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 伸手不見五指,耳邊沒有一點動靜, 只有廣播裡刺耳撕裂的音樂。
《月光奏鳴曲》
經過了第一樂章的柔白傾訴, 經過了第二樂章那如同黑暗中盛開一朵小花的輕鬆愉悅……
月光,撕裂了。
攝人心魄的第三樂章中,容修站在牆角, 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混淆了方向。
這是第幾圈了?
拍了季元讓的肩膀之後,自己站在了哪個點?
沒有咳嗽聲, 就說明每個牆角都有人站著, 也有一個人在走動。
所以說, 出現了第五個人?
一直沒有咳嗽聲,他們還在走動麼?
如果走動了,兩三分鍾過去了,為什麼沒有人過來拍自己的肩?
沒有人。
漆黑的教室裡, 沒有人了……
三分鐘, 四分鐘……
認輸嗎?
會被勒令退學?或是別的什麼懲罰?
這間屋子裡, 自己的身邊,還有人存在嗎?
事實上, 身為長期處於嘈噪環境下的搖滾主唱,容修從小就喜歡獨處。
喜歡深夜裡一個人在黑暗的琴室裡呆著,他喜歡安靜, 享受孤獨,但是,他從沒有過這種焦慮感。
沒有真正面對、體驗過, 就不會知道這種感覺——
原來如此。
曾經想過獨身一人,孤老一生,即便蒼老得走不動路,眼睛也瞎了,他也會自得其樂,捻一杯紅酒,坐在午夜窗下,像貝多芬一樣摸索著鍵盤,彈奏一曲月光奏鳴曲,享受著孤寂而又安寧的自由晚年。
然而……
到時就像這樣嗎,眼前一片漆黑,耳邊沒有一點聲音,身邊沒有一個人。
容修站在原地,緊閉著雙眼,翕張著雙拳。
第五個人是誰?那個人也許就是“鬼”。
但是,為什麼都消失了,難不成大家都是鬼?
大家都是鬼……
他覺得頭皮就快炸開。
黑暗使人恐懼、焦慮、混亂。
如果把一個人關在小黑屋裡,只有一張床,沒有時間,沒有書籍,什麼也沒有,只需幾天,就可以讓一個健康人很快崩潰,直至精神分裂。
英國進行過一次密室獨處的實驗,參與者可以隨意攜帶三樣東西進入密室,有燈光,有食物,但大半人沒有堅持到第五天。
這種時候,人們面臨的最大威脅,並不是外界,而是自己內心的恐懼。
整棟舊校舍陷入在恐怖的音樂與黑暗中。
和聲教室外,衣之寒出了門,辨別不出方向,踩到了一個人的腳。
他嚇一跳,盲人摸象般地伸手,碰了碰身邊的人。
那人用氣聲問:“誰?”
“江哥?是江哥嗎,你怎麼也出來了?”衣之寒小聲問。
“耳機提示,說我的心跳異常,堅持不住,就可以出來,但不能說話,”江翌說,“等了半天沒人過來啊,媽的嚇死我了,剛才玩出鬼了!我差點犯心臟病。”
何孝姝的緊張聲音:“都出來了?都出來還怎麼玩?誰還在裡面?我弟呢?不會出事吧?”
一片黑暗中,走廊裡連人影也看不見。
鹿九的笑聲:“能出什麼事,還能嚇尿了?”
說到這裡,嘉賓們的耳機傳來提示:四角遊戲進行中,禁止交談。
就是這樣,在傳統的四角遊戲裡,在恐怖加劇時,心理承受不了,不想玩了,則需要四人同時面對牆角,不能回頭,開口表示“遊戲結束”,也算是給“第五個人”一個尊重。
鹿九說笑完了,就摸著牆,碰到了和聲教室的大玻璃。
屋子裡一片黑暗,走廊也一片漆黑,透過玻璃,根本看不見還剩下誰。
其他的嘉賓也摸黑過去,大家逐一往前趴,臉懟在玻璃上,想看一看教室內的情況。
直播間裡,彈幕全是“點點點”。
經過夜視鏡頭的處理,走廊裡的嘉賓們排成一排,趴在玻璃上,表情各異,就像動物展覽館裡正在往外看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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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們什麼都看不見。
教室裡一片漆黑,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沒有人?
