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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356

毓秀走到華硯面前, 彎腰將人扶起, 一邊對姜鬱笑道,“伯良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姜鬱冷笑道,“臣怎敢妄論皇上對錯。”

毓秀從前鮮少見姜鬱如此明白滴表露怒意, 這與他一貫的隱忍大不相符,她便轉身對華硯與凌音道, “我們在主人家正堂中竊竊私語,實在不妥。此一番若非皇后親自前來解困, 我與惜墨恐怕已成刀下亡魂。除了罪大惡極, 即刻處死的幾個罪魁,其餘相關人等一概帶回京中問話。”

華硯與凌音躬身領命,對姜鬱稍稍行禮, 一同退出門。

偌大的堂中就只有毓秀與姜鬱兩人, 二人對面相望,相隔不到一臂的距離。

姜鬱微微低著頭, 目不轉睛地望著毓秀, 眼中的怒意漸漸消散不見,竟染上了一絲哀傷。

那一雙眸子,像初冬的鏡湖,冷冽之下,深不見底。

毓秀的心莫名鈍痛, 像被人用鈍刀磨蹭,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捅進去。

她向前走了一步,伸臂摟住姜鬱的腰, 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靠在他身上。

姜鬱愣了一愣,半晌之後方才伸出手,將毓秀摟在懷裡。

興許是賭氣的緣故,起初他的手只松松地搭在她身上,大約是感覺到她抱他時越來越重的力道,他才漸漸收緊手臂,一隻手緊緊纏住她的腰,一隻手掌貼緊她的背,弓起腰,用盡全力地把她的身體壓在他身上。

毓秀的假肚子夾在兩人之間,就要被壓扁了。姜鬱的下巴卡在她肩膀上,壓的她頸窩生疼。她已經分不清姜鬱是真情流露,還是故意要讓她難受。

當肚子上的壓迫重到讓她心生不安,她就只能奮力去推姜鬱,從他懷裡掙脫出來。

姜鬱不喜歡被拒絕,他在毓秀轉身的那一刻拉住她的胳膊,將她重新扯到他懷裡。

毓秀身體裡的空氣被姜鬱一點一點擠出去,她錯覺自己馬上就要窒息了。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試圖用武力壓制她,迫使她屈服,她卻分明感覺到他的態度與之前不同。

姜鬱的強勢中隱藏著頹唐與無力,似乎還有一些卑微。

毓秀一隻手緊緊抓著姜鬱的衣袖,中途有幾番猶豫是否要掙扎,最後還是沒有動作。

姜鬱不想讓她看到他臉上的表情,順勢將毓秀的頭壓到他的肩膀上,在她耳邊喃喃一句,“你明知我不會不管你,才有恃無恐?”

毓秀一早已想好了說辭,“我出宮的事,伯良並非不知,你心中雖不情願,卻還是容忍了我的任性。我篤定你在我身後,才敢有恃無恐。今番所為,是迫不得已。”

姜鬱聽出毓秀話裡有話,沉默半晌才問一句,“皇上可曾對段翎與魏寬表明身份?”

毓秀冷笑道,“他們下定決心要破釜沉舟,就算我直言我是明哲秀,又有什麼區別?”

姜鬱一挑眉毛,“弒君謀反是誅九族的罪名,段翎與魏寬就算再大膽,也不敢謀害皇上,臣以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毓秀揮手打斷,“若不是姜相囑意,他二人怎敢自作主張?”

姜鬱雙眉緊皺,“皇上把人心想的太過險惡,姜?季退憷親右靶模?蟮囊倉皇俏患?順跡??桓易齔鯗本??隆!?br>

毓秀似笑非笑地看著姜鬱,想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一點破綻,“孰是孰非,已經不重要了。若段翎魏寬當真是糊塗之輩,那事情的真相就簡單得很。無論如何,是我的思慮不周將伯良至於這樣一個左右為難的境地,還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怪我。”

姜鬱聽出毓秀言語譏諷,禁不住心下發涼,“皇上說這話,是故意要臣難堪嗎?”

