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rcy, 是安全暗語,一旦說了這個詞,兩人就得停下來。 “怎麼管,客人起鬨沒人管, 等抄傢伙, 見了血, 你看看有沒有人管。”趙光韌說著, 環視了一下暗處四周。
也不知道奇幻紫的那尊大神去哪兒遛彎了, 關鍵時刻最好別出什麼亂子,實在太影響聲譽了。
趙光韌又抬頭望向遠處舞臺上方, 見鋼琴師小李坐在鋼琴前,擰著眉頭, 正在彈奏一首高大上的什麼玩意。
小李是從附近大學請來的音樂系高材生,哪受過這樣的委屈?
在此之前,小李彈奏的是《the truth that you leave》,被臺下噓得實在是扛不住了,一把抓起麥克風就要離開, 不料麥克脫了手,“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音箱裡一陣轟隆隆,隨後就是刺耳的電流聲, 聽上去像在砸東西。
就徹底激起了民憤,揶揄起鬨俏皮話,罵的是變化多端。
小李也是個軸的, 撿起了話筒之後,鬧事的小子們都以為他準備下臺了,哪想到, 他又坐回到鋼琴前,不再彈奏那首流行抒情曲,二話不說換了一首《鍾》。
而且嗓音清冷,傲然來了句:“獻曲一首。”
不管是鋼琴小提琴還是交響樂,只要跟李斯特、帕格尼尼沾上邊兒的就沒個簡單的,彈成小李這樣,就算是外行也能聽出這是超十級專業水平。
老實說,小李身為鋼專牛人,心中自是不忿,只想來一首高難度的炫技罷了。
結果,小夥子們非但不買賬,反而一瞬間炸開了鍋——
獻你大爺!瞧著人五人六的,尼瑪整個一嘚瑟二百五!
特麼被古代洋鬼子的音樂洗腦了是吧?
中國人不送“鍾”才是傳統啊,心裡有沒有點兒溜?
什麼叫實力作死。
獻曲一首?
金屬禮沒有,愛心禮沒有,滿場舉右拳,齊聲一句:
“——nm-b——”
是的重音一定要在“b”上,尾音要拖長且跌宕,要比m高半個音,好聽爽利,如歌如泣,此乃片兒湯罵之精髓。
小李十指翻飛:“?????”
這下局面真瞎了。
今晚的這群小客人挺特別,他們是高三黨,已經成年了,當時吧檯的貝芭蕾還看了他們的身份證,確實年滿十八歲,只好賣給他們兩打啤酒,一人一小瓶,再多不賣。
小夥子們喝了點兒酒,臨考試了壓力太大,再加上快畢業,心裡都挺難受的,根本控制不住情緒。
-“鋼琴什麼鬼?聽搖滾,燃起來,送鍾的下去!”
-“不是奇幻紫的演出嗎!幻神!凌野!奇幻紫!”
-“誰要在這聽鋼琴曲啊?差不多行了啊,都快睡著了!”
那邊噓聲連天。
這邊,趙光韌也顧不上和容修聊天了,小聲罵了幾句“這群敗家臭小子”,下巴氣得一顫一顫的,拔腿就要去找店裡的保安。
“趙哥,”容修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過幾個小孩,我們去看看。”
“看看?頂什麼用?能揪著領子把他們丟出去,還是摁在地上揍一頓?我告兒你啊,小孩都是妖怪,尤其是青春期,店裡黑名單上,全是那麼大年紀的,和他們說人話根本就說不通……”
趙光韌嘴上這麼咕噥著,還是跟在容修身後往人群那邊走去了。
場內的燈光比之前亮了些,經過這麼一鬧後,客人們的情緒基本上都到位了。
開場前的氣氛做得也很足。
但是,距離第一支樂隊演出還有很長一段時間,也就是貝芭蕾之前說的大學生樂隊,到現在成員還沒來齊全,三缺一,鼓手學校有事耽擱了。
店裡的應急駐唱暖場就別指望了,從沒一起排練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不如小李彈兩首節奏明快的鋼琴曲撐場子。
那群高三男生仍在對臺上的鋼琴師小李噓聲連天。
“麻煩,讓一讓。”
容修長腿長身,從人群後方往前走,比周遭大多人都高出半個頭去,無形之中像是有種強勢迫人的氣場。
一行人來到舞臺下方的觀眾場地。
容修看向佔了頭排位置的二十多個小夥子,他們正興致勃勃地衝鋼琴師小李喝倒彩。
帶頭的是個小胖子,手裡拎著兩個酒瓶子,嬰兒肥的臉蛋紅撲撲——哪怕是裝出混社會的樣子,看上去也稚嫩的很,無論如何也不像來夜店鬧事兒的地痞流氓。
“誰是管事兒的?”見一個高個的帶人走來,小胖子露出得逞的笑臉,指著臺上的小李,“彈毛的鋼琴吶?娘們唧唧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手機亮了出來。
螢幕裡,是ivocal官網購票記錄,足足三十多張門票。
他說:“今天我過生日請客,聽說,咱們家是這條街上最地道的live house,特地帶兄弟們過來體驗一下搖滾現場。搖滾知道嗎,我們是來聽搖滾的,你讓彈鋼琴的那個趕緊下去!”