這下連走廊裡的嘉賓們也慌了神。
漆黑的教室裡,沒有人了……
牆角也不像站了人。
還有誰在裡面?嘉賓們死盯著玻璃,難道不是所有人都出來了?
直播的鏡頭視角,也對著黑漆漆的和聲教室。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玻璃的另一邊。
突然!
一張慘白的臉,出現在玻璃上!
煞白的,泛著紅光,猛鬼般地,瞪視著……
“啊啊啊啊啊!!!”
“臥槽啊啊啊啊媽呀!!!!”
走廊裡,嘉賓們嗷嗷叫著,嚇得發瘋地散開。
江翌捂著心臟一個仰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彈幕裡也是一片哀嚎,配著驚悚的鋼琴聲,還有直播處理的一驚一乍,畫面太有代入感了。
跟拍小哥們都被嚇一跳,攝像機一度亂晃。
走廊裡很黑,伸手不見五指,嘉賓們有的嚇倒了,有的撞在一起,江翌還在地上打滾。
走廊裡一片雞飛狗跳。
而,漆黑的和聲教室裡,黑玻璃上,那張驚悚的臉,還逗留在那。
“別亂,別出踩踏事故,冷靜下。”耳機裡傳來總導演的低喝。
大家定了定神,慌亂地望過去。
黑玻璃上那張臉,看上去有點迷茫。
那張蒼白的臉,泛著紅光,往走廊裡張望了一會,又把臉上刺眼的光挪開,照了照走廊。
走廊裡混亂成一團,所有人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容修:“?”
容修眨了眨眼,隔著玻璃,舉著之前看遊戲說明的手機,心裡平衡了不少。
看來,走廊裡也挺驚險的。
他就知道,節目組是公平的,教室裡的人在玩四角遊戲,教室外的也不會清閒。
何姐都快哭了,江哥在坐在地上。
看樣子,好像比四角遊戲還驚險。
肯定有大鬼出沒了,還是和聲教室安全點,空間沒有那麼大,空曠的地方不安全。
容修點開了手機上的手電筒,往外頭照射過去。
一道刺眼的亮光,大家被晃得眯起眼。
“容哥,是容哥啊,別喊了。”鹿九哭唧唧。
彈幕裡一片“臥槽臥槽”。
其實,粉絲們都知道,四角遊戲出了貓兒膩,季元讓作弊了。
夜視鏡頭的處理畫面中,教室裡只剩下了容修一個人。
而容修的忍耐力,也是讓人欽佩,他一個人在黑暗中站了足足十五分鍾,夜視鏡頭消失之後,粉絲們甚至在彈幕上打起了賭,猜容修還能堅持多久。
就在嘉賓們趴著玻璃往裡看,觀眾們也等著看容修嚇得屁滾尿流、奪門而逃的好戲時……
容修來到了窗前,但是,他看不見走廊裡的一切。
他想起自己還有一個節目組的手機,於是就拿了出來,點亮了螢幕。
誰都沒有想到……
這時候,容修站在和聲教室玻璃前,拿著手機,因為一點亮度,四周牆壁也變得模模糊糊。
四周的牆壁上,掛著密密麻麻的照片。
那些照片表情各異,遺像大小,有笑著的,有板著臉的……
也許是人眼的錯覺,轉頭時的餘光裡,似乎哪一張照片的表情,在慢慢地變化。
容修站在教室裡,快速環視四周。
真的是錯覺?
容修舉著手電筒,朝旁邊的一面牆照過去。
他緩緩往前走,目光落在牆上的優秀藝術生簡介上。
光線照在其中一個相框上,又照了照旁邊的幾個,只有眼前的這一個相框,和其他的不一樣。
只有學生介紹,旁邊的照片欄,是一個窟窿。
為什麼?
完美主義+強迫症,看著只有這一個不協調相框……
相框?
