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沒有良好的作息習慣, “倒時差”並不是很難,但累了一上午,這個午覺睡得特別香。
容修先轉醒的,嘗試過“達芬奇睡眠法”的男人習慣了隨時都能眯一覺, 睡眠時間不長——即使在live house休息室那種地方, 他也能睡著。
光亮透過眼皮,他微眯了眼, 身上還有睏乏感, 手腳都有點重。
容修還是平躺著,和睡前一個模樣,幾乎一動沒動。
直到大腦更清晰些時,才意識到, 耳底處有溫熱的呼吸, 小腹上搭了一隻胳膊。
餘光裡, 見勁臣貼近他的臉,近乎埋在他頸間。勁臣睡得很熟。
窗紗飄揚,隱約看見陰霾天色,中午還豔陽高照, 這會兒卻有些陰天了。
定下的鬧鈴沒響, 也沒有工作人員來敲門, 顯然還沒過午休時間。
容修深呼吸兩下,小腹繃緊起伏,稍作了點動靜,顧勁臣卻仍沒一點醒來的跡象。
感受著腰間手臂的重量, 容修觸碰到他手腕,小心將其提起,打算往一旁放。
怎料才提起小手腕,勁臣就忽然動了,力道很大地抱了過來,纏著腰,勾著腿,手往他t恤裡伸。
勁臣眼睛都沒睜,夢囈一般,在容修耳邊含糊問:“天亮了?”
容修渾身一僵,半邊身子被攀壓住,小腹有撫觸的癢意。
他掙扎了下,想往床外側躲,卻見勁臣睫毛顫了顫,人也隨之就快轉醒。
容修一下安靜下來,閉上眼睛,躺平不動了。
過了一會兒,他明顯地感覺到,勁臣的呼吸節奏變了——
顧勁臣醒了。
睜開眼睛時,勁臣還有點懵,迎面的側臉讓他一瞬間以為自己尚在夢中。
緊接著,就意識到自己姿勢曖-昧,攀附在容修半邊身上,手還伸進了衣服裡,順著結實的小腹的肌理往別處摸。
勁臣愣了一下,像只遇見天敵的小動物,一時間一動也沒有動,彷彿生怕驚動了對方。
就這麼過去兩分鍾。
勁臣抱著人,半天沒鬆手,靜觀其變一會,見容修沒有轉醒跡象,他才小心翼翼地,把手腳一點點從他身上拿了開。
身子卻沒有挪開,似乎還貪戀懷中溫度,眼前蒙上一層霧,朦朧中,他注視容修的側臉很久。
房間裡一片寂靜,只有海風呼呼地吹,夾帶著溼泥的腥味。
快下雨了。
伸手放在身邊人的手上,下巴往前湊,勁臣閉了閉,唇珠落在他耳垂,很輕很輕地吻上去。
蜻蜓點水般地,卻久久沒離開。
勁臣身子往後挪,坐起來,沒有驚擾熟睡的人,輕手輕腳從床尾爬下了床。
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距離錄製還有一會,他沒喊容修起來,換了身衣服,就出了屋。
房門關上,聽見門外遠離的腳步聲。
房間靜了兩秒。
容修睜開了眼睛。
看了天花板一會,又緩緩闔了眼,似乎睡了過去。
跟拍攝像師就在樓下,勁臣下樓時,鏡頭就接近了他。
經過前廳的桌椅,聽見廚房傳來響動,還有聊天的笑鬧聲,看來嘉賓們都休息好了。
大家已經在收拾晚上要用的食材了。
宋嘉妮:“顧哥,這麼早,休息好了?”
“是呀,怎麼沒多休息一會啊!還沒到集合時間。”茶茶說。
顧勁臣來到嘉賓們當中,問兩個女生:“你們怎麼都下來了?不睡個美容覺?”
