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挑這個地方，是嫌我在漢城那邊咖啡還喝得太少嗎？”
將雨傘交給門口的服務員，顧衡抖落了飄落在外衣上的些許雪花，徑直來到咖啡館的一角。
持續小半個月的晴朗天氣之後，從北邊飄來的一小團冷空氣總算又給這座城市帶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降雪。
窗外飄雪如絮，咖啡杯上熱氣鳥鳥。
懶散坐在角落裡的年輕男人咧咧嘴，朝著顧衡一攤手，“可惜鄙人姓高不姓林，不然倒是不介意陪著你去雪中撐傘漫步。”
沒好氣看了他一眼，顧衡挪開座椅，在高巖對面落座。
回了京城小半個月，這還是兩人頭一遭見面。
“漫畫網站合作的事情，基本敲定框架了，”高巖隨意攪拌著杯中的咖啡，收起了懶散的神色，“不過因為涉及到翻譯的內容，所以推進起來會慢一些。”
“這個沒關係，”抿了一口微澀的咖啡，顧衡將杯子暫時擱下，“太快了也不好。”
Daum的股東大會才剛剛結束不久，而針對金範秀那邊的問題也還需要些時間完成最後的準備。
倘若現在就將承諾李在雄的事情全然完成，那對後續的推進不一定是件好事。
“行，我知道了。”高巖微微頷首，“我公司上層那邊......”
接下來的時間，他又與顧衡聊了些更具體的安排。
一直到杯中咖啡見底。
往手掌哈了口氣，高巖瞥向窗外越下越大的雪，眯了眯眼睛，“時間過得可真快。”
“嗯？”
“還記得咱倆剛工作的那年嗎？”他胡亂比劃了一下，“有一次就剩我們兩個加班的時候，窗外邊忽然就下起了雪，比現在這還大......”
顧衡嘴角微翹，無聲笑了笑。
“當時公司還有個暗戀我的小姑娘，知道我們下著雪還在加班，連忙就送了兩杯熱奶茶過來......”高巖繼續說著，語氣中滿是唏噓。
顧衡微微一愣，下意識道，“暗戀你？我怎麼記得明明是......”
“明明是什麼？”高巖施施然摸出手機，劃拉著找到一個聊天視窗點開，“你說，我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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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衡扯了扯嘴角，“沒什麼。”
等和林允兒見上面，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取她的手機，把眼前這個人給拉黑。
他默默思忖著。
“妻管嚴早期症狀啊小顧，你還有救嗎......”
從前的某人，雖然性格溫和，但鬥嘴談笑時卻是從來都詞鋒銳利。
哪像現在......
高巖倚靠著座椅，嘖嘖一聲，“你們兩個打算什麼時候公開？”
“嗯？怎麼突然問這個？”
“林小姐前些天不是在微博上還專門點贊推廣了我那個漫畫嗎？”高巖挑挑眉，“我還以為你們兩個是在做什麼鋪墊。”
雖然漫畫裡刪去大部分戀愛曖昧的內容，性別職業又做了調換，但網友、粉絲的聯想能力往往是超乎尋常的。
只要有一絲蛛絲馬跡，就能編出十條八條傳聞來。
雖然S.M.公司並沒有特意對外宣傳林允兒前年去支教的事情，但也並未刻意遮掩，有心之人想要探查，也並不算很難。
“她只和我說是想幫著宣傳公益專案......”顧衡眉毛微蹙。
至於自家女友是否藏著一絲高巖所說的想法，他也不是很確定。
正忖度時，衣兜裡手機微震一下。
是林允兒發來的訊息。
——“我看天氣預報說今天京城下雪了？出門記得帶傘哈！”
她是一週之前離開京城的，這會兒人正在東京。
嘴角不自覺揚了揚，顧衡回覆了一個好字，眉毛舒展開，看向高巖，“總之，也不著急。”
“還不著急？”高巖搖搖頭，半開玩笑道，“再磨蹭個一兩年，可就踏入三十代了小顧。”
見顧衡懶得應自己，高巖也不在意，“什麼時候走？”
“今天，一會兒就走，下午的航班。”
“這麼快？”
“不然呢，難道你還真計劃著陪我在雪中撐傘漫步？”
......
