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帛林外出這一日,幼章做了十足的準備。
擔心日頭大了,曬得皮膚疼,又擔心戴了青紗帽瞧不清楚了,要惹得帛林叫喚。
臨出門,疏影給她戴了頂綠蓑帽,幼章對鏡照一照,果然好極了,“你這頂帽子做的好,一點也不重。”
卻是走到正門口,還是被在牆口躲日頭的帛林說了句,“嘿,還是你想的周到,怎麼也不為我準備頂,好沒意思了。”
幼章埋汰他一個男兒郎活得比她精緻,“你便是戴,若是被十五哥看見了,可不關我的事了。”
帛林便一口氣癟了下去。
去外湖摘蓮蓬,去年蓮荷還沒有開的時候,幼章就與帛林做了這個約定,只可惜也沒達成,這一拖,就是一年多。
帛林端的是個花架子,平日偷懶慣了,許久不見,也不見他有長進。
到了莊上,守船的管事領他到湖岸,帛林架勢足,撥一撥衣袖,走在管事前頭,使出了不與尋常的少年郎氣勢,“你這面湖養得不錯,今年收成看來也不差了。”
“回小公子的話,四月裡下大雨,沖壞了幾處堤壩,細算去,不比去年了。”
咳咳咳……
帛林自覺繞開此話,擺手說,“小爺今天去摘蓮蓬,你去將面頭繞花的那頂大船駛來,這就過湖了。”
管事搖頭,看一看記目本,“大船兩隻皆被十五爺借走了,出湖的人還沒有回來,現在也只剩下小船十二只,孤篷……”
他聽到了什麼,“你說十五哥今日也來了?”
管事被打斷,怔住,而後點頭,“正是。”
“那算了,我細想,今日天氣不大好,曬得很,我過幾日再來罷。”
轉身喊幼章,“小妹,我們回去罷。”
管事向來見他皮慣了,這回抱手站在身後笑。
幼章上前來,不大理會帛林說話,對管事打招呼,“那麻煩你選一艘穩當的船,大小不要緊,夠帛林劃便是。”
什麼什麼,“你讓我劃去?”身後帛林可算聽到重點,“那我更不去了。”
幼章含笑,“去準備罷,我在這裡等你。”
“是呢,十三姑娘。”
一串安排很有規劃,帛林呆住,問她,“小妹,我說話你還聽不聽啦,你這樣作踐我,我可要告訴小伯父了。”
作踐?
幼章被他逗笑,以前都不知道帛林這樣會講話,“難不成今日趕了半天的路,才走來,就要回去了,十五哥來了就來了,他自有他的事,這偌大的湖你想遇到他,可要一會,別擔心,就是來摘蓮蓬的,又不是幹什麼別的事。再不濟,還有我呢,你怵什麼。”
說是這樣說了,哪知道打船劃過了東面,剛進了荷花澱,就遇見了人。
邶夜坐船上沒一時,從撐起的窗戶裡看去,遠遠就有一行人駛來。
說一行人不為過,一隻打頭亂晃的小船後頭圍滿了護航的船舶。
定眼看,嘿,划船的人駛不清方向,後頭站在船尾的丫頭卻著實是一道風景。
摘什麼蓮蓬,真真浪費時間人力。
幼章真是太高看了帛林,停船摘蓮蓬,聽來好玩,人坐在船頭吃了兩捧後,再沒了心思去親摘。
幼章摘得那一點,轉過身後一看,他早已吃了乾淨。
還沒有說他,剛開口,就被澱荷裡一陣白鷺驚起。
成群白鷺而飛,這樣近的距離,幼章看呆去。
多時,帛林起身,摘一片荷葉替自個兒擋了擋日頭,起身觀望,哇地一聲喟嘆出,“是景真兄。”
劉景真?
