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走了。
留下陷入深深自我懷疑中的蕭平矽，坐在涼亭裡久久不能自拔。
“朕弗如遠甚？”
“究竟是怎樣的人，值得朕的少師如此……崇拜？”
蕭平矽有些不服，不，是很不服。
他明顯感覺得到，方覺對於那位，非常尊敬崇拜。
可是在面對方覺的時候，蕭平矽卻感受不到，他對自己有過這種情緒。
這令蕭平矽幾乎嫉妒。
天下最好的少師，朕的國師，居然最喜歡的帝王不是朕？
這還了得！
還好那個人在仙界！
蕭平矽想生氣，卻怎麼也硬氣不起來，他對方覺有十分復雜的感情。
“朕罰了他一年的俸祿，少師不會生氣吧？”
“不會吧，少師沒這麼小氣。”
“可是，這是朕第一次罰他，會不會太重了？”
“聽燕攬風說，少師很有錢，不會在乎這點俸祿。”
“但是……”
……
“少師請留步。”
方覺剛走出梅園區域，便看見早有人等候在此。
“是諸葛首輔，老大人有事啊？”方覺笑問。
諸葛青山已經好幾日，沒有出現在方覺的視線中，今日原本也是沒有要與他談話的計劃的。
不過，諸葛青山找上來了。
“北涼那邊的訊息，少師早已知曉，有對策否？”諸葛青山正色道。
二人開始並肩而行，一路走著小路。
方覺道：“北涼那邊的變故，傳到京城已經很晚，北邊應該會有更快的反應速度。”
“希望北境將士們，起碼能好好過個年吧。”
諸葛青山道：“七國本是一國，如今國制都差不多，北涼也要過年，應該不會在此時給機會開戰。”
“連涼帝都在年節時下被刺，北涼的人還在乎過年嗎？”方覺哂笑不已。
什麼祖宗禮法，怎麼可能比得過自己的利益呢。
北涼睿王敢這麼做，就已經不在乎，不能在年節開戰的過往默契了。
諸葛青山嘆道：“老夫擔心的就是這個！”
“睿王如果要登基，他新帝即位，必然要立威才能震懾國內，一定會找契機挑起大戰……只是不知道，他會選誰。”
老大人的擔心，方覺也很贊同。
睿王要出手了，這是一定的，不管他有沒有本事，都必須開戰。
因為不只是要立威，還要將北涼京城的朝堂、宗室的矛盾，用戰爭的方式向外爆發。
轉移矛盾，這是慣用伎倆。
大多數戰爭，都是完全為政治服務的。
而北涼要開戰，最好的目標就是羅陽。
但羅陽太強，睿王不一定有這樣的膽魄。
那麼周邊其他各國，就會進入睿王的選擇範圍，首當其衝的就是大夏。
畢竟大夏趁火打劫了，他們若是出手也算是師出有名，同樣可能的還有東海。
至於西楚，是不可能了，與西楚接壤的北涼疆域，現在已經全部被羅陽的叛軍掌控。
“陛下的意思是什麼？”諸葛青山神神秘秘地問道。
方覺哂道：“陛下又沒說，我怎麼知道呢。”
“不會，陛下有事一定會與少師商量，談了這麼久，怎會什麼都沒說呢？”
諸葛青山以為，今日來遊玩，一定是有某些政治因素的。
不可能是純玩兒。
陛下可不是個愛玩兒的。
“陛下真沒說。”
方覺小聲道：“不過我來時，路過兵部，收到訊息說，羅陽已經在進攻黑水一線……勢在必得啊！”
“羅陽率先出手了？”諸葛青山眼前一亮，“這是北境邊軍的機會呀！”
“放心吧，眼下北邊是何鋒在統領，絕對可以抓住戰機。”方覺呵呵笑道。
諸葛青山大喜，心情愉悅不少。
二人又走了片刻，方覺瞧出諸葛青山數次欲言又止，便知道他想說點兒什麼，對自己不太好的事情。
但方覺還是問了：“老大人有話可直說，難道還需要顧忌什麼不成？”
“呃，呵呵……”
諸葛青山笑了笑：“真是老了，有話都掛在臉上了。”
方覺笑了。
你哄鬼呢……就你這樣的老狐狸，能掛臉？
欲擒故縱罷了，讓我問，你好開口，也不顯得貿然了。
“也罷，那老夫就說了。”
諸葛青山小聲道：“古家的古南明，突然暴斃，此事少師知道內情否？”
見他是當真疑惑，不是興師問罪的語氣。
方覺點頭，坦然道：“是我的意思。”
“什麼？”
諸葛青山連忙左顧右盼，見周圍無人，才壓著聲音斥道：“鵬舉，真是你所為？你何敢如此，三法司都在暗中追查，陛下肯定也會親自過問的！”
老人家那激動斥責的神情，像是做錯了事情後，埋怨指教的長輩。
“陛下最好別問。”方覺嘆息。
“陛下不可能不問，古南明可不是泛泛之輩，他小小年紀頗有手段城府，古家難道會罷休嗎……你為何要如此行事？！”
方覺笑了笑，語氣平靜道：“年前針對我，那次動用的車弩的刺殺，幕後指使有古南明的份。”
“呃！”
方才還激動指責方覺的諸葛青山，頓時像是啞巴了一樣。
諸葛青山滿臉的不可思議，難以置信。
但他立刻就信了，因為除此之外，諸葛青山相信以方覺的沉穩，絕不可能與古家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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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會如此！？”諸葛青山臉色極其難看，有些氣惱。
古南明可是與諸葛青山長子諸葛庸一樣，都在帝尊閣的榜單上有名的。
這樣的人，居然犯這麼大的錯，還被抓住痛腳，實在是讓諸葛青山不明白。
古家的人，都是蠢貨嗎？
此事若讓陛下知道……
“少師說得對，陛下最好別過問，否則……”
諸葛青山咬牙，沒說完，跺腳恨其不爭。
若陛下知道，只怕古南明一條命，不足以平息天子之怒。
方覺戲謔道：“我其實懷疑，古南明沒死，已經派人去調查了。”
“……”諸葛青山沒說話，在他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
古家可以給古南明辦喪事，給方覺一個面子上的交代，但如此果斷就犧牲一個優秀的繼承人，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或許此刻，古南明已經離開京城，或是乾脆改頭換面，用另一個身份開始了新的生活。
在這京城裡，能人異士甚多。
諸葛青山小心翼翼地道：“若古南明沒死，你想怎麼做？”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律法鐵條。”方覺淡淡地道。
“何不與古家談些條件，交換些利益也好，你殺了他只能加劇矛盾，沒有任何益處。”
作為一個老政治家，諸葛青山是很明白，這種時候古家有苦說不出。
只要方覺願意，古家是絕對可以付出極大代價，來保住古南明的。
方覺冷道：“老大人覺得，殺身之仇，也可以用利益交換？”
諸葛青山正色：“老夫可沒收古家的賄賂……我只是覺得，古家是反對火槍局的各方勢力代表，如果結了死仇，火槍局會更受掣肘。”
“如果你願意讓步，讓古家贊同火槍局的發展，也不是不可能啊。”
方覺聞言，有些豁然開朗。
“不愧是老大人。”方覺側目，對諸葛青山拱了拱手。
諸葛青山松了口氣，他最怕的就是朝臣大亂鬥，打生打死。
“可是，我已經派人去了……如果古南明能活下來，那就按老大人說的做。”方覺一臉遺憾地道。
剛鬆口氣的諸葛青山，瞪眼道：“你派誰去了？”
“典一啊。”
“完了……”諸葛青山頹然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