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百舸爭流受符詔（求追訂！）
浩浩海上，孤舟疾馳。
立身在舟頭，楚維陽不時間回望去，那視線的盡頭，原本的第三道海浪，已經離著楚維陽極渺遠，幾乎化作了一道漆黑的線條，將天與海在視野的盡頭割裂開來。
那海浪，幾乎就是貫穿寰宇天地的最明顯分界。
可楚維陽知曉，這道浪頭遲早還會打落下來，哪怕是他躲避進了道城，也是遲早要去面對的，那巍峨的比道城城牆還要高的海水壁壘，以及壁壘中猙獰肆虐的築基境界妖蛇。
碧雲海蛇。
為甚麼偏偏會是碧雲海蛇。
一念及此，楚維陽的心緒愈發雜亂，愈發覺得這洶洶災劫的背後，似乎有一雙看不見的無形手印左右著這一切。
冥冥中的感觸，教他愈發不安起來。
但這樣的思緒未能持續很久的時間，很快，楚維陽的泰半心神，便全都落在了杜瞻的身上。
戛然而止。
畢竟追根究底去看，寶藥的熬煉，對於楚維陽而言只是修行的一部分，若是不自己下手，有餘財去買成品寶丹也是一樣。
不多時，忽地有一眾人踏浪而行，逆著眾人船舫行駛的方向，乍一浮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旋即又星散開來。
他忽然間反應過來，這會兒不是在山門裡與師兄弟們真切的討論丹道。
“杜道友，你誤會了，我是說笑的。”
船艙之中，是死一樣的寂靜。
但是對於杜瞻而言，這是安身立命的根基，是來日攀登仙霄的道途！
許是自己的手法，在這等丹道天驕的眼中，會有許多值得改進的地方。
兀自搖了搖頭，楚維陽沒再說甚麼，只是自顧自折身往外走去。
原地裡，自知是失言，一時間心神中那笑聲更盛，楚維陽也只得牽強的咧咧嘴，似笑非笑的抽動著嘴角。
只這樣端看著，倏忽間，便有一道兵抵至了楚維陽的孤舟前。
或許是受到了災劫的影響，驚鴻一瞥間窺見的行人，大都神情凝重，身形上多少帶些狼狽，更有臉色煞白，衣袍染血的人。
楚維陽下意識的話忽然戛然而止。
“道兄予我的這一縷寶藥，具體的手法不是我能看出來的，但觀其相，參其蘊，著手處似是血元靈韻，用了水火去煉，但成丹的意蘊差了些。”
可原地裡，許是被淳于止清麗的笑聲擾去了些許心神，楚維陽頗有些恍忽走神兒，聽得了杜瞻的所問，他幾乎沒有猶豫，下意識的便開口回應道。
“竟然未料想到，楚道兄這一身血腥氣，也對外丹之道有這樣深刻的造詣，然則，君臣左使之道，不過是靈草與寶藥之間最基本的配合。”
除卻浪湧的水花聲音，這會兒，這個外海長久的陷入低沉的寂靜裡面，愈是臨近道城，海面上的船舫愈多，這種寂靜就愈發沉鬱，愈發撼動人心。
“想法？我想著，論及外丹煉法，還得是丹河谷門人，這等安身立命的道途，不是旁人閒散精力用上便可以彌補的，只是若要教我於丹道上有所進益，與人論道還在其次，許是來日煉得一位丹師真靈，以秘法通幽，便可……”
玉符邊刻雲紋，正面看去，其上書“天武”二字，靈光兜轉間，似一件法器粗胚，但意蘊流淌間，也似是一枚玉簡一樣。
另一邊，杜瞻迎著楚維陽的目光，同樣艱難的笑起來，只是那張臉看去，比楚維陽還要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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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眼瞧著人越來越多，因是舟頭只剩了楚維陽一人佇立，反而是青荷姑娘施施然走回了船艙中去，以躲避可能存在的目光探看。
“我知道，我知道……”
至少，楚維陽隨意的偏頭看去時，已經能夠看到許多艘船正乘風破浪的在海面疾馳著，直往道城碼頭而去。
只再細微尋常不過的動作，可等杜瞻開口時，嘴裡說著看不出楚維陽的熬煉手法，可極細碎且綿密的話裡，卻將楚維陽熬煉手法說得極盡透徹，緊接著脫口而出的手法中的謬誤與瑕疵，幾乎可以連綴成文章，教楚維陽日夜翻讀。
只是其上邊刻丹紋，正中央書就“丹宗河谷地”五字。
這番解釋也顯得幹乾巴巴。
這會兒裡，杜瞻仍舊在說著話往回找補著。
與此同時，許是察覺到了楚維陽心中的澹澹窘迫意味，法劍禁制的另一端，不時間傳遞來淳于止的笑聲。
這許是天武道城的道兵。
隔著一層面甲，他似是先瞧了楚維陽一眼，復又往船艙中窺去，只是許沒有瞧出甚麼來，這才甕聲甕氣的開口道。
這般疑惑沒有在楚維陽的心中持續太久的時間。
一股無言的力量，似乎已經在人群中流淌開來。
這一切的景象盡都在證明著，這場災劫波及整個外海，面面俱到，無所不在。
而離著天武道城愈近，這會兒，浩浩海上也不再空曠。
霎時間看去，連浩渺的海平面，這會兒都顯得擁擠起來。
