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別墅, 玄關燈亮著,勁臣已經上樓了。
容修換鞋時,聽見地下室傳來聲音。
顯然, 隔音門沒關, 依稀聽見白二的說話聲,像在做直播。
容修的手機螢幕還亮著。
介面還停留在那句讓他怔住的、並為之心跳的內容。
不由想起剛才在車裡,勁臣說要吃水餃時的表情。
那雙桃花眼兒泛著紅,時不時盯著他,分明帶著鉤子,卻閃過掩不去的羞怯。
一方面主動表達了羞恥的意願, 一方面又臊得像個少年。
所有的矛盾與反差,都在影帝身上呈現。
老實說, 那一瞬間, 他感覺到了悸動。
像年少時那樣。
容修垂眸笑了下, 穿過廊廳進了屋。
如果換做平時,他也許會隨後上樓, 安慰也好,逗弄也好, 或者是只觀察、欣賞小家夥面對自己時的神色變化——那很有趣, 也令他滿足並心動。
然而, 眼下情況不同,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容修並沒有上樓,他給勁臣發了個微信, 說先去地下室看一看。
【容修】:先稍作休息,夜裡等我一起。
勁臣剛換了居家服,正在衛生間洗涮一番,擦臉時, 看到手機訊息。
這句話怎麼看,都像一場邀約。
一起幹什麼,不言而喻,容修忙起來時,兩人很容易作息不合,不能一起入睡。
以前都是勁臣去琴房拉著容修的衣角,暗示容修一起睡。容修還從沒主動讓勁臣“等著”,因為不想對方熬夜等他忙完。
容修一定知道那個餃子的意思了。
勁臣對著大鏡子,擦去臉上水珠兒,又實在忍不了,掩住了眼角那抹豔紅。
【勁臣】:我去煮宵夜,小白他們幾點吃?
通往地下室的小樓梯,容修停住腳步,猶豫片刻,用語音問了句:“你覺得呢?”
勁臣走出主臥浴室,也頓住步,會意地思考了下,語音回覆給他:“吃完了飯再告訴他,好不好?小白喜歡吃餃子。”
樓下,容修瞅著手機,面無表情:“哦,也是,讓他好好吃一頓。”
歌王影帝這對話,很明顯是打心裡心疼兄弟,但怎麼聽怎麼像斷頭飯一樣。
好在白二沒有聽到。
是的,二哥此時自我感覺良好,他還不知道暴風雨即將到來,沒看到“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不然,他的紅燒小翅膀一定會支稜起來,高吟一段:海燕啊……
容修牽起唇角,那笑看來有些神秘,高深莫測,還稍帶了點兒苦澀。
小樹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艮揪揪。
話糙理不糙。疼也就疼一下。他知道的,早晚要經歷這麼一遭。
地下室裡,白二正在完成他的直播任務。
樂隊合體直播的時長要短些,通常也較為正式——要麼live house現場,要麼排練室,要麼體訓,也就是體育課。
而dk樂隊每位成員也有個人任務,相對來講,這個時長就比較長了,也是非常好混的。
附帶一提,平臺對容修的團隊很寬鬆(搖滾樂隊的特權?)——沒什麼特別的要求,只要帥哥到位就行。
負責人表示:只要不幹違反規定的,別涉黃賭毒,幹啥子都行呢,哪怕是一個人幹坐著、喝悶酒不說話都行呢。
而dk樂隊的白二哥,最喜歡的,就是網際網路了!
