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緩緩透入冰冷的地牢，婉兒立刻躲在樓梯入口，隨手抄起身邊的木棒。
木棒上帶著毛刺，毛刺深深的扎進她的手裡，點點血珠從指縫間蘊出來，滴落在地上，在這髒汙不堪的方寸之地，萌發出詭異的美感。
有人緩緩走下樓梯，千層底的鞋發出輕巧的聲音。
來者雙腳踏出階梯的那一刻，婉兒奮力揮棒攻擊他的腦後。
在棒子的殘影中，她才看清來的人，身穿夜行衣，面上被黑布緊緊的罩住，身材魁梧，肌肉發達，不像是女子。
黑衣人反應也不慢，側身提刀便擋，刀身勐地嵌入木棒中。
婉兒立刻抬腳往他的下腹部踹去。
黑衣人一時不防，立刻痛苦的悶哼一聲，手上的力道鬆開了幾分。
婉兒藉著力，勐地一推，自己的身體向後勐退一大步，旋即跑上階梯。
黑衣人知道她打什麼注意，忍著苦痛，連刀帶棍勐地朝她丟過去，同時幾大步跨上臺階。
婉兒這幾日水米不進，身體已經十分虛弱，飛來的棍子撞上她的右肩膀，她立刻撲在階梯上，手臂狠狠的磕上去。
黑衣人趕上來，左手大力的扯住她的頭髮，將她纖弱的脖頸露出來，右手摸出靴裡的短刀，眨眼之間，刀片劃過肌膚。
婉兒在看到那柄刀的一刻就知道完了，那種制式的刀她也有一把，被趙括拿走了。
在她閉上眼準備接受死亡那一刻，她聞到一種冷香，不甜膩，像是冬日的冷風裹著冷冷殘月的味道。
兩人忙於打鬥，都沒有注意到本該緊閉的地牢們，竟然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縫隙。
柳輕輕等迷魂散味道散去，三兩步下去，看見一個黑衣人仰臥在階梯上，手裡還攥著一把刀，身邊紅衣女子緊閉雙眼，脖頸處的鮮血流在階梯上，一時分不清是她的衣襬還是血漬。
柳輕輕將隨身攜帶的止血散撒在傷口上，撕開裙角的軟布仔細的幫她包紮好，隨後半扶著她走出了地牢門口。
柳輕輕都暗暗吃驚，一個女子怎麼能輕成這樣，可見吃了不少苦。
她將婉兒交給等在那裡的李天陽，鬼使神差的回去將那柄短刀撿了回來。
兩個人小心謹慎地把人帶回初府。
柳安安重新將她脖頸處的傷口包紮一番，她的傷口狹長還有些撕裂。
柳輕輕將懷中的刀放在桌子上。
刀身是玄黑色，刀刃鋒利，上面還做了彎曲迂迴的引血槽，這種刀嵌入傷口裡越掙扎血流的越多，並且只有少量鮮血會噴濺，大部分血會隨著引血槽慢慢滴落到地上，典型的殺人利器。
清晨，婉兒的身體幾次高熱，她燒的迷迷湖湖的，喃喃的說了好些個辨不清的話。
臨近晌午，婉兒才睜開眼。
入目所及是輕薄的紗杖，身上是新被子的暖意，她想側頭看看，卻不小心牽動脖子上的傷口，痛的嘶的一聲。
初汐聽到聲音走過來，慢慢的把她扶起來，在她的腰下墊了一個靠枕。
婉兒警惕的問：“你是誰？”
初汐示意自己不會傷害她，隨後說：“救你的人。”
婉兒清楚的記得自己昏迷前所發生的事，一個陌生人潛入趙府救她，一定是別有所圖。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果不是因為她們猜測婉兒能幫得上忙，她們也不會費力去救她。
因此初汐也不遮掩漫不經心的說：“我們救你，是想請姑娘幫一個忙，一個小忙換一條命，這筆賬姑娘還是會算的吧？”
婉兒緊緊的攥住手下的被子，提防著問：“什麼忙？”
初汐笑了起來，婉兒這樣的江湖人比一般人識趣，她說道：“想請姑娘藉助如意樓的勢力查個人？”
聽到如意樓幾個字，婉兒的臉上慢慢染上一份戾氣，她冷冷的一笑，單手附上脖頸，“那恐怕你們的主意打錯了，昨日就是如意樓的人要殺我滅口。”
初汐心中一陣詫異，在她看來，如意樓的人能潛進地牢殺她，必然也能將她救走，救她一命收穫一個忠心的奴僕，這筆買賣很賺，為什麼還要起殺機呢。
不太對！
“他們為什麼要殺你？”初汐若有所思道。
婉兒垂下眼簾，眼睛裡藏著濃濃的悲情。
日照中天，現在正是一天最暖的時候，她的聲音倒像是冷的結了冰。
“因為……我洩露了京都分壇的位置。”
這時柳輕輕匆匆趕到，初汐對她微微搖頭表示問不到什麼。
柳輕輕低頭看她，眉心微蹙，壓重語氣，“我還在你手裡過過一筆生意呢，你沒給我準確的結果，現在該給我個說法了。”
婉兒只聽聲音就知道面前站的人是誰，她們相互交易資訊時常易容，因此聽聲辨認是最基本的。
婉兒沒有思忖，眼淚立刻滾成了小圓珠，啪嗒啪嗒的掉下來，配上微紅的眼尾和脖頸的滲血，整個人如同話本的豔鬼。
初汐伸出手輕輕挑起她的下巴，細聲細語的說：“姑娘這個年紀就在江湖混的風生水起，真是不俗，同樣我在這個年紀，就敢派人去趙家救你，你也別小看了我。”
她緩緩將手移動到她的脖頸的滲血處，說：“收起你這一套！”
“是。”婉兒清脆的回答道，隨即她的表情一變，整個人都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變得明亮起來。
她還有兩個酒窩，淺淺的笑時，裡面像存了許多蜜，將死的驚慌，被同門背叛的悽苦，剎那間被她一掃而盡。
柳輕輕差點中了她這一招，有些憤怒的說：“你這是什麼意思！”
婉兒瞧著柳輕輕生氣了，也板起臉，似乎看起來比她還生氣，“你們別以為救了我，就拿腔拿調，同樣你們壞了我的好事，我也不跟你們計較，扯平了。”
婉兒脖頸上的傷口和地牢裡的點點血跡，柳輕輕都覺得歷歷在目。
她難以置信的說：“我們壞你的好事？”
“對呀！”婉兒嘴角不可見的上挑，眼神卻平靜的說：“我接了一筆生意，因為你們自作主張這筆生意都沒做成。”
初汐瞬間有所猜測，果然下一秒就聽婉兒一字一頓的說：“我接的生意是……趙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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