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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文學城

容修剛才說什麼?

太過震驚, 話沒問出口。

白翼臉上笑容僵滯,沒緩過神,卻早已下意識地抬手, 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貝斯。

容修握著白翼的琴頸,白翼也沒有鬆手。他不能鬆手。京城小伯頓不可能放開他的貝斯。

就像戰士不會在戰場上放下他的武器。

電光石火間, 兩人眼光相觸,火光四濺,手上都加大力道, 貝斯琴頸在兩個男人的手中岌岌可危。

白翼手臂肌肉暴起,身體僵硬到極點:“別鬧了,你什麼意思?”

“聽不懂?”容修面無表情, 氣勢矜冷,“我說, 去那邊,觀摩。”

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氣氛急轉而下。

沈起幻愣在原地, 剛上前兩步,身形便頓住,一把拉住身邊要上前勸架的小寵和冰灰。

組band像組家庭, 樂隊是一部精密的機器,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零件。

“換掉擔當”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從小玩樂隊的男人們更清楚。

即使從前排練時再犯擰子, 男人們因配合打成一團,任誰也沒有“一摔琴不幹了”,隊長更沒說過要讓誰下臺觀摩。

這是隊長的決定。沈起幻沒上前。

樂隊成員編配,是大原則問題,不是哥們插科打諢、勾肩搭背勸一勸能解決的事情。

白翼半晌不吱聲, 細看容修的神情,沉下鐵青的臉:“不懂,我聽不懂。”

容修嗓音淡淡:“是隊長說話你不懂,還是我說話你不懂?”

白翼怒氣洶湧:“隊長?你拿隊長壓我?”

容修波瀾不驚:“白老二,現在是團隊排練,注意你的態度。”

“態度?我他媽站在這兒,就是排練的態度!”白翼低吼,“你說清楚,什麼意思,你想讓我下臺?”

“我想?”容修勾唇,強大氣場撲面滲透過來,冷厲的上位者氣息從周身散開。

容修字斟句酌:“白翼,你聽清楚,這是命令,不要耽誤團隊排練。”

兩個男人面對面而立,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白翼幾乎把下唇咬破,眼中閃過一絲倉皇,望向沉默的沈起幻,又掃過不敢動的兩隻崽。

與以往不同,兄弟們都沒有過來拉架,更沒有過來阻止隊長這麼做。

白翼視線收回,緊盯著容修,話語彷彿卡在喉間:“我技術有問題?”

“技術沒問題。”容修稍一使力,將貝斯從白翼手中奪過,轉身道,“配合團隊工作。”

容修冷眸一掃,叫人生生感到一陣寒意。

沈起幻回過神,趕緊背上吉他。

向小寵和聶冰灰已嚇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坐到架子鼓和鍵盤前。

容修垂著眸子,除錯貝斯效果器,而後靜默佇立於話筒前。

其他成員準備就緒,排練室一片死寂。

容修沉默一動沒動,沒有示意開始,似在等待閒雜人等退場。

白翼眼眶一紅,壓下心中的不甘與屈辱,嘴唇顫抖了下,似哭似笑點了點頭:“好,好,我配合。”

說完拔腿就走,大步直奔隔音門走了去。

“站住。”

輕煙嗓冷峻。

“現在是團隊排練時間。”

白翼停步,背朝著兄弟們,肩膀怒抖,渾身哆嗦,似在強忍著發作。

良久,白翼突然轉過身,火氣席捲上頭,虎目染了血,怒瞪著容修。

容修臉上看不出情緒,眼中平靜無波,迎著他的視線,絲毫沒有避開目光。

白翼雙手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直暴,慍怒與容修對視著。

遙遙地,兄弟倆眼光相撞,誰也沒有退讓。

排練室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靜得可以去死了。

白翼雙眼愈發紅,忽地輕笑了聲,終歸什麼也沒說,轉身坐在沙發扶手上。

兄弟們一顆心懸起,連沈起幻心裡也在打鼓。

容修從不會剝奪、削弱任何一位隊員的權力與重要性,他只會在作品裡凸顯兄弟們的特點與長項。

身為曾經的奇幻紫隊長,沈起幻心裡很清楚,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八成就是在考慮“更換擔當”的可能性。

容修該不會真這麼想吧,他在考慮換掉二哥,這怎麼可能呢?

