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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73

《治癒日》的錄製已是尾聲, 大型suv開往東四的時候,容修和勁臣在車裡做了一次錄後訪談, 這也次是唯一的一次兩人同框訪談。

“老實說, 這次節目很精彩,我可以預言,你們這對朋友搭檔一定會得到廣大《治癒日》觀眾朋友們的喜愛。”

熊大海對勁臣說:“在此之前, 你的大多粉絲都知道你是dk的歌迷,據我所知, 容修從沒參加過這類綜藝, 你是怎麼說服他同意參加《治癒日》的呢, 能講講當時是什麼情況嗎?”

勁臣坐在靠車窗的位置,側頭看向身旁的容修:“當然是很有誠意的邀請啊(掛在搏擊網上捱揍),說了不少的好話(騷話),因為我覺得, 只要和容哥一起上鏡, 我就會漲粉。”

容修微笑著看他, 意味深長但笑不語。

熊大海看向容修,圓了一句:“當然, 能和影帝合作,容修也能透過這個節目紅一把啊。”

容修打了個哈欠:“別鬧了,我之前也很紅啊, 每次登臺都有至少三分鐘的長鏡頭,而且是c位,顧影帝在大熒幕裡的長鏡頭時長也沒有我多……”說到這裡, 他頓了頓,笑道,“知道了麼,我不僅在搖滾圈很有名,在吹牛逼的圈子裡也很有分量的。”

熊大海噎了半天:“……”

“噗。”

車裡不知哪個妹子忍不住樂了起來。

忙碌一天的姑娘們都有點困了,聽到容哥說話又都精神起來,眾人嘿嘿樂完,沒想到錄後採訪也跟講相聲似的。

熊大海又和兩人聊了一會。

最後他問:“有什麼要和對方的粉絲說的嗎?”

勁臣先開口:“容哥的粉絲圈,我也是一份子,可以說比身為愛豆的容哥更熟悉他們,”他看向鏡頭,露出燦爛的微笑,“一起努力吧,你們像我一樣,會一直支援dk的,對嗎?”

跟拍小哥把攝像機對準容修。

容修注視著鏡頭,那雙專注看人的眼睛迷人地露出一絲笑意,他的嗓音裡帶著慵懶,“看過這一期節目的、勁臣的八千萬粉絲們,你們好,我希望,從明天開始,你們要更加的努力——”

說到這裡,熊大海精神一震。

努力。

這是人設啊,還蠻勵志的。

緊接著,容大佬眼中含笑,話鋒一轉:

“——更加、更加努力……地,討好我,巴結我,對我更好一點,在我的面前,你們要乖乖的,要聽話,給我留言我時,嘴甜一點,和你們的大臣臣一樣要叫我哥哥,多多撒嬌,多哄我開心,避免我會不高興——因為,如果我不高興,你們的大臣臣就會受委屈,你們懂的,嗯?是不是懂的?”

熊大海:“???”

wtf?

妹子們呆了呆,回憶起“災難日”的林林總總,車內突然鬨然大笑:“知道啦,哥哥!一定要開心啊!大臣臣就拜託你啦!”

勁臣愣了好一會,忽然抬起一隻手,掩住微紅的側臉,緊繃著表情,看向萬家燈火的車窗外,肩膀卻抖得怎麼也掩飾不住。

本以為錄製到這裡就算完了,沒想到,國際影帝x搖滾大佬在最後又給節目附送了個添頭兒。不知道為什麼,兩人的每一次小互動,大家都捨不得忽略掉——

車就快開到勁臣家的時候,容修打量他一會,板著臉問:“哪不舒服?”

勁臣眉頭微皺,強笑著說:“沒事,有點暈車,胃不舒服。”

“就這身體素質,還這不吃那不吃、挑挑揀揀的?”容修臉色不太好,“男人,就要吃肉,一天吃兩根兒菜葉子,頂什麼用?”