東京，羽田國際機場。
人群熙攘，摩肩接踵，同過往的每一日並無區別。
“努娜，我幫你！”李鍾勳伸出手，主動幫崔真理接過了手中的行李箱。
“謝謝鍾勳~”崔真理彎了彎眼睛，“越來越有紳士風度了哦。”
李鍾勳不好意思一笑。
旁邊傳來一聲澹澹的冷哼，與此同時，另一個碩大的行李箱被推到了他的跟前。
“拿著。”
李鍾勳睜大眼睛望向李知恩，“我一個人怎麼可能拿三個行李箱啊？！”
李知恩眯著眼睛，皮笑肉不笑，“你不是紳士嗎？努娜這是給你展現紳士風度的機會。”
“李知恩......”李鍾勳攥了攥拳頭。
果然，他就不該因為近一段時間李知恩對自己忽然的態度好轉就天真地認為這個女人改了性子。
“嗯？你在直接叫自己努娜的名字？這是紳士？”李知恩瞟了他一眼。
“沒有，努娜.......”李鍾勳擠出了一絲笑容。
看著他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李知恩笑得歡快。
“行啦行啦，快走吧，別一會兒被認出來了。”
崔真理推著兩人的肩膀，往前而去。
她們兩個人倒是無所謂，但這次還帶著李鍾勳一起，如果不想他的外貌被曝光，那還是需要小心些。
在羽田機場的休息大廳裡找了一處人少的地方暫時坐下，李知恩脫下一件外衣。
東京的氣溫要比漢城暖和不少。
從脫下的外衣裡摸出手機，她正要給顧衡發訊息。
顧衡搭乘的那個航班，比他們要稍遲二十分鍾左右。
“誒，那個是oppa嗎？”崔真理遲疑地看著遠處的一道身影。
“嗯？”
放下正編輯到一半的訊息，李知恩一下抬起頭。
看了兩眼，她眉毛倏地揚起。
......
低頭給自家女友發了一條平安降落的訊息，讓她安心忙演唱會的事情，顧衡又點開和崔真理的電話號碼。
只是電話還未撥出去，他肩上就是一沉。
“oppa！”
李知恩直接掛到了他的身上。
顧衡微微一個踉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抓著她的手臂，“李知恩你給我下來！”
“我不！”李知恩晃著頭。
察覺到路過之人投來的不少好奇目光，顧衡微覺尷尬，“再不自己下來，我就把你甩出去了啊。”
李知恩這才磨蹭著從他身上跳下來，一邊還不忘咕噥一句，“她又不在......”
聽到她這句話，顧衡一個頭兩個大，轉過身就敲她的額頭，“你說話能不能給我正常點......”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這丫頭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李知恩朝他齜了齜牙，旋即又笑嘻嘻挽住他的手臂。
而拖著三個行李箱的李鍾勳和崔真理，這會兒也來到了他的面前。
“oppa！”崔真理眉眼彎彎，脆聲叫道。
“前邊要加名字......”李知恩都囔著提醒道。
可惜無人在意理會。
“又漂亮了。”顧衡摸了摸崔真理的頭髮，溫聲笑道。
又看向李鍾勳那邊，顧衡上前一步將他抱住，用力拍了拍後背，打趣道，“歡迎進入人生的下一階段。”
但凝視李鍾勳瘦削的臉頰，他又皺了皺眉，“考完試這些天在家裡沒有好好休息、多吃一些？”
前些天他離開漢城的時候，還去見了李鍾勳一面。
相比那會兒，現在的李鍾勳臉上是稍圓潤了些，但還是不夠。
李鍾勳咧咧嘴，“有的，哥，奶奶都說我胖了不少，怕我以後讀大學，找不到女親。”
顧衡失笑一聲，“還是老太太深謀遠慮......”
.......
“允兒在看什麼？”
來到林允兒身旁，金泰妍在椅子上坐下。
她的造型妝容是最早完成的，所以才來這邊閒逛，卻看見林允兒正低頭看著手機。
林允兒側過臉，朝她晃了晃掌中的手機，“和小賢拍的畢業照。”
前些天她和徐賢在東國大拍的那幾組畢業照，今天被S.M.公佈出來。
“給我也看看？”
從林允兒手中接過手機，金泰妍仔細端詳著，眼中有些許羨慕。
作為組合裡年齡最長的隊長，她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
不是後悔，只是有些遺憾。
人生總是需要面臨選擇。
感受到林允兒握住自己的一隻手，金泰妍眼角浮起笑意，“時間很快哦，一轉眼連我們的兩個忙內都畢業了。”
她轉過臉瞧向後臺上忙碌的人群，一時有些感慨。
“七八年前，又哪裡能想到，我們也會有踏上東京巨蛋開自己演唱會的機會呢？”
南韓的藝人，想在東京巨蛋開演唱會，並不是簡單的事情。
這場演唱會，也是東瀛市場對少女時代這個漸漸走到巔峰末尾的現象級組合的一種認可。
只是，曾經說好要一起走到終點的人，終究.......
金泰妍眼中閃過一絲淺淺的落寞。
感受到她微妙的情緒，抿了抿唇，林允兒輕聲道，“歐尼......”
