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夜, 翟少輝提早到達了。
在此之前,翟少輝和他大哥翟少嵩會面, 進行了一次深刻的談話。從大哥家出來之後, 他聯絡上了容修,直奔兩人約定的地點。
星星咖啡廳。
店裡正在準備打烊,沒有逗留的客人, 吧臺前只有零星兩人,買完喝的就走了。
這裡和海底撈可不一樣, “星星店”是出了名的不熱情——這裡只有咖啡師, 沒有服務員。
翟少輝什麼也沒點, 坐在那佔著位子,根本就沒人理他。
他遠離了面朝落地窗的座位,坐在了最偏僻的地方,神色嚴峻, 目光犀利, 緊盯著玻璃大門, 一刻也沒有移開過視線,更不曾放鬆警惕。
噗通……噗通……
這是他的心跳聲。
待會兒, 這裡將會上演火星撞地球的一幕。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
既然約定了見面,就什麼都豁出去了, 他已經準備好,和那人展開一場生死之戰,他“四九城小霸王”的名號, 還能不能保住,就看今晚這一戰了。
大約十五分鍾之後。
“來了。”
孔鑫昶推開玻璃門,容修隨後邁進。
就在這一剎那。
“總算來了!”翟少輝低喝一聲。
他用帥氣動作在桌前起身往前走,結果,桌上的手機忘了拿,可他的耳朵還戴著耳機,一下就被耳機線……纏住了脖子……緊接著,手機就摔在了地上,翟少輝被勒在原地,自個兒掙扎了一會兒,終於扯掉了耳機,又半蹲下來,他撿起手機。
同時,翟少輝緩緩仰頭,看清楚了容修的那張臉。
不管從什麼角度看,真的是帥出了天際啊。
容修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他徑自往前走,腳步不疾不徐,頗有瀟灑風度,他微微垂著眼,看著店中央的、迎面殺氣騰騰衝過來,又突然矮身臥倒的男人(……)
“噗哈哈哈,”孔鑫昶愣了半天,沒忍住笑了出來,“翟少輝,你幹啥呢,快平身!”
“笑你大爺。”翟少輝半蹲著,隨手一甩,連抄傢伙的工夫也省了,他把手機甩了出去。
然而,翟少輝的突然襲擊,似乎並未讓容修感到意外。
孔鑫昶看著飛過來的手機,卻是嚇了一跳,果然啊,連個招呼也沒打,兩個人剛見面就要動手了?
他以為,翟少輝先動了手,容修會措手不及。
接下來,就是一番殊死搏鬥,加上陰冷的“去死”臺詞,順帶著給對方致命的一擊。
隨後,是一場漂亮的戰鬥,翟少輝手拿冷兵器,一手咖啡杯,一手攪拌勺,容修則是赤手空拳。在容修迎來對方進攻的一霎那,他敏捷地閃避,一個掃腿將翟少輝襲倒。在翟少輝魚躍而起時,容修便已閃身而至,左手聖經,右手十字架,口中吟唱禱文,雙手桎梏其肩,以單膝將他再次壓倒在地,狠狠地將那個敗家子摁住!如此這般,處於壓倒性勝利的容修,卻不殺戮,只是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你會後悔的寶貝兒”之類的——
——嗯,連這種動漫裡最普通的戰鬥場面也沒有……
翟少輝直接被容修無視了。
容修腳步不停,依然往前走,表情仍是淡淡的,手機貼著地面飛來時,他只稍抬高了一步——
沒看他的動作有多快,也不見他集中注意力,容修只是抬了抬腳,就不偏不倚地,把翟少輝的手機踩在了腳底下,然後,他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了……
走過去了……過去了……去了……
翟少輝蹲在地上:“……”
本少的社交神器啊!
落地窗上晃動著街燈照映樹枝的光影。
店內有輕緩的音樂聲。
容修走到偏僻處,在靠牆的位子,他稍顯疲憊地坐了下來。
翟少輝半蹲在地,扭頭瞅他,回過神後,連忙起身,跑到店門口,把自己甩飛的手機撿了起來,螢幕上有一個鞋印。
翟少輝:“……”
被藐視了,對方不想打架,那剛剛自己在地上滾來滾去是想幹嘛?
翟少輝來到容修的面前,站在桌邊瞪了他一會。
“站著幹什麼,星星店裡沒有服務員,”容修唇角帶著調侃的笑意,“坐。”
翟少輝愣了下,輕嗤一聲:“不用你請,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現在坐的,是我的位子。”
容修抬眼笑:“是嗎?”
