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裡南毫不低調,直接開到了軍總醫院大門口,這個地段人群洶湧,醫院大廈外面全是人啊人。
容修戴上口罩,和兄弟們全副武裝,匆匆下了車,丁爽負責去找停車位泊車。
這個陣容,吸引不少路人注意。
五個男人身材醒目,還是走紅毯的那一身高定禮服啊!
而且還有一身西裝的助理和經紀人,外加冷麵機器人衛忠。
這個陣容可太引人眼球了。
小東北在門口,一眼就鎖定了勞斯萊斯,下車的男人們還有點倉皇。
他迎著容修狂奔過去,也不多廢話:“哥!這邊!”
容修松了一口氣,多虧小東北來接,不然他們還去跑去找大廳的服務檯。
繞開來往匆匆的人群,一行人快步往大樓小跑,被人群擠得走走停停,去往急救的區域。
小東北對軍總醫院不熟,一路上跑過來,只記住了標志物,光顧著找路也顧不上對大家說病情。白翼急叨叨問了一堆,也沒問出個結果。
結果跑到急診搶救室,發現走廊裡基地領導和張教練不在談話區,司彬和另外兩個小夥子也不在,小東北有點懵。
容修抬步就要進急搶室,被護士攔了下來,他轉頭問小東北:“人不在裡面麼?”
“裡面不讓進。”小東北讓他稍等,打電話給司彬,打了兩遍沒人接。
小東北就找到一位護士問情況,護士說,顧老師剛才推去做超聲波了。
小東北再次撥打司彬的手機,一直沒有人接聽,他在籃球基地只有司彬的手機號,於是他給另外一個關係處得比較好的哥們發微信,對方也沒有回覆。
“操。”
小東北快要氣死了,拉住一名護士問超聲波在哪做,護士說在a座的二樓。
“哥,我們去二樓。”小東北說。
“沒聯絡上?”容修招呼兄弟們,一群人往手扶梯的方向小跑。
“沒接,太吵了聽不到吧,”小東北就快暴躁了,“我還沒有張教練的電話。”
於是,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跑到二樓。
結果,到了二樓找到超聲波區域,走廊裡有兩大排診室,還不知道在哪一間。
好在下午時醫院人並不多,容修來到排號臺側邊的角落,“請問一下,”等護士轉過來,他小聲道,“顧勁臣正在做超聲波麼?”
護士愣了下,仰頭盯了容修一會,像是認出了對方,連忙點了點頭,在容修說了句“多謝”剛要轉身離開時,她又搖頭道:“已經做過了啊,我看見病床車已經推走了。”
容修:“??”
“謝謝。”沈起幻抓住容修的手臂,“沒事,我們回去。”
容修:“……”
“好。”容修戴著口罩,遮住臉面看不到表情,但他額頭上已經全是汗,轉身拔腿又往電梯跑去。
“快打電話啊!”白翼怒了,朝小東北低吼,“這一天天的,買手機幹嘛用的?”
當然是上網用的,現在有幾個人用手機打電話?
小東北一直在打手機,司彬沒有接聽,微信上司彬和那個小兄弟都沒有回覆。
而此時,小東北的手機也只剩下15%的電量了,下午訓練時在球場看直播,用的就是他的手機外放。
“別慌,彩超做得就是很快,可能錯過了,回去看看。”封凜安撫男人們的情緒,抬眼望向容修的背影。
就這樣,一行人又回到了b座一樓急診搶救,但在走廊裡仍然沒有看到基地成員們。
不過,厚重的金屬大門拉開時,正巧碰上之前的那位急診醫生出來。
他行色匆忙,看見小東北之後不由愣了愣,小東北眼睛一亮,衝過去問:“大夫,顧老師回來了嗎?還在裡面搶救嗎?”
急診醫生指了指樓上:“不是做超聲波麼?在二樓,然後轉到病房。”
小東北:“??”
容修摘掉了口罩:“請問哪個病房?”