小胖子名叫周贊贊。
ivocal上的購票系統是實名制的,因為筆畫太多,容修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的名字。
一人購買三十多張門票,著實算是今晚大客戶了。
周贊贊把訴求一講,趙光韌也差不多明白了怎麼一回事——年輕人好面兒,說是請客帶兄弟們來聽搖滾的,就要立馬聽到搖滾,鋼琴不行,生日送《鍾》更不行。
這群小子看著面兒生,估計都是外來生物,老司機再不濟也知道“live house半小時定律”。
——如果海報寫20:00開場,最早20:30到,還給和老朋友敘舊的時間餘了出來。如果單純只為看演出,就要考慮帶個小馬紮,找個僻靜處一坐,抱緊自己,安靜聽歌,並且還要再晚半小時,也就是21點來才正好。
除此之外,這些小夥子顯然還不知道,小渡家多年來的“招牌規矩”——開場之前,暖場節目一直是樂器獨奏。
現在是彈鋼琴的,之前還請過薩克斯手、打擊樂隊、電提琴手,也請雷老彈過古典吉他。
就算是live house,也不能還沒開場就噪起來,常來的老客人在店裡碰了頭,需要一點安靜的空間和談話氣氛,以便於互相溝通一下兄弟情誼。
領頭的高個青年不說話,身後的那位西服男人反而走上前來,周贊贊把手裡的小酒瓶放下,朝趙光韌歪著頭打量半晌,問:
“叔,您是這兒的大管事?”
“大管事什麼鬼,還大內總管呢!”身邊人調笑道。
趙光韌臉一黑,嘴剛一張開,話還沒出口,周贊贊冷不丁來了句:“您歲數大了,我不跟您說,有代溝。”
趙光韌:“?!”
哎呦臥槽,老趙強壓下摸衣兜找速效救心丸的衝動。
周贊贊不搭理他了,視線定在高個青年的身上。
他把手機往容修眼前一遞:“這位小哥哥,你家店的介紹上寫著live house,我沒走錯門,是吧?最燃、最噪、最炸的搖滾現場——您確定嗎,是不是廣告詞寫錯了?”
容修挑眉:“沒錯。”
“那就好,剛才在門口,光是排隊,我們就等了半個多小時,”周贊贊晃了晃手,手背上蓋了個大藍章,“門口那個大哥說,進門還得卡個戳?好嘛,趕上過檢疫站了。”
容修眼中帶著笑,“……抱歉。”
一直以來,國內大多live house的進門憑證,都是“手背蓋章”,憑章兒驗票——票根是啥?不存在。
說到這裡,旁邊的小子們不知道為什麼全都笑了。
聽了一會兒才明白,那大藍章,蓋在周贊贊的小肥手上,就跟豬皮上的檢疫章沒差,小胖子被哥幾個損得肝兒顫。
“贊贊摔了半天咧子啦,正在氣頭上呢。”身邊一同學打趣道。
丁爽小聲埋怨:“擱你們那兒受了氣,跟咱們念什麼秧兒啊。”
周贊贊踢了身邊哥們一腳,怒聲問:“等這麼長時間了,能讓你們樂隊上來不?”
