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沅從來沒想到這個大帳竟然是有幾處出口,並且不如外面看著那般如同一個整體。
冷冬的風吹在臉上有些刺疼,蠍姬遞過韋沅的斗篷:“你記得帶上斗篷,你們大周人太脆弱了,皮膚隨便吹一吹就會裂開。”
說起這個來,蠍姬又露出一個有些嫌棄的表情,倒不是嫌棄什麼人,只是嫌棄這種脆弱。
韋沅接過斗篷披上,那斗篷不知是用什麼動物的皮毛做的,輕輕一吹就是一個漩渦,披上後一點寒氣都感受不到。
“我住的地方不遠,就在那兒……”
蠍姬指了指西邊一個隔著一些距離的大帳,向韋沅介紹道。
這裡養牛羊的人很少,丫鬟小廝倒是挺多,如果不是建築太明顯,韋沅真的會以為這裡就是大周。
看起來蠍姬在這裡身份不低,途中遇到的丫鬟皆向她行禮問好,態度恭敬。
蠍姬的大帳裡佈置很溫暖,厚厚的毛毯鋪在地上,脫了鞋踩上去直直沒到腳踝,又軟又暖和。
傢俱大多是檀木的,上面的木紋磨得很好看,屋邊放著一個滿地浮雕象牙架,放著幾個紫檀的盒子。
“這花雕得不錯。”
那幾個盒子是鏤空的,憑藉人工鏤成這種大朵的牡丹,確實很不容易。
蠍姬笑著拿起那個盒子,動作很輕柔:“我最喜歡這種沒有香味的花,看著又漂亮又雍容。”
在這個世界沒有牡丹仙子的傳說,也就沒有花中之王的美譽,喜歡牡丹這種沒有香味的花的人不多。
“確實很漂亮,牡丹本來就是國色天香的代名詞。”
韋沅以前喜歡綠幕隱玉,那種淺綠色的菏澤牡丹,顏色一層一層的鋪開,的確漂亮。
“是嗎?我還沒聽過這個說法呢!”
這個世界的人大多喜歡香味濃郁的花,特別是桂花幾乎已經代替牡丹成為國花了。
“這個是什麼?”
韋沅指著一個大概一指寬一尺高的細長盒子,盒子前沿被磨成圓弧形,上面精雕細琢著各種繁瑣的花紋,韋沅有些奇怪,這麼高的一個盒子裝的是什麼。
“這個是我的寶貝。”
蠍姬說起這個來滿面春風,拿下那個盒子放在桌上,竟然像扇子一樣一層層開啟,一共九層,每層裡面都裝著一個釵子,九隻釵子用不同的材質做成,但是卻是九花九獸的模樣。
一層比一層圖樣複雜,九隻釵子竟然可以組合成壓發,九種不同的圖案材質竟然可以完全融合在一起,絲毫沒有不妥當的模樣。
“這個是我專門請呂大家做得,這世間只有這麼一套,其他地方了見不到。”
呂大家的名號韋沅也聽說過,是手藝極高的大師,想來這花樣子也是蠍姬想的,要不然她不會說得這麼肯定,滿臉得意。
“確實很不錯,你看這絲拉得細而不斷,單單這一手活就已經是大師的手藝了。”
韋沅不太懂這個,所以只能說一點曾經跟蕭瑾瑜一起學過的東西。
蠍姬最喜歡的就是別人中肯的評價,而不是不懂裝懂,只知道翻來覆去說那幾句好聽的話。
韋沅看著蠍姬毫不掩飾的笑容,心裡的濁氣也散了幾分,沒想到這兒還有這麼一個純粹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關乎你的位置。
“等以後,我有錢了,就去大周找好多銀器大家來幫我做首飾!”
蠍姬想到自己周圍都是獨一無二的首飾時,就連臉上的紅暈都重了幾分,看起來更加迷人。
“你知道沈恆嗎?”韋沅突然問道。
蠍姬有些不太習慣韋沅跳這麼快的話題,但基於對韋沅的好感還是側頭想了想,沒想起哪裡聽說過這麼一號人。
“就是之前蛇姬去……”
韋沅話沒有說完就被蠍姬若有所思的表情打斷了:“就是那個被蛇姬帶回來的大周人?”