突然想起,在樓下走廊裡,他靠在一個油畫相框上,後來才發現,那並不是什麼相框……
那麼眼前的這個……
勁臣說過,在這裡,不要專注地看某處,不要死盯著一個地方。
因為你不知道它下一秒會變成什麼樣子。
容修往後退了兩步,剛要別開視線,出去找夥伴們——
那畫框裡的畫面突然變了!
猛地出現一個吊在風扇上的畫面!
就是在三年五班教室裡看見的那個。
容修整個人僵在原地,直直地盯著眼前的那個相框。
隨後,四周的一些人物肖像畫,也在慢慢地旋轉,變成了旋渦……
肖像畫,在扭曲,變化,漸漸形成了一行血紅的字——
[一個沒腿到處走]
緊接著,斷斷續續的廣播中,月光奏鳴曲消失了,另一個旋律依稀響起。
“一個兩個三個小朋友
“……
“一個沒腿到處走……
嗞——
唱到這裡,歌聲也扭曲了。
像是老磁帶卡住了,或是電腦宕機,一陣混亂的噪音後,開始翻來覆去地,重複這一句:
“一個沒腿到處走……
“一個沒腿到處走……
“一個沒腿到處走……
詭異的旋律,讓容修渾身一僵。
容修一臉嚴肅,盯著眼前的情形:“……”
遺像大小的相框裡,一張張臉孔,都在扭曲。
教室門砰地推開,江翌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根大吉大利火柴,是容修之前給他的。
江翌望向僵在原地的容修,“容修,走啊,先出來。”
容修像是魘住了,站在那一動不動。
江翌一步步挪過去,來到容修的身邊,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沒事兒吧?”
容修:“……”
靜默。嚴肅。
過了好一會。
容修才側頭看他:“哥,肖像畫,會動。”
江翌這才注意到牆上……
頓時一個趔趄,老大哥心臟病真的要發作了。
之前的肖像畫怎麼都一臉扭曲了?
然而,就在江翌一把拉住容修,準備掉頭就跑的時候——
突然間——
容修的手從揹包裡伸了出來,掌心中抓了一小把什麼東西,低頭就往自己的身上別。
太快了,容修的速度太快了。
還隨手遞給江翌一個,快速地往江翌的領子上戴。
江翌感覺自己被什麼尖銳的物體扎了一下:“嗚……”
彈幕上早就嗷嗷叫了。
密集恐懼症們,更是頭皮發麻,也有放大鏡女孩發出分析報告,大家表示牆上的相框,其實是零零星星掛了一些平板電腦。
膽小的粉絲嚇得嗷嗷叫,但容修的反應太怪了。
直播鏡頭裡,即使經過“夜視鏡頭”的處理,粉絲們也都沒怎麼看清楚,他到底拿了些什麼,那些小東西實在是太小了。
直到跟拍小哥不顧一切地上前,鏡頭懟在容修的小衫上,給那些玩意做了個大特寫……
畫面終於清楚了。
我……
草?!
那是什麼,容修戴了一身的什麼?!!!!
毛爺爺像章!!!
紅色的,藍色的,五星的,紅心的……
臥槽那個是1966年的!!!!!
容修戴了一身的毛爺爺的肖像啊!
有些絕版的,好珍貴的!!
彈幕在這一刻刷瘋了!
然而,就在大家都瘋了,可黑暗中的江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容修立正站好,向左轉,面朝一面牆的扭曲肖像畫。
男人一臉肅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身上的毛爺爺的肖像——
突然放聲高歌:“東方紅,太陽昇……”
江翌一個哆嗦:“!!!”
容修看向他:“東方紅太陽昇……他是我們的帶路人……”
江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衣領和袖口,容修居然給他別了好幾個毛爺爺像章?!
江翌快四十歲了,自己的父母就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
至今他的家裡還收藏了兩個像章呢。
江翌神色一怔,環視一牆的扭曲肖像,又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的紅色肖像。
頓時大腦一片清明。
江翌氣沉丹田:“東方紅!太陽昇……”
啊啊啊!
歌王在給容修和聲!兩人唱歌真好聽!
何孝姝站在門口呆了呆:“東方紅……太陽昇……”
霧草,歌后在給容修和聲!
歌聲越來越厚重,大氣磅礴!
