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京都。
國子監。
蘇念有些失魂落魄,癱坐在椅子上,剛才那股痛徹心扉的感覺,她平生從未有過。
她甚至還隱約看到了母后,聽到了母后的聲音,但卻好像只有一個字——
逃。
當時她就感覺不好,立即和向段思言告辭離開,心裡總有些不可置信,難道母後出事了?
這怎麼可能!?
她這時候一個人稍微冷靜了一些,她不禁又想到段思言剛才的態度,平靜無言。
那麼這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東興關已經無事,再加上自己心痛的感覺不會騙人,怕是母后真的出事了。
雖還是感覺不可置信,但蘇念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她立刻有了決定,自己要儘快離開京都。
可是,如果母後真的出事,段思言還會願意幫自己嗎?
她知道自己自從入國子監之後,看似自由,無人在意,其實一言一行都在有心人的監視之下。
她要是敢獨自離開京都,大乾京都朝堂肯定會出現狐族公主野外不幸慘遭劫匪擊殺的新聞。
而後最多換來一兩個無可奈何的可惜之詞,之後大乾京都依舊太平繁華。
此刻蘇念臉色慘白,若有其他人在此,怕會心生憐惜,我看猶憐,蘇念在房間靜坐許久,終於想清楚接下來的計劃。
自己獨自一人在大乾,相信且只能相信的只有段思言,別無他法。
今天自己就要離開京都,越快越好,自己來京都之時突然,走的時候,也要讓大乾措手不及。
而後再尋找機會,迂迴到青丘,希望母后無事。
想到這,她又忍不住在想青丘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為何母后會出事?
......
六扇門,妖門天衛。
就在蘇念在國子監中獨自忐忑之時,段思言卻一個人在房間內嚎啕大哭,情難自已。
因為楊泰死了!
在蘇念走之後不久,六扇門司尉又來稟報西南道道府司馬韋一笑傳訊回京都。
段思言一開始還有些疑惑,怎麼這一次不是楊泰傳訊,反而是韋一笑這個分舵司馬傳訊?
難道楊兄受傷了?
果然東興關失聯如此重大事故,怎麼可能不付出代價?
只希望楊兄傷的不重吧。
可是等到他看清楚傳訊內容,整個人直接癱坐在椅子上,一臉不可置信,發出和蘇念之前一樣的疑問。
這怎麼可能?
猶記得當年自己和楊泰一起相互扶持在邊關喋血,一起拋頭顱灑熱血,可楊兄怎麼就這麼突然去了?
毫無預兆,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秦守!
韋一笑的傳訊內容非常詳盡,段思言當然知道楊泰死於誰的手上,可是段思言根本想不到那秦守竟然如此狠辣,直接一刀就斬了楊泰。
他怎麼敢!?
又怎麼能殺了楊泰!?
楊泰這一生一心為國,想不到竟然落得如此下場,還是被人族斬殺,這結果他又怎麼能接受?
此刻段思言坐在房間一動不動,根本就哭不出來,他本以為自己心堅如鐵,可是這一刻他卻感覺自己多年來的堅強,一時之間差點崩塌。
不過,段思言終究是那個不為外界所動的段思言,他最後還是挺了過來,強忍心中悲傷。
此時大業未成,老太尉的諄諄之言還歷歷在目,楊兄死了,自己還活著。
活著的人自然還需要秉承先走一步志同道合者的遺志,不管前路多麼艱難,繼續走下去。
他強行把楊泰身死的悲傷埋藏心底,而後關注傳訊另一個重磅訊息。
青丘狐族竟然被滅族了!
