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蓮生和跟隨之人頭戴斗笠,走在鄉間的道路之上,兩邊的田野之中,並沒有想象中的綠油油禾苗,反而更多了一些荒蕪,不時在其間還能看到墳塋。
“看來今年麥子的收成又堪憂啊!”
陳蓮生停了下來,在這荒蕪的田野,眼神中透露出了擔憂。
跟隨之人默默地嘆了口氣,上前一步道:“連生先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聽說濟南那邊已經遭到了蝗蟲的肆虐,各地都紛紛在傳說,是上天要懲罰大明了。”
“胡話!”陳蓮生有些發怒。
跟隨之人輕輕一笑:“蓮生先生,你又不是不知,普通百姓哪裡懂得這些蝗蟲的真正來源?看著那漫天揮舞過來的蝗蟲,早就已經嚇得肝膽俱裂了。現在已經有大批的百姓,又在向著京城方向流亡。只怕流雲城這一次又會接手一大批的流民了。”
“百姓艱難啊!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一個頭,罷了罷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陳蓮生擺了擺手,兩人繼續向前走著。
騎上馬的速度快了很多,沒多久,便來到了魏忠賢的老家。
看到魏忠賢的老家之後,陳蓮生都不得不感慨,這哪裡是老宅,分明就是一片宮殿所在。
雖然魏家人幾乎不回老家,但是營造起來的魏氏宅門卻氣勢磅礴,只怕耗費了不少錢。
跟隨之人說道:“魏氏宅門不過修建了幾年,也就是魏忠賢剛剛掌權之時便修建的。因此看起來才如此的煥然一新。在魏府老宅的人已經不多了,留在這裡的都是一些魏家遠系親屬,先生,只怕是問不出什麼來吧?”
“也不盡然。我們現在主要是去確認一下,魏韓氏孩子的來源到底是什麼?”
陳蓮生說著,便帶著跟隨之人,來到了大宅門之前。
大宅門門口,站著兩個正在說話的小廝,當看到陳蓮生兩人走近之時,奇怪的看向他們。
“閒人止步啊!這裡乃是魏府宅門,不許靠近。”
其中一人朝著陳蓮生兩人擺了擺手。
陳蓮生拱手道:“我們是來自於京城的客人,想要拜訪一下在魏府之中的魏家人,不知……”
兩名小廝互相看了看,聽陳蓮生的口音,倒是有些京城語調,官話也說得頗為順溜,語氣上也客氣了些。
“現在府上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兩位若是要拜訪的話,不妨改換他日吧!”
陳蓮生一下,從手中掏出了幾兩銀子,塞在了二人手中。
兩人掂量著手中的銀子頓時喜笑顏開,朝著陳蓮生拱手道:“我們剛才也不是騙你們,現在魏府大宅之中,真沒有什麼為家人了。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魏家遠房姥爺在此居住,兩位若是覺得可以的話,我倒是可以帶你們進去拜訪一下。”
陳蓮生微笑的點點頭。
小廝順利地帶著陳蓮生兩人進入到了後院之中,那一位為家遠房姥爺已經有了些年紀,頭髮微白,正逍遙自在地躺在一張靠椅上,在別院曬著太陽。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將他們帶進來了?”魏家遠方姥爺晃晃悠悠,說話不急不忙,奇怪的看著陳蓮生二人。
兩名小廝還沒有解釋,是從身上掏出了腰牌。
“我們是錦衣衛的。有些問題想問您,最好老實的回答我們。”陳蓮生掏出了一塊令牌,陰沉著臉,看著這位魏家遠房姥爺。
正在悠閒曬太陽的魏宅姥爺一看,身上一激靈,一下子便站了起來,完全沒有了剛才悠閒淡然的神態。
將兩人帶進來的兩名小廝,更是嚇得腿直抖。
為家遠房姥爺咽了口口水,仔細的看了看陳蓮生所出示的牌子,在確認之後,朝兩名小廝擺了擺手,兩名小廝便一旁退出。
“哼?錦衣衛的又怎麼樣?難道你們不知道,忠賢可是管著你們錦衣衛呢!”這老人看上去年紀挺大,腦子倒是不糊塗。
陳蓮生收起了臉上之前的陰沉,露出淺淺的微笑,朝著老人拱手道:“我們今天是奉了密令,想要向你詢問一些事情。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們,否則的話,這件事情可不是你能夠擔待的。”
老人看了看陳蓮生兩人。
陳蓮生兩人表現的也十分的真實,雖然魏家地位挺高,但老人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鄉野之人罷了,因此看到他們的神態,心中還是有些略微的擔憂。
“你們坐吧!”老人指了指在靠椅前面的兩張椅子,“你們想問什麼只管問,我會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們。但是也不要過分,要是告訴忠賢你們就死定了。”
老人慢慢的又坐回到靠椅之上,陳蓮生二人坐在對面。
“其實我們的問題是關於魏良卿的。”跟隨之人問道。
“好大的膽子,我聽說良卿現在已經是你們錦衣衛都指揮使了吧?竟然敢直呼其名!”老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兩人,帶著一些嘲笑。
跟隨之人面不改色:“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們的態度,還需要我們多說嗎?”
