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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因為距離藝人很近, 而且活動自由,live house的歌迷氣氛往往遠勝於大型體育館演唱會的效果。

“容修。”

“容修。”

“容修!”

“容修!!”

“……”

寬闊鼎沸的展演空間裡, 也不知是哪一片的歌迷先帶的頭, 起初只是零星幾聲低喃,漸漸地,如漣漪般盪漾開。隨後, 分散在各區域的小服務生們也極有眼力勁兒,緊跟著呼喚起了自家駐唱的名字。

羊群效應從眾心理也好, 被熱血氣氛感染也罷, 或者只是被咄咄逼人的la激發了“同情弱勢”的高尚情操——由一些死忠常客帶頭, 眾人的呼喚聲越來越大,氣氛轟動,聲波激盪,千人會館齊聲吶喊的場面, 可想而知。

“張南趙北文東武西”被戲稱為“容家四小天王”, 他們帶著兄弟們, 一開始遊走在人群裡還綽有餘裕,此時身陷在激動的歌迷裡不由有些發愣——彷彿回到十年前, 這場面,這呼聲,還真是令人懷念。

喧鬧的氣氛似乎並未影響到容修的思考, 他左耳戴著多寶的耳機,裡頭是那首歌的原唱,他和樂隊正在進行緊急溝通。

而事實上, livehouse的常客很會玩,出現這種火爆氣氛並不稀奇,要是開火車什麼的將會更熱鬧。

甚至在的大門外,也能依稀聽見會館裡的喧鬧聲。

此時,井子門的次幹道中段。

蒸汽朋克風格的6號渡口矗立在擁堵的路邊,雖說小渡家大門緊閉,但還是隱約地傳出熱鬧的呼喊聲,不少堵在半路挪不開步的司機都聽見了。

“早知道就不開車了,停在藝人廣場附近的車場,步行過來,就當遛彎兒了,不是很好嗎?”

周國槐坐在奧迪車後座,開著車窗,望向不遠處的目的地,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這樣不對,連兩步道兒也懶得走,恨不得上個廁所也要開車去。”

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地教育著下屬,不禁想起傍晚遇見的小夥子,看人家那體格!

助理小王和司機小徐:“……”

奧迪又往前挪了一個車位。

只剩不到五十米了。

能清楚地看見夜店招牌上的英文字母。

club

首都,這座城市每天都以這種直接的方式,提醒在這裡生活的每一個人:我是國際化大都市。

在此之前,周國槐和容修道別之後,與在藝人廣場等他的兩個下屬集合,因為還有一段路要走,兩人見老領導氣喘吁吁,就提議去取回了車。在老周“我趕時間”的催促下,小徐自覺精明地抄了近路。

不成想,在衚衕裡三繞兩繞,開出來就堵住了。

堵了半個多小時。

周大導演:“哎呦,快點啊,他可是咱家那個臭小子推薦的‘厲害駐唱’,如果錯過了演出,這一天我野狗似的退休大爺生活不是白過了嗎?啊?!”

小徐握著方向盤直抖腿:“……”

不對,也不算白忙活。周國槐想了想,悄眯眯地低頭,點亮手機,開啟微信,突然“呵呵呵呵呵”笑出了聲。

小王打了個哆嗦:“……”

麻麻,窩們領導放個年假之後有點不正常!

十分鐘後,奧迪終於開進小渡家對面的停車場,周國槐搶先下了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店門口。

門外的迎賓小夥本想把老人家攔在門外,但他稍微猶豫了一下,嘿嘿笑著為周老爺子拉開了隔音大木門。

——反正就算進來了,也只能站在二門口,再往裡走,肯定是進不去的,唉,怎麼辦啊,咱家今晚爆滿了呢!

嗯,完全出於炫耀心理,讓老客人見識一下大場面,迎賓小哥壞心眼地開了大門,完全不知道這位老先生是誰。

大門一開。

“轟——!”

幾乎如雷鳴的一聲聲,老周感覺自己的耳朵快震聾了。

然而,這裡竟然還不是內場?