“現在不行。”面對一群小屁孩,趙光韌當然不懼,公事公辦地說,“才七點多點兒,還一小時開場,演出樂隊還沒到位。”
何況那只是官方說法,要是算上“半小時定律”,正式開場起碼得快九點了。
“歇了吧您,在場人都瞧見了,奇幻紫的貝斯手石天一,剛往後臺去了。”周贊贊體重超標,日常鮮少運動,體力特別不好,他站了這麼久,鼻尖和腦門上全是汗,“剛才,他們還說呢,幻神打從後面兒出來了,怎麼藏著掖著的,人又貓哪兒了呀?讓他們都出來呀!”
“哎我說,客人,怎麼不講理呢?”丁爽說,“奇幻紫正在休息,幻神的演出時間是十點,門票上寫得清清楚楚的。”
“叉你們的架,關幻神什麼事?抱走!不約!”奇幻紫的粉絲們立馬維護愛豆,跟著一唱一和道,“奇幻紫不能來,叫別人出來也行啊,為什麼我們家幻神要給你們當暖場的啊?”
-“搞個軟不拉幾的鋼琴曲是怎麼回事?聽彈鋼琴去清吧得了。”
-“操,丫彈一晚上催眠曲,哥兒們都快站著睡著了。”
-“就是說啊,當誰不知道他彈的是什麼?鍾啊,鍾!媽的勞資要退票!”
“給誰這兒罵街呢?”小李忍無可忍地站起身,大步走到臺階前,三兩步蹬蹬蹬下了舞臺,“哪來的土鱉,不懂欣賞亂說話,還一股子苞米茬子味兒——你想聽搖滾?抱歉,現在沒有,以後晚來一小時吧!”
“臥槽!孫子,說誰土鱉吶?”周贊贊一下炸了廟。
周贊贊雖是根正苗紅的京城人,但爹媽都是電視臺的大忙人,大人只顧著忙事業,老哥兒從小一人在外公家長大——由於外家在東北鄉下,直到今年,周贊贊要高考才轉回京裡來,口音難免有點黑土地味,他最膈應有人操著一口片兒湯話罵他土鱉山炮什麼的了。
同學們也圍了過來,見彈鋼琴的過來嗆聲,顯然是準備動手的節奏了。
小夥子們都喝了酒,火氣一旦被挑起來,恐怕到時候連攔也攔不住。
-“你他媽的有格調,在live house彈鋼琴,怎麼不去歌劇院彈三絃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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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鋼琴的!你什麼意思?讓咱們愛聽聽,不聽滾?”
-“操性的怎麼說話呢,你家還做不做生意了?”
眼看奇幻紫的粉絲們也開始跟著起鬨,還有一群好事兒的正往這邊擠,趙光韌感覺到一陣焦慮,忙給遠處保安打手勢,顯然是想給鬧事兒的叉出去了。
周贊贊仍然不明狀況,身處危險而不自知。
——這種狀況,就算是保安動手把他們控制住,然後統統送到派出所去,這群小崽子也不佔理。
周贊贊正要張口繼續開噴,就在這時候,那個一直沉默的高個青年身形一動,突然擋在了自己身前。
霎時間,連周遭氣壓也變得極低,只見那人臉上沒什麼表情,丹鳳眼中似乎帶著笑意,但他渾身都透露著一股子霸道的冷勁兒(……),看得讓人心裡瘮得慌。
“你們,你們想怎麼著?”周贊贊往後縮了縮。
他仰脖兒瞅了瞅容修一會,見對方沒動作,便有了底氣,挺直了腰桿,瞪眼道:“好哇,小哥哥,您這是店大欺客呀,長得好看了不起啊?搞事情是吧?我告兒您,我爸,是京城電視臺做綜藝的,暴風臺知道嗎,總導演知道嗎,趕明兒,我把你們全抖摟出去,擎好兒上電視吧!”
容修皺了眉,上前半步:“周同學……”
“站那!”周贊贊嚇得後退一步,“冷靜點兒,別過來啊,不然我叫保安了!”
趙光韌:“!!!!!”
哎呦臥槽,我的後腦勺,疼死了。
媽噠,王法呢?到底是誰在鬧事啊,要叫保安的是我們吧?果然,青春叛逆期的小崽子,全都是妖魔鬼怪!
6號渡口開了五六年,遇見喝倒彩的還是第一次。
況且,還沒正式開場,正在外面排隊的客人們不明情況,看見這個烏煙瘴氣的不和諧環境還能往裡進嗎,這不是硬生生地往外攆人?