只因為狐後利用族群之主的威能,把青丘狐族之力匯聚己身,可是還是逃不過身死的結局,甚至因此連累青丘狐族滅族。
這樣一來,粗略推算,秦守的實力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最少也是得道真人巔峰境界,甚至可能已經踏出那半步。
這樣一來,以他的實力,再加上滅青丘狐族族的滔天功勞,恐怕楊泰死也是白死了。
畢竟楊泰的所作所為,雖然自己知道是一心為公,但也給了別人攻訐的理由。
因此以段思言的智慧,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去朝堂伸冤,為楊泰討回公道。
再加上韋一笑傳訊也已經說明,邊軍將領關征此時也已經把情報上報兵部。
以兵部那些莽夫的性格,恐怕早已經彈冠相慶了只關心青丘狐族滅族,哪裡在意楊泰生死?
他們本就是天天喊打喊殺的莽夫,看到青丘狐族滅族,秦守做到了他們一直想做卻沒做到的事情,恐怕早已經把對方當成了自己人。
最重要的是,因為東興關二十萬百姓性命在前,楊泰本來一心為國的舉動,恐怕在那些莽夫眼裡,卻是該死,死了也是白死。
他都能想到督察院那幫御史此時的嘴臉,所以他要是上書為楊泰正名,恐怕是自取其辱。
況且這幾年,朝堂一直在壓著求戰和平兩派的政見鬥爭,不讓兩派爭鬥變得嚴重。
他作為六扇門妖門天衛衛首。好像已經是重要人物,但在偌大朝堂來說,他其實也只是一個普通角色。
一時之間,段思言想得很多,楊泰之死雖然讓他痛徹心扉,但是他思前想後,發現自己卻只能吞下苦果,甚至自己連向門首哭訴都不行。
至於楊家婦孺也不用擔心,楊家是大乾的英雄,朝堂從來不會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再加上自己只要不出問題,就會儘量照拂楊家,不會讓楊泰在天之靈寒心。
就算事態更進一步變得糟糕,他自己也出事,那麼只要楊安還在,以他開宗立派走出新的神道的貢獻,朝堂就不可能對楊家有所苛責。
段思言把前前後後的事都想了一遍,以現在的形勢來看,感覺看似情況很糟糕,但並沒有打擊和平政見的基礎。
反而他現在不用關心楊家後事,他眼下最重要的事,其實是如何處理蘇念。
青丘狐族都滅族了,朝堂那些莽夫應該又要出來蹦躂了。
這時,他突然想到昨天蘇念有些特別的反應,心中不禁一動,出現一個之前都沒有的想法。
也許昨天蘇念就已經感知到了青丘狐族滅族的異常,畢竟狐族匯聚全族之力,滅族之後她不可能沒有反應。
這樣想來,昨天蘇念的反應,也完全說得通。
其實段思言並不希望青丘狐族覆滅,因為這樣一來,幾乎讓段思言這十年間的努力,已經化為泡影。
好在他並沒有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他還沒有到窮途末路,只不過現在蘇念這個問題也該解決了。
整個六扇門妖門天衛,今天可謂靜悄悄,根本沒有人敢大聲說話。
楊泰的情況此時已經傳遍整個六扇門,他們哪敢在這時候刺激段思言?
可是他們還不得不打攪段思言,因為蘇念這個青丘狐族唯一倖存者又來了。
聽到屬下的稟報,段思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這才讓人把蘇念請到房間。
蘇念剛進房間,還沒等他開口,段思言就語出驚人。
“蘇念公主,我得到訊息,青丘狐族已經滅族了,狐後也已然身死道消,你該為自己考慮了。”
蘇念心裡雖早已經有了預感,但沒想到段思言根本沒有任何隱瞞,直接把真相告訴了她。
她縱使有了準備,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原來母後真的走了,甚至青丘狐族都已經滅族。
段思言這時候沒有說話,而是給蘇念時間,讓她消化這個訊息。
等蘇念平息情緒之後,段思言才繼續開口說道:“蘇念公主,接下來你有何打算,是繼續待在京都,還是我送你回妖國?”
蘇念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輕聲開口問道:“段衛首,不知我母後是怎麼死的,我青丘狐族又是為何滅族?
就算是東興關傾巢而出,恐怕我青丘狐族也不會如此輕易被滅族吧?”
