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是這裡嗎？”
搖下車窗，林允兒小心翼翼朝這個顯得有些舊的小區張望。
雖然顧衡說他父親近期並不在京城，但那種拘謹的感覺還是澹澹存在著。
嗯了一聲，顧衡找了個車位將車停好。
偏過臉看見自家女友的神情，他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林允兒回過臉，正好瞧見他臉上的笑意，頓時有些惱羞成怒。
“笑什麼笑！”朝某人一瞪眼，她徑直跳下了車。
“沒有笑話你......”
關好車門，顧衡追上了林允兒的腳步，牽住了她的手掌，“就是看你剛才的樣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剛到這裡的時候，似乎也是這種心情。”
“剛到這裡的時候？”
林允兒微微一怔，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
這個地方，不止她會感到陌生，於數年前的顧衡而言，同樣如此。
眨眨眼，林允兒將他與自己十指相扣的手掌放進了衣服口袋裡。
裹著厚厚羽絨服的兩個人，在有些冷清的小區裡慢慢晃悠著。
“剛回華夏的時候，是不是會很想念知恩他們？”
林允兒踢踢踏踏踩著某人在路燈下的影子。
“嗯，沒有那丫頭在旁邊鬧騰，確實是有些不習慣。”
“這話我會找時間轉告她的。”
哼哼笑著“威脅”了某人一句之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嘴角微動，“那你......”
但說了兩個字，她又將話咽了回去，“沒什麼。”
世界上有兩種人最討厭，第一種就是講話只說一半......
好奇地偏頭看了看自家女友的神情，顧衡若有所思。
勾了勾嘴角，他唔了一聲，“除了知恩他們，有時候也會想起......”
林允兒沒忍住轉過臉來，就看到他眼中的笑意。
“紫菜包飯小姐。”顧衡補上了答桉。
林允兒先是臉上一熱，旋即又抬腳踢了他一下，咕噥道，“嘴裡沒一句實話。”
連自己寫給他那封信箋都落在了漢城，還在這裡堂而皇之地說什麼想念。
自己以前怎麼就沒發覺這傢伙的臉皮這麼厚......
沒等顧衡辯解，她另一邊衣兜中的手機忽然響起電話鈴聲。
瞥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林允兒臉色稍稍一正，
清了清嗓子，她才按下接通鍵。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但和某人在一起時，說話的腔調確實會不自覺帶上一兩分撒嬌味道。
而這顯然不適合用來和經紀人對話。
“志元oppa？”
林允兒將手機放到耳邊，“嗯嗯，是，我還在外邊.......”
“慈善專案的宣傳？是說我昨天在微博上點贊的那個漫畫嗎，嗯，對，就是之前我參加過的那個......”
微光專案那個漫畫的事情只是順帶關心，李志元主要還是與她商量明年的工作安排。
《重返二十歲》的電影預計是在明年二月的春節檔上映，這也就意味著林允兒在一月份需要參加不少劇組的宣傳行程。
再之後的便是畢業、下一部劇集電影安排......
與經紀人低聲交流著，她將自己的另一只手交給顧衡，由著他帶自己向前漫步。
直到周邊的光線環境忽然一變，林允兒才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
不知何時，顧衡已經將她帶到了小區裡一棟單元樓的電梯門口。
眨巴眨巴眼睛，林允兒忽然反應過來，身子往後一仰就想逃跑。
只可惜一隻手還被某人攥在掌中。
“說了要踩點，那當然得踩得全面一些。”顧衡用口型和她說道。
林允兒微微動搖，雖然還在僵持，但手上的力氣已經漸漸減弱。
似乎是感覺到她這邊的些許不對，經紀人疑惑地叫了一聲，“允兒？”
“誒、嗯，我在聽！”林允兒聲調一揚。
“哦哦，你沒事就好，那後續行程的規劃，我再和荷娜那邊安排一下......”
林允兒含湖應著，稀里湖塗結束了這通電話。
放下手機時，人已經在電梯裡了。
偏過頭，她便瞧見某人“奸計得逞”的竊笑模樣。
“呀！”
林允兒抓起他和自己牽在一起的手便先咬了一口。
顧衡咧咧嘴，也不反抗。
電梯很快抵達。
顧衡取了鑰匙開門，扭頭看向還在電梯門口磨蹭的林允兒，忍不住一笑。
“怎麼了？”
“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
“你是我什麼人？”來到她身邊，顧衡環住她的腰肢。
“女親......”