趙-夜場小飛龍-光韌:“……”
暴風臺綜藝節目總導演之子?…
來砸場子?
媽的。
生意本來就半死不活的。
……天要亡我啊!
趙光韌氣得心突突直跳,抬手摸了摸腦袋頂。
這位叱吒風雲的夜店經理人現在特別想找塊兒鏡子,照照自己是不是已經頭禿了。
京城老房改造,還有別具一格的精緻院落,加上高階黑、藍、紅的色彩格調,古典與現代相結合的裝潢風格,回住處的一路上,在庭院裡散散步,容修感覺很安逸。
時隔近九年,回來的這天就這麼熱熱鬧鬧地過去了,有人歡喜有人憂。
趙光韌回家之後,老婆孩子熱炕頭地呼呼大睡,雖說他這晚同往常一樣在店裡一直操心抓頭,時時刻刻都在懷疑與自我懷疑中度過,始終認為自己肯定會中年禿頂,但是他確實沒有再失眠,這是趙光韌兩年來睡得最踏實的一宿。
蒼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一覺醒來已經上午十點了,他發現自己緊握著手機,點亮螢幕之後入眼就是撥號頁面,上面顯示著容修的號碼。
昨晚暖場退下來之後,兩人回到員工休息室,蒼木給容修訂的披薩很快就到了。把食物遞過去時,蒼木忐忑地問容修,能不能給他一個聯繫方式。容修想也沒想,隨手就把手機遞了過來,說:“自己撥。”
愛豆的手機號碼:get√
愛豆的私人微信:get√
凌晨回家之後,洗洗就上了床,輾轉反側直到兩點多,既興奮又擔憂,怎麼也睡不著,他擔心容修一人住在外頭不習慣,也不知有沒有不方便之處。
再貴的賓館,也比不上自己家。
為什麼不回家?
難道真像後援會謠傳的那樣,容修因為搞搖滾而輟學,然後和家裡父母鬧掰了?不是親生父母嗎,怎麼可能不管兒子呢?
蒼木醞釀了一會,坐起身倚在床頭,開啟微信看業務,這才發現6號渡口的員工群裡炸開了鍋,滿螢幕都是容修的話題,所有人都表示已經儲存了容哥的聯繫方式。
蒼木:“???”
老趙說要把容修登上花名冊,他竟然說到做到,而且大剌剌地把自家愛豆的手機號公之於眾了?
蒼木計算了下時間,從回家到現在,已經過去十三小時,應該足夠睡眠了,這會兒容修應該醒了吧?
要不要聯絡他一下,看看他有沒有什麼日常需要的?
這麼想著,他一個翻身從床上爬起來,伸著懶腰往浴室走。
經過小泰迪bob的小窩,隨手按了一下自動餵食器,狗糧譁啦啦落進狗盆裡,bob坐在地板上仰頭看著蒼木。
“吃吧。”蒼木說。
bob埋頭猛吃。
比起井子門夜店一條街的其他業主,蒼木算是相當年輕有為的老闆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有融資,純粹一個人單幹——對家的la和無窮動,老闆都是五十歲見望的大伯,他才三十歲,就開了一家投資千萬的夜店,為此有不少人上門“求親”,家裡父母也一直在催婚。
蒼木對婚姻大事不太上心,也並非“不婚族”什麼的,一來沒遇見動心的,二來……
明知道店裡生意不好,貸款一堆沒還清,哪能拉著人家姑娘跟著一起遭罪,那不是喪良心麼?
店裡生意再差,他也沒虧待過員工,在井子門附近,他給服務生們租賃了集體公寓。
但是,蒼木不打算讓容修和那群小孩住在一起。
愛豆必須有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
得給他容修一個隔音的房子。
蒼木一瞬間轉換成了經紀人的腦子,他盤算著,房子要大一點,能放下一架斯坦威,還有fender、音箱、效果器、迷笛鍵盤、跑步機……之類。
也不知道自己手上還有多少錢,籌備這些東西夠不夠用,也不能動用店裡的流動資金……
貸款肯定批不下來了,還有百來萬沒還清呢。
怎麼是好?
還有容修目前的生活。
那些年,他靠演出就算賺的再多,眼下也應該花費得差不多了吧?京城的消費這麼高,他手裡的錢夠用麼?
自己要不要主動開口,先給他預支一些薪水?