儘管在鐵窗裡憋了八年半,白二如今也是名副其實的網上衝浪老司機,各種玩轉,各種拿捏。
是的,老厲害了,二哥會玩的娛樂app,比容修多得多。
和容修比?在二哥看來,和老大比“趕時髦”,這是瞧不起他。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除了音樂工程相關軟體,容修只會支付寶、微博和微信。哦,對了,還有能看劇的學習強國。目前,在臣臣的調/教(?)下,容少校還學會了使用釘釘。
也就是白翼罵了無數遍的那個,該死的交作業的釘釘。
而且,在幻幻的提醒下,容修還學會了app上的“報銷申請”功能,用於樂隊“發放零花錢”。
老實說,當時幻幻只是突發奇想,想著雲記錄會更方便快捷。
然而,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零花錢申請人,必須寫明“申請理由”,胡吃海喝,泡妞把妹、開房約炮……這種的,審批鐵定不會過關。
這是除了樂隊分紅之外的小獎勵,“理由”一定要偉光正、高大上、有格調、真誠動人,否則容少校肯定不會批准給零花錢的。
每思及此,二哥都要強壓下摁倒幻幻的衝動,然後掬一把辛酸淚:“……”
言歸正傳。
平時二哥最喜歡做個人直播任務,最愛和粉絲們互動吹牛,一起聊個天,任務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剛才,在兄弟大群裡開啟“嘲諷”技能,嘲笑老大是“弟弟”時,二哥還不知道,輝騰已經停在了家門外。
那嘲諷的,霸氣側漏,狂野邪肆,不管死活。
二哥的心情格外好,隨手就開了直播,然而,還沒等他和粉絲們打個照面,那邊容修就回覆了一句:“馬上進屋,你給我等著。”
二哥:“???”
這就比較嚇人了。
手裡的貝斯和手機差點一起掉了。
直播已開啟,不能馬上停,粉絲已就位,就等著二哥吹牛逼了。
於是,白二一個激靈,立馬起身,開啟了隔音門,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硬著頭皮和直播間裡的老鐵們打了個招呼。
老大回來了,也不能聊別的——
聲色犬馬,燈紅酒綠,這那那這,一概不準。
比如,在直播裡,進行“京城最佳震點”、“撿屍最佳路段”、“約炮最佳app”、“淘寶最佳套子店”之類的探討和分享,肯定是不行的。
容少校一旦聽到,絕壁會放大招,搞不好還是群攻大招。
媽噠,這還能聊啥?
隔音門一開,不出三十秒,就聽見容修關上家大門的聲音,玄關傳來動靜。
二哥反應也快,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直接將手機鏡頭掃向樂隊兄弟們。
兄弟們都憋著笑,看二哥打算怎麼做直播。
反正,演節目是不可能的。大家排練了一天,正好抓緊時間休息,下半夜還得繼續肝,肯定不會浪費體力幫二哥做直播任務就是了。
不過,二哥是什麼人吶?江湖上的老油條,交朋友的老手,腦袋裡的歪主意,比他畸形的腦細胞都多。
二哥眼珠子骨碌一轉,隨口找了個無比嚴肅的話題,就開始和直播間裡的老鐵們忽悠上了。
容修來到地下排練室門口。
門沒關嚴實,指尖一戳,隔音門就開了。
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個畫面——
手機立在專業的網紅落地支架上,白翼坐在沙發上,對著鏡頭,滔滔不絕,口沫橫飛,見容修進來,還熱情地招了招手。
容修掃了一眼排練室。
除了白翼之外,所有人都在忙正事兒,休息,喝水,讀譜……
如果換做以前,看見白翼在直播,容修就會暫且迴避,根本不可能主動入鏡。
二哥也沒想到,容修竟然徑直走過來。
容修來到沙發邊,坐在了白翼的身邊,進到了直播畫面裡,對鏡頭頷首微笑了下。
直播間裡的女粉絲們,頓時嗷嗷一片尖叫。
二哥呆了呆,快速打量容修臉上表情,分析他的神色舉止,憑藉多年經驗,二哥的身體比大腦更敏/感,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
這個預感,無比真實,說來就來,比他嘴上跑火車來得都快,迅猛,且莫名。
太不祥瑞了,下意識地,二哥緊繃了肌肉,左右眼皮子同時跳,屁/股往沙發的邊邊兒挪了一挪。
肯定又是排練錄音的事,畢竟《家園2》片尾曲還懸在那兒,dk樂隊第一次接到好萊塢大製作。
二哥一心多用,左右眼皮子一起跳,一邊猜測,一邊緊張,嘴上還在舌燦蓮花。
容修坐在沙發上,聽白翼說了一會,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而在兄弟們看來,實在是五體投地,二哥在情急之下,找到的話題,其實是非常牛逼的。
“我們後援會官方有一個免費送票的活動啊,不過還沒有開始報名搶票。就是這次工體演唱會啊,到時候搶票倒計時,老鐵們記得去搶啊!”