小王和小徐緊跟著進來,三人傻站在空蕩蕩的等候大廳,旁邊是售票處,眼前還有一個巨大的隔音雙開二道門。

隔著那兩扇厚厚的大門,能聽見歌迷們的吼叫聲。

年輕人太瘋狂了。

周國槐吞了吞喉嚨,下意識地摸了一下上衣兜裡的速效救心丸。

嗯,還在。

老實說,這種時髦的娛樂場所,周老爺子是第一次光顧,以前只是聽人說過,也沒過多在意,他頂多去過ktv和慢搖。沒想到,兒子口中的“live house”居然是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小型演唱會,他一直以為是酒吧那種環境。

此時,周國槐仍然穿著老頭棉襖和京城布鞋,整個人都十分接地氣,他深吸一口氣,左右拉著早已驚呆了的小王和小徐,大步來到售票處,語氣裡帶著一絲焦急:“你好,三個人……”

“大爺,門票售罄了,您來遲了哎。”售票小哥不好意思地說。

周國槐:“……”

“不差三個人吧?”小王說,“能通融一下麼?”

“這……通融?不,真的不行,裡頭爆滿……沒地兒下腳的那種……”

“你家生意真好啊。”小徐喃喃地說。

“那是!”

就在這時候,門內傳來的呼喚聲變大了。

“容修。”

“容修。”

“容修!”

“……”

隔著一道門,聽起來悶悶的,但還是能聽清楚。

“!!!!”

周國槐睜大眼睛,恨不得豎起耳朵,愣了好半天。老爺子的頭髮因為瘋跑了一天而略顯凌亂,看上去相當狼狽,像極了來抓貪玩的兒子回家的家長。

售票小哥對這種“家長型”的顧客頗為關注,還稍帶了點排斥,生怕他會衝進去鬧事。

兩個人面面相覷,像是相持不下。

“大爺……”售票小哥小聲。

周國槐這才回過神:“容修?容修啊,他們喊的是容修?”

“啊,是呀!您也知道我們家駐唱?就是容哥。”售票小哥的語氣裡滿是自豪,“我們容哥在井子門有名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周老爺子表情似哭似笑,似驚似喜,以致於瞧著十分猙獰。他原地打了個轉,忽然駐足,垂眼默了默,片刻之後,彷彿下定什麼決心般地,從上衣兜裡掏出錢包,抽出一個薄薄的小本,那是一個工作證,表情一斂,沉聲道:“孩子,我是首都電視臺的,想見見你家的駐唱小夥子,我叫周國槐,和容修是朋友。”

“……”售票小哥一時沒反應過來,著實呆住了,無意識地伸脖子瞅了瞅老先生遞過來的工作證,猛地瞪大眼睛。他想起,開工之前在員工休息室,容哥講起下午遇見的那位周國槐老先生,再看證件上的資料資訊,不禁大叫一聲,一拍大腿:“啊!周老師?原來是您啊!”

周國槐挺了挺胸,“嗯。”

售票小哥眼珠兒咕嚕一轉。

小服務生們剛才還在私下討論呢:容哥身為晚輩,不願意攀結權貴,對周老先生更是不上心,大家都以為大導演的這條人脈可能要斷,都惋惜扼腕不已——畢竟人家是那麼大的領導,就算再看好,也不可能上趕著來和小輩攀交。

沒想到,周老先生居然……親顧茅廬,禮賢下士,主動登門來找容哥?

?!

售票小哥:“!!!!!”

紅兆。

大吉。

上上籤。

——只有容哥好了,小渡才能好;小渡一旦好了,大家就都好了。

這邏輯沒毛病,是6號渡口的小服務生們背地裡一致認定的事。

周老來了!

這是天降機會啊,一定要替容哥抓住才行。

只見售票小哥身姿一挺,神色一肅,崇敬地看了周國槐三秒鐘,忽然又笑嘻嘻猶如店小二,顛顛從售票處後頭跑出來,親自接待老領導:

“瞧瞧,您來檢查工作,還買什麼票啊?您是老文娛工作者了,咱家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呀!