勁臣動了動嘴角,餘光瞟向鏡頭:“知道了,別說我了。”

“停車。”容修說。

就這樣,兩位男神下了車,一個戴著墨鏡,一個戴著口罩,跟拍小哥和他們一起來到街邊一家蛋糕店,就是容修之前開慶祝會訂多層蛋糕的那家,是他多年來一直喜歡的口味。

勁臣跟在容修身後,並沒有走進店內,而是和容修在售賣視窗停步,天太晚了,剩下的點心正在開始打折。

“你要給我買吃的?”勁臣問。

“是啊,喜歡吃哪種?”容修指了幾種點心,蛋撻泡芙菠蘿包之類,勁臣探頭往前看,和他貼近了,忽然聽他在耳邊小聲咕噥,“到投喂的時間了。”

勁臣渾身一僵,想起“寵物”的丟臉梗。

他居然還惦記著呢?

容修刷手機付了賬,勁臣也沒搶著買單,拎了一大袋子的點心。兩人並肩下了臺階,容修指向隔壁,那是一家烤翅店。

“我以前吃辣,愛吃烤翅,最辣的那款,經常和白翼他們演出完,買上幾串在路邊啃,”容修隨口說,又意有所指,“顧影帝,你試過在長途汽車裡窩三百公裡,三餐吃盒飯,在高速服務區衝淋浴,一天跑五個場子,在路邊啃雞翅的生活麼?”

勁臣搖了搖頭。

沒辦法,在外面吃撕咬類食物,太不優雅體面了,顧家的奶奶和媽媽都不會讓自家孩子在路邊吃東西,勁臣從小到大都沒有試過。

不是一個世界。

緊接著,跟拍小哥的鏡頭裡,就看見顧影帝轉向那家烤翅店,腦袋探進了店鋪窗子裡,踮著腳說:“老闆,我要個bt超辣的!”

老闆笑著搖頭:“不行,一般人吃不了。”

勁臣摘掉口罩,笑眯眯道:“本影帝是一般人?”

老闆:“??你是……啊!”

熊大海:“???”

跟拍小哥:“……”

老闆往外探頭一看,這才注意到街燈裡的攝像機,熱情地和熊大海打招呼。

容修笑著跟上去:“又胡鬧。”

“我要吃最辣的,兩串,”勁臣說,“把你那份也一起吃出來。”

“你會後悔的。”話是這麼說,容修已經拿出手機付賬了。

十年來,勁臣從未在吃食上感受到過“愉悅”。

這是容修第一次給他買“好吃的”。

表面從容自然,心裡高興的不得了。

坐回大型suv,勁臣無視鏡頭,一邊嘴唇發紅地抽鼻子,一邊低頭啃超辣bt雞翅,一路上再也沒說話。

車開到社群大門,跟拍小哥錄下了最後分別的場景。

容修把裝著點子的袋子整理好,放在勁臣的懷裡。

勁臣垂著眼,用溼巾擦鼻子,始終拿著雞翅不放手:“過幾天,戲就開拍了,計劃兩個月,快點也要40天,走的時候,我給你打電話。”

“多保重,再見面時就是夏天了,”容修拿了一瓶水遞給他:“辣哭了?”

勁臣低垂的頭,猛地抬了起來。

容修的目光撞在他泛紅的眼睛上,水汩汩的,像是噙著一汪清澈的泉水,似乎隨時都能湧出眼淚。

容修一瞬不瞬地注視他。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勁臣抽鼻子,抹了下眼睛,呵呵笑:“是啊,好辣啊!”

容修凝視他:“後悔了?”

“《永不言悔》,我的第三部電影。”勁臣說。

“我會看的。”容修說。

“好。”

過了一會。

“我走了啊。”勁臣站起身。

容修頷首:“再會。”

和制作組的工作人員們道別之後,勁臣下車就走,頭也沒回。

看著勁臣的背影走進社群大門,這次《治癒日》終於錄製完成,跟拍小哥關了攝像機。妹子們歡呼著給容修道賀,希望哥哥能夠從此開啟綜藝之門,多多和暴風臺合作。

容修應和著,坐在suv裡往回返,拿出手機發了一條微博。

【dk-容修v:toa tough guy.】

緊接著,就是無數轉發和點贊,微博上一直很熱鬧。雖然關注容修的同行和粉絲們都不知道這位搖滾大佬到底在說什麼,不過,看這自我勉勵的樣子,好像受到了傷害啊。

不少和容修關係不錯的都轉發了。

一些搖滾大佬直接在q群裡問“容修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夫夫琴行的小宇則是發了微信慰問,諸如:

【夜逆-季元讓v:偶像咋啦?//-容修v……】

【dk-聶冰灰v:大哥為何如此心脆?//-容修v……】

“容哥怎麼了?”

