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綿延,沿著鳳翎皇宮的飛簷翹角滴答落下。
風中帶著揮之不去的黏膩潮意,一陣陣地往朝聖殿裡擠。
鳳帝黃袍加身,此時端坐在龍椅上,側耳聽著文武百官的吵鬧聲,沉著臉眉頭擰緊。
外頭雨聲淅瀝,和著堂內喧囂一起,惹得他心頭更加煩躁。
他按著隱隱作痛的額角,終是忍不可忍,一掌拍在龍椅上,怒吼道:“都別吵了!”
堂下眾人立時噤若寒蟬,規矩站好。
喻華躬身上前:“大人,小兒冤枉啊,他早前在皇后娘娘身邊辦事,娘娘也對他甚好,沒有理由用文字影射皇后娘娘,想來此事,定是有其他人在搗鬼!”
說到這裡,他神情激動,雙膝一矮,跪在地上:“還請聖上徹查此事,還小兒清白,還我喻家清白啊!”
他此話一出,堂內響起冷哼聲。
“確實該好好徹查,若是心裡沒鬼,又怎會越獄逃走!”說話的是戶部侍郎許易。
許易是李成甫的左膀右臂,平日裡兩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許易此時會跳出來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喻華意料之中。
站在喻華身後的男人低低一笑,語帶譏鋒道:“眾人皆知,吏部大牢防守森嚴,向來無堅不摧,沒想到竟會出現被犯人逃脫之事?難道還不如咱們監察司?”
似被說中了痛處,許易面部一抽,質問道:“程大人你這話是何意思?”
程楓面上無波無瀾,連個眼神都沒給對方,看向殿上人,恭敬道:“聖上,若微臣記得沒錯,吏部尚書告老還鄉後,尚書一位便臨時由李成甫大人代為掌管,沒想到如今竟出了這樣的事,若是被外頭人知道風翎吏部大牢竟如此不堪一擊,豈不是要被人恥笑!”
程楓身為監察司史,在位多年,雖然近年來因身體原因退居幕後,許多事已交由義子程言舟來打理,但在朝中仍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聽他如是說,又有人站出來,附和道:“程大人此言有理,如今我朝雖國泰平安,但仍有邊境小國虎視眈眈,此事若傳到外人耳裡,當真要被當成笑資了!”
許易氣急敗壞,程楓此話言下之意,無非是把矛頭轉到了吏部失責上頭,避輕就重,企圖轉移戰火。
“程大人這是顧左右而言他,我們現在說的是喻大人的兒子和那葉氏之女畏罪潛逃之事!”
喻華藉機反駁:“許大人這話的意思是,吏部失責便不是大事了!”
“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了,喻大人何必曲解我的意思,莫非是有意想包庇自己的兒子!”
殿下兩方人馬你來我往,吵得面紅耳赤。
鳳帝面色陰鬱,怒道:“現在是在朝聖殿上,你們吵什麼,還把不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裡了!”
眾人忙低頭,一迭聲道:“微臣不敢!”
堂內立時鴉雀無聲,鳳帝壓下心頭怒氣:“吏部出了這等笑話,李大人如今人在哪裡,今日為何沒有上朝!”
候在鳳帝身邊的貼身公公,忙低頭稟告:“回聖上的話,前頭已經派人去傳喚了,說是李大人不在府裡!”
“混賬!無緣無故不上朝,還真是一個個想造反不成!”鳳帝疾言厲色道。
聞言,一眾人的頭埋的更低了,屏息靜聲,連大氣都不敢喘。
門外突然有人高聲來稟:“稟告聖上,昨夜畏罪潛逃的喻崢和葉梓心自己回來了,如今他們人在外頭,請求面聖!”
鳳帝驚詫:“自己回來了?先是畏罪潛逃,而後主動自首,倒是有點意思!”
他揮手道:“宣他們進來!”
許易愣住,心裡止不住打鼓,發慌起來。
李成甫沒回來,喻崢和葉梓心竟然先回來了,莫非是情況有變?
葉梓心和喻崢被人押著自門外緩緩走進來,兩人和喻華對視一眼。
見他們安然無虞,喻華如釋重負,大松一口氣。
春雨不知何時停歇的,陽光大盛,將朝聖殿內的每一處都蒙上了一層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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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堂偌大,金碧輝煌,雕欄畫棟,連地上的磚縫都平整清晰,無一絲塵灰。
文武百官著各色官服,匯聚一堂,場面之盛大,令人震撼。
葉梓心止不住打量,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鳳翎的權利重心。
廟堂之上,途經之處,所有人的目光也聚焦在他們身上。
表面的平靜之下,波雲詭譎,眾人各懷心思。
方在殿內站定,葉梓心和喻崢就被人從後推了一把,屈身跪在地上。
兩人拱手,齊聲道:“草民喻崢、葉梓心拜見聖上!”
“把頭抬起來!”
兩人應聲抬頭,鳳帝對喻崢並不陌生,輕瞥他一眼後,視線落在葉梓心身上。
“你就是那葉氏之女!”