“周老師,請這邊走,我們容哥一會就要登臺了,他今兒晚上還唸叨您呢!

“老師,下次您來了,一定要先打個電話,我們容哥親自接待您,還可以給您留個好位置!

“別別別!千萬別!我要是賣了您門票,我們蒼老闆一定會開除我噠!

“這邊,快請進。”

周國槐:“……”

哎喲,好熱情哦。

兩人你推我搡,老周手裡拿著手機,硬是要掃個碼,卻拗不過身強力壯的售票小哥,只好“這孩子,這孩子”地咕噥著被他推到了二道門前。

莫名省了六百塊錢。

售票小哥連連給迎賓兄弟使眼色,兩人用力地拉開了雙開大木門。

舞臺後頭的暗影裡,樂隊成員們圍著容修,連李黎明也在當中,他們在容修語速極快的交代下,咬牙跺腳地死記硬背,在容哥小聲說“在演出過程中,不管自己出了什麼失誤,都不要慌亂,一定要相信夥伴”的時候,大家互相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雙拳緊握,重重地點了點頭:“容哥,合作了這麼些天,我們明白的。”

“多注意我,看我訊號。”容修笑了笑,“行了,開工。”

“等等!容哥,等等!”李黎明忙道。

“慫什麼?”大偉瞪眼睛。

“靠,誰慫了?我們少了一個步驟。”

李黎明小聲說著,忽然對大家伸出了手。

這位自幼對“搖滾樂和流行歌曲”充滿diss的古典鋼琴高材生,此時此刻,就像球場上的運動員一樣,環視了一下他的金屬樂隊夥伴們,他說:“戰鬥要有儀式感,對,這次不是演出,是戰鬥,一起加油?”

樂隊成員們不禁愣了愣。

容修眼中漾開一絲笑意,抬手搭在他的手上:“加油。”

然後是多寶,大偉,貝斯……

“加油!”

“嗯!不怕,天塌了一起扛就是了。”

“加油!”

“容哥,我們不會給你丟臉的!”

這是年輕的小夥子們第一次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感——很帶勁兒的那種,緊張、興奮而又感動,彷彿心口湧出一股熱血,為戰鬥,為爭臉,更為夥伴。

這就是band。

樂隊各就各位。

售票小哥把周國槐三人安頓在吧檯,吩咐芭蕾給他們拿了啤酒。

小徐要開車,拿了瓶礦泉水喝。周國槐也不喝,把瓶酒遞給小王,小王也不客氣,乾脆一人拿三瓶,先灌下一瓶,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壓下在下班時間還要聽老領導教訓的鬱悶氣。

小王小徐跟周老導演很多年了,兩人雖然都叫“小”,其實都不小了,兩人一個四十二,一個四十五,只是在周國槐眼裡,還是年輕人呢。

“少喝點。”小徐小聲說,“明天還要早起上班。”

小王咕噥著:“沒事兒,酒量大著哩。”

“還以為自己三十歲?”小徐說。

“啊,是啊,我十八,還沒過青春期。”

“……”

還青春呢?

兒子都快青春期了。

想當初,大學剛畢業進了電視臺,家人朋友各個兒羨慕自己找到了好單位,結果呢,混到四十好幾,還是一事無成啊。

小王和小徐小聲感嘆了一會,很快舞臺上有了一點動靜。

兩人並沒在意,本來就是陪“想一出是一出”的老領導來看熱鬧的,二人有些不以為然地放低了音量,繼續感嘆時光飛逝,人生無常,卻被坐在吧檯另一邊的周國槐狠狠地瞪了一眼,嚇得趕緊閉上了嘴巴。

鎂光燈柔和,挺拔勁瘦的男人從舞臺後方的陰影中走出,那張臉一點點地被光暈籠罩住。

觀眾池安靜下來,工作人員拿來話筒架。

“沒想到,身為井子門的新人,也能收到對家的戰帖……”舞臺上燈光柔和,容修挺拔地站在話筒前。

這句話剛出口,他的嗓音就引來場內女歌迷們的尖叫,前排有個青年大喊,“容哥,不懼他,你是最棒的!”