毓秀自然不會承認她的話別有深意,“你容忍了我的任性,又替我保守了秘密,救我於危難之中,我怎麼忍心讓你難堪。板蕩識忠臣,我並非不知感恩之人。”

她的話說的真誠坦蕩,他卻莫名心虛,之所以這麼心急地處置段翎與魏寬,不僅是因為他們犯了不赦之罪,更重要的是要快些將知情人滅口。

毓秀假孕之事,不但關乎她一人榮辱,也與姜家有分不開的聯絡。

有些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姜鬱明知毓秀有諷刺之意,卻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忍了,就算他向她說明心中真正的想法,她也不會盡信。

他永遠也不會對她說的話,在他心裡,即便是天下,也重要不過她的命。若她真的處於生死存亡之際,他做選擇的時候不會有半分猶豫。

毓秀見姜鬱欲言又止,面上的哀傷掩蓋不住,心中也有幾分動容,就笑著對她說一句,“伯良怪我隱瞞惜墨還在人世的事實?”

姜鬱實不願毓秀如此輕描淡寫地提起華硯,他更不願讓毓秀知道他心中介意華硯的程度。

“皇上刻意隱瞞惜墨尚在人世的事實,是想對刑部動作?”

毓秀不想透露過多細節,就敷衍著回一句,“我只想替蒙冤受屈的兩位大人平反,至於是否要藉機料理刑部多年的流弊,那都是後話。”

姜鬱見毓秀不願多說,他也不再細問,轉而問一句,“皇上對那人死心了?”

毓秀知道姜鬱說的是誰,他既然沒有直言問出口,她回話時也避重就輕,“伯良覺得我的安排如何?”

姜鬱笑道,“皇上心意已決,那是再好不過。臣知道皇上對初元令有寄望,你抬舉陶菁,執意要他參加會試,是否也是向他為西琳的外籍士子做一個表率。”

毓秀笑著點點頭。

姜鬱見毓秀不答話,嘴角浮起一絲輕笑,居高臨下地看她的眼睛。二人對視時,毓秀分明從姜鬱眼中看到了幾分幸災樂禍。

他若自覺佔了上風,倒省了她的心思。

毓秀在心中暗笑。

二人心中自有想法,直到門外凌音稟報,才各自分開來,回到上位。

凌音進門時已覺出毓秀與姜鬱之間詭異的氣氛,華硯卻一派淡然,“皇上,都打點好了,是否即刻啟程?”

毓秀才要開口,姜鬱已在他之前說一句,“未免夜長夢多,即刻安排啟程。”

華硯看了毓秀一眼,見毓秀點頭,才與凌音一同退出門。

華硯心知毓秀須與姜鬱共乘一車,他原以為自己不在乎,可當他真的望見毓秀回頭對他點頭,心中還是隱隱失落。

凌音在一旁看了華硯半晌,輕聲笑道,“這一次見你,似乎與之前有什麼不同?”

華硯扭頭看了一眼凌音,又恢復到了面無表情的姿態,“哪裡不同?”

凌音冷笑道,“興許是龍血太熱,暖了你這顆冷心。”

華硯聽出凌音話中的嘲諷之意,卻不以為意,笑著搖搖頭,顧自上車。凌音望著華硯的背影,面上的表情由譏諷變為感傷,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跟在華硯身後上車。

姜鬱這一趟出宮甚為低調,只帶了一隊禁軍,一行隊伍也十分精簡。

楊千又生怕中途再生枝節,本想派兩萬兵馬護送毓秀回朝,卻被毓秀否決,“有皇后在,遠比兩萬兵馬來的可靠。他們若真想對朕不利,不要說兩萬兵馬,就算你派千軍萬馬,也是徒勞。”