哪怕只是《家園2》一首作品,僅僅為了應付合同,對樂隊和成員來說,這都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排練。”容修說。

得到隊長的訊號,崽崽渾身繃直,兩支鼓棒撞擊,敲出四拍子。

排練室噪起來,電吉他失真旋律響起,而後貝斯和鍵盤跟上。

容修的貝斯水平不差,比大多數年輕樂隊貝斯手牛逼,即使缺失了穩定的節奏吉他,前奏聽著也並沒有任何不妥。

強烈快速的節奏,燃爆了排練室!

白翼靠坐在沙發扶手上,弓著腰,低著頭,強忍心底翻滾的苦澀。

他還是第一次以這種旁觀者的視角看dk樂隊的演出。

只加入少量哼唱,彈奏了片刻,容修撥動貝斯琴絃,微微蹙眉側耳聆聽。

那種微妙的“亂”依然存在,失去了之前他擔當的節奏吉他,這種現象更為明顯。

而此時他身為貝斯手,跟著鼓點走,專心當嘣嘣工具就可。

但這不是容修想要的效果。

b段結束進副歌,架子鼓震撼而起,電吉他和絃旋律走高。

容修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了奪過主導權。

貝斯絃音在關鍵處從隱匿出現,手指撥動琴絃的力量更是加重了三分。

男人們同時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明顯變化。

身為第一節奏擔當,崽崽最先驚訝了下。

由於高度緊張,兩隻小爪子早就出了汗,鼓棒差點脫手,鼓點一瞬間出現半秒停頓,立馬做出了調整。

貝斯riff沒變,低音線走向仍然是原本那套,表面上來看,仍然是由鼓點擔當節奏主導。

然而,崽崽心裡很清楚,他的確正在跟著容叔的貝斯絃音走節奏……

也不全是,而是潛移默化地,容叔帶動著他,控制著他,讓他的節拍自然而然地配合著貝斯,貝斯也在迎合他。

當鼓和貝斯漸漸成為渾然天成的一體,那微妙的節奏偏差就變小了。

即使沒有節奏吉他,聽上去也沒有單薄或紊亂。

貝斯的旋律,沒有吉他華麗精彩,欣賞性也不那麼高,這是貝斯的硬傷。

但這首歌的難度較高,不論是吉他還是貝斯,都是容修為兄弟們量身定做、根據樂隊成員優勢精心編寫——

不說有望成為riff經典,也是相當打耳的、令人記憶深刻的片段。

第二遍副歌時,容修仍佔主導權。

幾乎無法看清他手指的動作,只能看到撥絃時指尖一道道殘影。

音階變化不大,節奏並沒變快,也沒有像方才那樣突增力量,並且,容修彈奏的,仍然是原本那些riff片段。

但聽著就是非常的震撼,穩定而有力,效果相當驚人。

白翼不知何時站直了身子。

老實說,除了容修在樂句段落結束加了fill之外,二哥並沒有從容修的低音線旋律中聽出和自己彈奏哪有不同,也沒有看出容修在技巧上有任何炫技之處——至少對於京城小伯頓來說,容修那些根本不算什麼牛逼的技巧……

但是,整體感覺就是哪兒不同了。

崽崽的鼓棒重重落在鑔上,留下一串顫音作為終結。

男人的臉上都出了汗,卻顧不上喘口氣,目光一致朝容修投去,露出詫異且懵逼的表情。

沈起幻從演奏中途就開始吃驚,並且分析其中微妙變化的原因,但始終沒能分析出個所以然。

顧不上觀察遠處白翼的神色,沈起幻拿下肩上揹帶,來到容修眼前。

容修側過身,迎著隊員們集合。

白翼並沒有過來。

一首歌排練過後,樂隊成員要進行及時溝通——

不論是自己、還是隊友,或者配合上的錯誤,都必須及時指出。哪怕對方不承認、打一架,也得及時提出來。

這是dk樂隊的日常風格,也是習慣成自然的規定。

而有些樂隊就不會當面提出,要麼私下不經意提一句,要麼乾脆什麼都不說。只靠磨合練習期間,對方能改則改,不能改就己方迎合。

比如奇幻紫。

以前排練時,樂隊成員們就很少對沈起幻提出隊友或配合上的錯誤,更不會爭執拌嘴打架,在dk樂隊他大開了眼界,經歷了個遍。

兩隻崽離開鼓和鍵盤,跟著沈起幻來到容修身邊,又望向站在沙發旁的白翼。

彷彿沉浸在方才的音樂中,樂隊男人們一時間都沒有言語。

沈起幻盯著容修一會,憋了好半天,才認真地道:“進副歌時,你搶節奏了。”

兄弟們都心知肚明,最清楚的,應該就是崽崽。

“嗯。”輕飄飄的一聲,容修瞟了崽崽一眼。

崽崽渾身一個激靈:“就一點兒。”

容修放下貝斯,瞟了三人一眼,“怎麼,我搶了,想打架麼?”