老人一問,心中直打鼓,跟隨之人的這句話看上去平淡無奇,卻內有深意。
老人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驚慌。
既然連魏良卿都敢查了,那豈不是說,魏良卿遇到事了?魏良卿又和魏忠賢是一體的,這只怕不是小事啊!
“你們,你們該不會是……”老人說著說著又突然停,眼睛瞪大了。
老人想說的是皇上。
魏忠賢是什麼身份,老人又不是不清楚,作為閹黨,危險係數也是非常高的,歷朝歷代可沒有幾個當權的閹黨有好下場的。
老人的眼睛一轉,嘆了口氣說道:“好吧好吧,你們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
“魏良卿有一個兒子叫做魏麒麟對吧?我們想問問有關於他的事情。”陳蓮生淡淡的說道。
老人心中就是一驚,疑惑的看著兩人。
“怎麼又跟麒麟扯上關係了?”
“當時魏韓氏在懷魏麒麟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當陳蓮生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內心是不抱希望的,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這位老人可不一定能夠記住。
老人一聽,先是疑問,哈哈大笑:“這件事情你們可算是問對人啦!當時大家也十分的奇怪,我一直在這裡照看著,記得那時這裡的房子還沒有那麼大。他們兩人成親之時,大家都不看好,更是沒有什麼祝福,忠賢都不看好兩人。不過你說到懷麒麟的事情,那是當時最為奇怪的。當時魏韓氏不過是入山半年,竟然就產下魏麒麟,當時大家還紛紛的懷疑是不是魏韓氏不忠呢。”
“半年產子?”
陳蓮生皺著眉頭看向了老人。
老人點了點頭。
……
熱風吹來,別院中的三人升起一股燥熱。
陳蓮生低頭凝思,忽然問道:“老人家,那麼此事除了你知道以外,其他人都知道嗎?”
老人呵呵一笑:“當然不是啦!當時良卿已經在錦衣衛,很少回家,魏韓氏進入山中生子之後,便立即被良卿給接到了京城。這都十幾年過去,知道這件事情的人已經很少了,讓我想想……嗯,應該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了吧!不對,不對,我想想啊,還有一個人應該知道!”
陳蓮生眼睛一睜,微微點頭:“老人家知道另外一個人的是誰嗎?”
老人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良卿的書童,現在應該是良卿的師爺了吧?我記得他好像姓,姓什麼來著?姓徐!沒錯,就是姓徐!”
“徐師爺?”陳蓮生微微一愣。
徐師爺一直不顯山不漏水的,卻沒有想到,徐師爺竟然還知道這件事情。
老人繼續說道:“當時魏韓氏的肚子越來越大,而良卿的工作又非常的繁忙。這個少年書童可以說是跟著良卿一起長大的,因此良卿非常的信任他。我還記得那個時候魏韓氏抱著孩子出來,其他的行李都是這個少年拿著的,沒過幾天便從京城來人將魏韓氏接走,那個書童也是在那個時候進京的。”
陳蓮生心中有底,從身上掏出了一塊小黃魚,放在了老人的手中。
“老人家,錦衣衛辦差事關重大,這些事情可不能跟外面說,以免到時候牽連到你,你明白了嗎?”雖然陳蓮生的手中將小黃魚給了老人,但是表情卻非常的難看嚴肅起來,差點都快嚇著老人。
老人也站起來,連連點頭:“你放心吧,反正這件事情又沒有涉及到忠賢,我不會說出去的,將來若是還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還要討擾二位了。”
在老人的心中,已經將陳蓮生兩人想做是皇上派來的,因此雖然膽戰心驚,但是也抱著結一份善緣的目的,對兩人說著好話。
陳蓮生二人從府中出來,心中已是十分瞭然。
其實去年陳蓮生就已經將線索鎖定在了魏麒麟的身上。
這也是為什麼在迎客亭之上,陳蓮生會再一次的,詢問魏麒麟的態度。
按照魏麒麟現在的發展,還有大明發展的形勢,魏麒麟必然有成為一方雄霸的可能。
熟讀史書的陳蓮生,對於王朝的興替再熟悉不過了,甚至還可以從中總結一些規律。
而這一次的詢問,更加確定了陳蓮生的判斷,魏麒麟應該就是柳妃的兒子!