急診醫生哪有時間跟他們閒聊,在生命健康面前,眼前一堆明星都沒空搭理,他匆匆揚了下手,喊了一聲:“小許,過來,顧老師親友。”
然後就示意讓那位小醫生接待,說完就對容修點了點頭匆匆走了
“接電話啊!”小東北手機再次茫音,他恨不得一把揪住司彬的脖子,甚至在懷疑對方的手機是不是沒帶。
那位小醫生小跑過來,快速地說明了情況,“主任來這邊看過,做了個觸診,就讓顧老師去做超聲波,然後直接送去科室的住院病房。”
容修:“不會再回急搶室了?”
醫生:“是的,已經脫離危險了,不會回來了。”
容修點了點頭:“謝謝了,謝謝。”
“這是好事。”封凜也露出笑容。
只要能確診,就有治癒辦法,能離開急搶室,就說明情況穩定了。
白翼一直在旁邊拉著容修,像是生怕老大撐不住,沈起幻在另一邊護著:“走吧。”
終於知道了明確的地點,一行人又掉頭往電梯跑去。
雖然折騰了兩趟沒有找到人,容修渾身都出了汗,但聽到這個結果,他還是輕輕地舒了口氣,腳步也輕盈了不少。
住院樓層較高,這次不能搭手扶梯,一行人排隊去搭客運電梯,去往十二樓病房。
一路上,小東北罵了一百遍之後,也不幾把再撥電話了,他將目前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給容修講了一遍。
“之前血檢做完了,腹部ct暫時排不上號,還說要做尿檢,但顧哥意識不清,好像暫時不能做,所以只能先做個超聲波。”
小東北倒騰著小短腿,跟在容修的身邊快跑,喘著粗氣說:
“下了救護車之後,顧哥意識不清,剛才輸液的時候還在吐,一直是基地領導在和醫生溝通……”
容修臉上沒露出任何情緒,也不知聽清楚沒有,他腳步極快,在人來人往的走廊裡穿梭。
客運電梯走走停停,速度很慢。
電梯轎廂裡擁擠,容修看了一眼身旁一直護著他的衛忠。
衛忠迎著他的視線,兩人對視一會,誰都沒有說話。
容修臉色冰冷,黑眸似錐一般直盯著他,衛忠垂下視線,微微頷首:“老爺子說,如果情況不好,立馬聯絡他。”
容修:“……”
果然消息傳遞很快啊。
不過,好像也沒什麼壞處,外公與院長是師徒關系,顯然老爺子這會兒也急了。
*
容修又瞟了衛忠一眼,沒有搭理他。
來到住院處,經過人較多的普通病房,一直往裡走,找到了顧勁臣所在的高階病房區。
高階病房這邊的人稍微少了些,遠遠地,看見基地的領導、張教練正在與兩位醫生談話。
“容修來了。”張教練抬手招呼,“快過來。”
基地領導看見容修到了,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也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感覺,明明容修也不是顧勁臣的家屬。
容修提著一口氣,終於輕輕地呼了出來,來到四人面前,對醫生頷首,沒有多問什麼,以詢問的眼神看向病房門。
張教練點了點頭,醫護人員已經將顧勁臣轉移,在病床上安頓下來。
住院醫生道:“快去看他吧,等主任會診回來,我在外面喊你。”
容修二話不說,推開病房門。
高階病房空間敞亮,設備齊全,窗明几淨,還有小型會客區域,容修進門一抬眼,就看見司彬坐在病床邊,另外兩個基地小兄弟坐在沙發那邊。
司彬站起身,將腳邊一個吐過的垃圾桶踢到一邊:“容哥。”
不等容修走過去,小東北紅著眼睛衝了上去,壓低嗓子用氣音道:“你他媽怎麼不接電話?”