“但是——”

容修頓了頓,垂眼環顧著人頭攢動的會館內,他的目光移動得很慢,掃過臺下每個區域的觀眾,幾乎讓每個人都以為,他正在看自己。

會館內一片寂靜。

忽然,他抬眸望向人群後方,字斟句酌地說:“我認為,被高手挑戰,是我的光榮。身為搖滾人,rocker,我尊重每一位對手,並且,為他能夠在眾多強者中選擇了我、把我當成了他的對手,而感到萬分的自豪。”

“……”

話音落定,千人場內一片寂靜。

歌迷仰著頭:“……”

啪——

“啪啪!”

掌聲來自主題牆的方向,是蒼木,趙光韌聞聲,從怔愣中回過神,緊跟著啪啪地鼓掌,他眺望高遠舞臺,目光中滿是驕傲。

對,這就是我們家的駐唱,這才是搖滾人的素質啊!

“好!說得好!搖滾不死!rocker最團結!”

啪啪——

譁!

掌聲湧動,觀眾們一齊鼓掌:“加油啊!容哥!”

“輸贏都不要緊,我們是來看你噠!”

“說得好容修!你是最棒的!搖滾不死!rocker團結!”

遠處的嶽琥也愣住,目光複雜地遙望著舞臺,有一瞬間他覺得,好像和臺上的那個人視線對上了,連忙避開了目光,側頭瞟了一眼身邊的同伴們。

貝斯手的情緒似乎也被感染了:“哥,我覺得,他說得真好,確實是那樣。”

“咳,哼,譁眾取寵。”嶽琥低頭咕噥。

大伍呆呆地看著老大彆扭的表情:“……”

吧檯的高腳椅上,周國槐已經從芭蕾的口中得知了整個事情的原委,一直皺著眉頭,對la如此無法無天的挑釁、砸窯的“不法行為”十分不滿,但是在容修的一番話之後,心中的憤懣竟然一點點淡了,再細細一想,忽然煙消雲散,一身輕鬆。

是啊,人生難得一知己,更難得的,是一輩子的對手。

多少強者,在對手死後,覺得高手寂寞。

洪七公和歐陽峰,一生視對方為敵,然後一起死在華山絕頂。

周國槐看了小徐和小王一眼,慢吞吞地說:“臺上的這位小夥子,你們也看一眼,記住了啊,他是我的王炸——我要在退休之前,不,在進棺材之前,叫地主,明牌,加倍,和我的老對手們,好好的較量一番。”

小王&小徐:“!!!!!”

霧草?

王炸什麼鬼?

兩人瞪大眼睛,齊刷刷望向舞臺。

舞臺上。

“剛才,la帶給我的音樂,讓我產生了一些共鳴,我想在這裡,也和在場的眾人分享一下我的感悟。”

容修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歌迷,輕聲說:“我知道,你們也這麼認為,我們還年輕。”

歌迷們:“……”

“啊啊!要唱一樣的?”

遠處的嶽琥:“??????”

操?

媽的,那是我的拿手菜啊,你特麼唱你自己的不行嗎?

嗯,大家都是翻唱,是明擺著要硬鋼?

完全出乎眾人預料,場內猛地響起吶喊聲和掌聲。

“容修!幹得好!”

“就唱這歌!”

以前la和無窮動比現場,都是拿出自家樂隊的本命風格,你唱硬搖,我唱朋克;你唱重金,我唱英倫。但是,被挑戰者不僅接了戰帖,還打算和挑戰者唱一樣的歌,而且是對方最拿手的,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容修微微地朝舞臺下方頷首,往後退開一步,側過身,慢慢地抬手,解開了身上黑色收身西服的釦子,襯衣也解開了第三顆釦子,深v露出了性感的胸膛。

“啊啊啊!!”

“噢!”

舞臺下的女歌迷們尖叫著,男歌迷也起鬨,那群不著調的觀眾簡直要瘋了。

遠處的蒼木揉了揉額頭:“讓保安過去兩個,在舞臺下面維護秩序。”

趙光韌小聲:“狼群在呢,就在第一排。”

蒼木:“?!為什麼?”