白翼的話題,就是這次dk演唱會的門票。
對二哥來說,這是大事兒,也是粉絲們最關注的。
“……一萬張賣完了啊,不過別著急,加入我們後援會,就能參加免費搶票的活動啊!老鐵們,免費送票,知道嗎?我也不想收粉絲的錢,還有我們隊長、兄弟們,我們從來就不願意收大家的錢,知道吧?”
白二對著鏡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難道我會告訴你們,免費搶門票的錢,其實是由我們公司出的嗎?不,我不會告訴你們這些的,這樣一來,就能完美避開我們可能賣不出去門票的恐慌感。”
彈幕上粉絲們都被二哥逗笑了。
“當然啦,免費搶票活動,也避免出現體育場坐不滿的情況,這些我都不會告訴你們的。然後,我打算再搞一百張門票,什麼一塊錢一張大抽獎,微博搶票大活動,聽起來是不是非常的贊啊!”
彈幕上已經刷飛了。
一大片的嗷嗷叫。
【臥槽!不可能坐不滿啊!】
【二哥你逗我們呢?光是ivocal預約門票就上萬張了!】
【六萬人體育場,從以往演唱會佈置來看,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舞臺背面,不能坐人的啊!也就是說,一共最多才四萬張門票吧?現在就一萬多張沒有了!】
【嗚嗚嗚嗚二哥求票!不用一塊,不用前排,我出五百,外加兩條中華!】
【求票】
【黃牛我草泥馬】
【免費門票才三百張,跟中大獎差不多】
【窮學生表示想要免費票啊啊啊!網速慢肯定搶不到吧?搶票那天我要去網咖!】
【容哥怎麼不說話?簡直就是一個安靜的美男子】
【哈哈哈容哥在旁邊,二哥收斂了好多。】
【何止收斂,簡直是乖寶寶……
容修著實安靜,疊著腿,斜倚一側沙發扶手,單手支頤,指尖捻著一粒小骰子,似笑非笑地,時不時瞥一眼白翼。
那雙專注看人時十分迷人的鳳眸,在二哥看來就是人間殺器,盯得二哥一邊口沫橫飛,一邊口乾舌燥,一邊渾身直發毛。
二哥足足在直播宣傳了十分鐘,容修就盯了他十分鐘。
是的,白二太在意所謂的“演唱會”了。
重生之後的dk樂隊,首場演唱會,他太在乎上座率和粉絲們的反應了——在家裡兄弟們都不覺得怎麼樣的時候,二哥的嘴角就起了一個大燎泡。
白翼這陣子,幾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擔心”上了,小心翼翼地練習每首演出曲目,還不停地上網翻看粉絲們的購票動態,以及同行們對dk要開演唱會的評價和態度。
十年前的白老二,那般的意氣風發,狂傲不羈,何時在意過別人喜不喜歡自己,何時在意過樂隊是不是受歡迎?
而此時,也確實如粉絲們所說,二哥變成了乖寶寶。
細看來,二哥額頭已出汗,他的左右眼皮子一起跳,暗暗罵了好幾句也沒見好。
白二沒忍住,視線從直播鏡頭移開,就問了出來:“老大,左眼跳財,右眼跳災,一起跳是咋回事?是災,還是財?這不合理啊!”