段思言聞言有些意外,蘇念提及東興關,看來她知道的情況要比自己想象中的多。
但段思言並沒有展現異常,而是暫時把這疑惑放到心底,繼續開口。
“具體情況也許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大乾並沒有集結大軍征伐青丘狐國,青丘狐族滅族,其實只是因為一個人出手而已。”
“一個人!?誰!?”
“秦守。”
“是他?”
蘇念怎麼也沒想到,青丘狐族滅族的答桉竟然只是因為秦守一個人,不由呆愣當場。
早知道是如此結果,當初自己就不應該招惹這個惡魔,可是誰能想到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族,竟然有此等實力?
這就是大乾,這就是人族,他們實在是太低調了。
怪不得妖族傳言,只要是人族擺在臺面上的籌碼,永遠不是對方的底牌。
像妖族如果有秦守此等實力的話,恐怕早已經路人皆知。
這時,蘇念又忍不住想,若不是自己主動招惹,讓狐族接連損失大將,母后會不會就不會出手報復大乾?
想到這,蘇念不由越發心痛。
不過現在可不是她後悔的時候,她現在必須鎮定下來,找機會先逃出大乾。
而後只要她還在,青丘狐族就還有希望,自己就是青丘狐族僅剩的星火。
“不知段衛首可還記得當初承諾,願與我青丘狐族世代為好?”
段思言點點頭。
“當然,段某未曾忘過,如此說來,蘇念公主你是想離開京都嗎?”
蘇念當即點頭,沒有拐彎抹角,現在她已經沒有任何談判的籌碼。
段思言也沒有為難她。
“當然可以,不過此事還需要一些準備。”
蘇念聽到這,臉色不由一變,以為段思言要拖延時間,可下一刻她就不再懷疑段思言。
“但是現在情況緊急,也只能特事特辦,現在我就得送蘇念公主出城。
今日朝堂恐怕會亂一些時間,還顧不上公主,但是明日,就怕他們會反應過來,重新記起公主。
所以現在事不宜遲,等下恐怕就要委屈公主,而後我會親自送公主出城。”
蘇念聽到這,一臉感激,心裡也稍稍放心,但也並沒有完全相信段思言。
此刻的她,哪裡還敢小覷人族,說不定只是一絲大意,就會讓自己吃大虧。
而後蘇念就告辭離開,在六扇門眾目睽睽之下離開六扇門,但是她察覺無人跟蹤之後,立刻改變方向。
她並未返回國子監,而是來到京都城東城門口一個小巷,而後靜靜等待。
就這樣過了小半個時辰,她突然聽見幾聲和段思言約定好的訊號,不由有些激動。
她小心翼翼出了巷子口,就看到巷子口出現一輛馬車,而馬伕不是段思言又是何人?
蘇念這時候什麼也沒問,直接上了馬車。
等到了城門口,段思言又順利至極出了城,而後一路向南,直到離開京都之後,都無變故產生。
知道此時,蘇念才稍微放鬆下來,不知不覺天色也已經變黑,可是段思言並未停下趕路的步伐。
不過這時他已經捨棄了馬車,帶著蘇念親自趕路,他們繞過了層層關卡,甚至還用上了萬里神行符,這也讓蘇念越發感激。
好在人族還有人值得相信。
自己此後要隱姓埋名,在妖國之中,徐徐發展,說不定還有機會讓青丘狐族重臨世間。
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著段思言趕了多少路,但日落西山之前離開京都,此時天邊雖未破曉,但也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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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麼點時間,卻用了四張萬里神行符,不知不覺進入西南道境內。
就在這時,他們眼前山林之間,竟然出現了一座破廟,這時段思言才停下來,看了一眼京都方向,而後稍微松了一口氣。
“蘇念公主,咱們暫時應該安全了,妖國已經不算太遠,咱們暫時先歇一歇吧。”
蘇念自然也不會有意見,現在還在大乾境內,自然一切都要聽從段思言的安排。
等到他們在荒廟之中暫住歇息,但兩人此刻都沒有睡意,各自沉默,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什麼。
這時候,段思言突然開口,讓蘇念一愣。
“蘇念公主可知我為何一直想與青丘狐族和平共處?”