翟少輝:“你沒有感覺到小爺屁屁的熱度?”
“火氣別那麼大,現在,是我的了,”容修示意對面的位子,“請坐。”
翟少輝冷笑了下,拉開椅子,在容修眼前坐下,先是上下打量了這位大哥口中的“四九城混世魔王”,然後又瞥向自個兒從小就看不上的“瓜娃子”孔鑫昶。
孔鑫昶則是老老實實坐在容修身邊,努力低頭裝空氣,這兩位碰了頭,只要不打起來就大吉大利,千萬不能多嘴去煽風點火了,另外他連二哥、幻哥的手機號都調了出來,以備不時之需。
三人相對沉默了兩分鍾。
翟少輝緊繃著神經,開門見山地試探:“你和那位……是同姓,是親戚?還是……”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四件事,”容修打斷他,“一:吃草。二:打高爾夫。三:被人探究隱私。還有一件,就是不停地想辦法讓別人相信‘我就是我’、‘我只是我’。”
翟少輝屏住的呼吸哽住,然後他長吐出一口氣,往後一靠:“那,咱們這個天兒,就沒法聊了。”
“我以為,我們是在談判。”容修說。
翟少輝:“談判?”
“在今天遇見你之前,我還感覺相當的棘手,不過,遇見你之後,接下來的一切難題就迎刃而解了——可樂杯開幕式的舞臺搭建、燈光、環境施工一條龍,就交給翟少的團隊負責了。”容修說。
翟少輝一臉懵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開幕式在人民廣場舉辦,本質上講,就是高規模的大型華麗路演,和體育場相比,我們沒有門票收入。翟少以前做過不少戶外的大型商演,我知道大型舞臺都是你自己的團隊搭建的,我相信你,你一定沒有讓自己血本無歸。”
翟少輝整個人都很懵,“你是不是不太瞭解行情,文化演出活動和商演不一樣……”
容修自顧自地說:“明天我把定金打到你的戶頭,策劃案給你傳過去,人民廣場的‘雞蛋殼’舞臺是我市的地標建築,一定要利用上,最重要的是,活動時間在晚上,所以,我需要最專業的燈光。”
翟少輝面癱著臉:“你這個開幕式的舞臺,比起大型演唱會也不會小。”
容修:“除此之外,我還需要延伸一個類似於t臺的大型舞臺,從雞蛋殼往廣場中央延伸,要‘工’字型,我們的大型表演團隊會用到。”
翟少輝抬手,他扶住了腦門:“等會兒,等會兒,我怎麼有點暈?”
容修:“另外,音響方面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準備。”
翟少輝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不麻煩我?呵呵呵,那麼客氣?”
容修:“不是,我嫌你們的音響效果不好。”
翟少輝:“……”
我草?我這個暴脾氣……
容修一直在自說自話,兩人各說各的,容修完全不管對方的反應。
這麼一來一往說完,容修拿出手機,開啟便籤,打了一竄數字,舉在翟少輝眼前:“這是我給你價錢。”
翟少輝就在這個懵逼的狀態下,下意識地看向了眼前的螢幕,一看就呆住了,再一細看,那個數字,一瞬間頭就快炸開!
媽噠!欺負人嗎?
這跟“隨手甩給小弟十塊錢,讓他去買一盒中華”有什麼區別?
孔鑫昶十分好奇,也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再一瞅翟少輝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險些哈哈大笑了出來。
什麼叫混世魔王,什麼叫極品公子,翟少輝差了十萬八千裡啊!
幹得漂亮!
翟少輝的臉一陣青一陣黑,心裡罵了一萬句“你麻痺”,這位爺,簡直了,把自己當傻狍子使喚呢?
翟少輝“嚯”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這個買賣,我幹不了,這活兒我不接,我今天找你過來,就是想跟你說一聲,姓容的,你給了我一巴掌,我噁心了你一下,咱扯平,以後,井水不犯河水,有緣再見。”
容修嗓音淡淡:“還沒正式開始談話,翟少就要走?”
