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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這頭悅兮與映嫻一同走在羊腸小道上,悅兮搖著衣服掛上的長佩玉,嬉笑道,“映嫻你瞧著,那個蘇幼章好像也不是那麼呆板,木訥嘛,跟我大抵差不多,我們請她喝茶,剛剛那會,我表現的是不是正正好。”

映嫻聽她話,笑將了出來,“你表現得好,你說是,那就是了。我與小砂來請她喝茶,是有原因,琯之的話多也信不得,幼章她難道看不出來,知而不言,憑這一點,我們都不及她,過後還要賠個不是才對。”

“為何?映嫻姐姐,我瞧著她是斯文,但哪有那麼多名堂,不然你品茶時怎不見她多說話?”

映嫻拿指尖點了她的額頭一兩下,“待會你可閉嘴吧。”

這頭疏影在幼章身後細語,幼章見袁小砂反應,只恐她這樣喊了人來,看著花叢裡的葛琳已拍板自起,他拍拍身上的小紅花,摘了一兩朵放下,狼狽的樣子不在,已然一副風光霽月的樣子,模樣比得四周的花色還要俏麗,是叫幼章喟嘆,也自然叫袁小砂驚嘆不已。

葛琳也是聽到有人喊,從花叢上起來,走上前了兩步,看到兩位俏小姐,知道這也應是閨閣內房,此舉就確實不仁當了。

素來的家風,任憑他狼狽了一時,臉色還沒轉換過來,手裡的行動已作,“驚擾二位姑娘了。”

抬頭瞧,一位模樣卓然,似是被她驚嚇到,一位,嘿,不正是她家裡的二妹妹,退後兩步的樣子,是唯恐避之不及。

因袁小砂喊了一兩聲,看亭子的嬤嬤聞聲走了過來。

於袁小砂來說,因家裡叔侄男丁之輩皆是惜才之人,座上客相貌堂堂比比皆是,所以雖見過不少有才外男,但似乎沒有哪一位比得上眼前這位公子,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悅懌若九春,罄折似秋霜,一身才氣外洩,看來也是不與一般人相同的。

嬤嬤正要走了過來,聽得葛琳那廂裝模作樣一聲道歉,幼章心裡有打算,知道尋常這葛琳也不會狼狽到鑽人家姑娘的庭院,自然是發生了點事,便走了過去,見著葛琳身上上下玉佩比目,卻有一把小摺扇,碧青色,當下有了主意,“二哥哥,不是叫你給我送一柄圓扇嗎,我出門正忘了帶,你這樣久才送了過來,送來吧,也不走個正道,可是嚇死了我,既是在別人家,這邊還是有位外家的小姐,你也不拘束著點。”

葛琳見幼章走近,看見她信口雌黃,頭頭是道,眼下那會兒的碎事也收拾妥當,自然會意,從腰間抽了那把小摺扇,“妹妹,你正是難為死我了,你出門忘了帶,我尋來尋去,就尋到這一把嬌小的摺扇,你湊合著用也是行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卻跑到了哪裡去,我尋著,想你一時送不過來是要拿我發脾氣的,從大奶奶那知道你的訊息,想從正門走又是不合適,不如翻道牆,哪裡知道這牆未免高得過了頭,妹妹呀,你這回真是——”一個側身,葛琳裝作初見眼見這位姑娘,“這裡不想還有位妹妹,”他遞了摺扇與幼章,行賢士禮,再與袁小砂,“梧桐巷的葛琳是也,不知姑娘名諱,唐突這位小姐了。”

幼章接過摺扇,輕輕敲在手裡,見眼前二人互稱禮,袁小砂一時被他驚豔到,聽他二人這樣說,再細細看了那人一眼,原來是葛琳葛二公子,怪道如此仙姿綽然,亦是姿態使然,這會兒她慢慢回禮,“見過葛公子,”並未提起自己的名諱,只說,“既然是幼章妹妹家裡的,也就說不上什麼唐突,只公子摔了下來,不要摔疼了才是。”

聽袁小砂一言,葛琳眯眼笑出了聲,“娘子見笑了,總也不礙事,只不知道那落地的鋪得是一層紅花,砸壞了鮮花,才叫這園子裡看守的婆子心疼。”

這人還有閒情與人戲話,幼章看不下去,與身後侯著的兩個婆子說,“這是我哥哥,不是什麼外人,並不礙事,你們退下吧。”