蘇念並不知道段思言此話用意何在,但是這麼多年以來,段思言的確在和平相處之上費了無盡心力。
這時候段思言並沒有等蘇念回答,而是喃喃自語,像是陷入回憶,讓蘇念有些不知所以。
“其實以前我年輕之時,也覺得人妖兩族不兩立,只有一方徹底勝利,爭端才會結束。
後來我遇到了一個人,一個很偉大的人,他讓我明白,廝殺不會有好的結果。
唯有和平,才會讓這個世界沒有爭端,共同發展,再也沒有打打殺殺。
此後我便致力於人妖兩族和平相處發展,而青丘狐族便是我的第一選擇。
第一是因為你們狐族在妖國之中並不算強,就算我的計劃不成功,也不會有多大反噬。
第二,就是狐族聰慧,與你們打交道,你們可以更快的適應我們人族文化。
野史上從來不少書生狐女的愛情傳說,這足以說明狐族很有希望和人族和平共處。
而如煙公主來到大乾就是我看到的機會,而她也沒有讓我失望,她果真愛上了我人族。”
聽到這,蘇念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不知道段思言這些話是何用意。
但是她也沒有打斷段思言的話,而是繼續聽段思言喃喃自語,但卻多了一分小心。
“本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如煙公主也已經答應在大乾好好住一段時間。
可惜,這一切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導致了事情發展方向完全發生改變。”
說到這,段思言臉上恨色一閃而過,而後又恢復平靜,眼前火光之下,他的臉忽明忽暗。
“之後如煙公主身死,而後蘇念公主的一些安排也被這秦守破壞,我也吃了大虧。
可最後蘇念公主還是順利入京,雖然說過程有些波折,但終究算是向好的方向前進。
可沒想到,這並沒有改變現狀,我此後每一步計劃,都會有秦守從中作梗。
直到如今,更是青丘狐族覆滅,讓我多年辛苦付諸東流,更是讓我失去了一生摯友。
蘇念公主,你可知我心中之恨?”
蘇念沒想到段思言突然問自己,但也立刻反應過來,開口回答。
“我知道,因為我也恨,恨秦守滅我青丘狐族,此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是啊,不過蘇念公主,你怕是不止恨秦守,也恨我大乾人族吧?”
蘇念聽到這,臉色一變,終於感知到段思言的情緒有些不對。
“段衛首,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話間,蘇念已經暗自做好防備,小心翼翼看著段思言。
“哎,若是青丘狐族沒有覆滅該多好,不然我就要讓朝堂袞袞諸公看看,我大乾到底能否和妖族和平相處。
可惜,青丘狐族覆滅,一切都成了泡影,你若逃出大乾,恐怕對大乾再無和善之心,只有仇恨。
如此一來,我也別無他法,只有對不起蘇念公主,親自送你上路了。”
蘇念聽到這乾笑一聲,站起身後退一步,緊緊盯著段思言,滿是戒備。
“段衛首這是在說什麼胡話,你送我出大乾,我對您感激還來不及,何來恨意之說?”
段思言卻搖搖頭。
“蘇念公主說笑了,若我是你,我族被滅,不管對方是誰,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終有一日,必將仇人種族一個不留。
想來蘇念公主聰慧,在國子監學習這麼久,自然也跟我一個想法。”
說完,段思言突然站起來,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
“今日是思言對不住公主,請公主安心上路!”
蘇念臉色徹底一變,原來段思言不是送她回妖國,而是想要殺她!
......
西南道。
山林荒廟。
蘇念此刻一臉戒備,小心翼翼退後幾步,防備段思言突然出手,可誰知道段思言只是抬頭看了一遍荒廟內的破敗景象,並沒有其他多餘的動作。
“此時時辰未到,蘇念公主不用擔心我出手,不知你可還願意聽我嘮叨?”