容修嗓音淡淡:“如果你再耽誤排練一分鐘,就會因此被動挨打、導致受傷入院,你的意外保險就會生效,災和財,就全都合理了。”
白二:“??”
粉絲們:“哈哈哈哈哈!”
【臥槽太毒了太狠了】
【二哥快排練啦!】
【這麼晚樂隊還排練?哥哥們好努力啊】
【加油啊演唱會上見啊啊啊啊】
粉絲們都理解地讓二哥快去排練。
於是,二哥也沒有戀戰,直播宣傳了十分鐘,老老實實對網友們道別。
白翼利索地退出直播間,手機息屏,立馬拿起了貝斯。
此時,已是凌晨十二點多,眼看就要下半夜了。
大概都感應到了老大身上散發出的威壓,兩隻崽早就乖乖就位了。
小寵拿著鼓棒,熱血沸騰,正在醞釀情緒,冰灰則仰脖等待老大下達曲目指令。
沈起幻站在主音吉他的位置,看了眼手裡的撥片,猶豫了下,就問:“象牙?”
容修站起身,“嗯。”
白翼往肩上掛貝斯,聞言腳步一頓,只一瞬間的凝滯,又繼續往前走。
象牙撥片?也就是說,樂隊要和《家園2》,好萊塢片尾曲。
沈起幻將譜子翻到《whereheart get peace whereself get home》
一長串的英文名,後面是白二為它取的簡稱——繼《m2》之後,樂隊又有了一首《w2》
對於這首《w2》,樂隊已經磨了無數遍,也沒能達到老大要求。
歷史上的每一支樂隊,都會在前進的道路上遇到至少一個門坎,邁過去,就是海闊天空,要是邁不過去,會面臨什麼……
——白翼,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麼是朋克。
容修問白翼這個問題那天,幾乎要和白翼打一架。
那天夜裡,樂隊又和了數次,皆以仍不盡人意告終。
在隊長的指導下,兄弟們已經配合得非常默契,卻始終達不到容修要求的“完美”“感覺”“情緒”。
什麼是感覺,什麼是情緒?
這太籠統了。
每位成員都自認正常發揮,沒有失誤,做到了極致。
那天夜裡,容修最後乾脆叫了“停”,不是暫停休息,而是一停就是好幾天,容修直接把它扔到了一邊,不再去練它了。
這會兒,容修又重提了這首。
也是,畢竟身上有合同,必須得趕時間練出來,然後錄製片尾曲才行。
容修:“和一遍,然後上去吃宵夜,吃完了下來繼續。”
容修來到主唱的位置,他還要擔任節奏吉他。
向小寵接收到容修的訊號,鼓棒敲出四拍子節奏,吉他失真音樂響起,排練室一瞬間噪了起來!
此時,崽崽已經明確了自己的角色。
在以往dk的演奏中,硬搖、金屬、流行、城市等搖滾風格,更需要華麗的電吉他。
而在朋克中,節奏才是最重要的,鼓手,貝斯,節奏吉他,都是重中之重。
以前幻幻和容修玩吉他的是主力,所以其他方面沒有凸顯出來,而這首《w2》,讓dk樂隊眼下的“缺陷”一瞬間暴/露無遺。
崽崽經驗不夠,容修節奏吉他,還要擔任vocal,基本上就要靠白翼主力扛所有。
而在搖滾圈子裡,有一句略帶嘲諷的俗話:最好的貝斯手,就要像空氣一樣,不要讓聽眾注意到你在彈什麼,只負責嘣嘣個低音就行。
老實說,大多貝斯手不太吃香,既不是樂隊中最受歡迎的,也不是受粉絲喜愛的。
不像主唱那麼醒目惹眼,不像吉他手那麼帥氣,不像鼓手那麼有活力,就連鍵盤手,粉絲們也覺得應該去搞個同性戀什麼的……
打個比方,這個小場面,可能發生在任何一支樂隊裡——
吉他:我今晚約了妹子,請個假。
主唱:今晚妹子約了我,請個假。