只是騎在馬上的陳蓮生,心中卻是有些矛盾。
他不知道現在應不應該告訴魏麒麟,因為在心底那他還是擔心,魏麒麟畢竟年輕氣盛,若是有時候和魏忠賢發生矛盾的話,保不齊魏麒麟就會一下子攤牌。
陳蓮生心中也抱著一份考驗魏麒麟的心態,大明雖然面臨危局,但是遠遠還不至於危亡。若是現在早早的告訴魏麒麟他自己的身份,那麼到時候魏麒麟有了奪位的心思,心思一亂,自然就會難免做錯事。
相反,現在魏麒麟正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才會對於各方都有一些忌憚,反而讓魏麒麟步步為營。
做大事者,就是做好基礎。
更為為難的是,如果真的讓魏麒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魏麒麟在小皇帝的面前會不會暴露自己呢?
不管怎麼說,魏麒麟現在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到時候若是讓天下人知道了魏麒麟的身份,小皇帝會怎麼想?朱由檢又會怎麼想?到時候的明槍暗箭可不是現在這麼簡單了。
陳蓮生不經意之間又想到了冬天之時,魏麒麟所經受的那次行刺。
魏麒麟被行刺之後,曾經和陳蓮生說過自己的懷疑,不過當時魏麒麟是認為後金之人弄錯了物件。但是不管怎麼說,後金人的確是擔心魏麒麟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皇子,若是登上高位,對於後金肯定是致命的打擊。
一旦公佈開來,就直接坐實了後金的猜測,到那時候,魏麒麟所要面臨的形勢,可不就是這麼簡單了。
特別是現在火器等技術的發展,就算在很遠的距離,魏麒麟也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
在馬上的陳蓮生思來想去,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一定不能夠告訴魏麒麟的身份。
陳蓮生看了看旁邊的跟隨之人:“你給我聽好了,我們這一次的調查所有所得,不許跟別人說。”
跟隨之人點點頭,沒有做聲。
陳蓮生向前看去,忽然笑了出來,他實在沒有想到世界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魏麒麟的身影,又浮現了金鑾殿的模樣,說不定,魏麒麟還真的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呢!
京城之中。
“你個小叫花子,給我站住,這可是第二次了!”
一個胖乎乎賣包子的大漢,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憤怒的將手中的圍裙往地上一扔,看著不遠處一溜煙消失的小乞丐。
小乞丐的手中拿著兩個熱騰騰的肉包子,左右奔逃,一口氣不停的,跑到了城中的一座廢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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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廟之外躺著幾個閒漢,一看到小乞丐過來之後,紛紛害怕的站起來往旁邊一閃,眼中雖然露出厭惡的神情,但是更多的是懼怕。
小乞丐可不管這些,一雙明亮的眼睛兇了他們一眼,快速的跑進了古廟之中。
廟堂之內一旁角落之處,一名同樣穿著破爛的小個子正躺在稻草上,眼神無力的看著跑進來的小乞丐。
這名小個子用心疼的眼神,看著小乞丐,聲音極低,但是仔細一聽卻是女子的聲音:“格格,你怎麼能這樣呢!這,這要是讓,老爺看的……”
“蘇茉兒,你就別說話了,都病成這樣了,先把這包子吃了吧!”大玉兒擦了擦肉包子上的灰,將包子遞給了蘇茉兒。
那蘇茉兒卻是緊緊的咬著自己的牙齒,手用勁的縮著,怎麼也不肯接大玉兒手中的包子?
“格格,我是不可能吃這個的,您先吃了吧!我這病不礙事的!”
“你發什麼傻呢?咱們好不容易從三匪窩裡面逃出來,你又能夠活著,為什麼不吃?難道你就這麼白白的餓死讓我難過一輩子嗎?”大玉兒生氣的坐在了蘇茉兒的身邊,將包子視送到了蘇茉兒的嘴邊。
蘇茉兒沉重的嘆了口氣,伸出無力的手,一點點的咬著包子,吃著吃著,眼睛竟流出了晶瑩的淚水。
大玉兒卻是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