火光下,一明一滅,段思言的臉色顯得越發詭異,可是蘇念也不想這時候和段思言爆發爭鬥。
這裡是大乾,恐怕任何動靜都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所以能夠不動手最好。
既然現在段思言還願意談,她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所以蘇念這時候也在稍遠地方坐下,示意段思言繼續,自己願意洗耳恭聽。
段思言這時候卻不由感嘆世事皆有因果定律,他指了指蘇念坐的地方,突然開口。
“那裡應該就是如煙公主死的位置。”
“什麼?”
蘇念怎麼也沒想到這裡竟然是如煙身死的地方,想到這,她不由臉色一白。
可段思言接下來一句話,蘇念更是嚇得不知道怎麼說。
“至於旁邊,應該就是我兒段意死的位置。”
“等等!”
蘇念一開始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這時候突然反應過來,緊接著大叫一聲。
“等等,你是說和如煙在一起的人族男子,其實是你的兒子?”
蘇念看著段思言的眼神,滿是恐懼,如此想來,如煙入大乾恐怕並不是一時興起那麼簡單。
眼前這個男人到底做了多少事,甚至他連自己的兒子都能算計,此等佈局能力實在太過恐怖。
也許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在對方算計當中,想想都覺得唯實恐怖。
不過這時候段思言卻沒有搭理蘇念,而是陷入了回憶當中,嘴角竟然微微上翹。
“我兒從小天資聰穎,可惜他母親早年跟著我東奔西走,落下病根,等他出生的時候,如娘難產而死,意兒雖然順利出生,卻從小身子骨柔弱。
那時候我剛從西北回來,想著他身子骨瘦弱,不適合習武,我就刻意隱瞞了他的存在,讓他習文識字。
可是虎父無犬子,我兒就算不能練武,可讀書卻依舊上等之姿,學堂先生都讚不絕口。
他一點也不像我,而是像他的娘,俊俏至極,自帶一股書卷氣,讓人一看就是一個讀書郎。
他的存在沒幾個人知道,因為他不適合暴露在人前。
有一次查桉我恰好經過西南之地,遇到了離家出走的如煙公主,那時我心裡就有了一個想法。
而意兒不愧是我的兒子,等我說出計劃之後,他義無反顧就創造機會,和如煙公主相識。
此後進展都在我的意料之內,如煙公主和我兒陷入愛河,這讓我對和平大計又多了一些把握。
只可惜,我兒還未開花結果,就命隕在此,若是他活著,某一天能成為大儒也說不定。
但為了大乾,我無悔。”
這時,段思言轉頭看向蘇念,眼中滿是遺憾。
“哎,只能說縱使我謀劃縝密,終究奈何不得天意,只能說可惜了。
我本以為青丘狐族是人妖兩族和平開始,卻沒想到青丘狐族因此而滅族。
恐怕朝堂那些莽夫此時已經在慶祝了,他們哪懂和平大業才是大乾唯一出路?
所以為了我的大業,你不能死在那些莽夫手上,既然是我把你送到京都,那麼今日就由我送你去黃泉。
畢竟這是滅族之恨,我實在是不能留你啊,不然你活著,只會一心想著報仇雪恨,那我人族豈不是要天天防備你報仇?
所以別怪我,蘇念公主,請你一路走好。”
說到這,段思言竟然對著蘇念作揖行禮,而後手中長劍,直指蘇念。
蘇念這時候不由嘴角苦笑,搖了搖頭。
“難道我青丘狐族終究要滅族,你就不能讓我青丘狐族留一絲火種嗎?”
蘇念此時已然認命,對方實力乃是先天宗師境界,以她還未到妖將的修為,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但是自己雖不是妖將,卻也算半隻腳踏入妖將境界,既然自己一定會死,那何不讓段思言付出代價?