跟拍小哥站得倍兒直:“東方紅……他為人民謀幸福……”
容修嗓音嘹亮高亢,轉身往大門走了去。
江翌歌聲深沉渾厚,嘉賓們都大笑著加入了進來。
周遭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沒有燈光,沒有月光,整座大樓如同陷入一片漆黑的深淵。
漆黑中,迴盪著嘉賓們異口同聲的、陝北民歌齊聲大合唱!
“啊,東方你就呀個紅!啊,太陽你就呀個升!”
陰森廣播:“…………”
月光奏鳴曲被那嘹亮的歌聲蓋過了。
彈幕裡一片嗷嗷的叫聲,粉絲們哈哈哈的笑聲裡,居然還莫名有點感動。
以前看這種逃脫類、驚悚類綜藝,都是嘉賓們驚慌得四處逃散,一點也不團結,往往玩到最後就是瞎幾把跑了。
這次居然這麼搞笑,而且每次都在看到驚悚的時候,心裡突然會多一些力量呢。
[不過,集美們,是不是人數不對?]
[?????]
[臥槽]
四周太黑了,嘉賓們也緊張,大家一起下樓梯往二樓大食堂的方向走——因為經過一番分析,大家都猜想,第四節課結束了,是不是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竟沒有人注意到,人數不對……
是容修第一個察覺到不對的,因為黑暗中那人沒過來牽他的手。
容修回頭看向身後,“勁臣?”
沒有回應。
“江哥?”
江翌在身後:“在呢,怎麼了?”
二樓臺階上,容修停住腳步,一時間慌了神,卻只無措了一秒:“報數!”
嘉賓們哪報過數啊,七嘴八舌地報自己的名字。
容修突然掉頭,拔腿往樓上跑:“少了三個人。”
大家集體懵逼了,隊伍裡少了三個人,什麼時候少的?
因為上一節課沒有完成作業,四角遊戲時,顧勁臣和時宙被要求在走廊罰站。
之前,從三年五班勘察出來,勁臣就一直在想這個事。
腦袋裡全是“死亡現場”的場景。
灰塵腐朽的舊教室,吱呀作響的地板,高高的講臺,容修站在講臺上,兩三米外,是一具風扇吊著的道具屍體……
不過,還需要確認一下。
另外……
此時,四角戲才剛開始。
“你要去三年五?”時宙小小聲,“顧哥,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這幫我打掩護,如果十分鐘之後,我還沒有回來,麻煩你通知我的隊友,去三年五班找我。”
勁臣的嗓聲很輕很輕,漸漸飄遠。
黑暗中,時宙憑著直覺,一把拉住勁臣的手,聲音裡帶著哀求:“別走,別自己走,一會我們一起去。”
“我很快回來,趁現在直播在四角戲上,我得去確認一下,不然出了錯,大家又要做集體活動,”勁臣嗓音溫柔,“聽話,在這等我,五分鐘……”
時宙有些恍神。
隨後,那人就甩開了手,時宙定在原地裡,怔怔望向無邊的黑暗深處。
一分鐘,兩分鍾……五分鐘……
顧哥沒有回來。
墨染的濃黑裡,看不見走廊深處的情形。
三年五班在轉角的另一邊堵頭,距離有點遠,一點多餘的聲音也聽不見,耳邊只有《月光奏鳴曲》。
四角遊戲還沒有結束。
時宙拔腿往勁臣消失的方向跑去。
而他的身後,一間教室的門開了,一個人影閃身而出,跟著時宙跑了過去。
漆黑中看見了一點光,拐個彎,走廊堵頭是三年五班的教室。
門外,時宙停下腳步。
“砰砰砰——砰砰——”
他聽到一陣一陣的敲擊聲。
老校舍裡寂靜陰森,輕微的敲擊聲,斷斷續續的,從教室門內傳出……
透過門玻璃,月光裡,那個女屍還吊在風扇上。
“砰……砰砰……嗚!!嗚嗚嗚!”
顧哥的聲音?
時宙驚悸不安,身體緊繃,抬手就要推門。
突然背後伸出一隻手!
時宙嚇一跳,那隻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黑暗中看不清來人,時宙低呼一聲,推開那人:“誰?”