鍵盤:今晚兼/職個場子,請個假。
鼓手:昨晚和妹子幹嗨了,打不動,請個假。
貝斯手:哦。
所以說,目前國內搖滾圈的現狀就是,不管多大牌的搖滾樂隊,演出時,貝斯手永遠站在幽暗小角落,扒拉著四根弦中的其中一根……最多兩根。一邊看個熱鬧,一邊嘣嘣嘣。
——包括去年獲得ivocal最佳樂隊的“不朽自由”,容修的對手,連煜的樂隊。
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家樂隊演出時,主唱和吉他手正在活躍賣騷,後面突然出現貝斯手的一陣“噼裡啪啦”,再來個瞎幾把slap,那就沒法聽、也沒法演了,搞不好徹底他媽的翻車。
還是那句話:一個牛逼的貝斯手,能毀掉一支樂隊。
但是,容修始終不這麼認為。
在容修看來,真正搞砸的,都是沒達到一定水平的。
貝斯入門簡單,四根弦,彈個低音,可它有很高的技術門檻,也就是容修對音樂生們常說的:天賦和臺階。
如果真能輕易毀掉一支樂隊,只能說明,這個貝斯手不是真牛逼。
又或者,貝斯手是真牛逼,但樂隊的其他成員還不夠牛逼。
因為他們是團隊,是一臺機器,是一隻巨獸,他們合而為一。
鼓是骨架,貝斯是身軀,吉他是容貌,鍵盤是外衣,歌聲是靈魂。
只有能動能靜、遊刃有餘的好身軀,才能將結實穩定的骨架、光鮮華麗的外衣、英俊不俗的外貌、深情而又有趣的靈魂緊密地聯絡起來。
所以,貝斯極其重要,搞不搞砸,就看技術過不過硬、配合得默不默契、呈現得完不完美。
排練室,震撼噪熱的搖滾樂,讓樂隊男人們熱血沸騰。
架子鼓仍是容修編寫的朋克節奏型,而崽崽已經不再往英倫上跑偏了,沒那麼碎,也沒那麼花哨,卻更穩定,律動感更強。
主音吉他也更朋克,沒有華麗的riff和solo,幻幻用簡單的三和絃,一路朋克下去。
冰灰的鍵盤擔任了整個交響樂團,更是給音樂增添了多元素的電影畫面感。
而容修腦子裡,則有一臺節拍器,任憑演奏中途崽崽打鼓有些小失誤,貝斯隱得太深幾乎聽不到,他的節奏吉他也始終巋然不動。
崽崽惶恐又感激,容叔真是穩極了,副歌時兄弟們甚至都在聽節奏吉他的聲音。
這次配合,容修加入了少量的吟唱,主要仍是聆聽。
單獨來聽,每位成員都沒有問題。
但是,放在一起,仍然不是他理想中的完美效果。
除了容修一直堅持的“感覺”和“情緒”仍不對味之外,還有一點丁的節奏偏差。
或許聽眾和粉絲並不會注意到,只有錄製成品反覆傾聽琢磨,才能聽出這種“亂”。
好比之前的比喻,就是“身軀”沒能把大家緊密地結合起來。
樂隊總譜畢竟是死的,或快或慢哪怕一毫秒,都會導致演奏效果出現微妙的變化。
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讓鼓成為節奏的唯一核心,演奏中所有人都去聽鼓點,跟著鼓點走——事實上,大多數樂隊也都是這麼做的。
但這不是容修想要的。
就像他之前所說,如果讓他妥協、將就,不如改編曲,改風格。
一首歌要做大改動,意味著大量工作,推翻重做,那麼,不如換歌,重新寫一首更適合樂隊目前水準的《家園2》
最重要的是,退而求其次,對正在磨合期、上升期的樂隊與成員們來說,未必是好的。
除非他們固定了風格和高度,不打算再進一步了。
而對容修來說,這不僅僅是一首歌,而是dk樂隊的“門檻”——
“你們需要反省嗎?