如果不是在病房裡,怕打擾到顧哥,小東北不保證自己不會一拳揮過去。
司彬聞言怔了怔,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忘了,在基地開會時,靜音了。”
“操。”
兩位兄弟見小東北情緒不好,連忙上前拉住他,小東北瞪著他們,“你們也不回微信?走走走,跟我出去說。”
小東北瞪了司彬一眼,拉著籃球兄弟出了病房門。
走到門口還聽兩人懵逼地說,“剛才大家忙著推病床車,推著顧哥跑上跑下,誰有閒工夫看微信啊。”
司彬站在床邊沒有離開,容修沒有理會他們,來到病床邊。
容修垂著眸子,看著昏睡過去的人。
顧勁臣閉著眼,睫毛遮著桃花招子微微地顫,雪白被子襯得那張臉毫無血色。
容修彎下腰,唇湊近他耳邊喚了一聲,嗓音啞透:“勁臣。”
顧勁臣沒有反應,手上埋了針,正在輸液。
沈起幻伸胳膊,捻著正在輸液的藥袋子,仰頭細細看了一會。
“人太多了,我們去外面等,看見了人,就放心了。”封凜觀察了一會監測儀,對容修道,“你在這和醫生談,我聯絡恆影,大家在外面等情況,先去走廊了。”
容修點了下頭,坐在床邊,目光落在顧勁臣臉上。
對方靜靜地仰躺著,安靜得就像平日在他身邊入睡那般。
“臣臣。”白翼兩腿像灌了鉛,挪到床邊,輕輕地碰了碰顧勁臣的手指。
顧勁臣的右手埋了針,也不知是不是正在輸液的原因,冰涼冰涼的。
容修張了張嘴,似想喚他,又閉了起來,腦中混亂又空白,最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一陣恐慌感侵襲而來,他頭痛欲裂,目眩耳鳴,敏銳的耳朵聽不到周遭紛雜的聲音,卻似乎能聽到顧勁臣輕輕的呼吸聲。
“容修……”沈起幻擔憂地抓住容修胳膊,“冷靜點,他只是用了藥,有止痛鎮靜的成分。”
而直到這時,容修才注意到,顧勁臣的右手有留置針,正在輸液,向床邊攤開著。而他的左手,則仍然緊攥著一卷什麼紙張。
容修湊上前去看清楚,發現那是一份角色劇本,裝訂成薄本子,上面還畫著五顏六色的批註。
顧勁臣攥著左手,緊緊握著那捲劇本,而那枚婚戒還戴在他的無名指上。
容修抬手,抓住那個卷成筒狀的劇本,試圖往外抽,卻沒將它從顧勁臣緊攥的手指中拿出來。
索性捏住顧勁臣的手指,輕輕地掰了下,也沒能將他緊緊蜷著的手指掰開。
“我們試過了,他握得很緊。”護士認真地說道:
“得知顧老師不是左利手,我本想把輸液針埋在他的左手,這樣比較不會影響用餐和工作。但是,顧老師一直那樣攥著拳,不但不配合,還有對抗力,不讓人碰左手。可能是劇本很重要吧?所以,我只能把留置針埋在右手了。”
解釋得很清楚,容修輕輕點頭。
沒關係,能輸上液就行,愛人很厲害,演過左利手的角色,所以他的左手也能用筷子。
不過,左手緊緊攥著拳,真的只是劇本很重要?
容修的目光落在那枚婚戒上。
顧勁臣在攥拳時,大拇指反常規地,緊緊壓在無名指的關節上。
白翼的眼睛通紅,扭頭問司彬:“他這是睡著了?還是昏過去了,休克了嗎?”
“聽醫生說不是休克,是太疼了意識模糊。剛才把他從移動病床上移過來時,顧哥醒了一下,然後又吐了,吐完又睡了,就是五分鐘之前的事。”
司彬像個醫生,詳細地對病房裡的人闡述著顧勁臣的病情:
“剛才在急診室情況也很好,醫生說心率和血壓都正常,初步檢查情況還穩定,打了緩解疼痛的藥,說是要在術前這段時間先消炎……”
容修眨了下眼,落在顧勁臣臉上的目光,緩緩移動了開。
他側過臉,面無表情:“麻煩你們先出去聊。”
司彬:“?”