沈起幻一臉呆滯:“……”

這個臭無賴的語氣是怎麼回事,被二哥附體了?

好在這是dk樂隊。

如果換做別的商業樂隊,很可能就不是搶節奏的問題了,而是搶奪樂隊地位和主導權。

容修身姿挺拔,“每個人對音樂的理解都不同,身為低音部擔當、節奏擔當,我有責任用各種方式幫助你們理解。”

兄弟們:“……”

看把你牛逼的,好吧你有理,居然無法反駁。

沈起幻思考片刻,這才說出心中真正想法:“剛才的效果確實很好,可惜沒有節奏吉他,也沒錄下來。”

冰灰忙點頭贊同,興奮地道:“對啊老大,我們再和一次吧,讓二哥過來一起啊,這次肯定沒問題……”

崽崽也激動:“效果真的很好,不過我覺得,我能做得更好,剛才特別有感覺!”

兄弟們一齊望向站在沙發邊的白翼,容修沉默了下,轉頭也朝二哥望去。

而白翼卻沒動,仍然垂著眼。

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某個虛無的點,似仍未回過神,半晌一動也沒動。

“……我不知道。”過了好一會,白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冰灰笑開顏,抬步就要過去:“二哥,過來啊,再和一遍!”

白翼身形搖晃了下,看上去狼狽,“別浪費時間了,就算我現在上去,跟之前也差不多,別他媽指望我了。”

賭氣般地說完,抬步朝大門走去。

冰灰愣住,拔腿就追:“臥槽,二哥別走!”

白翼的手碰到隔音門把手,聽見身後傳來疲倦的一聲——

“先休息吧。”容修說。

白翼的腳步在門口頓住,手停在門把手上,他沒有回頭。

容修望向他背影,臉上看不出情緒:“明天要早起,上午跟我去一趟小渡家,然後赴個約,談點事。”

白翼垂著眼:“知道了,打電話叫醒。”

說著就開門出去了。

看來,二哥確實有點迷了,連赴誰的約也不好奇,直接應下就上了樓。

事實上,並不是賭氣。

白翼心裡很清楚,他確實不知道,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容修的貝斯水平還不如他,節奏旋律與他也一樣,為什麼兄弟們卻都表示“不同了”,難道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問題?

見二哥匆匆出去,兄弟們提起一口氣根本放不下,擔憂地望向老大。

容修沒多言語,吩咐大家休息。兄弟們老實開始收拾東西,一起從地下室出來,結束了一整天的練習。

兩隻崽上到二樓時,看見二哥房門緊閉,沒有在電影房看電影,也沒有在小客廳玩手遊。

容修和沈起幻來到廚房,從冰箱裡拿了兩聽啤酒,坐在餐廳小聊了一會。

對於之後的計劃,容修也沒隱瞞。

沈起幻分析了一下,表示理解並配合,但他擔心這件事傷害兄弟感情。

“說好的,好兄弟,上刀山,下火海——”

沈起幻說著,喝了半聽啤酒,就上了臉,腮邊泛著紅,“二哥跟你掏心掏肺,那麼相信你,你在背地裡算計他。”

落地燈下,容修歪頭打量他,眸中閃過一絲探究:“這還是奇幻紫的隊長麼,京城富商大公子,怎麼變成江湖人了?”

沈起幻有點懵:“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起當初,剛認識你時,你跟我說的那些。”容修像是陷入回憶,良久沒再開口,而後笑了笑,“沒想到,有朝一日,沈老闆也會說出這種話。”

沈起幻臉一僵:“……”

容修笑了出來:“又粉絲經濟,又富豪買單的,非要讓人跟你組樂隊不可,沒一句是要跟我做兄弟的……”

沈起幻噎住。

當初過於緊張,才沒經大腦說了一堆,這人怎麼還記得呢?

見沈起幻窘迫,容修笑得更暢快,卻笑得無聲,掩住額頭揉了揉。

那笑,看上去並不愉悅,又像是疲憊。

兩人沉默了一會。

容修垂著眸子,微微牽起唇角,又想當初他傲氣,還問過老幻:

——就是從職業玩家,變成職業圈錢的囉?

