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漢城今年的初雪，比往常早到了十餘天。
樹梢上的積雪，悄然融化成水，滴答落地。
早起的上班族一邊抱怨著雪後驟降的溫度一邊趕路，門外掃著雪的老人倒是顯得平靜坦然些。
年歲、時間會教會人們一個道理
——不是所有事情的到來，都可以預期。
......
宿醉的體驗並不美妙。
像是潮水拍擊海岸一般，酒精帶來的痛楚一陣一陣衝擊著後腦勺。
“唔......”
林允兒皺巴著臉，手掌按著後腦，睜開了眼睛。
臥室裡的窗簾並沒有完全拉上，被人留了一道不寬不窄的縫隙。
冬日清晨的陽光透過其間，灑落在了床榻上。
林允兒掙扎著從床上勉強坐起。
看著床頭摺疊整齊的外衣，她眼神茫然了一瞬。
昨天，昨天發生了什麼來著？
她嘗試撿回一點記憶，但就像是按下了什麼開關，後腦的疼痛又劇烈了起來。
她被迫暫時放棄了思考。
在床榻上坐了一小會兒，林允兒勉強積蓄了一點力氣。
披上外衣，她下了床。
臥室的門沒有關上，只是虛掩著。
整個住處一片安靜，似乎只有她一個人。
趿著拖鞋，林允兒來到客廳的小沙發上坐下。
環顧著整潔的客廳，她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倒不是平時懶於收拾，正相反，她的家務能力和熱情都很高。
只是......
她微皺著眉，目光落到了身前桌上的一角。
桌角上，是兩張摺好放在一起的電影票，被一個紙巾盒穩穩壓住。
電影票，兩張......
林允兒似乎在一團毛球中找到了線的最開端。
《狼少年》......
昨天傍晚，自己是想給某人打電話約著看電影吧？
為了不緊張，還喝了一口柿子酒.....
然後，那個可惡的傢伙一直到電話結束通話都沒有接。
所以，自己又不得不喝了第二口柿子酒，打出了第二個電話......
再然後，
酒、電話、酒、電話、酒、電話......
她嘴巴張了張。
林允兒，你都幹了什麼啊......
她慌亂地起了身，來到冰箱旁邊，拉開了上邊的櫃門。
空空蕩蕩。
一瓶酒都沒有了......
林允兒又茫然地坐回了沙發上。
然後呢？
把酒都喝完了，然後呢？
屋裡這情況，肯定是有人來過了，這個人不僅幫自己收拾了狼藉的房間，還幫自己脫了外衣。
一點點殘缺的記憶片段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伴隨而來的，還有一張模模湖湖、像是被雲霧遮住的臉。
“看電影哦，我有兩張票......可是我不給你~”
“我說不給你就不要嗎！”
“你不許說話，我準備了很多話要說呢！”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好久好久了。”
那張臉上的霧氣消散了......
雖然林允兒此刻情願花一億、不，兩億韓元讓這霧氣再聚攏回去。
“怎麼會、怎麼會這麼丟人......”
林允兒將臉埋進了自己的手掌中，感覺自己的聲音中都帶上了一點點顫抖和哆嗦。
酒能壯膽，並非虛言。
但喝太多酒的話，膽子也會擠佔腦子的空間。
林允兒這會兒已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回憶下去了。
“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出現。
她的身體瞬間僵硬，有如化石。
那個傢伙，為什麼還在這裡？！
是在等著看自己笑話的嗎？！
林允兒的臉埋在手掌裡，動也不動。
鴕鳥過來一看，都得向她問聲好。
嗒。
玻璃撞到桌子的聲音。
“喝點蜂蜜水吧，頭會好受些。”
他的聲音，平靜溫和得如同過往的每一次聊天。
難道自己沒有說出最後那兩句？一切都是宿醉之後產生的幻覺？
林允兒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僥倖。
將臉從兩隻手掌中抬起，她小心翼翼看向身前的顧衡。
他的臉上帶著幾分明顯的疲憊。
林允兒嘴唇動了動，心中悄然觸動。
將玻璃杯捧到手中，她小聲道，“謝謝，嗯，對不起......”