“湯慧姐說一會可能要下雨,”宋嘉妮說,“我們得去花店,把明天訂婚宴要用的桌布、花朵擺臺拿回來。”
“你們都去?”勁臣問。
湯慧:“亮亮和茶茶留下,還有容修,一會你們四個看家,備菜不用準備太多,要是下雨,客人肯定不會多。”
週一雷:“服務行業在哪都一樣啊,颳風減半,下雨全無。”
勁臣問:“今天上午過來訂位的客人,沒有退訂吧?”
“目前還沒有,”週一雷說,“應該會過來,畢竟在鏡頭面前訂了位子的,應該不會放鴿子吧。”
勁臣點了點頭,從櫃子裡拿出玻璃盆,開始準備晚餐供應菜品的食材。
兩桌肯定會來的客人,之前都點過“左宗棠雞”,要先把雞腿肉炸出來才行。
容修之前已經將雞腿剔了骨,肉解了凍,現在只要他切成需要的小塊就好。
現在想來,容修非要在廚房剁肋排和全雞,也只是不想讓勁臣幹這個活吧。
“收拾收拾,準備出發!”
週一雷和湯慧帶著兩個小的一起出了門,節目組要拍出行畫面,一半的人都離開了。
餐廳冷清下來。
勁臣在廚房切雞腿肉,茶茶在吧檯寫菜譜。
駱亮收拾了前廳桌椅,就來到廚房問勁臣:“顧哥,有什麼安排嗎?”
茶茶也來了廚房:“顧哥,我也弄好了,可以來幫忙洗菜,咱們做什麼呀?”
“一會要炸雞。”勁臣說,“要準備五份左宗棠雞的量。”
茶茶兩眼放光:“炸!雞!啊啊!我要在廚房幫忙!”
駱亮一臉嫌棄:“你留在廚房能幹什麼啊?”
“我可以幫顧哥準備蔬菜啊,”茶茶顛顛跑到勁臣身邊,“我還可以幫忙試吃,每一位大廚背後都要有一個會吃的美食家。”
就這樣,前輩們出去完成宴會裝飾任務,三人就在廚房裡忙了起來。
勁臣先試炸了小半盤,給兩個小的嚐嚐味道和口感。
雞肉鮮嫩,一咬多汁,表皮脆香。
茶茶端著小盤,咬了一口炸雞塊,熱騰騰的,脆皮咬開,滿嘴的雞肉汁水,美味得大眼睛也眯了起來。
“好吃!啊啊!”茶茶又塞了一塊進嘴,“肉一點也不柴!太好吃了!”
駱亮也連連點頭:“火候也很好,肯定能做出好吃的左宗棠雞!”
二樓。
容修又小睡了一會,他是被鬧鈴叫醒的。
到了集合的時間,睡了午覺,反而覺得更困了,像只慵懶的大貓,在床上抱著被子咕堆了一會。
賴了五分鐘床,想到勁臣正在樓下幹活兒、備菜,容修嘆了口氣,還是一股勁兒,起床了。
他去外面洗了把臉,迷迷糊糊的,回來換了一身衣服……
讓吃貨做餐廳節目果然沒錯,光看畫面,就知道勁臣燒的菜很好吃了。
勁臣又將半盤炸雞給工作人員們,還有兩名跟拍小哥分了。
雞塊炸出來,只是備菜第一步,晚上營業時,還要炸第二遍,皮脆,多汁,還要用酸甜醬汁翻炒一下。
工作人員們也嘗了影帝的手藝,廚房裡一片熱鬧。
大家的評價都非常好,勁臣將第二盤雞腿肉下到油鍋裡。
就是這個時間,下午四五點,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
湯慧姐和週一雷他們回來了,車停在門口,嘉賓們下了車,抱著一堆東西,冒著小雨跑進餐廳門。
“人呢?我們回來啦!”