是的,事到如今,已經不是玩家了。

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對事業,對愛人,對家人,對自己的好兄弟……

容修回過神,看了一眼腕錶,已經快凌晨兩點。

“去睡。明天你帶倆崽子,練練演唱會那幾首。”

容修抬手,拍了下沈起幻的肩膀,然後他站起身,與沈起幻面對面,表情正式了些:“這兩年,多虧了你,又錢塘又樂隊的,還得排練演出,辛苦了。”

沈起幻愣了愣,容修平時很少說這種客套話,不由有些難為情:“別這麼說,我……”

話還沒說完,感動沒有兩秒……

容修伸著懶腰,往樓梯走,“他們說我,撬牆角,說到底,你這個牆角,我撬的不虧。”

說著就笑出了聲,“沈大公子,被我拉來當壯丁,無以為報啊。”

沈起幻:“……”

沈起幻想了想,認真道:“想報也不難。下半年,多接兩個綜藝,尾牙多跑幾個通告。《極限生存》的錢暫時收不回來,你先把窟窿堵上,年底大家也多分點紅。”

容修腳步一頓,嫌棄地瞟他一眼:“沈大錢眼子。”

沈起幻:“……”

容修三步並做兩步上樓梯:“等這事兒過了,以後我得猛抓體力,你也該多攢兩塊腹肌了。”

沈起幻跟在後邊:“??”

容修:“跟你說個事兒,你別跟任何人說,像剛才那種高強度曲子,我彈貝斯彈一遍就感到了乏力。”

沈起幻聞言,打量容修的側臉,微光裡他額頭有細汗。

容修慢步上樓梯,放低了聲音,輕聲地感嘆著。

貝斯本身就耗費體力,像那種高強度的曲子,恐怕三五首就會脫力。

今年試水姑且不提,如果未來要全國乃至於世界巡演,兄弟們的“體力”這關就必須要過。

不然,一週一場,甚至一週兩三場的演出,根本支撐不下來。

上到二樓,容修停步,側過身看沈起幻,低頭笑了下:“儘管不想承認……你,我,老白,不年輕了。”

沈起幻點頭:“我明白。”頓了頓,又道,“你想怎麼做,放開了做,我全力配合。”

“早點休息,晚安。”容修頷首,沒再多說什麼,轉身繼續上樓。

樓上還有人在等他。

容修腳步放輕,繼續往上邁臺階。

樓道裡沒開燈,他抬手輕輕揉了揉眼睛,又按了按手臂肌肉。

老實說,他確實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正式地玩貝斯了,創作時bass部分都是用音源取樣。

哪怕他堅持做大量體能訓練,不間斷地彈奏樂器,剛才全神貫注彈奏那一遍,也感覺到了相當的吃力。

自詡精壯硬漢的男人,深切地感覺到,這具身體確實沒有以前強壯了。

眼看過小半年就三十一歲,哪怕擱在兩年前,二十八歲時,他的體力也要比現在好很多。

眼神兒也比現在好。

可他還不想承認。

怪罪在貝斯的琴絃上。

貝斯琴絃,比電吉他要粗,彈奏起來也比吉他費力。

簡單的曲子嘣嘣個低音還行,但要像《lovebones》這種,貝斯圈公認的高難度練習曲,一般貝斯手連堅持彈完一整首也夠嗆。

而他的“京城小伯頓”在十八歲時,就頂了一頭紅毛殺馬特,用那種讓人震驚的曲子橫掃了京城貝斯圈。

那個牛逼哄哄的少年去了哪兒。

白翼的確安然無恙出來了。

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哥還留在他心中的牢獄裡。

胡思亂想著,容修再次決定,以後每天團隊晨練,決不能懈怠,至少要鍛鍊指、腕、臂力。

尤其是白翼的體能。不管是什麼,容修相信,這都不是白翼的極限。

至少要讓白二變成“京城老伯頓”時,還能不可一世地彈貝斯。

容修垂著眼睛,盯著黑暗中一片模糊的臺階,上到三樓時終於明亮了些。

大露臺邊,小壁燈亮著,勁臣給他留了燈,也留了門。

勁臣吃完宵夜就打理了自己,只披了件容修的真絲長睡袍,半躺在沙發上讀劇本。

不記得怎麼睡著的,聽到耳邊有動靜,沒能醒過來。

緊接著,就感覺到身體離了沙發,耳邊聽見低聲:“還想吃麼?”