趙光韌煞有介事,篤定地說:“今天局裡可能秘密大幹,上頭來人了,幫咱們護場子呢。”

蒼木:“?????”

舞臺上,容修從大偉的手中接過紅酒高腳杯,捻著那支沒點燃的香菸,在鼻尖輕輕嗅了一下,菸嘴兒放在了唇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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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組變換色調,彷彿七十年代的外國老酒館。

男人叼著煙,轉過身,面朝著舞臺下烏泱烏泱的人群,左邊嘴角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似笑非笑,看起來邪壞邪壞的。

電吉他的旋律響起。

幾乎在這一瞬間,在場的歌迷都聽出,和剛才嶽琥播放的粗獷硬朗風格不同,同樣的一首歌,這個前奏竟然有著濃濃的布魯斯味道?

等等,這真是同一首歌嗎?

《我還年輕,我還年輕》[注]

男人的歌,男人的無奈,男人的彷徨。

布魯斯搖滾是怎麼回事?

嶽琥聽到小渡家的樂隊開頭旋律一起,也不禁愣了愣,他雙臂抱胸,笑著望向舞臺上。

那小子帥到是夠帥的,但是,沒一點兒社會經驗,就想把“男人的歌”唱出味道?

還真是年輕啊,像是在雞蛋殼裡長大的。

暖色調的燈光下,衣衫邋遢的男人彷彿身處於異國他鄉的鄉村老酒館,他瀟灑地叼著菸捲兒,手中捻著半杯紅酒,薄唇對著老式電容麥克風。

然後,那微微帶著磁性的輕煙嗓,慵懶而又隨意地,在布魯斯輕快的旋律中,輕輕地哼唱了第一句——

“在這個世界裡,尋找著你的夢想,

“你問我,夢想在哪裡?

“呵……

“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

剛開嗓,直接就把遠處的嶽琥震住了!

“……”

這個嗓子……

“我操!這特麼的,自帶效果器?”大伍脫口而出。

不,嶽琥驚訝歸驚訝,但他更為關注的,並不是嗓音,而是這首自己的本命歌……容修剛剛笑出聲了吧?

這個自嘲的調調是怎麼回事?

在場的歌迷幾乎都聽過這首歌。這是la嶽琥最拿手的的國語搖滾,嘶啞的嗓音,粗獷的風格,唱出了“老硬漢”的不甘和熱血——正因如此,引起了井子門一批搖滾大佬的共鳴,而得到了老家夥們的承認。

嶽琥屏住了呼吸。

太好聽的輕煙嗓。

不過,不少在上次演出有幸聽到容修唱歌的歌迷,都發現這次他的嗓音和之前略有不同,說白了,沒那麼啞,少了點惆悵,像在……

他在調侃?

嶽琥:“????”

他想幹什麼?

對,就是這樣,嶽琥詫異,在井子門的駐唱們都注重各種演唱功底的今天,舞臺上的那個男人,似乎並不在意他的嗓音和技巧。

想起師父大獷說過的那段話——

有一種歌手,只要一開嗓,想要什麼,就有什麼,自信讓他絲毫不用注重他的技巧和音準,乃至於能夠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舞臺表現力上。

用靈魂唱歌,用身體表達。

每一次登臺,都是一場華麗音樂劇。

容修一身隨意慵懶,在淺吟低唱:

“他們都說,我們把理想都忘了,

“在那輕狂的日子裡。

“我不哭泣。

“我不逃避。

吧檯那邊,小王和小徐早已停止了聊天。跟著老領導做綜藝節目這麼久了,耳濡目染的,多少也有一些瞭解。

兩人聽到歌聲,不可思議地看向舞臺,甚至沒有注意到,一旁同樣不可思議的周老導演。

萬萬沒想到。

果然老領導的眼光很毒辣啊!

王炸!!!