嘉賓們手都沒閒著,大包小裹,帶回來訂婚宴要用的裝飾,桌布、餐具、擺臺用的鮮花等。
“勁臣,你出來看下,這個是你昨天說的那種花嗎?”週一雷喊道,“配合中式婚禮的那個,除了玫瑰還有並蒂蓮、紅水仙。”
廚房裡傳來勁臣的應聲:“聽到了,馬上過來。”
“訂的花到了,我出去下,亮亮,你看著鍋,學會了吧?”勁臣問駱亮。
駱亮在旁邊看了半天了,自信滿滿地點頭,“沒問題,我可以出師了!”
勁臣笑了下,把炒勺交給了駱亮,又將手上的防燙手套摘下來,囑咐他一定要戴上。
勁臣認真地交代:“防燙手套一定要戴——這種乳膠手套,平時燒菜時可以戴的,最好不要用橡膠的,燙壞了會粘連在手上,會很危險。”
說完,勁臣就拜託駱亮幫忙照看下鍋子,把炸雞的任務交出去,往前廳跑去了。
容修就是在這時候下樓的。
來到前廳時,勁臣一行人去了後院小倉庫。
前廳空蕩蕩的,容修見前邊沒人,就往廚房那邊走。
廚房裡,茶茶洗好了土豆,在櫃子裡翻找了好一會,問駱亮:“上星期你用的,戳土豆絲的那個,放哪了?”
“擦絲器嗎?”駱亮回頭問,“我記得,就放在中間那個櫃門裡了。”
駱亮轉過身,勺子不小心脫手,掉在地上。
噹啷一聲。
駱亮蹲下,撿起菜勺,來到洗碗池,用水衝了衝,問茶茶:“找到了嗎?”
“沒有啊,那邊我都找過了,到底在哪呀?”茶茶站起身,開上面的櫃子,她個子太矮,踮著腳,怎麼也夠不著,就有點心急,“一會顧哥回來,還要拌冷盤,擦好了土豆絲,還要泡一會呢,就快來不及了。”
這時候,容修就掀簾子進來了。
來到在茶茶身後,幫她把高處的櫃子開啟,問:“找什麼?”
見容修過來了,茶茶仰著脖,小手往上指:“擦絲器,戳土豆絲那個。”
容修眼睛一掃櫃內:“沒有。”
說完,容修往灶臺那邊走。
“沒有?那還能放哪兒啊,我去找找,”駱亮迎上容修,隨手把炒勺塞給他,“看下炸雞,我剛下鍋裡,翻兩下就行。”
容修接過炒勺:“……哦。”
駱亮說完,就跑去找茶茶,兩人開始翻箱倒櫃。
容修來到灶臺前,看了看鍋子裡的雞塊,還泛著油泡。
露出油麵的部分還發白,熱油中的部分快熟透了。
容修也沒多想,拿起炒勺,就放進了油鍋裡。
於是——
只聽噼裡啪啦一陣響!
容修:“?!”
油星子一通亂濺,半鍋的熱油,濺油的聲音很大。
駱亮回頭,嚇得一激靈。
猛然想起,勺子裡有水!
直接攪進半鍋熱油裡,可想而知——
容修反應快,躲得及時,但也只是把臉躲開了。
前廳這邊。
勁臣搬了椅子出來,就見茶茶掀開廚房簾子,大眼睛裡都有淚光了。
“顧哥!顧哥!”
勁臣的心咯噔一下,週一雷和湯慧也詫異了下,“怎麼了?大呼小叫的。”
“容哥燙了,油,被油燙了……”
顧勁臣腦袋“嗡”一聲,手上的桌布一甩,往廚房跑了去。
灶臺已關了火,容修站在鍋邊,舉著燙傷的右手,手臂肌肉繃得緊緊。
顧勁臣衝進來,一把抓住容修的手腕。
一句話也沒問,拉著容修,就往洗碗池走。
開啟水龍頭,拽著他的手,去衝冷水。
所有人都看見,影帝眼睛通紅,緊抓容修手腕不松,直直地盯著冷水衝過的燙傷處。
手背上,一片熱油濺上的小紅點,還燙傷了兩個比黃豆大的水泡。
“沒事。”容修說,“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被熱油燙成這樣,怎麼可能不疼?