“不知道啊,不是在錄節目嗎?”

“微博上有人發在街上看見《治癒日》節目組了。”

“今晚還在小渡家演出了呢!”

“後援會什麼情況?”

“沒有得到什麼訊息。”

直至午夜時分——

【顧勁臣v:toa better man.】

眾人:“……”

哪不對?

“操,被玩了。”

“這對狗男男。”

——眾人心聲。

微博圈地自萌的神秘女孩們:啊啊啊啊啊!

慢搖吧沉浸在電子舞曲的狂熱氣氛中。

忽明忽暗的閃燈讓陷在卡座沙發裡的凌野看不清楚眼前的來人,他喝得酩酊大醉,仍在不停地灌酒。

兩個朋友坐在他身邊:“好久不見啊大野。”

桌上一堆空酒瓶。

凌野笑著開了兩瓶酒,放在二人眼前,含糊不清地問:“最近哪混呢?”

“蹲著呢,沒什麼活兒。”紅頭髮的男人說。

“哪有你混的好啊。”痘痘男說。

“你們特麼是來找茬的?”凌野眼皮子直跳。網上奇幻紫的事沸沸揚揚,他不相信圈內還有誰不清楚的。

“自從去了奇幻紫,熱度就沒減過啊,”紅髮男皮笑肉不笑,舉起啤酒,喝了半瓶,“買房又買車的,才半年不到吧?國內當紅樂隊第一主唱,有金主就是不一樣。”

凌野笑臉一收:“少他媽哪壺不開提哪壺,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這兩個男人是凌野以前樂隊的吉他手和鼓手,當年職高畢業之後,凌野就組了樂隊,那時候是純新人,到處去小傳媒公司、婚慶公司、演藝公司留電話,有活兒了就帶著兄弟們四處跑演出,久而久之,認識了不少跑商演的歌手。後來透過他們介紹,得知工體有牛逼的樂隊招募主唱,凌野就離開原團隊,去了工體跑夜場。不出一年,又認識了不少搖滾大佬,用這支工體樂隊作為跳板,加入了另一支已經小有名氣的樂隊。

隊友也就是眼前的這兩位兄弟。

“哥們兒最近……有點難處,週轉一下?”紅髮男說。

凌野臉色陰沉:“我不是取款機。”

“你不是有個取款機嘛?”痘痘男說。

“再說又不是大錢,還信用卡罷了,欠了十二萬,天天打電話催,家大門都被要債潑紅油漆了。”紅髮男唉聲嘆氣,“實在沒辦法啊,你把哥幾個踹了之後,樂隊就散了,你說,我上哪弄錢去啊?”

“操!我他嗎怎麼知道你上哪弄錢?”凌野破口大罵,“上次說手頭緊,從我這拿了三萬,錢還沒還我呢!”

“得了大野,兩三萬現在對你來說算什麼啊?”痘痘男笑道,“等你飛黃騰達了,一年千八百萬也不稀罕呢。”

“簽約的事還沒影兒!”凌野心突突直跳,“我泥菩薩過河,你愛找誰找誰去,”說著就要起身,卻被紅髮男拽住了胳膊。

“操,奇幻紫啊,誰不知道幻神什麼背景,你籤不簽約有什麼區別?沈起幻給你買的那套房,首付就六十多萬,再加上他給你的,加一起有兩百萬了吧?半年啊,賣屁股也賺不到那些吧?”