小夥子不僅嗓音吸引人,長得好,而且……

小王和小徐笑著對視了一眼,想起剛才感嘆的話題——他們和周國槐進來遲了,並沒有聽到嶽琥播放的現場影片,沒想到,容修所說的“共鳴”竟然是這個。

夢想。

時間。

唉,我還年輕呢。

搖滾布魯斯的輕快節奏中,舞臺上的小夥子,唇角勾著不經意的調笑,輕淺的,宛如隨意哼唱一般的嗓音中,甚至帶了點灑脫和無謂。

然而,那兩片薄薄的嘴唇,吐出的歌聲,卻在一字一句地扎著你的心。

男人輕嘲地,慵懶地,反覆地說:我不哭泣,我不逃避。

“我還年輕。”

他唱。

“我還年輕。”

“呵。”

輕聲一笑。

敞開的西裝,開三顆扣的襯衣,他對著麥克風,沒有多餘的肢體動作,只是懶懶地低吟著。

布魯斯,即藍調,人們都知道blues是憂鬱的意思,可是,節奏布魯斯卻是歡快的。

在布魯斯味道濃郁的搖滾伴奏中,男人的輕煙嗓,輕輕淺淺地,縈繞在空寂的live house偌大的空間。

爆滿的會館內,歌迷們沒有一個人閒聊,都在靜靜地聽著。

明快的金屬旋律中,那個英俊的男人在舞臺上,左手煙,右手酒,舌尖上蔓延的是輕狂和瀟灑,眼中流淌的,卻是揮之不去的倦怠與無奈。

他用稍帶著調侃的、輕佻的腔調,唇角掛笑地唱:“……我還年輕,我還年輕……我不想在未來的日子裡,獨自哭著無法往前……”

不知道為什麼,叫人覺得苦澀。

明明是輕快的布魯斯搖滾旋律,卻聽得有點心痛,難過得無法呼吸。

整天忙忙碌碌,為生活奔波,學習也有太多不如意。

在最該為夢想努力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餘力去拼。

也沒有時間。

我還年輕。

白天疲憊到極致無奈,夜裡自省到挖空自己。

十年之後。

二十年之後。

直到白了頭,回首逝去的青春,才愕然發現,不是夢想沒辦法實現,而是沒來得及實現罷了。

沒由來的唏噓。

最後只能輕笑一聲:“沒關係,我還年輕,我有的是時間。”

——這大約是我們最無奈的笑話了。

明快的旋律反覆翻湧,戲謔的唱腔似乎正在醞釀著某一種情緒。

間奏時,電吉他大偉也叼著煙,他的香菸是點燃的,一邊大剌剌地彈奏著輕快的主音旋律,一邊晃悠到容修的身邊。

兩人像在老酒館裡偶遇的老酒友。容修側頭看著他,大偉則是笑嘻嘻地把大腦袋湊過去,想要給對方唇間的煙湊個火兒。

容修站在原地沒動,微笑著看他,小幅度揚了揚下巴。

大偉慫慫地退了半步,像是憋悶了,發洩在電吉他上,間奏的音調竟然持續走高,越來越高!

容修斜睨大偉一眼,懶懶地拿開唇間的煙,舉起高腳杯,對場內眾人敬酒。彷彿在和多年的老朋友一起回想過去的時光,嘴唇緩緩地接近話筒——

副歌的一剎那,輕煙嗓再次發聲,嗓音竟然跟著電吉他的旋律,突然之間拔高了。

高了一整個八度!

猛然地,就從之前的低吟淺唱,隨意而又慵懶地,唱出了振奮人心的力量!

“給我一瓶酒,再給我一支煙,

“說走就走,我有的是時間!

“我不想在未來的日子裡,

“獨自哭著無法往前。

“……”

和嶽琥的掙扎嘶吼不同。

他的副歌依然是慵懶的,隨意的,瀟灑的,無所謂的。

為什麼?

因為決定了啊!

說走就走,已經下定決心了,所以不用掙扎,朝著自己的目標,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因為真正的悲哀,不是夢想沒有實現,而是不想去夢。

驀地拔高的嗓音,金屬伴奏噴湧,將整首歌推到讓人熱血沸騰的高度!