只見段思言這時左腳一步向前,手中三尺劍芒,帶著漫天殺機,直接向著蘇念一劍而來。
這一劍不只是為了他兒子段意,也是因為楊泰身死,段思言總要做一些彌補動作,挽回一些和平派的頹勢。
就在這時,蘇念竟然不退反進,而後一臉猙獰,因為段思言出手也許太過心急,竟然留有破綻。
“段思言,我就算死,也要讓你留下一些東西,不能全身而退。”
緊接著就聽到一聲巨響,蘇念整個人爆裂開來,死之前她臉上還隱有笑意。
可是下一刻,段思言根本不為所動,只見周身罡氣一閃而過,他根本沒有任何損傷。
甚至他還在蘇念自爆的一瞬間,提前一劍砍下蘇念的頭顱,讓她自爆不傷及她的頭顱。
由此也讓蘇念身死之時,還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個念頭,而這念頭卻是不甘心。
自己終究還是小看了段思言,他這種心思如此縝密之人,又怎麼可能給自己留下破綻?
這完全是因為對方不想產生意外,所以才會留下破綻,讓自己主動送死。
更可怕的是,蘇念發現段思言根本不是先天宗師,而是無瑕大宗師!
恐怕這世上根本沒人知道,作為妖門天衛衛首的段思言,竟然隱藏了自己的實力。
而後蘇念的意識徹底陷入黑暗,段思言看了一眼荒廟,像是看到了段意。
意兒屍首無存,自己總得讓自己的政見得以施展,才算對得起他的付出。
“意兒,是爹對不起你,若有來生,你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父親了。”
至於秦守,他動不得,也動不了,只能等待,說不定某一日他能等到機會。
這一生,我都在等,不妨再多等一次。
......
京都。
此刻大乾朝堂可謂熱鬧非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面色通紅。
青丘狐族竟然敢陰謀籌劃我東興關,傷及二十萬大乾百姓性命,可最後卻落得滅族下場,他們心中怎能不快?
至於楊泰的死,並沒有出乎段思言的意料,朝堂果然沒有任何悲傷之意。
甚至兵部對楊泰之死還嗤之以鼻,想著要是楊東來劍聖再生,會不會被自己不肖子孫氣死?
要是楊泰未死,真的讓青丘狐族全身而退,恐怕督察院彈劾他的摺子,可以堆滿整個朝堂。
但是既然楊泰已然身死,人死如燈滅,所以生前一切,他們也不再追究。
畢竟還要給楊家留些顏面,畢竟是為大乾流血犧牲的家族,總要給予照顧。
況且青丘狐族已然滅族,妖國竟然只敢放嘴炮,可謂讓朝堂上下,更加興奮。
大乾面對妖國,何曾這麼痛快過?
那一日,朝堂六部官員一天都沒停過笑意,反正過年喜慶都不如此時。
直到晚上,朝堂官員們才冷靜下來,這時候才想到了青丘狐族最後一個火種,還留在大乾京都。
可是,這時候他們再去找蘇念,怎麼還能找到她的身影?
不過作為大乾京都,他們想要找尋蘇念最後行蹤,再簡單不過。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六扇門,督察院御史周良科忍不住再次跳出來,對著六扇門直接破口大罵。
“段思言,果然人奸耳。”
但段思言卻並沒有出現,這情況讓六扇門司尉,再次有些抬不起頭。
上一次這種情況,好像是前玄衛衛首丁一真除魔回來的時候,沒想到還沒過多長時間,這種情況就再次發生。
可是他們在內心深處,始終無法相信,自己衛首會做出對不起大乾之事。
可現在段思言蹤跡全無,他們縱使想要反駁周良科,都沒有底氣,畢竟蘇念最後出現的地方,就是六扇門。
衛首,你現在到底在哪啊?
就在整個六扇門妖門被周良科罵的抬不起頭的時候,段思言終於出現了。
只見他左手拿著一個狐頭,步伐堅定,一步一步走進六扇門,根本沒有在意周圍人異樣的眼光。
而後他一把把手中狐頭扔到周良科前面,沒有任何情緒,開口說道:
“周御史,青丘狐族蘇念公主的人頭在此,不知你現在可滿意?”