“原來的原來的世界不好嗎?
“樹木還有顏色,
“站在陽光花園裡的我的夏娃……
b段最後一句結束,震撼激昂的旋律中,帶著嘲諷和慵懶。
接下來是高亢的副歌,輕煙嗓並沒放開了唱,兄弟們卻十分熱血,為容修和聲:“nananana……”
而這一遍仍然沒有明顯的進步。
容修注意到,白翼對他的貝斯譜稍作了調整,不光只彈個根音,還加了點兒失真,讓它聽上去更打耳,更有攻擊性,節奏感更強,也更“朋克”。
但這仍不是容修要的“京城小伯頓的朋克”。
dk樂隊的起點太高了,以致於進步空間有限。
要在八十分基礎上更進一步,也許很容易。
但,想在九十九分的基礎上更進一步,肯定要更加的困難。
而就在頭頂觸手可及的地方,那一百分的天花板以上,還有無限廣闊的天空,在等著他們去闖一闖。
容修充滿了信心和嚮往,還有對兄弟們的期待。
燃爆一切般的搖滾律動中,歌曲尾聲漸漸結束,失真旋律停下來。
這是相當耗費體力的一首歌——演唱會上要完成二十五首以上,體力要求可想而知。
地下排練室冷氣不小,正式演奏下來,男人們卻都有點出汗。
容修拿開電吉他,環視四周兄弟們,最後他的目光落在站在角落裡的白翼身上。
照眼下這種情況來看,如果不給二哥加把柴,這把火燒不起來,短期內不可能有顯著進步了。
容修放下電吉他:“可以了,先吃飯。”
樂隊男人們:“?”
隊長說“可以了”,沒有毒舌,沒有懟人,放大家去吃宵夜,兄弟們一時間有點不適應。
白二緊張地打量他:“可以了嗎?”
“吃完飯,接著練,到時再說。”容修放下電吉他,抬步往門口走去。
白二舒了口氣,其實他剛才全程緊張,腦子裡始終記得容修的要求,更注重了朋克節奏,技巧上也稍微變化了下。
“嗷嗷嗷!”冰灰從合成器堆兒裡一竄老高,成為了氣氛擔當。
冰灰跑過去,和呆滯的二哥勾肩搭背:“大哥說,可以啦!”
沈起幻和崽崽也過去,大家都想給好哥們一點安慰。
容修邁上小樓梯,聽見身後傳來兄弟們的歡鬧聲,不由垂著眸子,輕輕抿緊了嘴唇。
從地下室出來,終於重見天日的少校先生,一抬眼就看見,開放廚房點了暖色的燈。
許是實在需要安慰,容修腳步加快了些,穿過偌大客廳,聞到牛肉湯濃濃的香味。
勁臣站在灶臺前,一個鍋子在煮餃子,另個鍋子在煮面。
聽見身後動靜,勁臣轉身看過去。
麵食鍋子離不了人,遠遠地,對容修微笑搖頭示意,不讓對方到廚房來,讓他坐在餐廳桌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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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容修沒有應,沒有停下步子,腳步反而越發快,不自覺地朝他迎了過去。
勁臣怔了怔,細看容修的表情,側過身面朝著他。
近了,容修仍未停步,徑直走到了勁臣的面前。
沒等勁臣回過神,容修伸出手,抱住了他。
煙火氣沾染了兩人一身,他們沒說話,容修彎下腰,額頭頂在了勁臣的肩膀上,像在與兄長撒嬌,又像是依賴的樣子。
抱了大概十來秒,聞到愛人身上熟悉的香味,這才感覺到安全平靜。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少校先生已經沒辦法抬頭了,渾身的肌肉有一瞬間的僵硬。
猶豫著要不要撒手,又在想怎麼解釋,還羞於看他……
容修的臉埋在勁臣肩膀,正想如何收場的時候,勁臣在他懷裡一伸手,關了煮面的火,又抬高了手,將手心覆蓋在了容修的腦後。
勁臣嗓音很輕,側過臉噌他頭髮,“累了?還是,難過了?”