楊千又聽毓秀如此說,唯有諾諾應聲。

毓秀臨行前一直與姜鬱在一起,未得時機叮囑楊千又。幸而之前神威將軍已經叮囑其舊部過該如何行事,所以她心中並不擔憂。

一行人排開佇列,車中一片寂靜。姜鬱親自幫毓秀鋪好暖被,塞兩個手爐在被裡。

毓秀草草用了一餐飯,鑽到被子裡取暖。

姜鬱坐在桌前對著一盤殘局看了良久,直到掀了車簾看到了昏暗一片,才悄悄寬了外衣,躺到毓秀身邊。

毓秀幾乎是在姜鬱躺下身的那一刻就翻身靠到他身邊,伸手摟住他的腰。

黑暗中姜鬱發出一聲嗤笑,順勢將毓秀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喃喃一句,“皇上已經很久沒有如此親近臣了。”

毓秀在半夢半醒中呢喃一句,姜鬱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就笑著再說一句,“大婚之後,皇上從來就只有敷衍我,鮮少幾次向我示好,似乎也是別有所求。即便是當下,你如此溫柔地依靠我,我卻禁不住懷疑,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毓秀原本已在半昏半夢中,聽了姜鬱這一番話,人也清醒了不少,“伯良以為?”

姜鬱呵呵冷笑兩聲,半晌又一聲哀嘆,“皇上怕我臨時起意,對你不利?”

毓秀坐起半身,披衣靠在車壁上對姜鬱笑道,“伯良既然不顧一切前來救我,就不會在最後一刻倒戈。”

姜鬱也坐起身,似笑非笑地看著毓秀,“皇上確信?”

毓秀點頭笑道,“自然確信。我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這一趟出宮。讓我失望的人我不想再在乎,讓我失望的事我也不想再想起,伯良救我於危難之時,我也永遠都不會忘記。”

姜鬱想問毓秀讓她失望的人是陶菁還是華硯,想了想,終究還是沒能問出口,只重新躺到床鋪上,將毓秀拉回懷裡。

兩人這一晚都睡得深沉,第二日一早醒來,已到了下個市鎮。

姜鬱不敢冒險,吩咐在驛館下榻,毓秀與姜鬱、凌音、華硯在一處用膳,其餘眾人按位次在外堂用膳。用過早膳,又馬不停蹄上路。

上車之前,毓秀與陶菁匆匆一見,彼此連眼神交匯都沒有,就錯了過去。

午膳晚膳亦如是,到了晚間,姜鬱詢問是否要找落腳處下榻,毓秀卻只催促速速前行。

如此日夜不停地趕路,終於奔回容京,毓秀為了掩人耳目,特別與姜鬱喬裝進城,偷偷回到宮中,其餘眾人也各自低調進城。

姜汜聽說毓秀回朝的訊息,一早就等在金麟殿,見到抬著毓秀的小轎落到殿前,他也顧不得行禮,恭敬將人迎進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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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門一關,姜汜才對毓秀行跪拜之禮,“臣每日心驚膽戰,只盼皇上還朝。皇上此行雖歷經波折,終得平安回還,謝列祖列宗庇佑。”

毓秀雙手扶起姜汜,訕笑道,“是朕太任性,連累皇叔憂心,好在此一番出宮雖兇險非常,卻並非一無所獲。”

姜汜一挑眉毛,看了一眼一旁的姜鬱,姜鬱面色凝重地對姜汜點了點頭,並不言語。

毓秀與姜汜寒暄幾句,急著更衣,就去了內殿。

姜汜等在外殿,待內殿殿門一關,他便問姜鬱一句,“伯良書中說皇上帶回了華硯,是什麼意思?”

姜汜輕聲冷笑道,“字面上的意思。”

姜汜蹙眉道,“華硯的屍首已暫且安置到了帝陵,皇上從哪裡又帶回了華硯?”