勁臣打著顫,下意識伸手攬他脖頸,半眯著桃花眼兒,任容修打橫抱他去床上,霧濛濛地往上看他性感的下巴。

兩人十分默契地沒提及白翼的事。

勁臣沒問,小白是什麼反應,明天打算怎麼辦。

他能感覺到,容修在他面前顯露出的情緒,以及脆弱。

感覺到愛人需要他安慰陪伴。

也只需要他。

所以什麼也不必問。

強大的男人,脆弱時尤其迷人。容修目光幽深,眼底泛著紅。沒有過多的言語,比以往野烈,像以往一場情緒激烈的舞臺現場之後。勁臣指尖摳住他肩胛,容修咬著他的喉結。

彷彿海面上一葉扁舟,浮沉顛簸,屋子門扉緊閉,白色真絲被單,卷成一朵花,顧勁臣沉溺其中。幽暗裡看他眉眼,想起在車上曾答應他的——

於是勁臣軟著嗓子,給他細細輕唱:

“想跟你鏗鏘,如像一雙鸚鵡被撫養;想跟你得獎,臺上裝束相襯賣色相。”

像是被撩耳那聲響兒臊了,容修堵住他的嘴唇,於是細碎歌聲從唇間溢位,有時輕,有時重。

“可知我很想,你拿浴巾鞭打我扮打仗……

“可知我竟想,從浴缸的水裡分享……

“最後漂亮印在白雪床上……

似午夜綻放的花,又軟成一灘水,任容修採擷與痛飲。耳畔是低沉鼻息,男人始終馳騁,姿態驕野恣睢。

暈了醒,不知幾時,睜開眼見燈光裡,容修在給他擦淨,又迷糊過去。

再醒時,窩在他臂彎。

依稀聽容修在他說明天的行程,讓他去忙自己的事,不必掛念家裡。

半夢半醒間,勁臣喃喃喚他名字。

容修。

容修應了聲,嗯。

勁臣說:“無論如何,哪怕我千錯萬錯,也別像對小白那樣對我,我受不住你那樣。”

容修愣了愣,半晌發出一聲很低的笑聲,在他耳邊道:“我記得我說過,你和兄弟們不一樣。”

勁臣想了想,依稀記得好像是說過。

那時候,容修堅持去送機,在輝騰裡,機場高速上。

忘了當時聊到了什麼,勁臣大了膽子,倔強地說:總之,我和兄弟們不一樣。

容修就說,當然不一樣,兄弟們和我在舞臺上,而你和我……

當時,容修話沒說完,勁臣羞得臉紅透。

“在床上。”容修在他耳邊低聲問,“你能受得住哪樣?”

勁臣:“……”

容修:“一直想問你,那年是什麼姿勢?”

勁臣埋在他頸間,被問得面紅耳赤不吱聲。

“什麼時候再去重溫一下,你慢慢做給我看?”

“……”

影帝渾身泛著粉,窩在他胸膛用被子遮羞不應他。直到睡意朦朧時,感到那隻手緩慢又憐惜地幫他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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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掌溫暖,讓他發睏。沉睡過去時,容修緊緊抱著他。

第二天上午容修先醒,洗漱完了,換了身正裝西服。出門前摁著人咬出紅印子。像是上戰場之前,帶著某種悲壯。勁臣睡著迷糊,勾人得厲害,哼唧得容修愈發兇蠻,差點心猿意馬沒忍住就地來一次。

容修出臥室之後,顧勁臣就起來了。

這兩天,容修要忙小白的事,而他也要開始忙工作了。

賀歲片正式確定《一飛沖天》,接下來,就是主要配角的試鏡工作,要在去威尼斯之前完成。

上午十點半,勁臣開啟視訊會議,李裡團隊已經在等影帝到位了。

與此同時,小渡家二樓,老闆辦公室,則是一片混亂。

“什麼叫臨時換人?”

二哥這一嗓子,簡直是拆房子的節奏。

“我他媽為什麼要去不朽自由,連煜那傻/逼跟你商量什麼了,為什麼我不知道,你給我說清楚!

外面聽牆腳的貝芭蕾,被二哥這一聲咆哮嚇得渾身一抖。

剛才容哥說什麼?

貝芭蕾以為自己聽錯了——

過兩天,不朽自由樂隊要在小渡家做個專場,dk樂隊給他們當個嘉賓。

然後,和“不朽自由”換貝斯手,玩個現場?