周良科聽到這,動作不由一頓,而後直接蹲下來,仔細翻轉狐頭,絲毫不嫌上面血跡淋淋。
咦?
周良科這時候輕咦一聲,有些不可置信,這竟然真的是蘇念的狐頭?
青丘狐族的特徵很明顯,再加上蘇念持潛淵令入國子監,他作為督察院御史,曾經還見過蘇念。
而這狐頭的氣息,和蘇念並無二致,周良科這時候站起身,臉色稍微好看些。
“段思言,幸好你把蘇念的狐頭帶了回來,不然我鐵定要參你一本。
只希望你不要人前一套,背後一套,要是讓我抓住你的把柄,你就可以以死謝罪了。”
說完,周良科抬頭挺胸離開,對於段思言,縱使對方把蘇念狐頭帶回來,他還是不想給對方一個好臉色。
六扇門妖衛這才松了一口氣,看向囂張的周良科,隱隱有些不滿。
段思言平時雖然做一些偏袒和平政見的一些事,但是他們卻始終打心底相信,衛首他不可能賣國。
段思言此刻卻覺得自己有些疲憊,讓人把狐頭收好以後,就準備回家。
這時候卻有司尉出門叫住了他。
“衛首,等等,門首讓你過去一趟。”
段思言這時候竟然搖頭,“你回稟門首,就說我現在有些累,等到恢復精神,再來見他。”
說完,段思言直接頭也不回離開,一時間六扇門司尉相視無言,看著他那略顯句僂的背影,不禁有些傷感。
也許,衛首現在也很難過吧,畢竟楊衛首身死,對他的打擊最大。
......
京都,兵部。
對比六扇門有些低沉的氣氛,兵部的氣氛卻是熱火朝天。
自從幾百年前西北劍聖楊東來怒斬妖王之後,大乾和妖族再也沒有過太大的衝突。
就算偶爾有摩擦,一般也都是小打小鬧,畢竟大乾因為實力原因,一直都處於固守狀態。
不過這幾百年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妖族也並沒有像以前一般咄咄逼人。
但總體來說,大乾還是處於弱勢一方,可是現在,西南東興關被狐族算計,二十萬百姓命在旦夕。
可是還沒等他們做出反應,轉頭就得到反轉訊息,一人一刀,青丘狐族族滅。
就算是妖國,此次竟然面對青丘狐族滅族,也只是放放嘴炮,根本就沒有什麼軍事行動。
大乾何曾如此揚眉吐氣,一時之間,秦守之名也響徹大乾朝堂,讓無數人為之驚歎。
之前因為六扇門的原因,秦守的名字只在高層之間流傳,其他資訊都被六扇門封鎖,一般人無從所知。
可是現在,秦守怎麼可能還寂寂無名?
就連國子監這幾天都放了假,只因為平日裡不言苟笑的先生們,都在昨夜喝了酩酊大醉,這幾日無心上課。
作為讀書人,有時候更為此等英雄氣概所折服,縱使他們從前從來都不認識秦守。
由此可想而知,青丘狐族被滅,對於大乾來說,是何等振奮人心。
至於今日兵部這麼熱鬧,是因為有小道消息,兵部要派人去西南道道府拜見秦守,以此表達朝堂善意。
而朝堂高層因為覺得秦守青丘狐族滅族的所作所為,像極了武人,所以這個差使就落到了兵部頭上。
因此今日兵部才如此熱鬧,試問哪個武人不想去見見這位一朝成名的秦先生?
更別說他們聽說秦守已經是得到真人巔峰境界,甚至還有人傳言他已經踏出了天人一步。
反正此時各種傳言都有,各種小道消息亂飛,總而言之,秦守很強,強的離譜。
在這種情況下,兵部這些被文官稱為莽夫的武人,誰又不想去西南見他?