讓人的心臟險些停止了跳動!

什麼布魯斯,什麼風格,電吉他和爵士鼓的旋律節奏似乎一直是這個調調,改變了的是主唱的唱法,從布魯斯的味道轉成了硬搖,而且絲毫不顯突兀。

“給我一瓶酒,再給我一支煙,

“說走就走,我有的是時間。

“你問我,未來在哪裡?

“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

歌聲撕扯到了高處,彷彿開啟了一扇大門,尋找到了出口,之前輕快中的壓抑感一下消散,眼前豁然開朗。

遠處,丁爽察覺到,自己舉著手機錄影的手,竟然在不由自主地發抖。他連忙看向身旁的同事們,大家都在暗戳戳地錄製影片,而正對著舞臺的攝像機支架上,高階裝置也錄得好好的。

夢想。

未來。

多麼俗氣的詞,卻又是多麼奢侈的一個詞。

——我還年輕。

這句話,六十歲的周國槐,也不知在夜深人靜中暗示過自己多少遍,看著自己剛剛成年的老來子,有時候他甚至想對老天爺求一句: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我還年輕呢。

“給我一瓶酒,給我一支煙,

“說走就走,我有的是時間。

二十七八歲了,重組樂隊,真的能重回當年的輝煌?

竟是連考慮也不想去考慮。

無所謂。

只想快一點見到夥伴們,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好。

因為——

“我不想在未來的日子裡,

“獨自哭著無法往前。

音樂迴歸到最為純粹的模樣,只有產生共鳴感,才能擁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老周看著舞臺上的小夥子,狼狽地抬起雙手,用力地揉了揉臉,幽暗中他清楚地感覺到自己指尖的溼熱。

就在剛才,容修在那一瞬間迸發出來的情感,讓他有一股熱血在胸腔之中噴湧出來——

想再努力一次,趁還年輕,不能放棄。

老子還沒退休呢!慌個毛啊?

這個念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強烈。

單純的,直白的,不像從前那樣摻雜著不甘的情緒與自我暗示,而是不容置疑的,自然而然的,抱著無所謂的心情,只想悶頭努力,一直努力到生命盡頭罷了。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不論得失,不論勝敗,既然已經決定了,朝著嚮往的,一直走就好了啊,還整天愁苦個什麼勁兒呢?

就像容修唱的,在年輕的邊緣掙扎,在自由的盡頭凝望,在荒蕪的草原上流浪,只為夢想。

周國槐的眼前,像是敞開了一道大門,眼前的整個世界都寬廣了。

呼吸也暢快。

這次的三天年假,真的沒白休啊。

很快的,周國槐發現,感動的不只自己一人。

此時此刻,坐在酒吧高腳椅上的小王和小徐,情緒居然都有些激動,兩人失神地望著舞臺,老周很明白他們兩個在想什麼。

觀眾池裡的歌迷們開始合聲,一起跟著大聲地著唱了起來:“給我一瓶酒!再給我一支煙!”

站在人群後方的嶽琥臉色不太對,轉頭對兄弟們說:“走!”

“啊?哥,”大伍茫然看向他,“現在走?不合適吧?”

“媽的!別嗶嗶!快走!”

嶽琥雙眼通紅,沒理大伍,推了他一把,讓他趕緊拿上自家裝置,轉身問貝斯手,問他:“現場錄下來了嗎?”

“差不多。”貝斯手說。

“走!”

嶽琥臉色像黑鍋底。

這踏馬的還怎麼比?!

同一首歌,搞出兩種風格,兩種唱法,那小子……

在舞臺上也太帥了吧?

媽的。

上鏡之後,明顯是自己吃虧了啊!

好看了不起啊?長得醜,怨我囉?

其實這只是一方面,關鍵是對方唱的風格,讓嶽琥有點拿不準了。

完全是魔改了啊!

嶽琥大步往門口去,拿出手機一邊給師父大獷發微信,一邊嘟囔:“去雀兒衚衕,找師父看看影片,媽的,我怎麼感覺不太對勁兒呢?”