“是我!”季元讓小聲說,“你要幹什麼?”
“顧哥在裡面,”說著甩開他,時宙就轉過身,推門就進去了。
時宙衝進教室,站在黑暗裡,環視了漆黑一團的教室,竟然沒有看見顧勁臣的影子。
太詭異了,人在哪呢?
砰砰砰——
“顧哥?你在哪?”時宙低吼,“顧勁臣!”
他鎖定了聲音來源處。
教室的前方,講臺的方向,傳來了碰碰的敲擊聲。
講臺?
那聲音是從講臺下面傳來的?
“顧哥?顧哥……”
砰砰砰!
“嗚!”
“是不是顧哥?”
時宙抬步就要過去。
季元讓抓住他的肩膀,“別去!他是鬼!”
時宙愣了愣,回頭看季元讓,“你才是鬼。”
“他一個人來這裡做什麼,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季元讓攔不住他,抱住時宙的腰,不讓他上前,“別去,肯定會出事的,到時候就完了……”
時宙掙扎著往前。
季元讓撈著他,就往門外拖,“別過去,別鬧了等四角遊戲結束了大家一起過來找……”
時宙低喝:“鬆手。”
……勁臣不見了。
時宙知道,這是做綜藝,可是勁臣不見了……
說好了五分鐘就回來。
時宙簡直快瘋了,突然回手揮拳,險些打在季元讓的臉上!
這一拳很重,太黑了沒打中,季元讓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真動手,一下暴起,抱住時宙的腰不撒手了。
月光奏鳴曲,激烈的內心情感的第三樂章中。
時宙揪著他的衣領,想甩開他,兩個人在黑暗裡扭打了起來。
兩人身材體重相仿,誰也沒佔到便宜。
時宙和季元讓拉扯著,一個站不穩,一起撲倒在地。
季元讓抱著時宙的腿,時宙本能地想抬腳去踹,卻意識到這只是個綜藝,只好強忍住了。
任季元讓抱著腳,時宙拖著兩條腿,匐匍前進。
“顧哥,你在講臺下面?”
“砰砰砰!嗚嗚……”
時宙拖著腿,往前爬,手扒住講臺,木板發出一陣咯吱咯吱聲……
容修帶著嘉賓們跑上三樓,走廊裡依然漆黑一片。
大家重回到“四角遊戲”的和聲教室,空曠的教室裡沒有人,走廊裡也靜悄悄的,連個鬼影也沒有。
之前的女飄小姐姐們也不見了。
“不可能啊,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江翌頭皮發麻,頭髮快被他抓禿,“會不會又像在活動室那樣,有什麼暗門?”
容修問:“之前他們罰站的地方在哪?”
“太黑了,看不清楚,應該就在這個位置。”何孝姝來到走廊邊,“和我們有十來米的距離。”
衣之寒:“時宙和顧勁臣去罰站,季元讓怎麼會一起,三個人不是很可疑嗎?”
容修瞟了他一眼:“四角遊戲玩的好好的,突然不見的你們,才更可疑吧?”
衣之寒:“……”
和聲教室的門包了隔音棉,開關門都沒有聲音,久久沒有人拍肩的嘉賓們,在耳機提示下,就這麼一個一個離開了。
剩下容修一個人,但是,容修的耳機裡卻沒有聽見任何提示音。
“你的心臟健康啊,”江翌尷尬一笑:“哥哥歲數大了,心率異常……”
全都消失倒是好說。
容修想。
但是,之前多出一個人怎麼解釋,後來少了一個人,沒有人拍肩,又怎麼解釋?
有人作弊?
誰?
那個鬼?
容修沒有時間去想這些,勁臣去哪了——
這座女高這麼大,ab兩座廢棄大樓,漆黑中又去哪兒尋找?
就在這時,突然的,廣播裡傳來沙沙聲。
陰森廣播:“時宙同學,違反校規,請馬上到……b座三樓教導處……接受處分……接受…處分…處分……”
整棟大樓迴盪著刺耳的嘶嘶聲。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廣播。
嘉賓們:“????????”
彈幕:“???”
時宙違反了校規?