“那這裡是哪裡？”顧衡問了一句，又接著道，“帶自己女親回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正常個鬼哦......”
明知道某人在偷換概念，林允兒還是嘴角微翹。
沒再磨蹭，她任由顧衡帶著自己進了家中。
她曾經在腦海中將這個地方幻想成龍潭虎穴，但實際進門之後，感覺卻很不一樣。
平凡尋常得不像是她認知中的顧衡的父親會居住的地方。
取了一雙室內拖鞋給她，顧衡讓她扶著自己的肩膀換好，一邊解釋道，“他是個戀舊的人。”
林允兒輕輕哦了一聲。
從玄關來到客廳裡，她第一眼便看見了櫃子上的相框。
相片上的女人笑容淺而溫柔，眉眼間和顧衡有五六分相似。
她下意識抓住顧衡的衣角，“顧衡......”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顧衡眼睛彎了彎，“嗯，我母親。”
“阿姨真好看......”
小聲說了一句，林允兒不自覺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
心情有些許的奇妙。
捏了捏她的手，顧衡半開玩笑道，“嗯，還要感謝她遺傳基因好，不然我也找不到女親。”
林允兒丟給他一個白眼。
這傢伙明明是在暗示他自己也長得好看吧？
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他的面頰，她嘁了一聲，“厚臉皮！”
順勢將她的手抓住，十指相扣，顧衡看向相框中那張秀美溫柔的臉，低聲唸叨了一句。
林允兒沒有聽清。
正猶豫著要不要問的時候，顧衡已經轉過臉，“我去書房取份文件，你自己隨便看看。”
“誒？我......”
未等她反應過來，顧衡已經走去書房裡邊。
正遲疑著要不要跟上，林允兒又下意識看向相框處，而手腕上邊繫著的那條手鍊，正傳來微涼的觸感。
抿了抿唇，她沉默兩秒，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我會好好珍惜的。”
同樣是只有自己才能聽清的聲音。
......
兩手握著顧衡給自己倒的一杯溫水，林允兒將最後一口喝完。
又起身來到廚房裡，將兩人的杯子洗好，倒蓋在茶几上。
顧衡將手中的檔案合上，看了眼牆上掛鐘的時間，“回去？”
兩人已經在家中待了小一個小時。
他倒是不介意今晚留宿在這邊，但林允兒小姐臉皮薄，讓她今晚留下的可能性接近於無。
“嗯嗯~”
應了一聲，林允兒環住他的脖頸，正要說些什麼，肚子卻忽然咕嚕一響。
在只有兩人的安靜客廳裡，分外明顯。
顧衡眨眨眼，語氣微妙，“......你不是吃了兩份晚飯嗎？”
雖然他打包帶給林允兒的那一份分量比較小，但她不是還和金泰妍、黃美英一起吃了一頓火鍋？
林允兒臉上一熱，擺著手努力為自己辯解，“那個火鍋我基本沒怎麼吃！”
這倒不完全是在找藉口。
因為趕著過來找顧衡，她在火鍋店裡只忙著給金泰妍兩人碗裡夾肉，而她自己吃的確實不多。
顧衡也不說話，只是就這麼打量著她。
一直到林允兒小姐即將選擇用拳頭為自己正名的時候，他才擁住她，笑著道，“知道了知道了，吃夜宵去。”
“......去哪？”林允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顧衡略一思忖，“剛才開車進小區之前，看到外邊的後街上好像有一家出攤賣炒米粉的......”
“好！”
他還未說完，林允兒已經昂著腦袋下了決定。
......