“您還沒正式?容少,今天咱們就當沒見過……不,以前也當沒見過。四九城裡,你過你的天橋,我走我的地下通道,我大哥說了,咱得罪不起,袁科落馬,我認栽,行嗎?拜拜了您內。”
翟少輝說完,轉過身,剛抬腿要走。
容修笑看他,忽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在正式談話之前,我有三個忠告。”
翟少輝聞言停步,扭頭看他。
容修摘掉了金絲邊眼鏡,輕輕碰了碰乾澀的眼角,“第一,做事之後不要後悔。第二,相信自己的直覺。第三,聽哥哥的話。”
翟少輝差點氣笑了,要不是顧及到這人身份,早就日他嘴了,他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您啊”抬步就往門口走。
容修看著翟少輝的背影,沒再說話。
孔鑫昶坐在一旁就有點急,他怎麼看不懂了,這是談成了還是談崩了?打從一開始進門兒,那兩人就一直唇槍舌戰,沒片刻消停時候,這會兒安靜下來,他才想起桌上空空的,在咖啡廳居然連個喝的也沒點,也沒有服務生過來問一問。
“怎麼就讓他走了?”孔鑫昶忍不住問,“那咱們走嗎,還是買點什麼喝,我去給你買?”
容修拿著手機在打字,唇邊勾起一絲笑來,“等等,兩分鍾。”
“兩分鍾?等什麼?”孔鑫昶問。
“回頭是岸啊。”懶洋洋的一聲。
於是孔鑫昶就坐在那,心急火燎地等著。
還真的就只有兩分鍾。
翟少輝萬萬沒想到,那一萬頭草泥馬“轟隆隆”從心頭狂奔而去之後,離開那個魔頭才兩分鍾,黑壓壓的草泥馬又狂奔回來了——
翟少輝剛坐上車,還沒啟動引擎,正為自己死死摁住的荷包表示謝天謝地,緩了口氣,就接到了翟少嵩的電話。
就這樣,兩分鍾之後,星星咖啡廳裡。
孔鑫昶來到吧臺前,準備點兩杯咖啡,然後他就聽見身後的玻璃門傳來響聲,回頭一看,翟少輝居然真的回來了?!
翟少輝抓著車鑰匙,繃著一張猶如紫茄子一般的臉,徑直來到孔鑫昶的身邊,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吧臺前。
孔鑫昶僵了下,“翟少,怎麼回來了?”
翟少輝噎了半天:“小爺口渴,你管著嗎?”
“哦。”孔鑫昶點了點頭。
孔鑫昶從小就和翟少輝處不來,其實,和翟少單獨說話,他還是蠻緊張的。
這種關係不好,和容修與白翼不同,後者二人是越打架、感情越深。而前者兩人,卻是絕對意義上的朋友圈霸凌了,孔鑫昶被孤立,完全就是因為翟少輝不喜歡他。說不上為什麼不喜歡,反正就是從小不喜歡,看著他被欺負得眼睛通紅,心裡就窩著火,那傻逼連頂嘴都不會,就是個二百五嘛。
咖啡師是一位美麗的小姐姐,非常高冷,她走過來,左右看看兩人。附帶一提,星星咖啡廳的隊伍是橫著排的,孔鑫昶站在點餐的正面。
於是,孔鑫昶下意識地就想往旁邊讓一讓,讓翟少輝先點——這大約是來自心底最深處的膽怯。
“看我幹什麼,點啊!快點。”翟少輝黑著臉,假裝不經意地往容修那邊瞟了一眼,發現對方笑盈盈地往這邊看。
媽的,天大地大,面子最大,走的時候風風火火,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最後自己特麼還是回來了。
翟少輝只覺臉一熱,目光從遠處移回來,怒道:“點啊!沒看小爺排隊呢?”
“一大杯,美式,冰,冰的,”孔鑫昶一緊張,就有點磕巴,腦細胞也不太夠用了,又對咖啡師來了一句,“再來一杯磨,磨鐵。”
咖啡師一呆:“?”