葉梓心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下來,抬起頭,不卑不亢道:“民女葉梓心拜見聖上!”
纖瘦的身影雖然跪著,但身子卻挺得筆直,不偏不倚地迎上鳳帝的目光,視線明亮又澄淨。
見到一國之主慌亂害怕的人大有人在,鮮少有人像她這般坦然自在。
鳳帝聲音渾厚,質問道:“你們既然已經逃出去了,如今又為何回來?就不怕朕治你們的罪嗎?”
喻崢聲音清明道:“因為草民相信聖上英明,定會為我們做主,查明事情真相,還我們清白!”
“呵,你倒是巧舌如簧!”鳳帝面露嘲諷,“你們二人藉由話本故事,竟用一個青樓女子影射當今皇后,該當何罪?”
葉梓心立時喊冤:“聖上,我們是冤枉的,是李家書鋪買通評審團的人,暗中仿造我們的筆跡,修改了文稿,而這李家書鋪的幕後主使者便是當今戶部尚書李成甫!”
葉梓心擲地有聲,頓時惹得殿中文武百官一片譁然。
許易跳出來喊道:“胡說八道,你可有證據,這裡可是朝聖殿,豈容你一介草民在這空口白牙地詆譭當今一品官員!”
他話音落下,外頭傳來通報聲:“戶部尚書李成甫覲見!”
鳳帝斂眸,揮袖沉聲道:“宣!”
李成甫供著身子風塵僕僕入殿,在前方站定,拱手道:“聖上,是微臣來遲了!”
不久前李成甫逃回李府,恐有變故,便第一時間往宮裡趕,準備惡人先告狀,熟料竟是遲了一步。
鳳帝居高臨下地掃他一眼:“李大人是何故來遲啊?"
"聖上一定要為老臣做主啊!”李成甫掀袍跪地,裝腔作勢道,”昨夜老臣的人發現葉瑜二人出逃,老臣親自帶人抓捕,熟料竟被這兩個賊人圍堵,差點丟了性命,再也見不到聖上了!”
鳳帝沉吟半晌,故作驚訝:“竟有此事,李大人可否受傷!起來說話便是!”
許易忙上前攙扶李成甫起身。
李成甫紅著眼搖頭:“好在老臣命大,這才能活著前來覲見聖上,還望聖上不要聽信這兩個賊人的讒言,替老臣做主啊!”
許易附和道:“是啊,李家三代忠臣,李大人怎會做出對映皇后娘娘之事,定是被那兩人汙衊的!”
“我們也相信李大人是清白的,望聖上明察!”
李家在朝中勢力龐大,繼而連三有人站出來替李成甫說話。
佔得上風,李成甫面露得意之色,挑釁地看向葉喻二人。
“你們二人可有話要說?”鳳帝看向跪在殿下身影。
葉梓心暗嗤李成甫果然老奸巨猾,都到這節骨眼了,竟然還能沉得住氣。
她不急不緩道:“李大人之所以會陷害草民,是因為草民手上有他貪汙枉法的罪證!”
“李成甫和其子李旭早年聯合千葉縣知府林嶽山開辦地下作坊,製作假話本牟取暴利,東窗事發後,為了不留後患,李家人暗殺林嶽山,卻不知林嶽山竟暗自留下多年來他們來往的書信和記錄牟利的賬本,後來這些東西陰錯陽差下被民女得到,李成甫為了銷燬證據,才會用如此惡毒的手段,陷害我們入獄!”
“昨夜李成甫來到獄中,和民女談條件,聲稱只要民女把罪證交給他,他便可以保民女一命,隨後又徇私枉法讓人冒名頂替民女,帶民女出了地牢,最後被民女將計就計後,才得以脫身!”
葉梓心思路清晰,從袖中拿出書冊,舉過頭頂,大聲道:“這就是民女得到的李家人貪汙枉法的罪證!望聖上明察!”
殿上的公公走下臺階,取過她手中的書冊,而後翻開,遞到鳳帝面前。
鳳帝黑眸微眯,視線落在書冊之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
喻崢忙補充道:“除了這物證,這次參加代表李家書鋪參賽的樂瑤,和李成甫身邊的親信李盛,也可以出面作證,民女所言非虛!”
李成甫急中生智,據理力爭:“聖上,僅憑幾封書信和幾個人的說辭,不能證明什麼吧,字跡可以偽造,證言更是可以作假!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言下之意,這些證據並非鐵證,想要真正撼動李家在朝中的地位,這些並不夠。
真是詭辯!
葉梓心暗自咬牙,喻崢按住她的手,示意她必須沉住氣。
鳳帝心中已瞭然幾分,沒有當眾駁斥李成甫的話,質問葉梓心,指出其中癥結:“你方才說,昨夜是李成甫的人把你帶出的地牢,那喻崢呢?你們明明是兩個人畏罪潛逃的?”
不等喻崢作答,遠處突然響起溫婉的女聲:“是臣妾放她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