姜鬱一聲輕嘆,“皇上帶回來的並非華硯的屍首,而是活生生的華硯。興許是經歷生死的緣故,他的脾氣秉性雖然與從前稍有差別,其人卻是華硯本人無差。”

姜汜哪裡肯信,“華硯已死,屍首是……殺他的人親自檢驗過的,怎會有差,他的心都被人挖了,從未聽說過人無心還能死而復生。”

姜鬱似笑非似地點點頭,“所以事情只有兩種可能,當初被刺殺的並非華硯本人,亦或是現如今毓秀帶回來的並非華硯本人。只有這當中有什麼蹊蹺,恐怕還要勞煩皇叔調動暗衛細細追查一番。”

姜汜點頭道,“伯良不說,我也會派人去查。這件事事關重大,要速速報你父親知曉。這幾日你且安撫皇上,在事態明朗之前,萬不要讓她有大動作。”

他話音剛落,毓秀就從內堂走了出來,身上已換好了衣服,面上的妝容也稍稍做了修整。

姜汜表情一僵,忙笑著迎上前來,躬身道,“皇上怎麼換衣換的這麼快,莫非不曾沐浴?”

毓秀看了一眼姜鬱,對姜汜笑道,“朕想到一件事要儘快處理,就只換了衣服,來不及洗漱。今晚朕在金麟殿擺家宴,請皇叔與大家一同說話,眼下還有朝政要處理,先一步去勤政殿了。”

話一說完,也不等姜汜說一個不字,她就帶著人出了殿門。

姜汜望著毓秀的背影,木然站在殿中,半晌才冷著臉對姜鬱說一句,“這丫頭果然要掀起事端,她如此急匆匆地去勤政殿,莫非是召見了哪位臣子?”

姜鬱望著緊閉的殿門輕輕嘆了一口氣,搖頭笑道,“不用說,召見的必定是程棉與遲朗了。”

毓秀踏進宮門的那一刻,已秘密吩咐侍從快馬出宮,請程棉與遲朗到勤政殿議事。

他二人一早就接到修羅使的傳信,在府中嚴陣以待,聽說皇上召見,即刻上轎出府。

毓秀到勤政殿,找周?細細詢問了這些日子姜鬱代她批過的奏章,等不多時,就聽到程棉與遲朗進宮的訊息。

二人接到通傳入殿,面上都有驚惶感慨之色,盯著毓秀的臉看了半晌,雙雙跪地叩拜,“皇上萬福金安。”

毓秀揮手叫二人平身,“這一路發生的事,你們都知道了,事不宜遲,速速安排三堂會審。朕倒是想看一看,都察院與刑部還有什麼說辭。”

程棉與遲朗對望一眼,面上都十分猶豫。半晌之後,程棉才開口拜道,“會審勢在必行,未免橫生事端,臣懇請皇上在行事之前指定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

毓秀輕哼一聲,“日審日堂,夜審鬼堂,本就是為讓姜?嫉卻朧植患埃?愕人偎侔才擰!?br>

遲朗看了一眼程棉,躬身拜道,“皇上在密書中的指令,我等都看清了,心中卻忐忑不安。程大人身邊的白師爺雖然手段高明,招魂之事一旦失手,恐怕反倒予人口實,弄巧成拙。”

程棉在一旁雖未插話,卻是一臉凝重,顯然也是一樣的想法。

毓秀搖頭笑道,“你二人篤定我身邊的那一個不是真正的華硯?”

程棉與遲朗對望一眼,答話的十分猶豫,“人死不能復生,臣等實在難以相信殿下尚在人世。”

毓秀從鼻子發出一聲輕嗤,“既如此,就留給程愛卿與遲愛卿自去解此難題,華硯其人此刻恐怕已在程愛卿府上,你回去之後大可詢問他才做定論。”

遲朗見毓秀言之鑿鑿,心中已有了一個猜想,“皇上莫非當真動用了苗疆蠱術,讓殿下死而復生?”

毓秀並沒有正面回話,而是直直望著遲朗說一句,“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遲朗跪道,“若殿下當真是仰仗苗疆蠱術方才死而復生,恐怕無法上堂作證,屆時還會被姜?家壞匙プ“馴?!?br>

毓秀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姜?伎峙率且輝緹吞?交?饃性諶聳賴南?3?乓宦紛飛弊犯希?直?邢兆排殺?ゴ蛐逕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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