緊接著,十來秒的時間,容修就聽見了雜亂的腳步聲,想也沒想,直奔聲音的方向跑去。
四名黑衣男,帶著恐怖的鬼臉面具,闖進了堵頭三年五班的教室。
容修的速度也不慢,緊跟著他們,嘉賓們則奔跑在後面。
鬼臉男們闖入教室,容修隨後跑到門口。
時宙被人從地上架起來,季元讓也被人拉開,兩人還在互相踢踹。
剛才的一瞬間,容修看見,時宙一直在地上被季元讓拖著爬……
——這是……那句,一個沒腿到處走?
容修渾身一涼,隨後就聽見時宙的喊聲。
“先救顧哥!”時宙對容修大喊。
容修聞言往前走,目光落在講臺上。
之前踩在講臺上面,咯吱作響的木板,已經掀開了,四五米長,歪在一邊,連著生鏽的鉚釘一起掀開的。
“嗚!嗚——”
“勁臣?”
容修上前,兩手扳住三條厚木板,狠狠一掀!
在場眾人全都震驚地看向他,似乎頭一次看到紳士的容修有如此暴力的一面。
更令人震驚的是,眼前的講臺底下,竟然有一個半米的深坑!
不是太長,勁臣就側身蜷縮在裡面,被人用布條勒住了嘴,眼中盡是驚恐。
節目組玩大了吧,嘉賓們都驚呆了。
勁臣仰躺在那,看見容修後眼睛有點紅,對他抬了抬手。
容修往下伸手,擎著他腋窩,一個用力把人提上來,放在地上還沒穩,一把就將人攬過去。
勁臣撞在他胸膛,感覺被那人摟得死死,耳邊聽容修說:“回家,不拍了。”
勁臣扯開了布條,唇角帶著笑意:“我沒事,這都是節目安排,我有安全保障,容哥,我知道手法了,我們完成任務了。”
容修怔了怔:“這是走廊堵頭,怎麼會有個深坑,樓下是什麼地方?”
江翌想了想:“好像是逃生樓梯。”
嘉賓們這才從驚慌中回過神,難道這也是主線任務的一部分?
勁臣獲救,陰森廣播又重複響起:“時宙同學,違反校規,請馬上到……b座三樓教導處……接受處分……接受…處分…處分……”
嘉賓們回過神,看向鬼臉面具架著時宙出了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大家問。
季元讓捂住抽疼的嘴角:“他毆打同學,違反了校規,你們當中,肯定有人的校規是‘不能毆打同學’是吧?”
嘉賓們互相看了看,保持了沉默。
於是季元讓就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顧哥是鬼,他肯定是鬼,一個人單獨行動,我不讓時宙來救,時宙像瘋了一樣,毆打同學,違反了校規。”
勁臣默了片刻,垂眼笑了下:“我不是,我只是來找真相,結束這個任務,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容哥累了。”
“鬼應該是破壞任務進行的吧?臣臣是來找真相的,”何孝姝皺著眉頭,“你怎麼誰都懷疑啊,剛才還說鹿九是鬼,現在又變成了勁臣,我看就你最像鬼!”
何孝姝說完,還隔空戳了戳季元讓鼻頭。
季元讓一下跳腳,跳到鹿九身邊,指著其他兩隊的成員:“反正,你們全都有可疑!”
就在大家覺得他發神經的時候——
季元讓突然回手,拽著鹿九衣領上的胸牌,一把就給它薅了下來!
鹿九猝不及防,根本沒反應過來。
還以為季元讓打消了對自己的懷疑,準備和好如初了,結果……
鹿九摸了下衣領,拔腿就追:“臥槽!!!季元讓你連我的胸牌也搶?!!”
兩人在教室裡追逐起來,“沒聽顧哥說嗎,找到真相了,馬上就可以放學了,沒有胸牌的要留校!”