臥槽?還帶這麼玩的?

然後二哥就氣成河豚了。

事情是這樣的——

不朽自由樂隊,週六要在小渡家舉辦個專場。

連煜聯絡了容修,邀請dk當友情嘉賓。

一來,小渡家是dk樂隊的老巢,死忠觀眾粉肯定會來捧場。

二來,圈內都知道,連煜以前是dk樂隊的吉他手,與容修、白翼有過一段不解之孽緣。

那時,容修還在大馬,忙得焦頭爛額。

何況回國之後更忙,樂隊除了錄片尾曲和專輯,還有演唱會要準備……

所以,容修並沒有當即應下。

——這些都是表面上的原因。

容修永遠記得,一起組band時,連煜是他的第一個主音吉他。

年少輕狂,拜把子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白翼、連煜、容修三人是鐵三角。

但是連煜走了。

急需用錢。就是這個理由。要用錢。

後來,dk樂隊有了大梁老虞,終於走上正軌。

連煜加入“不朽自由”,出道沒多久,因主唱生病,樂隊經歷了一段低谷。

十年前,連煜曾找過容修,說想退出不朽自由,重新回到dk。那天夜裡,在破車庫後院小山坡,連煜喝醉了,拉著容修不放,男人落了淚,但容修還是沒同意。

容修這人,別輕易對他承諾什麼,做不到的話,他會記一輩子。

如今,兩支樂隊都很活躍。

一個是ivocal最佳大牌樂隊。

一個是國內熱門實力派流量。

容修從沒主動聯絡過連煜。

即使都在同個圈子,兩支樂隊也形同陌路,連合作也沒有過。

圈內知情的大佬,去年在微博扒一扒透露:容修和連煜不和,兩支樂隊見面就打,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那種。

不過。

上次排練《家園2》過後,容修主動聯絡了連煜。

兩人在微信聊了很久,聊過去,聊現在,聊樂隊,聊二哥,聊二哥,聊二哥……

今天,容修來小渡家,主要就是和蒼木、趙光韌確定下來——

不朽自由的專場,dk樂隊到時會登臺,兄弟樂隊,友情嘉賓。

這是大好的事呀!

兩支樂隊強強合作,搖滾愛好者們期待已久,這是要炸的節奏啊!

蒼木和趙光韌一聽這話,起初都不敢相信,白翼也是不可思議。

緊接著,容修就道出了兩位隊長的決定——

借兄弟樂隊的貝斯手一用。

連煜說,要一起玩點兒炸場子的花樣兒。

於是,就變成了眼下的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你他媽的把我借人了?你他媽的還借了那個傻比家的貝斯手回來?還要跟他玩什麼花活兒?媽的老子還沒死吶!”

容修:“??”

花活兒什麼鬼?

白翼整個人都是崩潰狀態,開始滿嘴噴騷、胡言亂語。

辦公室裡。

容修神色冷冽:“你也可以認為,這是一次交流學習,我這麼做,只是需要更多的創作靈感。”

鞭子一樣犀利的話,從那兩片薄唇不冷不熱吐出來,令白翼的怒火又上升了一大截。

“什麼靈感?火燒眉毛了你要什麼靈感?你說朋克,老子就朋克,老子讓你沒靈感了?你他媽的擱別人身上找靈感?”

白翼激怒大罵,直朝容修衝上去。

旁邊的趙光韌眼疾手快,一把在二哥身後抱住他。

容修負手而立,太陽穴突突跳:“……”

貝芭蕾嚇得推門衝進來,和蒼木一左一右架住二哥。

蒼木急道:“白二,冷靜點兒,最多兩首歌。”

“半首也不借,老子不去,老子沒那麼耐草!”

白翼眼眶通紅,狀似瘋癲,兩條腿兒還在亂蹬。

確實如此,對於業餘樂隊來說,臨時借個隊員,也許並不是大事,借個鍵盤手、貝斯手兼個職也是常有的。

但dk樂隊不一樣。

對於老白來說,哪怕容修一首歌不用他,都是對他最大的侮辱,更是極致的刺激。

何況是正式登上舞臺,即使專場只有一千觀眾。

事實上,dk樂隊確實不一樣,除非某個隊員出了事故,或不可抗力原因耽擱,才會選擇使用別的隊員。

而且得是dk官方“候補隊員”,也就是島島樂隊的隊員。

無論如何,也不會輪到對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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