看她低頭小口抿完杯中的蜂蜜水，顧衡頓了頓才道，“腸胃不好，為什麼還要喝那麼多酒？”
過量飲酒，不僅傷肝，也傷腸胃。
林允兒頭更低了些，重複道，“對不起......”
“......身體是你自己的，”看著她的模樣，顧衡心中一軟，沒有再說下去，轉而道，“昨晚，我工作聊事情比較晚，手機靜音了，沒有聽到你的電話，是我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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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允兒攥了攥拳頭，輕輕哦了一聲。
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裡呀......
她想抬頭直視著他問些什麼，心中卻又忽然生出一絲怯懦。
如果說，他此刻的平靜，其實是對她昨晚行為的一種迴護和
......拒絕呢？
她是很清楚顧衡的性格的。
“先去洗漱吧。”顧衡從她手中接過了玻璃杯，起身去了廚房。
林允兒下意識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
磨蹭著起身到了洗漱間裡，一直到牙刷伸進嘴裡，她才突然想起忘了擠牙膏。
胡亂完成了一番洗漱，林允兒帶著有如一團亂麻的心情，悄然來到了廚房裡。
顧衡似乎還在忙著些什麼。
林允兒輕輕咳嗽一聲。
“嗯？”顧衡回頭看了她一眼，“頭痛好些了沒有？”
“嗯嗯，你......”
“看你冰箱裡還有兩個梨子和一些木耳，剛好可以用來煮碗醒酒湯，快好了，再等會兒。”
“......好。”
顧衡的回答很簡單，但卻莫名給了她一些勇氣。
半晌後。
兩人回到餐桌旁。
顧衡默然沒有開口，不知在思索著些什麼。
一勺一勺，林允兒將這盅裡的冰糖雪梨喝完。
“我去趟商超。”顧衡忽然道。
“嗯......那我跟你一起。”林允兒下意識道。
“好。”顧衡沒有反對。
穿上外套，兩人出了門。
電梯門緩緩合上。
淺淺吐出一口氣，她抿著唇直視顧衡，一雙眸子晶亮，“顧衡。”
“嗯？”
“昨晚......”林允兒俏臉微紅。
“你......都還記得？”看著她的模樣，顧衡似乎有些詫異。
“記得一些......”林允兒目光偏開。
顧衡安靜了一會兒，目光中帶上了澹澹的溫柔。
“你確定你想好了嗎？”
“......確定。”林允兒覺得自己聲音有些虛，一點都聽不出確定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顧衡點點頭，將臉轉了回去。
林允兒呆了呆。
好，我知道了......這算是什麼回答？這算是什麼反應？
這個傢伙，真的聽清楚自己昨晚的話了嗎？
深吸口氣，她小心翼翼地抬手，似是無意地碰了碰他的指背。
沒有反應。
她只好加了一分力氣、兩分力氣、三分力氣.....
顧衡終於轉過臉，“你這算是......在佔我便宜嗎？”
看著他嘴角的淺淺笑意，林允兒終於反應過來，羞惱地給了他一拳，“我就佔，你有意見嗎！”
“沒有......”顧衡搖搖頭笑了一聲，將她的手握到自己掌中，“反正也是第二次了。”
林允兒下意識鬆開攥緊的拳頭。
十指交叉，相扣。
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
像是個小火爐。
林允兒心跳很快，以至於一時間都沒有去留意他第二句話是什麼意思。
叮。
電梯門開啟，料峭的寒風拂到臉上。
緊了緊掌中女孩的手，顧衡牽著她往外走。
“又下雪了，跟緊些。”
......
I thioud yet not a touch.
我以為，愛是膽怯，也是勇氣。
——傑羅姆·大衛·塞林格
......
——第二卷【指背相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