“出去。”
白翼拉住司彬的胳膊:“走吧,病床前不宜人多,具體情況可以問醫生。”
沈起幻來到門口,推開病房門,示意裡面的人都出來,“這裡用不上我們了,別影響勁臣休息,耽誤醫生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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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直就是一群山匪啊,司彬心中不情願,也只好站起身,跟隨樂隊兄弟們離開。
病房門關上。
與外界嘈亂隔絕,房間內安靜下來。
顧勁臣緊緊皺著眉,額頭脖頸全是汗水,嘴唇上還有明顯的血絲。
要有多疼,才會咬破下唇。
容修注視那張蒼白的臉,往下傾了傾身,雙臂支撐在病床上,側臉輕輕貼在顧勁臣的臉頰,在他耳邊小聲:“我來了,一會去和醫生說話,很快就回來,不要害怕,我知道你疼,我知道的……”
顧勁臣埋針輸液的手有了反應,指尖輕輕跳動了下。
不過,容修喚他的名字時,他還是沒有睜開眼睛。
只是眉心緊緊地蹙著,睫毛溼漉漉地,輕輕地顫著。
容修快速幫他擦了擦汗,擦乾淨臉上汗漬,還有脖頸、瑣骨下嘔吐的汙穢。
他知道,愛人在乎這個,體面慣了,即使容修說過很多次,不管怎麼樣都是好看的。
容修又用棉籤沾著清水,清理了他嘴唇上的血跡,指尖輕輕在他唇邊滑過……
過了一會,聽見外面張教練喊他,“容修,主任到了。”
容修離開病房時,主任醫師會診回來。
對於顧勁臣急症發病,外科負責人高度重視,血檢和片子剛出來,第一時間就進行了會診,當即診斷為急性闌尾炎,不排除闌尾穿孔,引起腹膜炎的可能。
不排除?
通常來講,“不排除”後面跟的,就是更嚴重的疾病?
容修面色冷峻,頷首喃喃:“是。”
反正,不管醫生說什麼,他都回應“是”,相當積極配合,哪兒還像逆反大魔王。
每次和醫生談話,好像都這樣,霎時間從成年雄獅變成了乖巧大貓貓。
在領域之外,未知的,不懂的,所以敬畏。
主任嚴肅地講,容修仔細地聽。
聽不聽懂另說,猶如他每次複查時一樣,看上慫慫的。
但卻不像以往那般無可無不可,容修始終保持認真謹慎的態度,沉著冷靜,如臨大敵,天塌地陷……
“建議手術,儘快。”主任對容修道,“關於手術,我們要談一下,目前建議是微創,由於患者意識不清,先和你說,行麼?”
“是的,”容修站得筆直,“跟我說。”
主任語速緊迫,帶著容修一行人去往談話室。
*
籃球基地的領導和張教練,以及小東北、司彬一行人先離開了。
容修跟隨主任來到談話室。
聶冰灰和向小寵留走廊裡,沈起幻和白翼對視了一眼,跟著容修一起進去了。
談話室內空間不大,四處慘白,容修坐在一張白桌前。
主任和一名住院醫生坐在對面,護士給他送上一杯水。
“顧老師現在意識不清,家屬能簽字麼?”主任單刀直入,“他目前的情況,我們建議馬上進行手術治療。”
“能。”容修點頭,“我籤。”
主任微愣:“要由直系親屬簽字,或是配偶,你是顧老師的家屬?你們是……”
容修頓住口,“我是……”
他是什麼?
沉默片刻,容修道:“是朋友,是能簽字的朋友,親如兄弟。”
不等主任再開口,像是轉移話題,容修看了一眼腕錶,急切並懇切地繼續道:“醫生,顧勁臣的母親要晚一些才能到,來之前我們透過電話,她委託過我代簽。”
說到這,容修頓了頓,補充道:“我可以讓伯母在電話裡跟你們說。”
主任:“容老師,我還是建議親屬過來,即使是微創手術,也要在全麻下進行,在患者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朋友不能簽字。”
容修屏息凝神,直直地凝視著主任,渾厚的上位者氣息猛然散發開來,他氣勢迫人:“讓我簽字。”
但是,在醫院裡,任何氣勢都不管用。
主任緩聲道:“容老師,我們這邊暫且給顧老師抗炎、補液治療,等親屬到了再做手術,是來得及的。”
“為什麼要等?”容修面色冷厲,嗓音急迫,“你們不是說,必須馬上手術,否則會有危險麼?”