那樣會不會讓他覺得尷尬、難堪、傷自尊?
如果……有人和自己商量一下……就好了……
蒼木猶豫著,咬了咬牙,微信開啟通訊錄,戳到“顧勁臣”這個名字。
他發了一個微信。
只有五個字——
——容修回來了。
另一邊,西城區合宿練習基地,第三舞房。
上午,舞蹈老師終於叫了停,學員們喘著粗氣,抹掉額上汗,衝到走廊飲水機去補充水分,體力過硬的則仍在堅持練舞,跟拍vj們盡職地分散兩處繼續拍攝。
《the c》是一檔不單以唱歌為標準選秀節目,主要還看偶像的綜合素質,唱、跳、才藝、硬照、舞臺感、鏡頭感、綜藝感、採訪臨場發揮,以及日常生活能力等都包括在內。比賽期間節目組會為學員安排各種通告,在參與活動過程中拍攝學員的各方面表現,與每週的比賽剪成一期,由網友、評委、導師、製作人票選決定晉級選手。
課間休息,通常是收集跟拍素材的最好時間。
“顧,顧老師!”那道人影剛出現在練舞房門口,十六名選手就不禁渾身僵住,齊齊站直了行注目禮。
經過七場殘酷的舞臺廝殺,如今只剩下了十六名學員。
大家已經和顧勁臣相處三個多月了,儘管對方今天一身隨意的衛衣仔褲運動鞋,一行人見到這位同樣年輕的執行製片人,還是會感到分外緊張。
“忙你們的。”勁臣笑著看他們,接過舞蹈導師曲藝遞來的平板,“怎麼樣?”
“也不看是誰教出來的,進步特別大,顧老師檢查作業?”曲藝語氣頗為得意。
曲藝是顧勁臣的經紀人曲龍的親妹妹,從韓國回來不久,兩人關係很好。
勁臣在休息椅坐下,透過影片來瞭解這兩天的學員練習情況。
“顧pd今天怎麼來這麼早,而且穿得這麼休閒。”
“顧老師是不是要教咱們跳舞?”
“別做夢了……”
學員們小聲地交談,一邊互相調侃逗趣兒,一邊儘可能地給自己加戲,但是,顧老師坐在那邊,誰也不敢語出驚人或大聲喧譁。
顧勁臣今天穿的和往常風格不同,比起平日裡的體面模樣,這身衣服反倒顯得青春帥氣,和那些小鮮肉站在一起絲毫也不顯老。
但是他的臉色不太好,顯然睡眠不足,眼睛泛紅,眼底微腫。
和曲藝聊起明晚學員抽籤比賽時要用的曲目,就在這時候,勁臣聽見有人在遠處小聲打口哨,吹的是亡靈序曲。
勁臣突然愣了愣,停止了談話,回過身,尋找那個人。
只見靠窗而坐的少年,並不和身邊的學員們一起談天說地,只是微微地側頭望向窗外,嘴上小聲地吹著口哨。
是平時不怎麼愛說話的向小寵。
他不是十六強中年紀最小的,21週歲了,但他長得相當顯小,一笑兩個酒窩,性格比較靦腆,做錄後採訪時既不會對鏡頭撒嬌賣萌,也不說一些其他人氣選手的好話。
因為不太會找戲,所以向小寵的人氣並不高,唱跳方面也不出彩。
本以為他進不到這一輪,沒想到竟然踩著及格線進到了十六強。
早晨明媚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向小寵的臉上,將他的膚色襯得透明,臉上的妝被汗水洗得差不多了,卻一點也不顯黯淡,和身旁眾人相比,他像個還沒成年的青春期小少年。
勁臣給跟拍vj使了個眼色,後者默默地將鏡頭對準了向小寵。
“小寵的口哨吹的不錯,如果明天抽到合適的風格,比如民謠,你可以考慮在前奏時表演一下,既懷舊又有特點,會給你加分的。”勁臣說。
前輩的點名讓向小寵一愣,他緊張地看向顧老師,不經意掃見一旁黑洞洞的鏡頭,嚇得連忙低下了頭。
勁臣感到衣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看了一眼攝影機:“剛才他吹的那幾句《the dawn》,vj老師錄下來麼?”
vj比出ok的手勢。
向小寵一直低頭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費勁地憋出一句:“顧老師,您剛才是在表揚我嗎?”