勁臣抬眼,死盯著容修,眼睛通紅通紅的,硬拉著他手腕,冷水將兩人的手都衝得發紅。
容修:“……”
勁臣回頭,看向駱亮,垂眼看駱亮手上的防燙手套,“怎麼回事?”
“我用水衝了一下勺子……”
駱亮嚇得低著頭,把剛才廚房裡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茶茶也在旁邊哽咽,看上去好像哭了。
“防燙手套,我親眼看著你戴上的,千叮嚀,萬囑咐,我說,炸東西時,一定要戴,一定要戴,你戴著防燙手套,去幹別的?把用水衝過的勺子交給容修?”顧勁臣紅著眼,嗓音提高,嗓子發啞,突然看向跟拍小哥,“別拍了!!別拍了!!”
攝像小哥一哆嗦,總導演:“……”
節目組一片緊張安靜,攝像機一起仰頭,集體對天花板。
有誰見過顧勁臣發火嗎?
勁臣渾身發抖,容修攬住他腰,帶到身前緊摟著,在他耳邊安撫:“冷靜點,勁臣,我沒事,嗯?真沒事……”
駱亮像犯錯的小學生,低頭道歉,茶茶也小心翼翼,“對不起,顧哥……”
顧勁臣發了火之後,一直沒再說話,揹著身,盯著水龍頭。
容修被勁臣撈著不放,給倆小孩使眼色,又搖了搖頭,四周的嘉賓都遠離了些。
衝了20分鐘冷水,勁臣拉著容修,轉身就往廚房外走。
花朵和封凜上前,把燙傷藥膏遞來。
總導演也過來了,問用不用去醫院。
容修頷首:“不用,去醫院麻煩,勁臣學過醫,這種小傷可以處理,小水泡不用……”
勁臣垂著發紅的眸子,“我帶他上樓了,先處理一下,剛才失禮了,也失態了,抱歉。”
說完,不顧人目光,拉著容修往二樓走去。
節目組全員緊張:“……”
……
來到二樓,回到臥室,兩人坐在床上。
在舞臺上彈奏電吉他時,撥動琴絃時,彈奏鋼琴時,能讓幾萬粉絲一齊尖叫的雙手……
因為自己的疏忽,變成了這個樣子。
右手的手背上,全是油星子濺上的紅點,大片的紅,還有兩個水泡。
容修的皮膚不合,背上的傷痕久久不好,如果有疤……或是出了癜,或是有印子,該怎麼辦?
勁臣一句話不說,也不抬眼看容修,給容修塗抹了燙傷膏,為防止感染,還用透氣紗布帶簡單包紮了下。
兩人並肩坐在床上,勁臣一直低垂著頭,輕輕地給他抹藥。
容修看著他的髮旋,卻看不見他的表情。
“沒事。”容修說。
話音剛落,就見勁臣捧著他的手,一大顆淚珠子掉下來,砸在了手背的紗布上。
容修微愣,心口窒了窒,纏著紗布的手一緊,握住勁臣的手,把人撈到了懷裡。
他伸開另一只胳膊,摟著他,輕拍勁臣的背:“真的沒事,你別著急,別難受了,真的沒事。”
臉埋在他頸窩,勁臣嗓音哽住:“對不起,本來該是我的工作,如果不是我……”
“別胡說,是我沒常識,應該檢查一下炒勺,”容修按住他腦後,將人壓在懷裡,“我不瞭解廚房的工作,以前你一個人在廚房,一定很辛苦吧?”