就在兵部吵吵鬧鬧的時候,兵部那些部堂高官也有些頭疼,他們也不知道訊息怎麼洩露出去。
要是訊息沒洩露,他們還能關起門來商量,等出了結果,再來個先斬後奏。
可現在,他們哪裡還能這麼做?此時兵部尚書看著幾個侍郎,連續喝問他們現在有什麼意見?
幾位侍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無言,心中忍不住暗罵。這些兵大頭,就沒一個簡單的。
他們不管推薦誰,其他人都會有意見,其實兵部尚書也理解他們的難處,可是現在他們也必須儘早做出決定,朝堂可一直盯著這事,宜早不宜遲。
不然兵部一直讓那些莽漢鬧騰下去,也不是個事,還會讓其他堂部笑話。
今日無論如何也得拿出一個章程。
就在這時,一個侍郎腦袋靈光一閃,當即有了主意,“大人,季晨景是不是從東南回來了?”
兵部尚書聞言,眼睛一亮,直接拍板。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想來這會兒應該也沒人反對吧?”
一時之間,本來還愁眉苦臉的兵部侍郎等人,瞬間眉開眼笑。
這事可謂完美解決,他們不用再頭疼了。
......
西南道,道府。
此時秦守宅院多了一個客人,不是謝來運,而是覃劍勇。
這事其實還要從東興關說起,他自從看到楊泰所作所為之後,就對六扇門失望不已。
再說他已經在那麼多人面前說了不再加入六扇門,就沒有跟韋一笑回到六扇門分舵。
縱使這一路上韋一笑再三保證,之前覃劍勇所做一切都一筆勾銷,覃劍勇還是不想再加入六扇門。
在他心裡,六扇門本就是對付妖魔詭怪的機構,但是楊泰的所作所為,已經傷了他的心。
尤其他之前和楊安有過接觸,不由越發對楊泰不滿。
同樣是兩兄弟,差距為何會這麼大?
可是他現在已經辭去邕城捕頭的職位,不去六扇門分舵,的確也沒去處。
最後他思來想去,覺得既然沒什麼事,不如去道府看一下秦先生。
不管怎麼說,自己進入九品大武師境界,都是秦守之助,這時候無事,不去見他,實在也說不過去。
所以他雖然拒絕加入六扇門,但還是和韋一笑一起返回了道府,第一時間就找上門,拜見秦守。
秦守看到覃劍勇來拜訪,並沒有太過訝異,再加上此時恰好謝來運並不在道府,索性讓覃劍勇在一旁作陪。
此時兩人喝著小酒,因為都不是多話之人,氣氛一時沉默下來,好在覃劍勇喝酒之後,因為拒絕加入六扇門,心中頗有些怨言,開始忍不住倒苦水。
“那你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聽到秦守的問話,覃劍勇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他之前一心只想對得起自己一身官皮 。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職務一身輕,他反而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
他開口想問秦守有什麼建議,秦守卻直接搖搖頭。
“你自己想做什麼,你心裡早已有了決定,你想徵求別人的意見,不過是想讓別人認同你的選擇罷了。”
聽到這,覃劍勇不禁有些恍然大悟,自己其實只想斬妖除魔,那又何必拘泥於自己是什麼身份?
就像先生,閒雲野鶴,但每次出現大事的時候,他哪次不在,不然自己恐怕已經死在東興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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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劍勇不禁拿秦守做榜樣,越想越覺得應該如此,做一個熱心之人,為大乾貢獻自己的力量。
覃劍勇想到這,不由眼神熱切看著秦守,這讓秦守有些不知所以然。
“先生,我以後不如就跟在你身邊吧,雖然我本事低微,但也想和先生一樣,為百姓做些什麼。”
秦守一愣,這又是什麼古怪的決定,自己只是想讓他追求自由而已,怎麼想到跟在自己身邊?
之前是楊安,只不過被自己拒絕,現在是覃劍勇,難道自己這麼像帶頭大哥,爭相來拜碼頭?
荒謬至極!
自己可是追求得道長生的男人,哪能被紅塵因果給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