“沒錯。”
韋沅點了點頭,輕輕松了一口氣,看來沈恆確實被騙來這裡了,只是不知道是要做什麼。
“大概半個多月前就過來得了,這些天一直沒見到人影,想必被大人關在了哪裡。”
蠍姬的心直口快直接超乎了韋沅的想象,這種被關押起來的話都可以說得這麼堂而皇之。
“有什麼不可以,”蠍姬看了韋沅驚異的表情,“我以為你是個不一樣的,沒想到還是和那些人一樣。”
蠍姬皺著眉,非常想不通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大人都能做得光明正大,我為什麼就不能說?再說了,這種事又不是什麼秘密,大家都是知道的啊。”
看來蠍姬不止一次被人因為這事訓斥過了,沒有經歷過什麼人情世故,向來獨來獨往,看起來又是從小在這兒長大,所以才養成了這麼個性情吧。
“是。”
韋沅笑著應道,心情莫名的好了許多。
蠍姬聽著韋沅沒有和她辯解,表情得意了幾分,好像對方被自己辯解得說不出話來的那種得意。
“你們家大人為什麼要把他關起來?”
韋沅看著蠍姬問,絲毫沒有拐彎抹角掩飾的意思。
蠍姬看了韋沅一眼:“應該是因為你吧,這個我也不清楚,除了大人也沒人知道啊。”
聽了這話韋沅算是明白了,在蠍姬心中,只要有一部分人都知道的就不算秘密了,所以她才能這麼大大咧咧的講出來而絲毫沒有不妥的感覺,估計這也是她這麼多年都沒有因此受過處罰的原因。
“不要說那個了,來我們看看這個……”
蠍姬又拿起新的首飾遞給韋沅看,介紹那首飾的特性,韋沅應和幾句自己知道的,就這麼一個多時辰就過去了。
“姑娘,大人臨時有事去了大雪山,估計要過幾日才回來,這段時間要委屈姑娘了。”
剛看完首飾,一個丫鬟走進來輕聲說道,韋沅聽著她的話高高的挑起了一邊的眉毛,怎麼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好像她非在這兒住下不可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是不打擾了。”
韋沅揚起嘴角,笑容有些冷。
“你知道易老他們在哪兒嗎?”韋沅轉頭問蠍姬,蠍姬不顧那丫鬟祈求的表情,當下就點了點頭。
“走,我帶你去。”
蠍姬用毒是在出了名的,從第一個挑釁他的人把自己抓撓而死後,再也沒有人敢挑釁她,就連蛇姬有時候對她都忌憚幾分。
這種人最可怕的不是用毒厲害,而是你永遠找不到她生氣的點。
小丫鬟哭兮兮的跟在後面,又不敢攔蠍姬,韋沅餘光看到這情況,心裡又放鬆幾分。
這裡的人都還算正常,不是那種沒有情緒的死士,這樣就能找到攻破點。
蠍姬帶著韋沅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易老他們住的大帳,易老蜷縮在床上不允許其他人靠近,他要好好的捋一捋思路,蕭瑾瑜則是拿著他的刻刀,緩緩的刻出一個又一個的木雕。
“你回來了?”蕭瑾瑜起身,把桌上雕好的一個麒麟玉牌遞給韋沅,剛入手韋沅就感受到那股天地氣運。
“那位大人去大雪山有事,我們走吧,不要在這裡耗時間了。”
韋沅將木牌放在懷裡道,逸塵子在床上動了動,背影顯瘦形容枯槁。
“易老,我沒事。”
韋沅走上前去蹲在易老身旁輕聲道,這個可憐的老人這些天心裡怕是受盡了折磨,又感念師恩,又自覺對不起韋沅。
隔了許久,逸塵子才緩緩的轉過身,臉色如同金紙一般,眼眶凹陷,本來就瘦此時顯得更加滄桑。
韋沅差點眼淚就掉下來了,主動握住逸塵子的手,她第一次發現逸塵子手上有厚厚的老繭,青筋凸起,如同動物的爪子一樣粗糙。
“我不知道……”逸塵子開口道,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說讓我來這裡找他……我忘記了,我忘記了他對長生的執念……”
“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已經不是他了……”
逸塵子幾乎開始胡言亂語,說話顛三倒四,手緊緊的捏著韋沅,韋沅的手都被捏得變了形,可是面上也沒有絲毫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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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現在依舊好好的,我自己的命數從來不由其他人決定,也沒有人能奪走我的命數!”