“少特麼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是為了簽約,我特麼去奇幻紫?”凌野罵道。

“拉倒吧,你到底為什麼擠走了人家的主唱,天知地知,你知,哥兒幾個都知道,”紅髮男把眼眯成了一條細縫,笑嘻嘻地說,“奇幻紫之前那個主唱,說是被人坑了,溜了個冰,被抓了,到底是誰底兒的他,你不清楚?”

凌野差點窒息:“你麻痺……”

半年前,奇幻紫主唱經常去凌野跑夜場的酒吧裡,凌野得知對方的身份之後,很快就和那人稱兄道弟哥倆好了。不出三個月,奇幻紫主唱被熱心群眾舉報溜了個冰被抓了,沈起幻花了大價錢才把人撈出來,又把事情瞞住了。

那人出來之後,心知自己黑點洗不掉,索性從沈起幻手裡要了一筆遣散費,拿著錢回老家開酒吧去了,臨走還把凌野正式介紹給了沈起幻。

奇幻紫沒了主唱,沈起幻是主音吉他手,只能臨時招募,而凌野的出現,剛好彌補了這個空缺。凌野當時為難地說,離開原樂隊不是不行,但得給四個兄弟一個“交代”,沈起幻當即給他開了個四十萬的支票,又給凌野出了新房首付。

凌野大怒地瞪著兩人,臉色氣得慘白,“你麻痺威脅我?以為老子沒能耐弄死你們是吧?”

“你有什麼能耐,你能耐大了,你以為沈起幻是傻子?”痘痘男嘿嘿笑道,“他爹是富商,他智商能低嗎,你幹的那點兒缺德事,他真的不知道?得了吧,人家賣比,你賣嗓子,別以為自己高人一等!要不是你能唱,打聽了幻神的喜好,第一次在他面前唱那個什麼《itislife》,幻神能養著你?你……”

“操!弄死你們!”

凌野抓起酒瓶就砸在了地上。

紅髮男和痘痘男嚇得站起來,回過神之後,指著凌野的鼻子:“給你一個月,不然這點事兒肯定瞞不住了,整天在網上賣慘給誰看?圈內誰不知道這事,網上罵幻神換主唱,他站出來說過一句話嗎?你當年是個幾把,沒有幻神,你現在連幾把毛也不算!”

也可以說,在外人眼裡,沈起幻一手把他提拔起來,從一個什麼也不是的小酒吧主唱,養成了國內當紅樂隊主唱,擁有幾百萬粉絲,女朋友換了一茬又一茬,生活越來越好。但在凌野看來,他又不是拿工資沒幹活,他之前得到的一切都是他應該得到的,跟了沈起幻這麼久,以後也理所當然應該得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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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天一趕來的時候,凌野已經窩在沙發上睡著了。

“天一,幻哥不要我了,他看上別人了,姓容的那個賤人……那就是個賤人啊……”凌野頭暈目眩地趴在沙發上,似哭似笑地咕噥,“他是個賤人,幻哥的心不在咱們身上了,籤不了約,我們全完了……”

石天一坐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凌野撒酒瘋。

奇幻紫團隊裡,凌野是最後來的,當初到底發生什麼事,前陣子華雲霆在酒桌上已經告訴他了——之前的主唱和石天一的關係還不錯,沒想到,原來是著了凌野的道。

在他看來,眼前這個人就特麼跟小婊砸、小三一樣,打從一開始搞事情,為了進奇幻紫想盡辦法,擺明了想要幻哥的錢——人家給你錢,大家好相聚,你唱他寫的歌,結果有了錢,唱了歌,就不滿足了,還想要名分,想簽約大公司,把幻哥綁在身邊?籤不簽約老大說了算,當初招募的時候,也沒說會簽約。說要籤硬石,只不過是趕巧了,因為沈起幻答應他爹,三十歲不出道,就要回家繼承億萬家產。

石天一前幾天和沈起幻稍微提起過“當初前主唱被舉報”的事,想探探老大的口風,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誰知道對方當即就打岔,轉移話題不談了。

他覺得老大應該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影響團隊和諧,才假裝一無所知吧?