大伍:“????”

嶽琥:“愣著幹什麼?麻利兒的!”

舞臺上,容修站在鎂光燈下,微微地側頭,眼角瞟向人群後方,輕輕一挑眉,注視著揹著吉他跑到大門口的嶽琥。

嶽琥像是感應到什麼,猛地回過頭,狠狠地瞪了容修一眼。

遠遠的,兩人對視了一會,嶽琥用唇語說了一句:“你給我等著瞧。”

說完拉開大門就走了。

剛出大門,就聽見身後傳來觀眾池裡的歌迷合聲,以及哈哈的笑聲:“走啦?!哥再來啊!”

喊話的是丁爽。

嶽琥:“……”

媽的,這次不算,不公平,下次比別的!

小渡家的樂隊成員們:“???”

操?

這就走了?

舞臺上的容修則是連提詞器也不看了,隨意捲起的袖子,敞開的襯衣領口,叼著煙,拿著酒,完完全全一副吊兒郎當公子哥兒的姿態。

吧檯這邊,周國槐從高腳椅上站起身,看向小王和小徐,“我們也走吧。”

“可是……”小王小徐不情願地站起身,“再聽聽,聽完吧?”

“再不走就走不了。”周國槐望向沸騰的觀眾池。

就在這時候,毫無預兆地,容修忽然在舞臺上走動了,他拖著麥克風架子,一邊懶懶地唱著,一邊來到吉他手大偉身邊。

兩人一起對著麥克風唱了兩句。

然後,容修由走到貝斯手旁邊合唱兩句,最後來到架子鼓旁邊,和多寶一起唱了兩句——

在此期間,三人都和容哥交換了眼神。

大偉擠眉弄眼——琥哥他們為什麼走了?

容修輕笑——隨他去。

貝斯一臉惶恐——他們是不是會人去了?

容修眨眼——投降了。

多寶雙手發抖——看他臨走的眼神像是要報復啊!

容修挑眉——隨時歡迎。

嗯,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是什麼?

不是在大街上看見衣不蔽體的人視而不見。

而是先給他一件衣服穿,等他適應之後,再把那件衣服給他扒下來。

容哥壞的嘞。

像一隻慵懶而又高傲的貴族貓,容修拖著麥克風架子,走到舞臺最邊邊,距離觀眾最近的地方,歌迷們霎時間混亂起來。

這是什麼神仙小哥哥,魔改的搖滾太好聽了!

他唱歌的時候,是不是在笑啊?

看不清楚。

有人爬上金屬圍欄,大聲地跟他一起唱:“給我一瓶酒!再給我一支煙!”

容修:“說走就走……”

歌迷:“我有的是時間!”

歌曲到了尾聲,容修隨意一抬胳膊,把之前一直叼著的煙,扔到了臺下。

舞臺下“轟”地一聲炸開了!!

開始瘋搶,pogo,撞擊,尖叫……

“容修……”

“容修!”

“安可!!”

“容修!”

“安可!!”

“……”

主題牆下,蒼木從沙發上站起身:“……”

蒼木失神地望向舞臺上舉著高腳杯的男人,身為死忠,他太有經驗了——

糟了。

愛豆玩嗨了,騷氣全開了?

還能控制住嗎?

趙光韌則是呆呆地望向員工通道的方向:“……”

這怎麼開場?

剛才是有人砸窯,歌迷集體向後轉,根本沒法開場。

現在……

接下來要演出的第一支特邀樂隊,本來已經在員工通道口準備好登臺了� �就在趙光韌看過去的時候,主唱突然罵了句“我操”,黑著臉一轉身,帶著樂隊回休息室了?!

趙光韌一臉懵逼:“?!?!?”

……

作者有話要說:  .

注:《我還年輕,我還年輕》老王樂隊

魔改的只能腦補啦。

存稿用完了,都是現寫的,沒校對,太困了,天都亮了,我去睡,白天校對吧,等清醒了些,再精修一遍詞句,不用重訂重看,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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