杜瞻手中捏著一縷五色靈光，正是楚維陽一時間心血來潮，從山河簋中攝取來，教給杜瞻探看的。
這本不是他的原意，只是實在思緒繁雜，正巧教他想到了這裡。
自己這會兒是在兩個元門修士的“賊船”上面，得罪了一個，怕是要被花煞銷蝕去根基；得罪了另一個，怕是登時間肉身就要被銷蝕去……
“唔，甚至還有毒煞，血煞，我明白了！這寶材是師兄從外海中獵取得來的？熬煉的手法麼……各有奧妙，卻是道兄的選材出了些偏差。”
“傳鎮海道城七十二城主聯名金丹法旨！傳吾天武道城城主符詔！外海災劫，獸潮在即，欲受吾道城庇護者，需奉符詔，受吾道城徵召，受吾道城節制；不欲受此詔者，請就此離去！若受符詔，違命不從者，出爾反爾者，皆判立地斬絕之刑！”
而在淳于止這清麗的笑聲陪伴下，正喋喋不休的杜瞻，忽然在某一瞬間頓住了話音。
無端的憤恨與怒火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醞釀，而且急需發洩。
楚維陽忽然發覺，這一艘艘船舫匯聚成的洪流，愈發擁擠不說，前面疾馳的船舫兀自又將速度慢了下來。
“既然是水火調和，不止在外相上，用大量的水相妖獸血元靈韻熬煉，主材就須得是火相，又或者是靈藥用火相，以藥中之君演生克道理。”
“……”
遭了，該說些客套話的，這一番反而要得罪人了！
“真正入了道途，想要以外丹印證內丹，想要以寶藥滋養根髓，那麼丹成渾圓，要旨就不在搭配上面，而是在陰陽相濟，在水火調和上面。”
果不其然，只是將一縷五色靈光捏在指尖，便見杜瞻先是端看了會兒，緊接著拿鼻子湊到近前去嗅了嗅，最後甚至乾脆捏著那縷靈光，放在舌尖上舔了舔。
正想到這兒，杜瞻就只剩了滿腹的悔意。
緊接著他不知想到了甚麼，忽地勐打了一個哆嗦。
楚維陽一眼便瞧得真切，認出了那和靖安道城幾乎一般無二的玄色兵甲。
起先時是低沉的竊笑，似是唯恐楚維陽要惱羞成怒一樣，可緊接著，瞧見了楚維陽對於外丹之道煉法的重視，她反而促狹著不再遮掩，連連朗聲笑了起來。
他自知自己論及起丹道來便不管不顧，慣常說一些看起來極其禮貌，但實則是尖酸刻薄、陰陽怪氣的話。
小的，有如楚維陽一般的一葉孤舟；大的，有三四層閣樓的碩大船舫。
話是這樣說，可眼見得杜瞻的臉上毫無相信的神色。
如是，復又行駛了一陣。
“道子且好生靜養罷，我去舟頭看一看，依著行程，許是離天武道城不大遠了。”
——
事實上，就像是被楚維陽甩在身後的那道滔天巨浪一樣，這會兒，遠遠地視野盡頭，屬於天武道城的龐然大物般的輪廓，已經浮現在了天地間，像是一道黝黑的絲線，將之割裂開來。
在杜瞻面前洩了跟腳，還能用幾句頑笑話遮掩過去，可若是這會兒再洩了跟腳，怕只會是無窮禍事。
“道兄這會兒怎麼不說話？不知貧道方才所言，道兄是怎麼看的？這丹道的渾圓，從來都是一人只成一家之言，沒有成法，咱們之間也只是辯論而已，辯論而已！若是道兄這會兒有甚麼想法，直與我說就是！”
他幾乎將所有的心思都露在了臉上。
與此同時，船艙裡，是杜瞻施施然的走出，看向那玄甲道兵的瞬間，一揚手，便已經將一枚形制相彷的玉符捏在了掌心。
話音落下時，那道兵似是在朝著楚維陽抱拳拱手，只是雙手託著，將一枚巴掌大的橢圓形玉符舉起，呈現在楚維陽的眼中。
風波搖晃，那人身披玄甲，其上明光兜轉，卻教他兀自站的平穩。
等杜瞻再開口的時候，這會兒他倒是說不上甚麼倨傲，可看向玄甲道兵的目光，不可避免的帶著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這會兒，船艙之中，杜瞻的聲音仍舊在喋喋不休的傳出來。
一念及此，杜瞻遂朝著楚維陽訕訕一笑。
而在杜瞻的身後，是青荷姑娘帶著帷帽的窈窕身形，她一言不發，半低著頭，可整個人往楚維陽身旁一站，只無聲息間，便串聯起楚維陽的氣勢，直將杜瞻襯托在了中央，彷彿一人是甚麼公子哥，兩人卻是打下手的甚麼傭人。
眼見得剛剛恢復了些傷勢，這會兒，杜瞻的臉色陡然間又變得煞白起來。
原地裡，楚維陽正準備抬手去接那玉符，忽地身形又一頓。
“貧道丹宗河谷地門人，駐道城行走之一，此二人乃受吾丹宗河谷地節制！哪怕災劫在即，符詔當面，這也是斷然不會更易的事情，與你只是分說一聲，可別拿我丹宗的人當甚麼抵命的渣滓！”
話音落下時，杜瞻這才偏頭看向楚維陽，眼皮抖了抖，可到底鎮定下來，向看下人一樣，揚了揚下巴。
“去接過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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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