石天一連揹帶扛地把凌野弄出了慢搖吧:“這裡基地近,咱們回那邊吧,老大今晚不回去。”

凌野歪靠在計程車裡,“連家也不回了?今晚他和姓容的那個賤人在一塊兒。”

“野哥,差不多行了啊,容修風頭正盛,咱們得罪不起,”石天一心裡一陣犯噁心,“對了,大前天老大給咱們轉了賬,每人五十萬零用,我給你轉過去了,收著了吧?”

“操!我缺他那五十萬?”凌野罵道,“五十萬就想把我打發了?”

是啊,今非昔比,你現在缺的當然不再僅僅是五十萬。石天一鄙視地暗啐了一口:“野哥,先回去吧,老大回他爸家了,別墅裡沒人。”

簽約合同對年輕人還好些,對已近三十歲的沈起幻來說,無異於終身賣身契。一簽就是八年十年,而且要一直拖飛機carry全隊。

在遇見容修之前,他看不見奇幻紫的未來,但他能看見眼下,正如石天一所說,如果不簽約,就要夾著尾巴回家,去沈氏集團學習經營,將來等老沈退休了,他就可以接任董事會的位置了。

在遇見容修、又被對方拒絕了之後,他仍然看不見奇幻紫的未來,但他看見了自己未來,那個越來越遙遠的夢想,也變得清晰了起來。

對於他這種身份的富二代來說,堅持搖滾夢想,確實不太容易,多少商圈內的長輩戳著他的脊樑骨,不孝順,不懂事……即便如此,他還是年復一年地堅持了下來。

沈爹放下手中花劍,看向靜立在對面的沈起幻,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方才被兒子的劍尖刺到的肩膀。

在此之前,兩人以劍對話,戰了數回合,沈起幻相當冷靜,且戰且退,毫不激進,行動難辨真假,能很快識破對手的真實意圖,卻又優柔寡斷,放不開攻勢,硬生生將戰局拖到對自己不利的形勢,才逼不得已使用防守反擊。

“都說商人重利,除了失掉誠信,最忌婦人之仁,”老沈端詳兒子半天,轉身門外走,“還有一點,哥們式合夥,仇人式散夥。”

沈起幻站在原地,抹掉額頭細汗,抬起手中花劍,打量了劍尖很久。

“我告訴你,有夢想誰都了不起,我特麼還夢想以後開飛機!”

白翼站在龍庭g座一樓客廳中央,眉飛色舞地表達了他要在《地下王冠》的比賽擔任井子門第一主力選手的位置,直到硬剛到不行為止。

“行啊,不如買個飛碟吧,連養路費也不用交了,車牌都不用上,還能酒後駕駛,衝出亞洲,衝出宇宙。”容修慵懶地歪靠在沙發。

容修正與白翼一邊插科打諢,一邊刷微博看熱點時,手機震動,有電話打進來,竟然是嶽琥。

這位牛逼又傲嬌的搖滾小老虎從沒打過電話給他,往常也只是在微博或微信上留言,見他聯絡自己,容修不由好奇想笑,按了接聽,“乖孫兒,”正愉快地打著招呼,就聽見另一頭對方委屈地說:

“師公,有人欺負我。”

容修一愣:“怎麼了?”

“操!我接的活兒被人給頂了,現在正在河北呢,金州區的,媽的!”嶽琥啞著嗓子大罵了一句,又很快壓低聲音,“等會往回趕,一宿沒睡覺跑長途。”

容修壓根沒搞清楚怎麼回事:“怎麼活兒啊?”