事實上,在季元讓看來,顧勁臣肯定不是鬼了。
因為“四角遊戲”之前,季元讓在耳機裡聽到的、經過聲音處理的聲音,對他交代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要求他在四角遊戲裡作弊。
第二件事:要求他阻止時宙救勁臣。
先說第一件,在四角遊戲中,季元讓一共作弊兩次。
第幾輪就不說了,簡而言之,第一次是走到衣之寒身後拍肩之後,他又退回到了原點,以致於應該空著的地方有了人。第二次,他從房間的暗門離開了,來到了隔壁的教室裡。
和聲教室為了隔音,牆壁和房門包了隔音棉,而且是在走廊堵頭、橫著的教室,有一扇暗門和隔壁教室相連。
這也是時宙離開罰站的地方,去找勁臣時,他從隔壁教室出來、跟蹤上去的原因。
而“鬼”讓他做的第二件事,就是阻止救顧勁臣——就算拖著他的腿,也不能讓他救出顧勁臣。
季元讓想,鬼要殺死的下一個人,應該是顧老師吧?
結果,被自己給辦砸了,沒想到時宙會和自己動手,一上頭就和他打起來了,到最後也不知道是真打假打,兩人都挺生氣,拖了腿也沒用。
見時宙手拆講臺,他拉扯抱腰、死拖硬拽,怎麼也沒攔住,還被時宙揍了一拳。
時宙還是救了顧勁臣,一拳打過來時,廣播就說,時宙犯了校規。
季元讓身為大內鬼,心裡盤算著,鬼要殺死的顧勁臣不可能是鬼,一直跑主線任務的容哥也不可能,鹿九八成也不是,被抓走的時宙更不可能了,鬼特意說了,要阻止時宙救顧勁臣……
那就剩下另外三個人了?
嘉賓們這會兒都冷靜下來了,集體望向了用溼巾擦臉的勁臣。
勁臣則看向皺眉思索的容修。
容修環視著四周,眉目之間籠罩著幾分不可思議,他望著風扇上的道具女屍,又垂眸看著腳下……
有時靈感只是一瞬間,自打勁臣說完知道手法了之後,容修就沉浸在了思考裡。
不得不說,愛人是真的聰明。勁臣笑了笑,自己只說了一句,容修就已經快要解開謎題了?
而勁臣知道手法,完全是因為他看過了太多的刑偵、懸疑類的影視作品和小說。
老實說,容修此時已是脊樑骨發寒,他被自己的想法驚到,心中也不可遏制地發顫。
“到底怎麼回事啊?”何孝姝急壞了,現在他們小組也損失了一員大將,不能再在這所學校耗下去了。
容修:“她是自殺的。”
眾人:“??????”
容修眼神微微一沉:“有人幫她自殺。”
彈幕:“…………”
嘉賓們都沒有注意到,所有的跟拍小哥,都低頭仔細聽耳機裡傳來的聲音。
於是八個鏡頭全都對準了容修。
容修並沒有感覺到這些,因為他的心情實在是糟透了。
他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彎下腰,一個用力,將地上的一條厚木板抱了起來。
然後,他把它的一端搭在了講桌旁邊的一個小桌上,另一端則搭在了吊著的道具屍體腳下的課桌上。
長度剛剛好。
形成了一座橋。
他很大力道地用手壓了壓木板,表示承重力足夠。
畢竟講臺底下那麼大一個坑,人還是好好地在上面行走了,只是會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這就是沒有腳印的秘密。
“當時,她的身邊還有一個人,協助她完成了自殺儀式,”容修說著,把木板又抬起來,放在了講臺上,“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子上吊,痛苦地掙扎,亂抓脖子,直至死亡,風扇在慢慢地轉……那個人,幫忙收回了木板,偽裝成了難破的懸案……”
容修停住了說話,某種情緒似乎達到了極限。
何孝姝驚愕不已:“那麼,這種事,會是誰幫她的呢?”
“另一個女孩吧?如果是修羅場的話,就是男生一邊和死者發生著關係,一邊和另一個談戀愛?”衣之寒看向勁臣,“顧老師覺得呢,講故事應該是我們的強項?”