主任:“目前來看,顧老師情況良好,手術來得及的。”
容修:“讓我簽字,有什麼手術風險對我說不行麼?我能承擔任何責任和後果。”
“容老師……”
主任不再說,輕搖了下頭,示意他不要再堅持。
與手術大小無關,目前還沒到那種危急時刻,讓一位普通關係人簽字,這是不可能的。
“伯母那邊還沒到,如果路況不好,她趕不到這裡,又該如何是好?”容修眼底發紅,“醫院沒有遇到過這種緊急情況麼,如果是路人將失去意識的患者送來醫院,沒有親屬到場簽字,你們就見死不救了?”
“容老師,請您冷靜一些,請相信我們的專業。”主任嚴肅下來,認真地回答他,“出現這種聯絡不上家屬的情況,我們會聯絡上級醫師,直接聯絡行政總值班,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有緊急預案,不會見死不救。”
容修紅了眼眶,沉默了很久。
最終,他漸漸緩和了情緒,對主任頷首,低喃:“對不起,剛才情緒激動,我失控了。”
“我明白的。”主任笑了笑,站起身,“你也是為朋友擔心,我們很理解,在急診室見得太多了。不過,作為親友,此時是患者最強有力的支撐,一定要先冷靜下來。”
容修慚愧地頷首:“是。”
“容老師,請相信我們,你不要過於焦慮。”主任說,“顧老師這邊先用藥物控制,況且手術之前也需要消炎,在六個小時之內都是來得及的,我將他的手術安排在晚上。他母親那邊就麻煩你聯絡了,儘快趕到就好。我一會還有一個小手術,五點左右再過來一趟。”
容修也起身,與他握手:“是,會儘快,我這邊跟蹤聯絡他的母親。”
主任和護士離開之後,談話室內只剩下兄弟三人。
容修原地站了一會,忽然脫力般,又坐了下來。
周遭一片死寂。
白翼和沈起幻站在桌前,望著容修側臉,竟然都不敢上前勸慰。
容修注視著桌上的一次性水杯。
直勾勾地,又似目光渙散,毫無焦點,他臉色發白,眼底通紅,臉上看不出情緒。
腦中反覆出現的,都是那一句極具衝擊力的話語,心中的那個“我”對他說:
——連手術籤個字,也是沒資格的。可是,這些不是你早就知道的麼?
容修大腦昏沉,且混沌。
有時候,一句話就會將一個強大的天神擊潰。
靜下來的這段時間,房間內落針可聞。
而他耳畔卻嘈雜一片,近乎耳鳴,他思考了很多。
他想,如果昨天顧勁臣肚子微微不適時,他就馬上帶人來醫院就診,就能逃過今天疼到昏厥的痛苦。
為什麼昨晚他沒有堅持帶愛人來醫院?
突然之間,容修一揚手,揮開桌上水杯。
“啪”的一聲,清水洋洋灑灑。
於是盛怒。
也不知到底在生誰的氣。
或許並不是生氣,涼氣侵透了骨髓,幽憤灌滿了胸膛,一股鬱火不上不下。霎時間,他只感到頭痛欲裂,身子支撐不住,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是的,即使許了諾言,海枯石爛;即使為他戴上了婚戒,兩人互許終生,事實上,仍不是配偶關係。
他想起,甄老爺子發怒時,接連問他的那些話。
——你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有了家室,誰賦予你為人夫的權力和義務了?
容修:“……”
身為人夫,卻不是愛人的丈夫,終究不是被承認的。
連病痛時需要緊急手術,為對方籤一個同意書,言之鑿鑿會負責,也不行。
不承認就是不承認,掏出心肝也不行。
容修眼眶通紅,單手撐住額頭,手指遮住了他的眼睛。
白翼和沈起幻避開視線,誰也沒有開口予以安慰。
這一刻任何話語都不是安慰。
白翼扭頭去拿窗臺上的紙巾,擦乾桌上的水,又蹲下去擦地,將滾到一旁的紙杯撿起來。
沈起幻則站在容修的身旁,抬起手,似想安撫,手卻懸停在半空。
理智如幻神,此刻也尋不到能安慰到對方的話語,不論說什麼,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夏蟲不可語冰。
這種悲哀與悵恨,無奈,委屈,而又無能為力的心情,旁人無法體會,只有他們兩人才能懂。
這是他們的選擇。
如果未來再發生這種情況,想必結果也一樣,既然選擇了,就得理智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