韋沅話說得很慢,但是卻很有力量,逸塵子頓時老淚縱橫,他接到師傅的吩咐後就有些奇怪,讓他帶著人到這兒來,卻又必須不告訴其他人。
那時候他恰好想著為那次不同的卦象,於是就為韋沅卜了卦,可是,還沒卜完,他的身體就已經受不了了,但是他也從那裡面看出了一點東西。
天外來客,命理極貴。
從那時起,逸塵子就一直壓制著自己身體的變化,他猜到了一點東西,可是他一直欺騙自己,所以一路上才糾結萬分,不知道到底該不該遵從師命。
等到了這兒,看到那些人一直都是以韋沅為中心,心裡立即就清明多了,再加上師傅竟然不肯叫見他,更讓他加重了心中的猜測。
前些天一直壓制的身邊驟變,在這時候也沒了心力壓制,所以才會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如同蒼老了幾十歲。
“走,我們走!”
逸塵子捏緊韋沅的手,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可是他現在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韋沅心裡一驚,摸了摸逸塵子的脈相,還好,雖然虛弱,但是卻沒有生命危險。
韋沅嘴角微微浮起一絲苦笑,天闕子既然這麼有把握的放他們待在這裡,想必肯定做了完全的把握。
剛才她說得那麼堅決,也只是想看看這些人的反應罷了,沒看見蕭瑾瑜聽了她的話面不改色,絲毫沒有驚訝嗎?
“姑娘,你們不能離開。”
剛才那個武士不知道接了誰的訊息匆匆來到了這個大帳,抬手彎腰行禮道。
“你們想要扣下我們?”
韋沅冷笑道。
那武士聽了韋沅的話,語氣緩和了幾分又道:“不是這樣的,姑娘誤會了,只是這一路上馬賊太多,我們擔心姑娘匆匆上路會遇到不好的事情,特別是你們的護衛也不太多,可其他丫鬟小廝又不少,不如在我們這裡稍作休息,然後再走也不遲啊。”
“你威脅我?”
韋沅氣得已經幾乎失去了理智,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了這句話。
“這個怎麼可能呢!姑娘是我們的貴客,我們怎麼可能威脅姑娘,姑娘肯定是誤會了。”
那武士笑容一直不變,就像是有人用釘子在他嘴裡固定出了這種笑容的模樣,讓人看著打心眼裡難受。
想到那些被扣在這些人手上的那些隨從,韋沅的眉頭就緊了幾分。
韋沅冷哼一聲,卻是沒有再說走不走的話。
蠍姬在這些方面好像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此時她正不耐的看著咄咄逼人的蛇姬。
“那是大人要留下的人,你怎麼能帶她去找了那兩人,要是他們商量著一起真的走了,你要怎麼跟大人交代?”
蛇姬對蠍姬總是不滿的,不管什麼時候,但凡能找到蠍姬把柄的機會,她從來不會放過,所以這時候第一時間就來找了蠍姬逼問。
“你是不是傻?”
蠍姬對於蛇姬總是滿臉的無奈,她們兩人是差不多年紀被收養的,按理說應該思維脾氣都差不多,可是不知道蛇姬怎麼會這麼笨呢?
難道是小時候被那頭憨牛頂了過後,所以那股子憨氣也被傳染上了?
蠍姬惡意的想,臉上那種嫌棄幾乎毫不掩飾。
“大人既然讓人信誓旦旦的說出要他們留下的話,肯定早就有準備了,怎麼可能是他們幾人湊在一起就能離開的?那要是我不帶韋沅過去,她一直一個人瞎逛了遇到其他兩人,你又要怪誰去?”
“怪大人安排不周?”蠍姬說著話突然湊近了一些,笑容古怪。
蛇姬被她這麼一說心裡嚇得咯噔一下,這蠍姬平時最是奸詐,這時候不會拿這個攻擊她吧?
“我可從來沒說過這話!這分明就是你說的!”
出於對天闕子的害怕,蛇姬大聲說道,努力讓周圍的人聽見自己的話,隨後匆匆忙忙的就跑了。
蠍姬看著她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膽小的蠢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