“我不知道,”勁臣目光直直朝衣之寒射去,“因為,我不會幫助身邊的任何人自殺,所以無法體會。”
就在這時候,廣播再次響起。
是悅耳的《月光奏鳴曲》。
“總之現在算解開真相了吧!我們可以回去了?”江翌問。
“這是我和容哥能想到的了,至於其他的細節方面,”勁臣來到容修身邊,側頭看他的臉,“和我們沒有關係,閉校的真相不論是什麼,都不應該歸在遭遇不幸的同學身上。”
鹿九:“可是,為什麼還沒有廣播,是不是哪裡疏漏了?”
何孝姝:“我覺得已經很合理了,我們又不是警察叔叔,就是還沒弄清楚,死者到底是哪個姑娘。”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表達言論的時候,勁臣注意到容修的表情似乎不太對。
“容哥,有什麼問題?”勁臣低聲問。
容修眉心緊擰了三分:“曲子不對。”
勁臣微愣,“月光啊。”
容修:“不是之前一直播放的,這個是……”
話還沒說完,柔和的音樂聲中,容修的耳朵敏-感地聽到,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拖著兩條腿走路的聲音。
這個聲音對他來說太耳熟了。
容修突然低喝:“關門……”
話還沒說完,只見半敞的教室已經推開,一大群血屍小哥哥、女飄小姐姐湧進了教室。
嘉賓們嗷嗷地跳了起來,現在去關門肯定來不及了,大門都被堵死了。
大約這棟樓裡的血哥姐兒都來了嗎?
彈幕裡也是一片驚叫,這個場面可以和大片媲美的啊!
血東西一窩蜂湧進來,好在他們並沒有進行針對性攻擊,只是漫無目的地亂竄,追逐一個嘉賓時,又掉頭追逐另一個。
容修個高,望見教室門空了出來,大聲道:“出門,全都出去,去音樂室!江哥,音樂室在哪?”
江翌真的體力不支了,擠到容修的身邊,一手撈著勁臣,“哪個音樂室?”
勁臣:“教導處的電腦裡,看到的那張音樂室照片,有鋼琴的那個。”
江翌恍然,“音樂小禮堂?四樓!”
容修點頭應,隨手帶上兩人就跑:“大家快走,去四樓。”
嘉賓們扭頭就跑,出了門直奔大樓梯的方向,後面一群血東西在追。
眾人直奔音樂小禮堂。
時宙在四樓出現的時候,大家都有點懵逼。容修迎面走向他,問:“你用了胸牌?”
時宙垂眼點頭:“用了。”
彈幕裡都炸開了鍋!
因為剛才在教導處的一幕,和季元讓一樣,時宙的眼睛也變成了� ��色!
這是“鬼”的第二位助手和聯絡人?!
粉絲們都興奮壞了:天啊,這一局不是“反派”要獲勝吧,“拜託兄弟”三季了,還從沒有“反派”獲勝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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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血屍小哥哥們還追在後面,嘉賓們也沒有寒暄的時間,眾人直奔音樂小禮堂跑去。
廣播裡的《月光奏鳴曲》還在繼續。
來到四樓,廣播就漸漸停下了。
四樓依然幽暗,只有小燈,但大教室卻有月光。
還有依稀的、真實的鋼琴曲,從音樂小禮堂傳來。
和剛才廣播裡播放的一樣。
果然有人在彈奏鋼琴。
嘉賓們腳步放輕了些,容修走在最前面,緩緩推開了音樂小禮堂的大門。
門剛推開,勁臣就往後拉了他一下。
慘白月光裡,小禮堂裡,飄飄忽忽有很多“白白的”小姐姐。
而前方正中央的大空場上,擺放了一個白色三角鋼琴。
一位面色蒼白的小姐姐,坐在鋼琴前在彈奏月光。
白襯衫,小紅裙,小白鞋,紅領花……
她披散著頭髮,黑髮遮住了她煞白的臉。
指尖靈活地跳躍在黑白鍵上,迎合著小禮堂大落地窗外的皎潔月光,整棟舊校舍都是她的演奏場。
《月光》第一樂章,溫柔綿長,動情委婉……
可這柔美,卻在這個恐怖之夜裡,多了幾分愁怨。
容修站在大門口,怔怔地望向鋼琴前的姑娘。
從沒玩過網遊的容修,意識到,升級打怪到最後,他終於見到大boss了。
女同學,你是死的那個,還是活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