容修渾身放鬆下來,搖了搖頭,還是沒吱聲,也沒抬頭。
勁臣知道,這人的心有多溫柔,尤其對待兄弟戰友們。他知道的,在容修對他講針對白翼的“計劃”時,顧勁臣就知道,容修肯定心裡很難受,儘管他當時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冷冷淡淡,但事兒真到了眼眉前兒,他肯定會像現在這樣……
而且,林林總總,他實在是考慮了很多,也猶豫了很久,還和勁臣一起商量,最後還是覺得,這個辦法最有效。
以毒攻毒,下猛藥。
勁臣當時問:如果二哥叛逆,適得其反,傷了感情,怎麼辦?
容修說:不會。
這種信任與交託,不是一般band隊友、哥們感情能相比的,他們是兄弟。
“好點了麼……”勁臣問他,很想勸慰他,可是話問出口,又不知接下來說什麼,見容修這樣,勁臣眼眶有些溼熱。
容修點了點頭,聽到小樓梯的腳步聲,他直起身,依然是挺拔的身姿。
勁臣沒再多說,容修也不言語,兩人對視了一會,彷彿從對方眼中接收到了資訊。是鼓勵,也是安慰。
容修眼底泛了紅,唇角卻勾著:“沒事了,好香,開飯。”
……這就是容修啊。
勁臣笑,應他:“哎。”
白翼和兄弟們很快就上來了。
大家熱熱鬧鬧來到廚房,擺桌拿碗筷,盛水餃,拿冷盤。
窗外一片漆黑,已是下半夜,龍庭燈火通明,忙活了一天,填飽咕咕叫的肚子,宵夜時光最幸福。
勁臣給容修單獨煮了牛肉麵,牛肉濃湯誘人,盛上桌之後,讓人垂涎。
白翼湊過來賴著,愣是搶了半碗,容修也沒有護食兒,這讓兄弟們都很意外。
二哥左手餃子,右手麵條,惶恐地打量老大的臉色:“當了父母的,就是不一樣了啊。”
“吃飯。”容修沒毒舌懟他,轉而道,“一會吃完了,下去再和一遍,抓緊時間,爭取兩點之前睡覺。明天,我要出去一趟,白翼跟我一起去,約了人。”
二哥愣了愣:“約了人?誰啊?”
容修悶頭吃麵,沒抬眼:“明天再說。”
於是,兄弟們加快了速度。
平時一頓飯,恨不得吃兩小時。
可一旦動了真格的,dk男人們可真是……風捲殘雲。
眨眼之間,桌上四大盤餃子見了底。
迅速吃完,男人們匆匆衝向地下室,積極拿起了樂器,老老實實等隊長。
容修起身時,回頭看了勁臣一眼,“等我回去。”
勁臣怔了怔,輕“嗯”一聲應他,垂著眸子收拾碗筷,他心裡知道,從今晚開始,容修肯定是需要他陪伴的。
容修轉身去了地下排練室。
地下排練室裡,男人們吃飽喝足,各就各位。
白翼也滿足了想吃餃子的願望,也不睏倦了,心情無比舒暢,渾身都有力氣。
容修推門進來,迎向了樂隊兄弟們。
大家都以為,像老大剛說的,樂隊再和一遍,就大功告成,可以滿分去睡覺了。
誰也沒想到——
容修進了門,腳步沒停,面無表情,來到白翼面前。
容修一抬手,握住了二哥的貝斯琴頸,道:“這一遍,我擔任貝斯,兼主唱。其他位置不變,節奏吉他空缺。老白,你觀摩。”
兄弟們:“??”
白翼渾身一僵:“??”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