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叔，我去個廁所。”
喝點茶，免不了要多跑幾趟，劉明出門找廁所，才發現這家茶樓還真不小，曲裡拐彎的不知多少個小房間。
路過吧檯的時候，是一個挺養眼的圓臉妹子，劉明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幾眼。
“先生您好，有什麼需要？”
前臺妹子明顯也是受過職業化教育，一鞠躬一問好，那都是程式化的操作，精準而機械。
“沒，你們這兒衛生間在哪？”
劉明隨口問了一句，卻看到這妹子一鞠躬時，背後露出一個人影，穿著挺奇怪的白色衣服，從半花白的頭髮來看，年紀應該不小了，似乎是坐在那裡寫什麼東西，很專注很投入，頭都沒回過來。
“先生您順著這條路往裡走，左轉再右轉，就到了。”
妹子指點了路徑，劉明點頭致謝。
叮鈴！
一聲脆響，那圓臉妹子低頭看了看電腦屏幕，很快叫道：“老方，309號房間續水，忙不過來了，你跑一趟唄？”
“好的！”
裡面那人很快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毛筆，提起身邊的一個大號水壺，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劉明這才看清，這個白衣服的果然是個約莫五六十歲的老頭，佝僂著身子，似乎整個身體的重量，還抵不過他手裡拎著的茶壺。
這人的風格，和整個裝潢精美的茶樓，不太搭啊。
劉明一時好奇，就湊過去看他到底寫寫畫畫什麼東西。
桌上一張微微泛黃的紙，旁邊放著一支蘸滿了墨的毛筆，這倒是和古色古香的茶樓風格挺搭調，要是這樣的茶樓弄來掛著書法家頭銜的老人家搞個主題活動之類的，一點也不意外。
可劉明定睛一看，那紙上卻一個字都沒有，而是彎彎曲曲的一些圖形。
這是……三條？
這是……四餅？
我勒個去！
劉明很快就認出來，這紙上畫著的，分明是一張張麻將牌上的符號啊，條子和餅子都有了，只少了萬字沒見到過。
這是個喜歡壘長城的老頭子？
然而劉明見過在紙上打譜，研究象棋、圍棋、國際象棋的，真沒見過在紙上研究麻將套路的。
稍稍仔細多看了幾眼，似乎畫的那些條子和餅子，也不成牌型，不是“清一色”，也不是“七小對”，完全零散的排列組合，讓人更加摸不到頭腦。
“先生，這位方叔叔的腦筋不大靈光，在我們店裡做一點零工，沒事的時候就愛搞些鬼畫符的東西，沒什麼具體意義的，您不要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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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圓臉的前臺妹子倒是善解人意，還過來解釋了一句。
劉明聳聳肩，又多看了一眼那張紙，實在一頭霧水，還是抓緊時間去放水比較重要。
一通暢快之後，繞回所在的303室，再沒見過那個奇怪的老頭。
和蔡亮扯了會兒閒篇，關於生意、關於學校、最後連蔡小超的高考志願都當做談資，才讓這倆本來應該很有代溝的人，聊了個把小時。
該走了吧？
劉明看看表，指向三點半，距離接龍雨曦的時間已經只剩下一小時。
“我去你馬勒戈壁！你個老不死的眼瞎了啊？？”
剛要跟同樣有些無聊的蔡亮打招呼，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破口大罵，嗓門極大，隱隱居然還有點熟悉。
“周啟榮！”
蔡亮脫口而出，似乎有點吃驚。
兩人出門時，剛好看到周啟榮正論起手中的茶壺，直接砸了過去，對方一閃，茶壺摔在牆上，滾燙的熱水灑了出來，一陣升騰的熱氣。這要是真砸在人身上，弄出個燙傷之類的毫不奇怪。
是那個怪老頭！
劉明也認出來了，差點被茶壺砸到的這位，正是在紙上鬼畫符，研究麻將套路的白衣老人。
“大哥，冷靜！”
聞訊趕來的茶樓服務生，趕緊上前幫忙，拉住怒氣衝衝的周啟榮，甭管事情經過如何，先得給客人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的錯，大哥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說個屁！”
周啟榮舉起手臂，亮了亮有一片明顯水漬，還微微冒著熱氣的袖子，吼道：“續個水能給我續到身上來！你們這兒連殘疾人都敢錄用？瞎眼的都敢給客人倒水？”
聲音很大，不可避免地驚動了很多正在包間內品茶談天的顧客，大概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大多選擇了作壁上觀。雖然說事出有因，但這人也實在有點小題大做，說到底不過是一場意外，還犯得上這麼不依不撓麼。
茶樓的負責人很快出現，不知是不是老闆，也是選擇了息事寧人的路子。
“哥，您看這樣好不好。您這次的消費全部免單，我們再給您賠兩百塊的衣服錢。”
這個大概三十歲出頭的男人，提出了茶樓的解決方案，應該說還是挺有誠意的。
“我擦，灑點熱水就倒找錢？怎麼沒灑我這兒，這波不虧嘛！”
“這茶樓走得高階路線，鬧大了影響也不好，所以才想儘快搞定，可以理解。”
“兩百塊錢不多，但這態度已經可以了，那人穿的也不是什麼好衣服，兩百塊都夠買件新的了，還有什麼不滿意？”
可是，劉明身邊的蔡亮反而搖了搖頭，吐出兩個字：
“糟了。”
怎麼？
劉明還沒來得及詢問，那邊的周啟榮，已經瞬間爆發。
“我去尼瑪的！”
周啟榮直接打掉那位店長伸過來的手，徑直抄起牆角的茶壺，再次衝向那個白衣服的老頭，冷笑道：
“打發要飯的呢？留著給你買棺材吧！老子也讓這老東西嚐嚐味道，大家扯平！”
果然不出蔡亮所料，覺得大大丟了面子的周啟榮，陷入了瘋狂的狀態，拎著茶壺居然想要用熱水傷人，除了瞭解這貨的蔡亮之外，可以說沒人想到這種過激的行為，場面一時大亂，有人上去試圖阻攔又有點害怕那壺滾燙的開水，也有人試圖拉開傻呆呆站在原地的那個肇事的老頭……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