勁臣吸鼻子:“沒有……”
“讓你受累了,還讓你擔心了。”
“我願意的。”
……
容修和勁臣下樓時,已經快到晚上營業的時間。
跟拍攝像師沒有跟上來,節目組給了嘉賓們一點溝通時間。
後廚房裡,駱亮和茶茶見兩人過來了,連忙低頭,小步蹭過去,可憐巴巴的,給兩個哥哥道歉。
這也是年輕後輩的好處了,能低得下頭,撒個嬌、賣個萌可能就會過去——事實上,兩人也確實嚇壞了,更何況,歸根結底,並不能說這是誰的錯。
主要還要看後期剪輯,至於會不會引起粉絲大戰,要不要留下那個事故鏡頭,還要等幾方面的商議。
勁臣也給兩個小孩道了歉:“剛才失態,發了火,實在……”
“你心疼容哥嘛,我們都知道,”茶茶嘴快地說,“你們五歲就認識了,容哥講相聲時說的,容哥肯定可疼了,所以顧哥才生氣的……”
“容修的手不用去醫院?”湯慧確認道。
容修搖頭:“沒大事,不用麻煩。”
湯慧:“不會留疤吧?”
容修:“不亂碰,慢慢會好的。”
湯慧板著臉,對駱亮說:“今天是你顧哥和你容哥,兩人在圈內公認的性格好、人緣好、好相處,拿你當弟弟,如果換成別人,你這馬猴子亂蹦躂的,以後有你吃虧的時候。”
這話說的,就有技巧了,明著是批評駱亮,實則就是在給駱亮求情了。
駱亮也是聰明的,連忙低頭:“顧哥,你發火吧,罵我吧,別像剛才一樣不說話就行,太嚇人了呀,剛才慧姐和周哥已經批評過我了。”
週一雷:“你也老大不小的,做事不能毛手毛腳了,你顧哥和容哥,也沒大你幾歲,怎麼差距就這麼大捏?”
容修忙道:“周哥,我真的沒事,勁臣給我上了藥,很快就好了,幹廚房綜藝,哪有不受傷的,湯慧姐上週不是還切傷了手麼?其實,主要原因在我,不關亮亮……”
“你別幫他說話,”湯慧大姐嗓音溫柔,“我就託個大,跟你們說,特別是亮亮,在娛樂圈本來就不容易——今天這個事兒,也應該明白,從現在開始,該有記性了,別人交給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認真完成,就算自己把事情轉交給了別人,也一定要認真交託,這是‘責任’的大問題。要穩穩當當的,才能走得穩妥,記得了吧?”
湯慧姐是嘉賓們當中最為年長的,大家全都點頭應:“記住了。”
湯慧笑了笑:“至於駱小亮同學,今天的工資全扣,充公,晚上大家吃點好的。”
駱亮忙點頭:“是是是,必須扣,充公,一定要充公。”
晚上開始營業時,就開始下雨,這天晚上,只有兩桌客人。
客人們不枉此行,聽到了美味菜餚,一邊看雨景,一邊和朋友們聊天。
容修在前廳,幫忙籌備明天的訂婚宴,這是閒暇的一晚。
勁臣則在後廚,駱亮和茶茶兩人,連道歉帶哄的,終於把大哥哥哄高興了,他把拿手的三道“歐美改良版”菜色,教給了駱亮和週一雷。
勁臣說:“雖說是中餐廳,但也要因地制宜、投其所好才行——大多數菜,早先面世伊始,只是廚子根據主子的口味烹飪的,鹹淡、口味也是根據賓客口味逐漸調製、改良的。之所以‘地道’,只不過是因為當地的大多人喜歡。”
顧影帝的這番獨到見解,讓中餐廳總導演的眼前一亮。
兩桌客人離開之後,已經快到深夜了,嘉賓們開始準備晚飯。
晚飯吃的不是別的,就用了勁臣從國內帶來的重慶火鍋底料,因為容修保護嗓子不吃辣,就弄個鴛鴦鍋。
順道算賬,發日工資,湯慧笑道:“亮亮的工資扣了,一美分也沒有。”
亮亮低頭賣慘:“……是。”
這是容修和勁臣在餐廳的第一天,兩人的工作表現有目共睹,算得上任勞任怨了,還受了傷。
容修拿著自己的那份錢,遞還給湯慧:“這是我欠公款的。”
湯慧:“?”
