家去。給崔家五娘,快去!”

那年輕黃門捏著宣紙,點頭急急忙忙跑出去。

年輕黃門才跑出殿外,穿過長廊,拱門外忽然一隻手攔住了他。年輕黃門抬頭,才發現攔他的人正是蘭姑姑,而不遠處林皇后雙手相交,垂袖笑著看向這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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