翟少輝也是愣住,緊接著他就“噗嗤”笑了出聲:“這傻逼……”
孔鑫昶忙道:“不,不是,來一杯拿卡。”
翟少輝的笑聲更大了,連坐在不遠處的容修都聽見了。
“去,一邊去,我先點,你再好好的掰扯掰扯。”翟少輝一邊笑著,一邊用肩膀撞他,把孔鑫昶擠到了一邊,“臥槽,我以為澳洲只有袋鼠,還有拿卡。”
孔鑫昶臉“轟”的一下通紅通紅,連忙往旁邊挪了挪:“……”
“這傻-逼,跟爺學著點,”翟少輝還沒笑完,搶佔了地方,帥氣地往吧臺前一靠,對美女說,“焦糖薩其瑪。”
美女咖啡師:“噗……”
高冷的星星咖啡師大美女,剛嚴肅下來的臉,這下徹底裂開了。
翟少輝則是僵在那,片刻後,整個人都石裂了。
孔鑫昶沒敢笑,反正兩人都不怎麼好就是了。
即便如此,孔鑫昶也沒忘記拿出容修給他的會員卡,老大反覆交代了,要集星星,連翟少輝的那杯也算在內一起集星星了。
兩人端著三杯飲品往容修這邊走。
半路上,翟少輝還在低罵:“踏馬的,都怪你,把小爺帶跑偏了,這家咖啡店,我發誓是我最後一次來,臉都被你丟光了……”
孔鑫昶比翟少輝高了大半頭,卻一句不頂嘴,低頭往前走:“……”
翟少輝走到容修桌前,把大杯美式往他眼前一放,再次坐回到了他對面。
“你給我哥打電話了?”他問。
容修但笑不語,唇湊近吸管。
“容哥才沒打電話。”孔鑫昶咕噥,“他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跟家長告狀的人。”
翟少輝一聽這話,稍微放鬆了點:“真的?這還差不多……”
“我發微信了。”容修說。
桌前兩人:“……”
翟少輝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還有比這人更陰險的嗎?就在剛才,他接到了翟少嵩的電話,大哥在聽筒裡一陣咆哮,還說他接下來投資的“夜逆全國live house巡演”的事,需要多方面再行稽核,一直稽核到他籤了開幕式的舞臺搭建合同為止。
翟少輝差點背過氣去,夜逆的巡演專案,他投資了一個億,現在自家大哥說,因為容修一句話,他要擱置稽核?還說,不答應容修的合作邀請,就要讓他去喝西北風?
這還是親大哥嗎?
再說了,那個不要臉的大魔王,他給的那個條件,是“合作邀請”嗎?說好的雙贏呢?有錢大家賺呢?合理工作報酬呢?他分明是壓榨小爺的血汗錢!當小爺是冤大頭嗎?!
媽的,小爺的錢啊,容修支付的那點兒錢,連兩組他要的那種超豪華的燈光效果也夠不上!還有舞臺搭建呢,人工費呢,場地美化呢,舞臺設計費呢,整個戶外施工是那麼簡單的事嗎?
翟少輝心裡在滴血。
但,他還是笑著,聽了大哥的話,乖乖地打方向盤,掉頭往回開,他又回到了星星咖啡廳,是的他後悔了,剛才就不應該邁出那個門,容修的三句忠告還在耳邊晃悠著,他就又回來了。
正如容修所說,前後只用了兩分鍾。
容修並沒有問他為什麼回來,也沒有告訴他為什麼有翟少嵩的聯繫方式,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想通了?想通了就給個賬號,明天給你轉定金。”
翟少輝面癱著臉,直勾勾地瞅著容修。
過了一會,他忽然眨了下眼,露出了一絲懇求,連聲音都無力了:“容少,我知道,你記恨我,先前不知道你……那什麼,不知者無罪是吧?這樣,容少哪兒不高興,咱們今晚一次性解決,要殺要剮,您能給個痛快麼?以後,你要是動不動就對我搞這麼一出,小爺承受不來……”
容修眼中滿是笑意:“我不。”
“!!”