帛林還在喜悅當中,幼章看不明白,真不知為何帛林待這人如此歡喜,遠遠看見迎面船來,他揮手,“景真兄。”
幼章視線不差,迎面船舶可不就是莊上獨二的那一頂,怕這人與十五哥相識,將船借與了他。
從這裡,哪看得見偌大船上誰是帛林嘴裡的那人,船頭有人,船尾亦有人,就不知這人是不是或許在船內。
帛林叫喊地大聲,只可惜,待幼章真真瞧清楚這人是在船上哪裡時,那船頭打頂的人也不過側眸輕輕瞥一瞥,連個回應都沒有。
好,好冷淡……
枉費帛林這樣熱情。
船已擦肩駛過,幼章可算真瞧見了船上人的模樣,果真應了這句話。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怪不得入了八姐的眼。
模樣雖好,只是未免太過清冷了些,帛林這個傻孩子瞧不出別人的心思,只是一味湊前,可惜別人竟連理會都沒理會他。
船過去了,帛林還陷入在一陣狂熱中。
幼章撥一撥頭頂的蓑帽,轉過身去,繼續摘蓮蓬,“帛林哥,你怎麼這樣情緒外放,劉景真當真這樣好。”
“當然好了,你是不知道,去年試會上……”
“嗯?”怎麼說話說了一半就沒了聲,幼章亦轉過身去,卻見著後頭又有一面船駛來,從倉內有人走出,幼章細看去,哦,是十五哥邶夜無疑了。
到底還是遇見了。
蓮蓬也沒怎麼摘了,臨靠近了船去,聽得見劉景真的船停靠,邶夜與他說話。
再走近,說話聲也停了,劉景真的船隨即駛遠了。
這時聽得見邶夜喊,“弘杉,小十三都來了,你怎麼也不見一見。”
幼章再看去,何止不停,那船似又駛得更快了。
邶夜看見,笑得爽朗,“哈哈哈哈哈哈。”
算了算了,怕是這位劉大公子懶得應付她,她也就不討人嫌了。
兩船相靠,不料十五哥第一句話是與她說的,“小十三,來,上十五哥哥的船來。”
說著伸手來,幼章心一抖,有些受寵若驚。
人上了船,邶夜放開了笑,“才多久不見,你竟也是大姑娘了。”
呵呵呵呵呵呵,幼章覺得氣氛詭異,乾笑兩聲,以掩尷尬。
轉臉,邶夜見著了帛林,臉色刷地下來了,“幹什麼呢,大熱天的,簡直胡鬧,功課做好了沒,整日胡天海地地玩,還拖累幼章,怎麼沒個定性啊。”
“不敢當,不敢當。”幼章敢忙接話。
對嘛,這才是十五哥,二房老太君幼章仲二叔父的大兒子,與帛林乃一母同胞,只是二人年歲相差有了些許,邶夜哥哥就訓得這位最小年歲的弟弟難免緊得很了。
打小幼章見著邶夜,他都是這副模樣,訓著帛林,連帶著跟在帛林身後的她也免不了幾句,所以才說幼章現下才好不習慣十五哥這樣待她。
家裡,老太君的長孫,二房裡的大公子,也就是蘇暮遮,脾氣最為溫和,幼章喜歡他,也玩得來。
幼章喚蘇暮遮大哥習慣了,他在宗房裡卻只行九,因著大房裡的還有幾位年歲太太太大的兄長,幼章碰面都沒幾回,所以蘇暮遮倒也認了,底下的人喚他一聲大哥,他也不要緊。
只是在十五哥這裡卻不行,他這個人迂腐得緊,只見他問了,“聽這回返鄉,小十三你有了好大的面子,竟讓九哥上京去接你,這遭回來,我看九哥也消瘦了不少,可是京中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絆了他的腳,你不妨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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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消瘦了還是好玩的事?
幼章思索,自然不答,“幼章不清楚,明日裡見著了大哥,再幫你問一問。”
“算了算了,我自己問便是。”
轉身見著了帛林遁走,一巴掌過去,拍在他肩上,“做事有做事的樣,下水去,我看看你倒是長勁了沒。”
“這……”眼睛還沒有瞅到幼章這裡來,人就被邶夜扔下了水。
撲騰一聲,嚇了幼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