眾人:“……”
身邊的學員們都在無聲地笑。
“顧老師點撥你呢,向小呆。”一位學員說。
這個小弟弟也太有意思了啊,平時一棒子打不出一個屁,成績也是墊底的,像這樣的競爭對手再給來一打好嗎?
《the c》內部學員還是比較和諧的,大概是累的吧,再加上平時一起跑節目組安排的通告,誰都別欺負排擠誰,大家都不好過就是了。
學員們都很清楚,現在是顧老師在幫向小寵加戲,不過,他只能走到這裡了。
身為沒有合同在身的“野人”,向小寵不是任何一家娛樂公司推薦來的,只是透過網路報名,走運被選上充人數罷了,畢竟至今還仍然沒有公司找他簽約。
向小寵除了臉蛋漂亮,可愛了點,呆萌了點,唱跳什麼的根本不行,唱歌還一個調子,只會rap……
十六強,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顧老師也喜歡亡靈序曲?”向小寵小心翼翼地問。
勁臣沒應聲,像是在走神。
“我師父,特別喜歡這個曲子,他小時候和樂隊總練,現在也一有空就給學生表演這個。”向小寵說,“昨天他還來了一段呢。”
“師父?你的音樂老師?”勁臣問,“教什麼的?”
“架子鼓老師,”向小寵靦腆地笑了,“教我好多年了,他可嚴厲了,會打人的那種,現在在燕郊的一家音樂中心教小孩。”
“你學了六年鼓?”
“不是,學十二年了,”向小寵說,“九歲學的,上高中時認識了現在的老師,開始跟他學習。”
勁臣略有些詫異。
是了。
這才想起來,這名學員的“才藝特長”:自幼學架子鼓,曾獲ivocal爵士鼓大賽的青年組亞軍。
ivocal可不是什麼小獎項,單是海選報名,就要過重重關卡。
是不是可以找機會展示一下,也許會得到意想不到的人氣。
顧勁臣想,是不是可以給年輕人多一點機會,到時就算不能走到最後,也不會覺得惋惜。
這樣一來,就得找導演為他爭取比賽曲目的事……
“你喜歡搖滾?”勁臣笑問,“軟糯糯的,看不出來。”
向小寵面紅耳赤,“顧老師,我,我不軟啊。”
“你還不軟?”舞房裡的學員們鬨笑起來,“玩搖滾都是長頭髮,殺馬特,純爺們,音樂一響——呃啊,一下就炸了,金毛獅王一樣,你怎麼跟rocker比?奶貓一樣,還說不軟?”
“是因為我沒打鼓,我打鼓可兇了!”向小寵急道,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還有,獅王是什麼?我的偶像,他可帥了!我師父說,他和正常人沒兩樣,才不像你們說的那麼嚇人。”
“哎呦,你還有偶像?可帥了?誰呀?”學員們起鬨。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們,”向小寵紅了眼,耳根也通紅,“別打聽了,我不會說的。”
學員們逗弄著好欺負的向小呆,跟拍vj抓住了這一幕鏡頭。
眾人互相確認了眼神,目前大紅的樂隊只有那麼兩三支,奇幻紫,甜咒,夜逆。
學員們猜測:“你該不會是……喜歡……幻……”
向小寵說:“不是,我偶像玩搖滾的時候還沒他呢!”
學員們:“那是季……”
向小寵:“不是!我偶像唱歌,比他好聽多了!”
學員們:“……”
向小寵:“你們別問了,我愛豆不在國內。”
學員們:“向小呆,我們沒問……
向小寵:“……”
學員們:“錄著呢,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得罪了好多人啊……”
向小寵:“!!!!!”