翟少輝差點掀桌。
就這樣,因為在樓家大院,容修為了給發小撐場面,故意掃了翟少輝的面子,翟少輝為了紈絝的面子,在廣場管理處給容修使了個絆子,甚至讓容修進了派出所。
在衙內們的眼裡,兩人結下了的,是根本不可能化解的仇怨。
翟少輝聽說了容修的身份之後,也意識到是自己著相了,但是,身為四九城孩子王,他橫慣了,也是豁出去,他舍不下臉求容修原諒自己,乃至於見面時,他甚至想著可能會和容修有一場決鬥。
他做好了一切準備,和容修定點兒見了面,令他驚訝的是,他迎來的不是拳頭,而是合作邀請。
這時候,容修放下了手裡的咖啡杯,原本慵懶歪靠在椅上的身子端正起來,連那張英俊的臉上也斂了笑意。
看上去更正式,更鄭重,稍帶了些儀式感,還有對眼前人的尊重和友善。
容修端正坐在那,伸出手來,在翟少輝的眼底,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上次在樓家晚宴,我也不對,對於眼生的朋友,我不該那麼說話。不過,你也採取了行動,挽回了面子。如果,你也認為,我們算是扯平了,也可以叫做江湖上常說的‘不打不相識’,那麼,我們的誤會就可以到此化解。如果你願意,合作伙伴也好,兄弟也好,願意的話,就跟我握個手,我非常想交了你這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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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修的手伸在翟少輝的眼底。
翟少輝聽到這些話,一顆心都震了一震,他整個人都僵住,心中翻湧,還有點五味雜陳。
從小到大,身邊圍繞著那麼多的小弟,朋友,哥們,兄弟……
——爛泥扶不上牆。
這是翟老爺子當年在壽宴上喝罵他的話,自從那以後,身邊不少有出息的哥們都遠離了他,久而久之,關係也就淡了。翟少輝知道是為什麼,況且他又不差那麼幾個朋友。
現在他在娛樂圈混得開,人脈圈子仍然牢靠,但卻從沒有一個人,這麼鄭重其事地對他說過“我非常想交了你這個朋友”這樣的話。
翟少輝的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下,他抬了抬手,握住容修的手指,“你哪年生啊?”
“叫哥哥。”
“哦。”
握手時翟少輝有點恍神,他腦袋裡在想,之前離開時,容修給自己的三個忠告是什麼來著。
嗯,做事別後悔。惹了容修,他後悔了,然後和容修見了面。談不攏,他先閃人了,後悔了,又回來了。
然後呢?聽哥哥的話……
還有一個,就是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從第一眼見到容修時,還是影片裡,就十分後悔選中了夜逆去做全國巡演的專案,後悔沒有早一點瞭解dk,後悔在樓家大院見到容修時,心裡明明非常高興,想上前好好的自我介紹一番,想和他交個朋友……可是……
直覺可以做朋友。
或許此時連翟少輝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從此以後,自己成為了這個男人的一個狂熱崇拜者,當然也是好朋友。
就在翟少輝握著容修的手指,自個兒矯情的時候——
容修動了動手指,輕搔了下他的掌心,開口笑道:“你是教徒嗎?”
“嗯?”翟少輝一激靈,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鬆開了容修的手,“什麼徒,不是啊。”
容修:“黨員?”
翟少輝慚愧:“不是。”
“很好,這樣就好辦了,”容修說著,緩緩坐下了身,“既然是朋友了,我就開門見山,在我這裡,不管哪個教的‘十誡’都不管用,我對兄弟的要求,只有兩誡。”
翟少輝茫然:“什麼兩誡?”
容修:“第一,和我在一起,平時一起玩也好,幹工作也好,我說的算。”
翟少輝想了下,無可無不可地點頭,咬著吸管說:“哦,都聽你的?你老大唄?第二條呢?”
容修:“請參考第一條。”
噗!翟少輝一口咖啡噴了出來。
就這樣,未來的十天,容修徹底放飛自我,把自己放在了一線工作崗位上。
上到各種國家批文許可,下到親自去人民廣場看地形,甚至逐個拜訪了整個晚會節目單上的演出團隊,他去到各個歌手藝人、舞蹈團、魔術大師、少年武術隊等等這些表演團隊的排練場所,親自稽核、監督排練進度和成果,還去高速口迎接了津沽市的老年太極團隊。
是的,林舞第二天就聯絡了容修,他表示非常樂意接受容修的聘請,他想加入錢塘,對他來說,這不僅是一份穩定的工作,更是為自己謀劃一條出路。
藝術家們總是視金錢如糞土,他們又總是在金錢的面前屈服,而那只用錢折成的紙鶴,還有容修的那句“今天,我見過你飛”,給林舞的衝擊不是一般的大。
富耀帶著打太極的爺爺奶奶們,和林舞碰了頭,林舞帶著少年武術團、幼兒園舞蹈團的一群小朋友,和爺爺奶奶們一起開始了緊張的排練。
還有樓家晚宴出了力,容修再一次拜訪樓家大院,樓老闆非常熱情地為他介紹了京劇大師和他的得意弟子們。
井子門基本上全體出動了,大群裡甚至有一位去年成名的古風歌手,也表示肯定會按時到場彩排,他在網上和容修影片,進行了遠端節目稽核,以及排練進度的彙報。
眼看著開幕式臨近,很多市民都看見,人民廣場雞蛋殼的方向被封了,據微博上說,要人工搭建超級舞臺,市民們好奇之餘,心裡也是蠻期待的。這次開幕式,老中青幼,四代演員聚齊了,可謂是熱鬧非凡,宣傳力度也夠大,可樂集團爸爸公關團隊一出馬,網上叫好聲一大片。
還有很多出道的明星,江翌、季元讓、何孝姝,三人的出面,讓網上都炸了!