“不說這些了，”金泰妍晃了晃腦袋，將忽然翻湧起來的情緒壓下，輕笑著小聲道，“聽sunny說，今天顧衡也來聽演唱會？”
林允兒嘴角彎了彎，“嗯~之前答應過他的。”
“嚯嚯，該不會門票剛印刷出來，我們允兒就第一時間去預定了一張吧？”金泰妍挑著化妝以後還是淺淺的眉毛，戲謔著逗她。
林允兒眨眨眼睛，“不是哦，預定的時間應該是......九年前？”
......
跟著擁擠的人群，李鍾勳緊緊攥著手中的門票，神情有些小小的激動。
雖然在漢城長大，但除了自家努娜的演唱會以外，他只看過一場missA組合參加的拼盤演唱會
——那時的他還是裴秀智的半個粉絲。
今晚的演唱會現場，動員了五萬名粉絲，整個場館人潮洶湧。
“別走丟了。”顧衡提醒了一句。
考慮到要保護李鍾勳，幾人的門票位置並沒有在同一處。
李知恩和崔真理結伴去了另一處，李鍾勳則是跟他一起。
“知道了哥。”李鍾勳揮了揮手裡的應援熒光棒。
人群之中，熱烈的氛圍不斷擴散。
雖然還沒開始，顧衡已經感受到周遭粉絲們如潮水般湧動的情緒。
眼前的場景，與一年多以前有些許相似。
但此時場中的人，卻已經是不同的心境。
“哥？”似乎是察覺到他的走神，李鍾勳關切叫了一聲，“你沒關係吧？”
“沒事，”顧衡嘴角勾起一點點弧度，目光落向寬闊的舞臺之上，“看演唱會吧，快開始了。”
“嗯嗯！”
......
喘著氣，李鍾勳坐回到座位上。
輕聲笑了笑，顧衡隨手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他，“別把嗓子喊啞了。”
今晚演唱會的氛圍格外熱烈。
而或許是之前一年的苦悶學習積攢了太多壓力，李鍾勳跟著周圍的粉絲一起狂熱應援著。
要不是顧衡在旁邊聽見他唱歌都是用啦啦啦帶過，險些都要以為他是少時的多年狂粉了。
也好在李知恩那丫頭沒有瞧見，不然李鍾勳恐怕又要被狠狠收拾一頓。
之前她開演唱會的時候，每次都會讓李鍾勳來聽，但從來都沒見他這麼激動過。
演唱會已經悄然走到了尾聲。
舞臺上暫時暗了下來。
趁著李鍾勳喝水的功夫，顧衡隨口問道，“留學的事情，想好了嗎？”
正好他近幾日託朋友問了問留學方面的一些事情，現在也需要聽聽李鍾勳自己的想法。
“誒？”李鍾勳一呆。
“即便按著南韓的演算法，你也快成年了，人生不能總交給別人替你思考，不是嗎？”顧衡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說說你的想法。”
“哦哦，”李鍾勳嚥下一口水，神情認真起來，“去哪裡留學我倒是都可以，不過專業方面，嗯……我想挑那種以後方便回漢城工作的......”
“嗯？連未來生活的地點都想好了嗎，”顧衡有些意外，“接著說。”
“除了四年大學，我還得服兵役，”李鍾勳揉了揉鼻子，“到時候阿爸哦媽年紀也不小了，我努娜她的工作哥你也知道，肯定是只能我來照顧了，然後還有奶奶那邊......”
平時都是李鍾信、河靜姝和李知恩替他下決定，李鍾勳並沒有機會將這些想法說出來。
顧衡突然的詢問，讓他有些止不住話頭，一口氣說了很多。
好一陣之後，他才發現顧衡已經很久沒有出聲。
看向顧衡，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哥，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沒有，”顧衡搖頭一笑，語氣中有澹澹的滿意，“我們鍾勳比靜姝阿姨他們以為的還要成熟。”
李鍾勳的早熟懂事，或許從他兩年多以前回漢城時，就已經表現出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給李知恩添亂。
顧衡的誇讚讓李鍾勳更不好意思了些，他吭哧著憋出一句，“人總要長大的嘛.......”
顧衡正要說些什麼，舞臺上忽然亮起絢麗的燈光。
最後一首歌了。
“想要表達悲傷的時刻，雖然都散去後只聽得見
閉上眼睛感受吧，感動的心投向你的我的目光
雖然在等待特別的奇蹟，擺在眼前的我們經歷的路
如果未知的未來，不能更改不要放棄
.......
在許多未知的道路上我追隨著那朦朧的光芒
永遠和你在一起，重逢的我們。”
《再次重逢的世界》。
少女時代的出道曲。
場館之中，應援燈光洶湧著匯成粉玫瑰色海洋。
“是，人總要長大.......時間過得真快。”
眼底倒映著的舞臺上的某道身影，與多年前漸漸重疊。
顧衡嘴角微動。
你也成為你想要成為的、閃閃發光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