跟拍vj嘿嘿直笑,扭頭去看勁臣,見顧老師緩緩搖了下頭,vj當即心領神會,笑著對學員們擺了擺手,表示這段不會播出去。
誰知道呢,反正咱們和剪刀手不是一個部門的。
錄製氣氛不錯。
勁臣默不作聲地起身,往門口走。
走出舞房大門,他來到走廊盡頭的窗邊。
摸到衛衣口袋裡方才震動的手機。
勁臣垂眼翻看了一下。
緊接著,整個人就僵在了窗前。
五分鐘……
十五分鍾……
……
“顧老師?你怎麼了,學員練舞了,快進來呀。”曲藝從舞房大門探頭催他。
“知道了。”勁臣背朝著這邊,他沒有回頭。
“嗓子怎麼啞了?”曲藝驚訝問。
勁臣扶住窗臺:“……霧霾。”
“哦,等會兒我給你找個口罩,專業防霾。”曲藝說。
“謝謝。”勁臣看著窗外。
一隻手壓著窗臺邊沿,手指漸漸發白,一隻手無意識地碰到手臂上的煙花兒。
過了好長時間。
勁臣才轉過身,往舞房大門這邊走。
臉上似乎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就是眼睛有點紅,等會補個妝就好了,曲藝說:“我一會給你兩片感冒藥吧,你肯定是感冒了。”
曲藝說完,放心地進了門。
她哥曲龍,是勁臣的經紀人,她多少也知道一點內情。
——勁臣會想戀人。
很想的那種。
該不會是忌日吧?
臨進門之前,勁臣給助理花朵發了一條微信,“一會去俱樂部打拳,幫我回家取裝備,新買的那套,送到學員基地來。”
小助理:“?!”
正排隊給顧老師買早茶的花朵險些原地跪下。
打拳?那怎麼行?上次嘴角受了傷,這次要是臉受傷了該怎麼是好?曲哥不是早就禁止顧影帝打拳了嗎?
如果說娛樂圈是名流巨星們的名利花園,那麼顧影帝就是那簇不一樣的花火。
小助理為勁臣操碎了心,上次要去夜店,這次又要去打拳?
花朵從茶餐廳出來,把咖啡點心放在車後座,拿出手機,打算再勸勸對方。
但是,她仔細尋思半晌,又放棄了。
勁臣這幾日的睡眠質量很差,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太好,或許運動一下也不是壞事?
而且,向來對穿著十分講究的他,今早竟然一反常態,明知道要和學員們一起錄製日常練習,還隨便套了一件衛衣就去上鏡了。
難道他又失眠了?
臥室不開燈,坐在窗臺上,看大馬路看了一整夜?
花朵看著手機桌面上的時間日期。
3月6日。
那就沒錯了,每個月的月初,顧老師的狀態都崩潰,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這些天,能不拍戲就不拍戲,威亞要遠離,坐車時更要上內鎖。
去年他的電影剛上映,一天晚高峰,在朝北大道上堵車,勁臣突然開啟後車門下車,站在馬路中央,倉皇地尋找著什麼。
影帝出現在堵得死死的馬路中央,自然引起了市民好大的轟動,微博熱搜一上就是一個星期,黑粉的那些嘲諷的話可想而知。
這種可怕的情況千萬不能再發生了啊。
本以為會聽見青年在睡夢中被吵醒的不悅而又慵懶聲音,不成想,聽筒裡竟然傳來一陣嘈雜的音樂聲。
兩人扯著嗓子聊了一會。
容修避到了寬敞的露臺,望著庭院裡的景緻,回手拉上了玻璃拉門。
“……等等,你是說,你一大早跑去看升旗儀式?”蒼木驚訝地問,“你是一夜沒睡,還是起得早?”
“起早了,天沒亮就醒了。”容修說。
“為什麼?失眠?”蒼木問。
“應該是……時差?這些年早起慣了,升旗回來之後又睡了半小時。”容修頓了頓,笑著說:“丁爽和李黎明在我這,剛來不久。”
蒼木愣了:“誰?”
容修說:“領班小丁,鋼琴師小李,在我這裡。”
蒼木:“?????”
蒼木先是蒙了一下,緊接著就是不可思議、莫名其妙、憂心忡忡。小李和容修鬧了生分,容修又上臺搶了對方的飯碗,現場觀眾的熱烈反響足以讓小李覺得沒臉,現在不是工作時間,他去找容修幹什麼?
“小李不是對你鬧情緒麼?”蒼木問。
“是啊,”容修說,“不過,他剛才和我道歉了。一進門,在玄關處跟我哭訴,說什麼‘大師兄,救命,求你了。’看上去可真慘,如喪考妣的。”
如喪考妣什麼鬼?
蒼木問:“他哭訴什麼,求你辦什麼事?”
容修說:“小李拿了一些珍藏的交響樂,說要給我聽一聽,跟他分享心得體會,他要寫論文;丁爽帶著一把琴橋裂了的二手電吉他,拜託我幫他修理。” ,百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