除此之外,還有那麼多大家大師!多大的戶外演出啊,歌王歌后鎮場子,演出費要出多少?
什麼?據說到時候還會放煙花?聽說當天還有ivocal的直播,電視臺也會出動,還會請來市領導!
這些姑且先不提,大家難道沒看到舞臺搭建成什麼樣子了嗎,超級豪華漂亮啊!可樂集團爸爸真有錢!最主要的是誠意!要知道,這不是演唱會,這是公益性質的,完全沒有門票可賣啊!
搞得好像又要來一次奧運會似的,至於嘛?
不過,國家支援的文化活動大專案,網上哪有幾個不要命的敢閉眼黑,大不了不吭聲兒就是了。
網上參與討論的網民非常多,大家都對主辦方和承辦方讚不絕口。
殊不知,舞臺搭建、場地環境、大型燈光什麼的,全是翟少輝那個小可憐一個人掏錢,幾百萬嘩嘩地扔進去,還要親自監工幹活,生怕國家專案出問題。
翟大少爺這些天,在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遍,容修那個摳門的,什麼混世魔王,根本就個摳門大魔王啊!
“舞臺搭建過程中,你一次也沒去看?”龍庭別墅三樓小客廳,封凜手拿一杯咖啡,茶几上是容修剛交給他的一首新歌五線譜。
“看什麼?大家都在幹活,我去了不是耽誤事兒嗎?”容修笑道,想起朋友圈裡,翟少輝發了一堆照片,灰頭土臉,頂了個大太陽,戴著安全帽,親自上陣指揮舞臺搭建的模樣,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笑了開,“明天就可以過去看看了。”
“翟少輝就是翟家小老二吧,那小子挺不是個物的,”封凜在京城久了,也學了一口京片子,說話一股子片湯味兒,“你們那點矛盾解除了?”
“嗯,朋友了。”容修在擦鍵盤。
“有時候我真擔心,你怎麼總和敵人交朋友?”封凜直言道,“別人都在忙著消滅敵人——你看看網上,各種拉踩,對黑,自己黑不過,就找水軍黑。可你呢,還跟死對頭稱兄道弟?把舞臺那麼重要的工作,交給翟少輝去做?你是怎麼想的?前幾天,連參總都在嘟噥,說……”
封凜頓了頓,容修抬眼看他:“參總說什麼?”
“世間安百變,叵測是人心。”
“他想多了,在我這裡,不會的。”
“你哪來的自信?參總還讓我問你一句,是不是想讓他這個哥哥成宿成宿的睡不好覺?現在你的身邊,都是你的敵人,你別愛答不理的,他讓你長點兒心吧。”
“是麼,你們都是這麼認為的?”容修笑了笑,垂眼擺弄著他的手卷鍵盤,他嗓音柔和,“可是,當他們一個個的來到我的身邊,都成為了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時,難道不是我正在消滅敵人嗎?”
容修說完,輕啜咖啡的封凜不由一愣,他抬起眼來,目光溫和地看向了自己的藝人。
眼前這人已經快三十歲了,今年才剛剛出道。
就是這樣的男人,年紀大了些,比起那些小鮮肉,他或許有著好相貌,但年華終會老去。
他還有一身的才華,才華不會貶值。
最重要的是,他這個人,接觸多了,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封凜想起,剛認識容修的時候,因為不太瞭解,他曾在鄰省恆影總部,對顧勁臣打聽過容修。
顧勁臣只說:“他很好,很好很好。”
當時封凜就有點哭笑不得,問他:“哪裡好,什麼好,具體呢?”
勁臣還是說:“就是很好,容修,很好。”
封凜再追問,誰成想,顧勁臣想了想,居然懶洋洋地靠著沙發,開唱了。
當時他唱的是:“有些人,說不出哪裡好,但就是誰也代替不了……”
現在,封凜理解了。
說不上為什麼,他對容修充滿了信心,還有無窮無盡的期待。
就這樣,顧勁臣出國第十三天,可樂杯開幕式的舞臺搭建完畢,正式彩排開始,少年聯賽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