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琳頓時停住腳,心裡又有了神思。
幼章妹妹向來是個果敢的人,她既然愁神,那是不是說明這件事本就不是她本心的主張呢?
她這裡發怔一二刻,琯之心裡有話也要問他,喊了兩聲,“二哥,二哥哥。”
葛琳繼續回神,“你接著說。”
“及笄禮在即,笄禮前三日戒賓,前一日宿賓,賓選擇親姻中賢而有禮的東房的吳大夫人來擔任,說是玉石簪子已備好,我心裡有些思慮,聽說他家四姑娘與我一般年紀,及笄禮上月舉行,卻照著縣主的規格來的,來往的賓客中就有幾位皇宮親王,這著實使我惶恐,哥哥你去打聽打聽,看家母可有這個意思?”
葛琳本是心裡陰鬱,聽她一言,頃刻間忽覺煙消雲散,對呀,幼章她才十三,及笄尚有一年以上,這中間難說沒有波折,二大奶奶的打算也著實就不重要了。
二大奶奶她向來勢力,葛琳暗吞了一口氣,莫欺少年窮啊,他不就是平素行為不檢點了嗎,看來日後還得行事諸多注意才是。
他這裡應了琯之的話,“無妨,我替你打聽,你回去好生準備,只等那日,哥哥我為你備好一套金妝,不比人家差的。”
葛琳這裡繞了個彎,沒去擾幼章,轉路去了洗竹軒,見著丫鬟門口張望著,看見他來,朝門裡喊了一聲,神色頗慌張。
葛琳走近,打笑,“弄棲姑姑,我就過來看一看,你倒急個什麼,別在門裡擋著,我要見你們大奶奶。”
弄棲卻紅了臉,推嚷著他退後兩步,“大奶奶正有事呢,你有事改日再來罷。”
往常這尋常人如何推他,扯他,他都無所反應,只現在,頓覺頗有厭煩,推開了面前這人扯她衣袖的手,“別鬧,好好與我說兩句話,你拉我衣服做什麼,我也是個將要成家的人,日後讓人看見了若說些閒話怎麼辦,你好歹注意點。”
一番話說得弄棲鬧個大紅臉,她再好的脾氣也呸了他一聲,“琳二爺好大的面子,從前做學生時不曾計較這個,如今當了一個七品小官,偏還忌諱了起來。”
這話惹得葛琳心裡不舒爽,他欲要爭辯,怎他以前就是這個形象了,連大奶奶身邊的大丫頭都這樣說了,那到她耳朵裡,又會是什麼樣子。
正想說話,聽得屋裡實在壓抑不住,沙啞又抒發出來的喟嘆,“死鬼。”
屋裡有聲音,弄棲再忍不住,不顧他方才說了什麼話,只一個勁拖著他往簷下走。
葛琳哪能不知道是發生了事,見這人黑著張臉,只賠笑,“這裡就走了,有些事情晚間再來。”
晚間在院子裡轉了轉,有些心頭的話,現下不知道該不該要向大奶奶她去報備了。
一路走去涼亭,此路接著前頭大哥的宅院,又連著大房的通處,是個通風的好地方。
在亭子裡來回走了走,身邊人終於受不住,“二爺,你這是要去哪,這裡兜圈子有什麼用,不如早些去往,快點了事算了。”
他回頭要罵這廝擾他清淨,忽聽得一聲脆笛劃破長空,對風而來。
小廝看出葛琳所問,直說,“是前頭大爺在作曲,二爺既然無有打算,不如先去看看。”
葛琳握握腰上的玉石墜子,涼涼有意,“開路。”
從小便與這大哥比較,是又敬又妒,欽羨他有三叔親手關懷,一路入仕,到如今被裕親王厚愛,想必都是三叔前頭鋪路,才會如此順暢至極。親事作選,公主下嫁都能推去,選賢不選優,三叔亦是為他謀算周全,不叫他半分難擇。
人都說京中四傑,唯葛家溪川最為追許,剛愎不自用,不以大賢而失下,不以低位而輕見,富有詩書氣度,他日入朝為官,選賢主能治國邦,是以此君數十年來京中無人可及矣。
葛琳不信,少小讀書進先,太學先生贊他勤勉有志,卻從來不拿他與前生家中大哥相比,葛琳不解其中原由。
偶有氣時,請教了學中最老一輩夫子,直至近日他高榜有名,老先生才請人來說,“夫潤之子輩在下,先生一言當說,君與旁生無可攀比,唯氣度不解,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器欲盡其能,必先得其法,若生成大事時,還望瑾記夫子贈予二字,穩重有知,生解其意,必過周折矣,望珍別。”
這信裡旁生說得便是面前這人,是他大哥溪川君無疑了。
葛琳確不解此話一二意,若說氣度,他確實比不上大哥,不說氣度,為人操守,他自知,也還望塵莫及。
偏是這骨子裡的性格差異,他幼年想效仿,三叔直面批責,“不必操之過急,凡事矯枉過正,你照著你性子使來,學不得他的。”
這老夫子說他之意無非是若成大事必先深經磨難,只如今光景,還要再怎樣深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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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裡葛瓊一曲奏畢,身後看見葛琳直立,近前問,“潤之可是有話要說?”
皇帝雖推了他的黃榜名次有後兩名,但卻封了他一個翰林院的擬昭七品,僅次榜首寒門狀元。
葛瓊當恭賀他,“潤之還得持重行步,如若有需求,二叔不能照應,大理寺這頭可以應承。”
葛琳謝過葛瓊,“大哥,我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與你說。”
“但說。”
葛琳便將老夫子話語說與他聽,但隱了與他的比較,最後道,“大哥,其實我現有一事煩憂,不知那夫子說得的磨難是何,但弟弟我正是覺得近日諸事頗有不順,不甚走心。”
哪知聽葛琳一番話,葛瓊陷入了沉思,他茅塞頓開,覺得剎那間忽明白了三叔與他的症結所在。
這頭還得回他的話,“潤之既不是為朝堂煩憂,那可是身眷一事?”
“正是。”
葛琳索性撩了袍子,坐在他身側,與他並排,拿起他手裡玉笛,果然是大哥的心性,通身玉製,這套裝扮,當年不知引多少人效仿,只是都不能如他,戴玉也不是一般的玉盒,晶瑩剔透,無暇可比。
“正是呢。”
他便概括說了說,“近日看中一戶明理姑娘,可她家姑娘恐瞧不上我,這才煩憂的。”
葛瓊認真聽他說話,聽完,點點頭,問,“是這姑娘瞧不上你,還是姑娘家裡人瞧不上你?”
葛琳想了想,“應是她家裡人。”
葛瓊便說,“有什麼事不可辦成,除非身不由己,有誠,心意相通,旁的恐不甚重要。”
葛琳猜他也會這樣見解,只他不明面訓他就算萬分感激了,突然好奇,“大哥,我且問你,嫂子當年與你可是心意相透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