“商演啊,大群裡交給我的活兒,我帶著樂隊來了,結果人家不用。”嶽琥說。

容修一聽這事就明白了,是河北新開張的商場做大型活動,演藝策劃公司是上趕著來找他幫忙聯絡歌手的,除了兩位二線歌手和大公司的美女團,剩下的藝人都是大群裡的地下歌手和樂隊,還有兩對二人轉。

這種商家不差錢的大型商演,打從策劃活動預算開始,基本上就是由容修這種大頭和演藝策劃公司瓜分了,不知名的小歌手一場唱三首,一首歌二百塊,這是行情。但策劃預算上的報價可不是這個價錢。

“我知道了。”容修記得這事,自然也記得這家演藝策劃公司,就是金州區的。也就是說,他們用自家人頂掉了嶽琥樂隊。他的聲音很淡,不急不緩地說,“回來之後聯絡我,來我這說明情況。”

接下來容修就撥通了金州演藝的電話,對方經理依然像當初在群裡聯絡時那麼巴結討好,笑呵呵地說:“您不清楚情況,容哥,我們確實私下裡又談了兩支樂隊,價格方面比嶽琥樂隊低了三成,嶽琥什麼情況您也清楚,他們樂隊的名氣在我們這邊根本不行啊,商場活動負責人看了資料,那邊也不認……”

話沒說完,容修笑得深沉:“我不喜歡先斬後奏。”

“我們實在是為難,咱們都退一步吧……”

“你說,我家小老虎,在你們金州沒名氣?”容修笑道,“我明白了。”

金州演藝經歷:“??容哥?”

“當我沒打這通電話吧。”

“嘟嘟嘟——”

容修還真不至於為這麼一點小資源動脾氣,現在他一天動輒上百萬演出流動資金過賬,但他習慣於運籌帷幄,確實不喜歡“先斬後奏”、“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那邊金州經理結束通話電話,就惡狠狠地啐了一口。也不掂量著現在什麼形勢,自己什麼身價,嶽琥值六萬?他聯絡的樂隊一萬塊就打發了。

這邊容修放下手機,白翼不要命地皮了一把:“喲啊,容哥被踩啦?”

容修唇角帶著笑意,指尖掃過金絲眼鏡,笑著說:“金帖。”

“……”白翼的表情漸漸凝重,半天憋出一個,“啥?”

“你不是要當這次《地下王冠》的井子門主力麼,帶著嶽琥他們,先去練練手,”容修站起身,懶洋洋地伸個懶腰,“剛覺得刀鈍,就有人遞磨刀石,小心著點,別給石頭磨裂了,傷了圈內和氣。”

白翼打了個哆嗦,望向老大消失在樓梯轉角的背影。

哎呦臥槽,這不動聲色的,就要下殺手了啊。

俗話怎麼話,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其實容修真不樂意管這些事,這些亂七八糟的小資源,他自己的樂隊都不會接,更何況這兩月他正盤算簽約的事,還有創作任務在身——《治癒日》的拍攝,讓他的腦子裡有了些小靈感,離家在外八年半,很久沒有那種溫馨寧靜的感覺了——現在,他恨不得在三樓琴室昏天黑地連日創作,哪有閒心去勾心鬥角?特別是和錢打交道的事,他是真鬧心,看見群裡的那些¥¥他就兩眼$_$

如果沈起幻在就好了。

容修嘆了口氣。

這種和商圈、金錢、名利打交道的事,完全可以交給那只小狐狸,現在他從錢老爺子手裡接過來的地下經紀圈的灰色收入,就算dk不接小商演,也足夠小崽子們日常花銷了。

沈起幻坐在別墅地下排練廳的沙發上,從茶几上的資料袋上收回目光。

“你威脅我?”沈起幻笑了笑,“半成品也能威脅人?”

“這本來就是你寫給我的!剩下的收尾潤色,我已經自己完成了,也註冊了版權,”凌野站在他的面前,“幻哥,咱們簽約吧,籤了約,出專輯,這三首主打還是專輯的重磅,你不是一直有出道計劃嗎?”

“我想玩的是band,你知道band到底是什麼?”沈起幻的臉上竟沒露出任何意外,他神色淡然地喃喃道,“你以為,幾個名字白紙黑字籤在一張合同上,就是band?幾個人頭頂一樣的樂隊名,一起登上舞臺,就是band?”