那打頭的婆子有點眼色,也是看出葛琳自不是一般放蕩公子,說道,“自是自是,小姐們也不要擔心,砸壞的花我這就人拾了去,給一般的丫頭用,也是不可惜的。”

葛琳畢竟有正事,他與袁小砂見完禮,與幼章說,“我這廂也要回去了,免得你大奶奶一會兒見不著人,回頭要來數落我,既然是讓幾個嬤嬤看見了,我就從正門走罷,婆子領路,我走了。”

嬤嬤彎腰,“貴哥兒這裡走。”一路領著他出去了。

葛琳是有一樣好,坦然從事,從內宅出去,旁人看了,他倒是大大方方的,反倒叫一般人說不出閒話來。

葛琳走出,袁小砂坐回石凳上,與幼章說話,“那就是琯之的親二哥?”

“是了,”幼章反倒有疑,“二哥哥名聲在外,與琯之姐姐關係最好,你怎的似初次見過他?”

袁小砂低頭笑,“正是頭回見,以前聽是聽說過他,只是個少年英才,忙於學業的緣故,多與我幾個哥哥那些人在太學,很少走與內宅,所以沒得時間見過面。”

這麼說也是有理,但依葛琳的性子,他竟然還是只專心與功課,這樣嬌俏的小娘子以前都沒見到過,也是怪了,再一想,固然袁小砂賢淑有禮,但眉梢的顏色遮掩不住,莫不是那位專心學業的葛二哥哥知道了她在這裡,特意從那樣高的牆上跌下給她看也不是不無可能。

與袁小砂等人吃完茶回來,前頭大戲正在唱,她去看了兩眼,沒見得熟人,聽人說她姐姐去了正廳那處,她便到正廳找長姐少勤,卻見得堂內氣氛嚴肅,她雖繞著屏幛走到了內室,走到了少勤身邊,卻從漏縫裡看見堂上幾個老太太都在,底下坐著或站著的都是家裡的一些剛剛加冠的男孩子。

她走到少勤身邊,還見到幾個別的夫人奶奶,紛紛打過招呼,坐在她後稍,問道,“姐姐怎麼在這裡?”

少勤與她說,“婆婆與老祖宗都在外頭,似是幾個小哥鬧了什麼渾事,白老太太氣得夠嗆,找老祖宗來主事,我在這裡等著。”

幼章心裡一橫,問,“姐姐可知道是什麼事?”

“還不大清楚,婆婆幾個還沒走出來?”

越這樣說,幼章越心不安,“姐姐,那犯事裡頭的可有咱家葛琳葛二爺?”

聽幼章一言,少勤壓住她的手,面色凝重,與身邊的人說出來更衣,拉著幼章到了別處,私下問,“幼章,你是知道了些什麼?”

幼章只把葛琳從牆上跌落的事再說了一遍,少勤聽著,頓時發了氣,“這個龜孫子,這回看他怎麼逃得過?”

發了氣又拉住幼章的手,“只今日這事,你絕不要多言一句,就隨他去了,知道嗎?”

幼章點頭,想起了一事與少勤說,“可那時並不是我一人在身邊,還有位袁家的小姐也看到了。”

少勤一聽,面色當即一沉,“壞了。”

她這裡剛說完,就聽到身後有人喊,“葛二大奶奶,你在這呢,你妹妹正也在這裡,巧了,我們白老夫人找人尋了一大會,說是要問兩句話,我們去罷。”

少勤朝那人笑,“才一會兒的功夫,我出來更個衣,就勞你來尋了,莫急,多大點事,我們這就去。”

去時的路上少勤叮囑幼章千萬見機行事,女孩子的名聲最為重要,必要時最好佯裝不知,幼章一一記在心裡,想著也沒那般嚴重罷,她只是瞧見了自家的哥哥一眼,多少不是大事,還能翻了天去。

她這裡進去了,有屏幛隔著,但隱約清晰可見屏幛那頭的一番動靜,就有人隔著屏幛問她,“可是葛二奶奶的妹妹來了?”

身後有人替她回了,“來了,來了。”

如此這樣,那邊如噤了聲,幼章聽到白老夫人問,“難為你一個姑娘站在那了,我是想進了屋私下裡問你,但既然你家老夫人也發了話,可憐我氣的頭暈,再行不動路,我就這裡問些話,你答便是了。”

幼章放大了聲音道,“自是。”

白老夫人說完,聽到座上葛老太太也說話,“寧丫頭,你只管實話實說,不用害怕。”

這番,有一婦人聲音問,聽著像是她家的江四夫人,“多半會那時,你在後院裡與幾個丫頭一起玩耍,可是聽到牆那頭有什麼動靜?”