容修一板一眼地說:“我上午去超市,買了些私人的東西。”
勁臣快速看了一眼跟拍導演,湯慧也和導演對視了下,又看向勁臣,勁臣不易察覺地點了點頭。
事實上,勁臣已經用自己的錢把一個橙子和一個蘋果的支出給補上了。
湯慧接過了容修的錢:“那要扣工資的哦,這是違反紀律的行為,你知道吧?”
“我知道,”容修放下筷子,“所以,我的工資也充公吧,再加上,今天真不是亮亮一個人的錯,我和亮亮一樣,充公。”
週一雷大笑道:“嗬!夠義氣,還真是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
駱亮連忙抹了一把眼淚,往容修身邊湊:“哥,哥啊,等我錄完節目,我一定要請你和顧哥吃飯,我親自下廚……”
容修嫌棄地躲了躲:“不我不想。”
勁臣一個眼刀殺過去,“你還敢提下廚?”
駱亮:“…………”
嘉賓們一片笑聲,雨中餐廳溫馨,鏡頭給了嘉賓們圍坐一桌,在海邊小鎮用晚餐的遠景。
橘郡這場雨下得很大,大家都很擔心會影響明天的“訂婚宴”。
深夜裡,嘉賓們清理了廚房,節目組正式宣佈一天的錄製結束。
大家一起上二樓休息,要好好睡一覺,為明天的工作補充體力。
橘郡不興用空調,海邊空氣宜人,夏季海風涼爽,兩人居住的房間沒有冷氣,關了窗就會悶熱些。
外面還下著雨,容修就把窗戶關了一半,窗簾拉上了。
衝了涼回來時,見勁臣和中午時一樣,睡在了雙人床的裡側。
“關燈了。”容修說。
勁臣:“嗯。”
容修關了燈,上了床,掀了被子進去,平躺在床上。兩人互道了晚安。
窗外是嘩嘩的雨聲,房間內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勁臣問:“睡了麼?”
容修:“沒有。”
“今天崩了人設。”勁臣笑道,“發火了,是不是很猙獰?實在沒控制住,你覺得意外嗎?”
“沒有。”容修說,頓了頓,補充道,“你不是演員麼?什麼表情沒在鏡頭前露出過?”
勁臣沒應聲。
容修睜開眼,看著忽明忽暗的天花板,聽見耳邊傳來很輕的笑聲。
提到了演員,兩人就聊了一會“生而為人”這部戲。
從盛夏的青澀初戀,聊到後面的四段戀情,當聊到有家室的李瀚辰時,勁臣沉默了良久——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以前始終認為,我的父親是一個沒用的男人,不顧家庭,不顧愛人,不顧孩子,也不顧父母。因為他一直在戍邊,爺爺去世的時候,他也沒有來得及回來看最後一面,而且是個酒鬼,明明已經很有地位了,還要留在西北守著他的兵。”
一陣雨聲急驟而來,雷聲並不大,閃電讓天花板一亮一暗,每亮一次,雨聲就更急一些。
黑夜裡,勁臣的嗓音清澈:
“爺爺生重病的時候,他沒有回來,一直是我媽在照顧爺爺和奶奶;爺爺去世的時候,他沒有回來,是我媽和我在守孝,招待來弔唁的人。所有人都說,顧家的媳婦是好的,事實上,在我從小到大的印象裡,我媽總是在偷偷地流著淚,一夜都流不停,她過著苦頭吃不完的日子。就是這樣的母親,在我成年之後,對我說:你不久之後,也會遇到喜歡的女生吧,聽好了,不要太喜歡她哦。”
——不要太喜歡他哦。
在這樣的話題裡,勁臣睡了過去……
……
下半夜時,勁臣被一聲巨大雷鳴驚醒。
電閃雷鳴,房內時而亮如白晝,一片明暗閃爍。
在過去的三十年裡,勁臣從沒承認過害怕打雷下雨,即使在成年之前,或是小少年時期——因為父親不在身邊,家裡只有他一個男丁,他從來都沒有把“害怕”表現在臉上過。
總是一個人在雷聲轟鳴的深夜裡,蜷縮在小臥室的被窩裡,一陣一陣地發抖。
怕嗎?