炒米粉的攤位很好找。
濃郁的香氣沿著街邊飄蕩，只要覓食的人鼻子稍微敏銳，就很容易尋到。
顧衡帶著林允兒來到攤位前的時候，前邊已經有三四個客人在等候。
老闆顛鍋翻炒之間，香氣便逸散而出。
林允兒盯著他的動作，眼睛眨也不眨。
“很快的。”顧衡替她壓了壓帽簷。
耐著性子等了十幾分鍾，總算排到了他們。
林允兒指著白塑料板做的簡陋招牌，飛快道，“老闆我們要一份炒米粉，要加那個腸，還有雞蛋！”
顧衡用手機掃碼付了錢。
老闆應得倒是很乾脆利落，但狀態卻稍有些奇怪。
時不時就往遠處張望一眼。
只是顧衡和林允兒都未發覺他這微微的異樣。
把玩著衣兜中顧衡的手指，林允兒貼靠在他身旁，小聲道，“我想選那部法醫題材的網路劇。”
今晚經紀人李志元和她聊後續的行程安排之後，她也才下了決定。
“嗯？”顧衡眉毛一挑，“系列劇那部？”
“嗯嗯~”
顧衡沒有立即發表意見，而是忖度了片刻才道，“那個系列如果拍出來，質量口碑應該會不錯，但因為題材的原因，恐怕只能網播。”
雖然那個系列的原著本身帶有一定的熱度，但因著審查制度的存在，罪桉題材的劇集想要在電視臺播出，會更難。
如果單從熱度方面來考慮，林允兒之前接到那部《趙子龍》，說不定在這方面還會稍好過這部。
但林允兒顯然有著自己的思慮。
“熱度方面，不是還有電影彌補嗎？而且這是系列劇，如果能幾季穩定拍攝，那累積的熱度和口碑也會......”
她正和顧衡輕聲說著，忽然攤位後邊的老闆將手中的鍋一撂。
大喊一聲“巡查的來了”，老闆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踉蹌爬上了自己的攤車。
連火都沒關。
顧衡愣了愣，回頭看向幾個穿著制服向這邊走來的工作人員。
隱約還可以看見他們衣服上寫著什麼“市容”之類的字眼。
嘴角一抽，他正要回過頭和自家女友說話。
但林允兒的反應比他更快。
拽著顧衡的胳膊，她朝著攤車疾衝而去，“我們的炒米粉！”
老闆顯然對附近很是熟悉，踩著車左拐右繞。
五六分鍾之後，他喘著氣停下了動作。
扭過臉，他正要確定是否甩開了巡查的工作人員，便看見街角處一對熟悉的男女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裡。
帶著黑色口罩、身形修長的姑娘，一邊喘氣一邊牢牢盯著他，“老闆，我們的炒米粉！”
老闆驚訝地瞧著這對情侶。
他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有毅力的顧客......
頗為不好意思的下了車，老闆搓著手道，“這就給你們炒......”
林允兒這才滿意點點頭，偏過臉看向被自己拖到這裡還有些茫然的男親，咧咧嘴。
顧衡無語又好笑，“這都什麼啊......”
但剛炒了還沒有一分鐘，老闆圓眼一瞪，大吼一聲，“跑，又來了！跟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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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又熟練地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動作。
而林允兒深吸口氣，拽著顧衡再次起跑，隱約還能聽到後邊傳來的“追上那對男女”的聲音。
又是片刻之後。
顧衡扶著牆，咽了口唾沫，“允兒，我們是來吃飯，不是來做賊的，為什麼要被巡查的追著跑......”
林允兒盯著老闆的動作，“因為他收了我們的錢呀。”
答得理所當然，叫顧衡一時無言以對。
他轉臉看向一邊喘氣，一邊炒著米粉的老闆，“您這麼奔波，能賺多少啊？”
他都有些看不明白老闆的盈利模式了。
好在這一次，老闆總算順利將炒米粉交到了兩人手中。
看著自家女友提著熱氣騰騰的炒米粉、眼神晶亮的模樣，顧衡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為了這麼一份十五塊錢的炒米粉，兩個人在這大冬天的晚上，追著攤車跑了好幾公裡。
也懶得回住處吃了，兩人在旁邊找了一處臺階上坐下，拿著快子就開始分食。
“味道怎麼樣？”
“好吃~”林允兒彎了彎眼睛。
不過剛吃了幾口，兩人便聽到不遠處的老闆又一次大吼一聲，匆匆踩著車離開。
巡查的工作人員隨後趕到，看到的只有蹲在臺階上的一對男女。
顧衡和林允兒同時無聲地指了指某個方向。
看巡查人員乾脆利落地追去，林允兒笑得仰倒在了顧衡懷裡。
“行啦，快吃吧，別一會兒放冷了。”
“嗯嗯！”
但又吃了兩口，林允兒忽然一愣，用快子在米粉裡邊翻了翻。
“呀！老闆忘了給我們加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