這話就奇怪了,既然是一起玩耍,怎麼就只找了她來問話,她心裡思量,實話實說,“並無。”

這樣,江四夫人又說,“方才你們幾個丫頭既然在那裡玩著,又逢著我家映嫻與小七有事走了開,只有你與袁丫頭,她那邊剛剛派人傳話來說,與你在一同玩著的時候,你家葛二爺從牆頭翻來給你送扇子來了,多半會你們兄妹聊著,她避嫌走開了,之後就不大清楚了,聽堂裡站著的幾個渾小子說呀,他們在牆下等得是著急了,只要進牆裡來捉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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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話說得分明漏洞百出,是有心要包庇了他家的子嗣,叫自己認了栽去,否則既是要詢問,也不該是一來就說出了事情的經過,總得問她由她說出好做個對比才是,她這裡給了一個大天坑等著她來處理,幼章心裡有氣,這說不說都應了姐姐的話,名聲早晚就沒了。

她自然得實話實說,那裡袁小砂都摘了個一乾二淨,她怎麼地也要為自己辯上一辯,正要說,屏幛那頭有人束領給她行禮,聽來是一個嬌嬌男兒的聲音,“二妹妹,你倒是說呀,說給這幾位老夫人們聽了,好叫她們給了我一個清白,我才沒有去做什麼她們口裡大逆不道,有損家門的事,我剛剛呀,是跟著你二哥哥等你去了呢,我在牆上叫你,你也不理我。”

“熹兒!”有婦人喊他。

幼章心裡一口老血差點要噴了出來,這把好了,葛琳葛二爺是什麼人,竟然帶著一眾公子哥翻牆來給她送扇子來了,其中還有葛家六房裡一般橫行霸道的小五爺,她這裡回去了,也只叫姐姐給她收拾了行禮回南邊去了罷。

她心裡一陣搗漿糊,忽聽到葛老夫人一聲吼,“都別搗漿糊,事情究竟如何,我來問她。”

一瞬,見葛老夫人竟然走到了她面前,見著了葛老夫人,她把心一橫,紅了眼圈,老夫人哪能還不明白,握住她的手,擲地有聲,“丫頭,你實話實說。”

幼章慣作深吸一口氣,以免待會說話語音顫抖,“江四夫人是說得沒錯的,葛二哥哥這個人老喜歡做些偏門的事,他無事來送扇子跌落了在花裡面,我,我和小砂姐姐都瞧見了。小砂姐姐走了後,我還是訓了葛二哥哥兩句,方方那一下是嚇壞了我,只是倘若有別人在牆外等著,我就不知道了,眼見越發的不行,前頭病了一場,耳朵也不大靈敏,所以外面的那位哥哥說得話我是著實不清楚,有所疏漏,也請包涵。”

幼章說完,屏幛外靜得能聽到白老夫人大幅度的呼吸聲,有人哈哈一笑,打破了寧靜,還是方才那人聲音,“妹妹不礙事,你沒瞧見我,我實則也沒瞧清你,改日登門拜訪,我再去尋你。”

隨後聽到葛琳的聲音,“原都是我糊塗了,在公館裡與葛熹等人貪飲了兩杯,想著家裡妹妹琯之的話,她與蘇二妹妹素來最好,叫我出門多加照料,我只知蘇妹妹今日沒帶扇子,擔心她日頭裡曬壞了叫我家琯之惱我,不想她一個姑娘家這一把扇子是在哪裡都可以尋到的。”

語罷,江四夫人打圓場,“老祖宗,原就是這樣,犯了這事,就不關葛琳葛熹政兒的事了,把他們那幾個關起來訓訓,就是自家的事,讓這幾個先走了,不要叫長寧公主犯忌諱了。”

白老夫人氣未順,揮手讓他們走了,與幼章跟隨著走出來的葛老太太說,“姐姐,是我持家不利,讓你見笑了。”又與左右說,“今日總歸是我壽辰,你們再去前頭聽聽戲,多餘的話不要提了,把外頭那幾個都綁了,等老爺從前頭吃酒回來帶到宗堂去訓。”

一番事未說完,有丫頭進門呼喊,是少勤身邊的一個丫頭,“不好了,老祖宗,夫人,大奶奶剛才肚子疼,已經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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