影帝先生承認,他心裡是怕的,特別害怕。
勁臣蜷了蜷身子,往上提了提被子,把臉往被子裡埋得更深些。
轟隆隆——
勁臣打了個哆嗦。
在容修觸碰他時,他沒有抬頭,卻把自己整個蜷縮起來。
容修不知道勁臣害怕打雷。
京城天干物燥,陰雨天很少,兩人同居時經常一個天南地北地飛,一個整天忙著音樂創作和演出。事實上,兩人一起遇到夜裡下雨的情況,容修甚至想起不來。
或許有過,但勁臣從沒表現出害怕。
容修睜開眼睛,輕聲說:“勁臣,醒了麼?”
勁臣沒動,像是被雷聲懾住。
容修捻住被角,掀開了些,露出了那人的頭髮。
勁臣捂得太嚴了,額頭全是汗,感覺到被子掀開,透了氣,他抬眼往上看。
忽明忽暗中,迎上了容修帶著笑意的視線。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雷聲,猶如巨龍嘶吼一般,震痛耳膜。
容修明顯感覺到了,身邊人突然渾身僵直,緊接著就開始顫抖。
“勁臣?”
喚聲剛落,勁臣猛地張開手臂,就那麼死死地撲進了容修的懷裡。
不知是回應,還是嗚咽,他嗓子發出聲音,緊緊圈著容修的腰,臉埋進他頸窩,“容修,容修……”
“在這呢。”容修微微動了動,伸來手臂,抱緊了他,另隻手伸到他後枕,輕輕地用臉蹭他額頭,用好聽的嗓音說:“別怕,我在。”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勁臣點點頭,馬上就安靜了,因為電閃雷鳴還在繼續。
容修也不說話,把懷裡人抱得更緊了些。
過了一會兒,容修輕聲地唱:“在雨中看見你的身影,突然那麼悲傷那麼瘋狂……”
傾盆大雨,傾瀉而下。
也不知什麼時候會停止,外面一直在打雷,容修就一直在唱歌。
“在這場淅瀝瀝譁啦啦紛紛揚的雨中,
“我們還能不能像從前那樣緊緊相擁,
“在一切甜蜜的瘋狂的都遠去的今天,
“我們還能不能像昨天那樣擁抱在雨中……
搖滾,總是能給人帶來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於雷聲漸歇,容修覺得,懷裡的勁臣不那麼發抖了。
“我們還有一個橙子和一個蘋果。”容修說,“想吃水果麼?我去拿給你。”
勁臣搖了搖頭,圈住他腰的手臂緊了緊,“哪兒也別去。”
容修:“好。”
勁臣埋在他頸間的臉,慢慢地撤開了些,一雙溼潤的桃花眼兒,像被雨水洗滌過一般乾淨清澈。
兩人對著視線,勁臣慢慢地湊過去,試探地,對容修微微地探過了頭。
吻,柔軟的,單純的,唇就這麼落在了容修的唇上。
不霸道,不激烈,忽明忽暗中,看著彼此的眼睛。
許是安撫,容修沒躲,掌心撫他的背,然後把他按在心口:“睡吧。”
勁臣輕握他燙傷的那隻手,“還疼麼?”
“如果是手,不疼了。”
“還哪傷到了?”
“你覺得呢?”
“……”
外面,雷雨將歇,屋中陷入漆黑。黑暗中,卻無比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
《在雨中》
專輯:雕刻時光
歌手:汪峰
……
初稿,先發吧,再精修。
給熬夜的妹子看個熱鬧。
明天再寫夫夫訂婚宴吧,寫少點,一筆帶過吧,今天寫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