“你別跟我說那些!我是奇幻紫的主唱!當初是你讓我當你的主唱,現在你想踢了我?”凌野眼裡泛著委屈的淚花,口不擇言地怒吼,“我知道你看上了姓容的,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啊?他不會來給你當主唱的!”

“你的確是奇幻紫的主唱,不過,你是怎麼得到這個位置的,我不想計較,山水輪流轉,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沈起幻看向他用半年寫的三首歌,忽然想起容修說的那句‘靈感沒有兄弟重要’,他的眼神略空洞,讓人看不出情緒,“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了,但是,你費盡心思要的那些,容修壓根就沒看上,你不懂?”

凌野站在那愣住,有點不明白沈起幻的打算。

他以為沈起幻會妥協。

因為在他的印象裡,再沒有什麼比這些音樂,以及這些音樂的價值更重要的。

“拿走吧,”沈起幻站起身,“我去拿你的合同。”

凌野大驚失色。

他衝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幻哥?我不解約……”

“難道,這不是你來找我談判的目的?”

沈起幻忽然笑了。

“不合適了,散了吧。”

凌野緊緊地攥著沈起幻的手,才將那股無處宣洩的恐懼與無助嚥下肚,沒錯他自己一開始確實是盯上了沈起幻在圈內的地位,還有沈起幻的背景,說白了就是抱腿吸了點金。但是,現在他的心態早就變了,溫飽問題和眼前的利益對他來說早已不再是首要。跳槽了這麼多支樂隊,凌野對他瞭解得越多,就越覺得,再沒有誰比他更適合自己了——自己想要的,是沈起幻啊。

“你不能唱,我不能彈,怎麼不合適了?”凌野眼淚一下子飆了出來,“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啊?咱們這些人,就是你的打雜,隊友對你來說,一點感情也沒有?”

沈起幻失笑:“你們和我談過感情?”

凌野忍不住僵了兩秒,驚慌失措地說:“幻哥,對不起,我不要錢,也不要歌了,我不走,我和樂隊有合同,我不解約幻哥……”

“不需要解約,”沈起幻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手機,“樂隊經營不善,我要找律師。”

凌野一臉懵逼:“你要幹什麼?”

“本來我想給你們找個更好的歸宿,這個月一直在跑這個事,和各大娛樂公司也打了交道,不過,既然你自己已經有追求了,”沈起幻眼中露出疲倦,“專輯也好,樂隊賬上的錢也好,都拿去吧,歌沒在歌手工會註冊過版權,本來就是給你們的。”

“我不出道了,不簽約公司了,幻哥,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凌野抱住沈起幻的手不放,之前來時的氣焰早就被驚慌磨光,很難想像,如果以後的日子裡沒有幻哥,他該怎麼繼續眼下這種衣食無憂的生活?不論是經濟方面,還是音樂事業方面,都讓他覺得眼前發黑。

像live house的那些夜場歌手一樣,整天風裡來雨裡去的?自從加入奇幻紫,他就沒再出去跑過場子了,沈起幻把他的人設打造成驕傲不羈的當紅主唱,圈內多少人羨慕嫉妒恨,現在的自己還能像從前那樣舍了顏面,低聲下氣去跑場子?

“怎麼?又不出道了?那麼容易就放棄的麼,”沈起幻嗓音溫和下來,“小野,你到底有過夢想麼?還記得半年前,你唱的那首《itislife》麼?”

那是沈起幻在九年前的深夜裡,開車經過路邊燒烤攤時,聽到容修和白翼唱過的歌。

當凌野開口的一瞬間,他就陷入取捨為難之中,他覺得,這個叫凌野的孩子,雖然嗓音和自己預期的差了點,但他和自己,和那個人,都是一樣的人呢。

於是在以後的日子裡,不管凌野要什麼,他都會給,金錢也好,房子也好,更適合他嗓音的歌也好……

凌野茫然地看著沈起幻越來越遠的背影。

直到對方推開工作室的門,他才真正意識到,這麼久以來,幻哥從來都沒有鎖過這棟別墅從樓上到樓下的任何一把鎖……

但是,樂隊裡的每個人,從來都沒有把這裡當成過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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